陸漸離原本的名字不叫陸漸離,而是叫陸長遠昂灵。
今天是他母親告別人間滿一個月的日子避凝,他想到自己小時候有滿月酒,親朋賀祝眨补,如今母親孤單離去管削,他也要給母親一個作為他兒子獨有的悼念。其實也就是在老房子里撑螺,整理母親的遺物含思,只不過這是他故意挑的日子而已。
自從他結婚后就搬離了母親的老房子实蓬,準確的說茸俭,應該是搬離了那個男人留給母親的老房子吊履,留下母親一個人居住安皱,直至母親病重,他才趕回來照顧了幾個月艇炎,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是與母親天人永隔酌伊。
陸漸離的母親是一個帶有些微文藝細胞的女人,在那個惦記溫飽的年代缀踪,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居砖。按照現(xiàn)在流行的話說,大齡了好些年驴娃,她才想開了一點奏候,相親跟那個男人結了婚,而那個男人不是別人唇敞,正是他的父親蔗草。可能疆柔,這里應該說她向現(xiàn)實低了頭會比較合適一點咒精。
“喲,長遠回來了啊旷档∧P穑”
鄰居的家門開了,張阿姨笑著跟他打招呼鞋屈,手里還拎著一袋垃圾范咨。
“嗯故觅,回來整理下我母親的遺物∏。”
陸漸離皺了皺眉頭逻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叫過他這個名字了,一時間有些感慨萬千昭抒。
“唉评也,你說這人怎么說走就走了呢!”
張阿姨的話讓他的思緒飄回了現(xiàn)實灭返,不過現(xiàn)在他并不想談過這些盗迟。人本來就生死無常,不是嗎熙含?
“張阿姨罚缕,我先進去了≡蹙玻”
說著陸漸離掏出了兜里的鑰匙去開鎖邮弹,許久不曾活絡門吱呀的響著,似乎有些哀怨蚓聘。張阿姨見他無心搭話腌乡,也就徑自走了。
陸漸離去的是母親后來隔出來的小書房夜牡,他推開門的時候与纽,看見陽光正透過窗戶照進來,驚動了的灰塵塘装,在此刻優(yōu)美的像舞動的精靈急迂,竟然讓他覺得有些可愛。也就是在這一刻蹦肴,他大概明白了僚碎,母親跟那個男人分開,是必然的阴幌。
母親的桌案上還擺著一盆蘭花勺阐,許久沒有澆水,顯得有些枯黃裂七,他伸手拿過了旁邊的小水壺皆看,卻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些剩余的水。
“我母親走了背零,這是她給留給你的水腰吟,如今就當作是她最后一次照顧你了,以后換我來∶停”
陸漸離自言自語的說著嫉称。他記得那是他十二歲那年,母親接他放學時在路上挖的灵疮,如獲珍寶的搬回家织阅,卻跟后來進門的男人吵了一架,說是爺倆兒都伺候不好還伺候這些花花草草震捣,氣得母親那個晚上沒有吃飯荔棉。不過母親卻還是把它拾掇得很好,擺在陽臺的陰影處蒿赢,后來的每一天都異常上心润樱,直到開了花飄散著滿房間的清香,那個男人對它的偏見才少了那么一點點羡棵。
他有些驚訝自己對于過去的記憶還如此清晰壹若。忽然他瞥見了桌子上一個沒有關好的抽屜,于是伸出手去拉了開來皂冰,里面除了一本厚厚的本子沒有別的東西店展。他又想起來了,以前自己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秃流,母親這里的燈都是亮著的赂蕴,其中有一次他就推開門,他看見母親趴在桌子上不停的寫著還是畫著什么剔应。他問母親睡腿,怎么這么晚了還不睡,在干嘛峻贮,母親笑笑,說以后慢慢告訴他应闯∠丝兀可是到母親離世前,都沒有提到這個事情碉纺。
手摸到本子時船万,上面除了露出來的部分沾了點灰,其余都很干凈骨田。陸漸離小心的把它拿了出來耿导,卻沒想到還有些重。他把本子放在桌案上态贤,良久舱呻,都沒有翻開。一來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二來他還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箱吕。
一直到電話鈴聲響起芥驳,他才轉移了注意力。
“你在哪里茬高?什么時候回來兆旬?”
