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安
1、
我拿起一瓶冷香水撼唾,朝空中隨意噴幾下廉邑,在灑下來的香水霧氣里淋了幾秒鐘,準備出門去約會倒谷。
足足死纏爛打一個月蛛蒙,才獲得和安妮約會的機會,我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自己渤愁。
我很滿意地在屋子轉(zhuǎn)了一圈牵祟,難為我起那么早,總算收拾得干凈整齊了:
玻璃茶幾上放好了一對陶瓷杯具抖格,墊在木質(zhì)軟墊上诺苹,可以隨時備用;沙發(fā)上隨意地放著幾本設(shè)計雜志雹拄,厚重的材質(zhì)感和新鮮時尚的內(nèi)頁筝尾,能充分彰顯我的高逼格;剛好夠兩個人吃飯的餐桌上鋪著方格子桌布办桨,角邊沒有折痕地垂墜在椅子上方;一旁的開放式小廚房里的餐具一塵不染站辉,冰箱里也塞得滿滿當當呢撞;靠窗邊的雙人床,也換上了新買的北歐風(fēng)的小杉木圖案四件套饰剥,鋪得平整的被套里裝著的是軟蓬蓬的羽絨殊霞,非常暖和。
走到門口汰蓉,換鞋子的間隙绷蹲,無意識地拿起一個什么物件,隨意瞄了一眼顾孽,上面顯示著——
倒計時:4:00:00
2祝钢、
我的父親是一名科研工作者,一直在國外若厚,難得回來一次拦英。一年前,他給我寄了一個小鬧鐘模樣的東西测秸,并發(fā)E-mail告訴我疤估,那是個生命倒計時機器灾常,只要靠近一個人,就會自動地顯示出這個人剩余的壽命時間铃拇。結(jié)尾他幽默地告訴我钞瀑,這跟萬艾可的發(fā)明一樣,是他花費了很久的研究慷荔,誤打誤撞的結(jié)果雕什。
一開始,我覺得這并沒有什么卵用拧廊,我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怎么讓安妮答應(yīng)和我戀愛這件大事上监徘,畢竟這影響著我下半生和下半身的幸福。
直到這個倒計時顯示的數(shù)字吻合了幾個人的死亡時間吧碾,我才覺得凰盔,老爸的科技不是鬧著玩的,實在太嚴謹了倦春,精確到了秒數(shù)户敬。
但就在剛剛,倒計時顯示我只剩下4個小時的壽命了睁本,并且這串數(shù)字正在不徐不慢地遞減跳動著尿庐,我腦海里充斥著滴答滴答的聲音,滿滿一屋子都是這個聲音呢堰。對抄瑟,就是那種大擺鐘秒針的前進聲,滴——答——滴——答枉疼。也許你看著針的瞬間皮假,覺得慢悠悠,但一會兒功夫骂维,它已經(jīng)跑完一圈了惹资,時針以你不易觀察地速度配合著它移動,一天天一年年航闺,就在這一聲聲滴答里褪测。
我盯著倒計時,心里突然升起一片荒涼潦刃。我突然想起侮措,有次倒計時預(yù)測的某個人躺在醫(yī)院里的場景,他緊閉著雙眼福铅,呼吸微弱萝毛,家屬在床邊圍了一圈,安靜地看著他滑黔,整個屋子里只聽到點滴一滴一滴地掉落笆包,就是我腦子里現(xiàn)在的這種滴答滴答聲环揽。
我和安妮約在三個小時之后。為了給她留下良好的印象和美好的回憶庵佣,我打算提前出門歉胶,挑選一份禮物。禮物我都想好了巴粪,是一家設(shè)計師手工做的一條鎖骨鏈通今,之前安妮在辦公室表示過對這家手工品的喜愛,和對高價格的抱怨肛根。如果我送給她辫塌,她一定會非常得開心吧。之后再去一趟花店派哲,幾天前臼氨,我就已經(jīng)訂好了999朵香檳玫瑰。我打算飯后帶著安妮兜風(fēng)的時候芭届,給她一個小驚喜储矩。
這些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后,我還能提前半個小時去餐廳褂乍,在憧憬中等她來持隧。
然而,倒計時上的數(shù)字由昨天的50年突然變成了現(xiàn)在的4小時逃片,我腦海里閃過一幅我夾起一口菜屡拨,來不及吃就倒在湯盤子里失去心跳的畫面。
那會是她一生的陰影褥实,我死了也會羞于做鬼洁仗。
父親是這個機器的發(fā)明者,他或許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規(guī)則性锭。對,父親肯定知道叫胖!我放下倒計時器草冈,手忙腳亂地撥打著父親的電話,詢問他這個時間會不會有誤差瓮增。電話那頭他的聲音傳來:“孩子怎棱,這個是絕對不會有誤差的,就在昨天我還拿它獲了好幾個獎項绷跑,我已經(jīng)申請了專利權(quán)……”
“可是——可是我有個朋友前幾天觸碰它的時候拳恋,顯示的壽命還剩50年,但剛才突然就變成了只剩下幾個小時了砸捏,這怎么回事谬运?”