妻子的聲音從話筒里透了出來,很溫柔怎栽,他忽然就很想要知道一個女人丽猬,身為人妻身為人母時是什么感覺,更想要知道當時的母親都記了些什么熏瞄。
“我在媽的老房子里宝鼓,今天不回去了,你跟孩子在家注意安全巴刻∮拚。”
話剛說出口,陸漸離就愣了胡陪,注意安全沥寥,在家不是最安全的嗎?可是他的母親就是在家里與世長辭的柠座∫匮牛可能,他到現(xiàn)在都還在害怕一個人的離去吧妈经。電話那頭他的妻子也愣了一下淮野,隨后說好就切了線。
一九七八年
綠葉茵茵總落黃吹泡,
人于閑處嘆春芳骤星。
應知好事難長久,
不怕余生怕思量爆哑。
本子的第一頁空白處洞难,落的是首詩,他竟然都不知道揭朝,母親的文藝是入了骨队贱。他輕聲細語的念著一字一句,似乎觸摸到了母親那個時候的年華潭袱。
后面再看柱嫌,大多是母親在娘家時的心事,或者偶爾流落的詩句屯换,甚至還有詞编丘,他開始后悔,原來這么多年,自己對于母親瘪吏,除了叛逆癣防,甚至有一些怨恨,從來沒有想過她想要的是什么掌眠,更沒有想過去了解她蕾盯。
七月初一。晴蓝丙。天色已晚级遭。
今天是結婚一周年的紀念日,他很早就回來了渺尘,在家跟我一起吃飯挫鸽。我之前以為跟他在一起,不過就是給家里一個交代鸥跟,給未來的自己一個交代丢郊,現(xiàn)在日子久了,我發(fā)現(xiàn)我們的磨合比想象中的要好医咨,漸漸生出的感情枫匾,讓我覺得有些惶恐,又有些安心拟淮。他好像也是干茉,不過表現(xiàn)的不是很明顯,可能因為我的愛好不同于別的女人很泊,所以他仍舊有些芥蒂角虫。
九月十五。月圓委造。
晚上的時候他喝了一些酒戳鹅,說他很開心,沒想到這么快就要當父親了争涌。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呢粉楚,將為人母的喜悅占據(jù)我全部的心思,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動筆了亮垫,醫(yī)生說想得太多對孩子不好,讓我放松心情伟骨∫剩可是我忍不住都已經(jīng)想到孩子長大結婚生孩子的場景了,我是不是有些好笑携狭?
四月初七继蜡。多云。
今天孩子哭鬧的厲害,我有些頭疼稀并,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想過這么點兒大的孩子這么會鬧騰仅颇。我記得他剛出生的時候,我跟他的父親都很開心碘举,那個時候我們感情很好很穩(wěn)定忘瓦,他父親說給孩子取名叫陸安寧,一輩子安安寧寧的引颈,不要有太多坎坷耕皮,可是我沒有同意,我說我們的路還長遠著蝙场,他是我們?nèi)松囊娮C凌停,所以他應該叫陸長遠。孩子世俗的父親自然是說不過一個文藝女青年的售滤,他的名字也就由此而來罚拟。我們一口一個長遠的喊著,仿佛幸福的光芒已經(jīng)照亮了前行的道路完箩,一直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赐俗。
一八九年
六月初一 晴 日照充足
孩子大了,我們因為教育跟未來的規(guī)劃有了第一次摩擦嗜憔,他說我裝的腐朽思想會害了孩子秃励,不讓我插手孩子教育方面的事〖罚可是我并不覺得我的教育理念有問題夺鲜,老祖宗傳承下來的東西,取其精華有何不對呐舔,何況他對于孩子灌輸?shù)睦砟钗乙膊荒芙邮鼙依N覀冮_始爭吵,沒想到情急之下珊拼,他摔了一個盤子食呻,我知道我也有說的不對的地方,可是他是男人澎现,不能讓著我點嗎仅胞?父母說父親是孩子的山,是孩子前進的燈剑辫,讓我放手干旧,我應該怎么辦?
一九九二年
八月初六? 雨
這幾天我們一直在吵架妹蔽,哦不對椎眯,應該說這些年我們一直在吵架挠将,從最初的為了孩子,到最后深入的發(fā)現(xiàn)是我們自身內(nèi)在的暴露编整,每一次都是越吵越兇舔稀。所幸的是孩子不在家,要是讓他看到他的父母因為生活的事吵得跟個瘋子一樣掌测,不知道他心里會怎么想内贮,還會不會接受我們。好像赏半,他在外面贺归,有了新的人,所以回來已經(jīng)懶得應付我了断箫。我沒有點破拂酣。
一九九七年
七月初一 晴好
今天孩子高考結束,而他終于也跟我提出了離婚仲义,我同意了婶熬,我們沒有爭吵,互相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埃撵。結婚證是在床底下的鞋盒子里翻出來的赵颅,大概時間久了的原因,有些泛黃暂刘。民政局里結婚的窗口隊伍很長饺谬,離婚的窗口幾乎沒什么人。辦證的人面無表情谣拣,大概是見慣了我們這樣的兩口子募寨,習以為常。
回到家孩子已經(jīng)在了森缠,我們思慮再三拔鹰,還是告訴了他我們離婚的事,他有些奇怪贵涵,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樣列肢,他看了我們一眼,就出去了宾茂,因為是跟著隔壁老張家的孩子一起瓷马,所以我并不是很擔心,我只希望他能夠想通跨晴,不愛的兩個人若是被強行的捆綁在一起决采,是何等痛苦的一件事。
可是我沒有想到坟奥,他回來的時候丟給我一本戶口本树瞭,我看了下,他把自己的名字給改了爱谁,陸長遠這一頁被劃去晒喷,取而代之的是陸漸離。他說访敌,人家的父母越走越像合體凉敲,而我的父母越走離的越遠,我叫陸漸離寺旺,有什么不對爷抓。我當時驚呆了,不知道他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阻塑。不過這并不是什么大事蓝撇,只要他能安康的走下去,我便心滿意足了陈莽。
? ? ? ? 中間是一些生活中瑣碎的事渤昌,母親毫無遺漏的都給記錄了下來,陸漸離開始有些佩服母親的毅力了走搁,跟她的固執(zhí)一樣独柑,甚至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達到了瘋狂。他再往后翻私植,沒想到竟然看到了母親也記錄下了自己名字的由來忌栅,陸漸離一度以為自己的名字不過是他們隨口編的,不然怎么會這么隨便的曲稼,就叫長遠了呢索绪!
陸漸離看著母親零零散散卻始終沒有停更的日記,不自覺的哭了躯肌,他們吵架的時候沒哭者春,他們離婚的時候也沒哭,可是現(xiàn)在看著母親日記的時候他哭了清女,哭得像個孩子钱烟。他原先覺得是他父親對不起母親,因為他父親在離婚沒多久之后就跟另外一個女人結了婚嫡丙,可是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拴袭,最對不起他母親的人,應該是他自己曙博,而且拥刻,他也對不起他的父親。
不知道過了多久父泳,陸漸離擦了擦滿臉的淚般哼,收好了母親的日記本吴汪,然后出了門往父親家走去,這么些年蒸眠,除了結婚的時候見了父親一面漾橙,之前之后都沒有跟他有過聯(lián)系,他怨恨父親當時對母親的無情楞卡,盡管收著他的生活費霜运,也偷偷地打聽著他的消息,可心里那道坎卻怎么也邁步過去蒋腮,因而始終是不肯原諒他淘捡。
敲門聲響起,是一個女人開的門池摧,她看起來比母親年輕一些焦除,大概是生活過得滋潤,也不顯老险绘。
“請問你找誰踢京?”
女人說話的聲音跟母親不太一樣,少了柔和宦棺,多了堅硬瓣距。
“陸成〈蹋”
陸漸離不知道父親是不是住這里蹈丸,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跟這個女人提起過自己,只能報個名字呐芥,碰碰運氣逻杖。
女人盯著他看了許久,忽而露出了笑臉思瘟,一邊急著開門荸百,一邊沖著屋子里喊,“老陸滨攻,兒子來了够话。”
說實話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光绕,陸漸離心里有一瞬間的震撼女嘲,他的父親提起過他,并沒有遺忘诞帐。
“來來來欣尼,你先進來⊥=叮”
女人很熱情愕鼓,他在她身上看不到母親的影子钙态,而父親,正站在房間門口拒啰,直愣愣的盯著他驯绎,忘記了動作。
后記:
我不勸離婚的人再想想谋旦,我只勸結婚的人思慮周全。因為勉強在一起屈尼,或者只是為了除愛情外的某一種目的而強行在一起册着,到最后都會淪落到痛苦的深淵,不是三觀不合脾歧,就是心靈的裂縫甲捏。
可能最近頭條看多了,都是各種分手戲碼鞭执,有了太多感觸司顿,信筆一篇,以作慰聊兄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