“這么說吧孩子隙赁,恐龍時代如果地球沒有受到外力的撞擊,那么恐龍有可能活到現(xiàn)在梆暖。我發(fā)明的這個倒計時器伞访,它能根據(jù)人周身自帶的磁場,預(yù)感到未來發(fā)生的事情轰驳,所以會隨著外界的危險改變數(shù)據(jù)厚掷。也就是說,數(shù)據(jù)是變化的级解,你這個朋友會遇到致命的危險冒黑。你讓他小心點,或許待在家里不動能避免……”
后面的話我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勤哗,我盯著倒計時的小屏幕抡爹,上面還有3:33:33,這是悲傷的傷的意思嗎俺陋?
這的確是個悲傷的故事豁延。生命都沒有了,我還去赴約嗎腊状?
就這樣吧诱咏,給安妮留一個念想吧。我沒力氣脫鞋子缴挖,踩在好不容易拖干凈的木地板上袋狞,摸到床邊,倒了下去映屋。
如果真的要死苟鸯,那我想安靜地獨自死去,絕不能在安妮面前倒下棚点。
想必早处,我是第一個放安妮鴿子的人,這樣想來瘫析,也算是榮耀了砌梆。我把口袋里略微硌人的手機掏出來,扔到一邊贬循,看著天花板咸包,等死。
或許因為前一夜過于興奮杖虾,今天起得太早又勞累了許久烂瘫,導(dǎo)致我的眼皮慢慢睜不開。在睡夢里不知不覺死去也挺好奇适,我認命地閉上眼睛坟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芦鳍,我被電話的鈴聲驚醒。
我温算,還沒死怜校?還沒到4小時?時間什么時候過得這么慢了注竿?
電話在一旁固執(zhí)地響著茄茁,是花店打開的,我記得花店老板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巩割。我接過電話裙顽,準備告訴她,那些花對我沒用宣谈,送她了愈犹。
“先生您好,您之前預(yù)約早上10點過來取花闻丑,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午1點了漩怎,您是不是…… ”
下午1點?我猛地回過神嗦嗡,移開手機勋锤,上面的數(shù)字,的的確確是下午1點侥祭,怎么回事叁执?
已經(jīng)過去5個小時了,我怎么還活著矮冬?我顧不得電話里的人說什么谈宛,把手機往旁邊一扔,爬起來就往鞋架邊跑去胎署,被垂落的被子絆了一個跟頭吆录,慌忙裹著被子往鞋架爬去,拿起倒計時器琼牧。上面赫然顯示著——
倒計時:438000:23:33径筏。
我足足盯著屏幕看了三分鐘,像個小學(xué)生一樣障陶,笨拙地算著乘除法,直到確定——我的生命還剩下50年聊训。
屋子里安靜得聽得到花店老板的說話聲抱究,從躺在地上的手機話筒里輕微傳來,甚至我還聽到她抱怨了一句信號不好带斑,然后掛斷電話的聲音鼓寺。
什么情況勋拟?
我,不僅沒死妈候,還能正常地活很久敢靡?
3、
電話又響起來了苦银。
還是花店老板打來的啸胧,她的聲音有些猶豫:“先生不好意思,這花幔虏,您什么時候來确哪睢?”
我看著倒計時上的時間想括,既然我還活著陷谱,那就還按原計劃吧,大不了費些口舌和安妮解釋一下瑟蜈。我點點頭烟逊,忙著應(yīng)答,“當然铺根,花你幫我備好宪躯,我半小時內(nèi)到,對了夷都,你幫我稍微噴點水眷唉,要保持——”
后面的話我說不下去了,因為我看到倒計時上的時間只剩下2個小時了囤官。
他媽的又發(fā)生了什么冬阳?!
它到底是怎么變動的党饮,到底是父親的發(fā)明是個渣肝陪,還是我今天人品渣?
“好的先生刑顺,您還有其他要求嗎氯窍?”
“沒、沒有了蹲堂,那花不用費神了狼讨,送你吧。我不要了柒竞≌”絕望再一次襲來,只能活這么一會了,還要花干嘛布隔。
我癱在墻角离陶,說完這句話,準備把倒計時器砸了的時候衅檀,發(fā)現(xiàn)時間又回到50年招刨。
心中一動,難道是——
“先生哀军,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沉眶,我們店的花,都很新鮮的排苍÷偌牛”
“不好意思,我馬上來取花淘衙〈兀”
果然,倒計時上的時間彤守,又瞬間變成了2個小時毯侦。
“好的【叩妫”電話那頭吁了長長一口氣侈离,隔著話筒我都聽得非常清楚。
“不好意思小姐筝蚕,因為出了一些意外卦碾,這花我不要了,你隨意處理吧起宽。不用再問我洲胖。”我說完這句話坯沪,瞄了一眼倒計時器绿映,時間又變成了我還能再活50年。
原來我不會死腐晾,只是不能去花店啊叉弦。危險在花店,那么只要我不去不就可以避免藻糖?“哈哈哈哈——”淹冰,我不禁大笑起來。
“先生巨柒,花還要嗎樱拴?先生——你腦子有病嗎凝颇?”電話那頭的人終于忍不住發(fā)飆,并掛斷了電話疹鳄。
我平時最受不得人家罵,但這會芦岂,我一點都不介意瘪弓。她的罵聲是那么悅耳,我忍不住親吻了下手機屏禽最。
不管了腺怯。我要給安妮打電話解釋下今天的情況。
好在安妮那頭也出了點小狀況川无,因為遇到一個老同學(xué)聊得太嗨呛占,忘了和我約會這件事。但是一時半會也趕不到懦趋,希望可以改成明天再約晾虑,時間地點照舊。聽著安妮在電話里不停地道歉仅叫,我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帜篇。
太好了,故事依然往一個美麗的結(jié)局發(fā)展诫咱。我樂呵呵地脫下鞋子笙隙,鬼冢虎的線條坎缭,突然變得像一個張開的懷抱竟痰。我隨手把倒計時器拿起來,準備放好掏呼,但是坏快,血一冷。
倒計時上的數(shù)字又戲劇化地定格在第二天哄尔。
原來假消,花店不是我最終的劫數(shù),安妮才是岭接。
愛情重要嗎富拗?
重要。
生命重要嗎鸣戴?
重要啃沪。
我選哪一個?在我不知道怎么避免未知的危險的情況下窄锅。
我喜歡安妮创千,其他女人對我來說只是將就缰雇。可是沒有了生命追驴,我同樣也會失去她械哟。
我只能再次給父親打電話〉钛或許我把事實說給他聽暇咆,他會為了我,告訴我一些機密丙曙,有一些可行的辦法避開危險爸业,或者有辦法預(yù)知是什么威脅。但是父親沉默了好一會亏镰,只是再三懇求我放棄安妮为黎,除此医寿,別無它法炕横。
“這不可能胚泌,我愛她,你要是想要抱孫子纸兔,只會是她生的惰瓜!”
“那我寧愿你做丁克。作為一名父親汉矿,我只想你活著崎坊。”父親在地球的另一邊嚎啕大哭洲拇,罵我不孝奈揍。他已經(jīng)快退休的年紀了,他理解并接受我遲遲不結(jié)婚赋续,但不能忍受喪子之痛男翰。甚至他威脅我,如果我死了纽乱,他也會立馬跟隨我去蛾绎,只要我放棄冒這個險,他愿意提前退休鸦列,以后和我好好享受父子天倫租冠。
和母親離婚以后,我是他的全部薯嗤,為了我顽爹,他遠離家鄉(xiāng)這么多年。是的骆姐,給我最好的一切镜粤,即使我很沒出息地只是一名辦公室員工捏题,完全沒有繼承他的血脈。我掛了電話肉渴。
夜幕來臨公荧,屋子里一片黑暗。我始終沒想通同规。
我收到父親的一條短信稚矿,他說:孩子,求你放棄明天赴約捻浦,或許以后,你還有機會和她在一起呢桥爽。生命存在朱灿,才會有其他可能。
或許钠四,父親說得對盗扒。只是不知道錯過了這次,會不會也錯了下次缀去,甚至錯過了尚在的可能侣灶。
我坐在地板上,拿著倒計時缕碎,心里的天平在來回傾斜褥影,看著屏幕上的數(shù)字來回跳動著,像一個中了病毒的程序咏雌,瘋癲的舞者凡怎。
就這樣坐著,整夜未眠赊抖,直至天明统倒,直到電話響起來,安妮的聲音氛雪。她問我在哪里房匆,她已經(jīng)提前到了餐廳。我看著倒計時上面一直不停歇跳動變化著的數(shù)字报亩,手機里傳來父親一條條的短信浴鸿,像極了被差評淘寶店主的騷擾。我張了張嘴捆昏,卻發(fā)不出聲赚楚。我似乎看到電話那頭,安妮打扮精致地坐在餐桌邊補著妝的樣子骗卜,但是下一個瞬間宠页,我又看到父親一臉皺紋左胞,滿頭白發(fā),用布滿血絲的雙眼噙著淚水举户,看著躺在醫(yī)院里沒有溫度的我的樣子烤宙。
手機通話時間一點點地在變化,隱約聽到安妮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了俭嘁,我伸手按了關(guān)機鍵躺枕。
世界最后一片聲響是安妮的聲音:你到底來不來——
我想睡一覺,或許醒來發(fā)現(xiàn)一切只是個夢供填。
一個月后拐云,安妮交男朋友了,據(jù)說是當天她遇到的那位老同學(xué)近她。
我沖過去想攔下那個男人的表白叉瘩,卻在倒計時器跳動數(shù)字后停了下來。如果我死了粘捎,安妮不久后還是會答應(yīng)他啊薇缅。我告訴自己。我如果出了意外攒磨,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泳桦。
一年后,安妮訂婚了娩缰。
我在安妮看向我的時候灸撰,把倒計時器扔到了桌底,閉眼深呼吸三次拼坎,掏出藏在褲子口袋里的戒指梧奢,準備給她⊙菅鳎可是滿世界的滴答滴答聲再次包圍了我亲轨,我聽不到那個男人究竟說了什么,我只看到安妮笑著點點頭鸟顺,把手指伸過去惦蚊,讓他戴上一枚小小的銀色戒指,然后兩個人在周圍無聲的掌聲里讯嫂,擁抱著蹦锋。
我就像在看一場彩色的無聲電影一樣。
我彎下身欧芽,撿起那個倒計時器莉掂,悄悄地離開。
半年后千扔,安妮的婚禮如期舉行了憎妙。
我和同事們坐一桌库正,一邊八卦著誰喜歡過安妮,一邊夾著菜咀嚼著厘唾。心里有個念頭閃過褥符,我一路守護到她結(jié)婚,其實也算是一種護花使者吧抚垃。
坐在我身邊喷楣,挽著我的胳膊撒著嬌讓我給她夾菜的,是我的女朋友鹤树,一個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铣焊,素顏干凈,皮膚細嫩罕伯。沒有心機粗截,看不懂我間歇的沉默,她很容易開心起來捣炬,一件衣服,一個包包都會破涕為笑绽榛。
不像安妮湿酸,那么別扭那么驕傲。
大家打趣地問著我灭美,什么時候喝我的喜酒推溃。
身邊的小女朋友笑嘻嘻地回答,快了届腐,等孕吐反應(yīng)好轉(zhuǎn)一點就舉行铁坎。
大家紛紛道喜,我才回過神來犁苏,她是什么時候有孩子的硬萍?
4、
聽說安妮生孩子了围详。
聽說安妮辭職當起了全職太太朴乖。
聽說安妮的孩子要出國,她哭了很久助赞。
聽說安妮的孩子在國外結(jié)婚了买羞。
聽說安妮的老公去世了,她一個人變得更加矮小起來雹食。
有一次孩子在越洋電話里跟我說畜普,爸,不然您去追求安妮阿姨吧群叶,有個伴陪著你我也好放心吃挑。
妻子去世以后钝荡,孩子也去了國外留學(xué),娶了個洋妞儒鹿,定居了下來化撕。這幾年,保姆只負責每天過來打掃衛(wèi)生约炎、做飯植阴,空蕩蕩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個人,和我年輕的時候一個樣圾浅。唯一的區(qū)別是掠手,當年是小房子,現(xiàn)在是大房子狸捕,但這只會更加證明我是一個多么孤單的人喷鸽。
我也曾想過要再續(xù)前緣。
但是灸拍,被孩子這么直接地挑明心事做祝,我有點惱怒,支支吾吾地訓(xùn)斥他亂說鸡岗。
“爸混槐,別隱瞞了。我以前不小心聽到媽媽和爺爺?shù)恼勑摹抑滥恢毕矚g安妮阿姨轩性。媽媽很愛您声登,只是裝作不知道。以前我恨您揣苏,所以在媽媽走了以后選擇出國悯嗓,但是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想卸察,媽媽也希望你可以幸福脯厨。”
“爸坑质,豁出去一次吧俄认。”
我放下電話洪乍,感慨留過洋的就是不一樣眯杏,不僅放得開,還把我說服得內(nèi)心小鹿直撞壳澳。
我去找倒計時器岂贩,扭過頭不想去看上面顯示還有多少時間,一個個拿起來,一股腦扔進垃圾袋萎津,束好卸伞。趕著點扔進了垃圾桶,直到看到環(huán)衛(wèi)工人把它們倒出來锉屈,運走荤傲。突然有種全身心放松的感覺。
我朝馬路外的另一棟房子看去颈渊,不知道安妮這會有沒有出門遂黍。她老公去世以后,我就把房子搬到了她對面的這棟小區(qū)俊嗽。
我要回家打扮一下雾家。我心里做了一個決定。
我對著鏡子梳了梳頭發(fā)绍豁,抹了點發(fā)蠟芯咧,雖然頭發(fā)有些稀疏發(fā)灰,但是狀態(tài)還是挺好的竹揍,算得上是一個帥氣的小老頭敬飒。我拿起保姆放在客廳里的那束香水百合,打開門走出去芬位。
一路上无拗,我都在想著要怎么跟安妮表白,草稿還沒打好晶衷,我就看到安妮出現(xiàn)在一米開外,她抱著一束香檳玫瑰阴孟。
年輕時候的那場鬧劇后晌纫,我添了錢跟花店簽了協(xié)議,花店同意每月送一次香檳玫瑰到安妮家里永丝。安妮老公去世以后锹漱,我跟花店重簽了協(xié)議,讓她們通知安妮每個月去取一次花慕嚷,以安妮老公生前遺愿的名義哥牍。一來,會讓安妮覺得她還是被愛著的喝检,女人嘛嗅辣,不管多大,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公主挠说,需要愛護澡谭;二來,會讓安妮愿意出門走動损俭,這樣蛙奖,我也能多看看她潘酗。
我看著安妮低著頭,停下腳步雁仲,慢慢把鼻子湊近仔夺,微笑著聞著花香,專注地沉浸在她的世界里攒砖。
她還是那么美啊缸兔。
真希望時間就這樣定格,讓我一個人獨享她的美祭衩。
如果沒有突然沖出來的那一群人灶体,這一切會不會像我幻想般美好?
突然從十字路口沖出來的那群人掐暮,個個拿著鋼管砍刀蝎抽,一邊叫喊著一邊邁腿跑著,也不知道誰在追趕誰÷房耍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樟结,真浮躁,有什么事情不好解決精算,打起來瓢宦,又沒個準的。我搖搖頭灰羽,卻看到帶頭的那個人驮履,在十字路口突然拐了個彎,朝我們這條路跑來廉嚼。
突然沖出來的人影我看不清了玫镐,畢竟到了這個歲數(shù),眼睛變得沒那么實用了怠噪,但是那個人手里握著的白閃閃晃得我眼疼恐似。安妮聽到聲音回頭,或許是沒見過這陣勢傍念,被嚇到了矫夷,她呆呆地站在路中間,不知道躲避憋槐。
白晃晃的一道陽光折射過來双藕。
來不及思考,我往前跑了一步阳仔,把安妮往綠化帶上用力一推蔓彩,年紀大了,又不鍛煉,胳膊都成了擺設(shè)赤嚼,我感到手臂骨節(jié)有點疼旷赖。
看著安妮摔倒在地上,我忍不住要去扶起她更卒,卻被那把明晃晃的刀子插進了胸膛等孵。
為首的小年輕嚇一跳,拔了刀子蹂空,把我往旁邊一推俯萌,更加拼命地跑開,一會兒功夫上枕,一群人就沒影子了咐熙。
年輕真好,步伐那么利索辨萍。
“你沒事吧棋恼?”很多年后,第一次聽到安妮和我說話的聲音锈玉,我的眼角有些濕潤爪飘。
我看著安妮向我爬過來,她還是那么美拉背,跟當年一樣师崎,雖然皺紋布滿了她的臉,粉底蓋不住那幾顆褐色的老年斑椅棺,黑色發(fā)絲的根部躲開了染發(fā)膏犁罩,冒出了銀色,她伸過來的手两疚,皮裹了一層有點多余得往下墜床估,但是她的手心好暖。
她掏出手機鬼雀,顫巍巍地撥打著報警電話顷窒。
我把沾著胸口血的香水百合蛙吏,遞到她懷里源哩,心疼地看著她驚慌流淚的樣子,很想告訴她鸦做,那掉落一旁的香檳玫瑰励烦,一直都是我送的。
她放下手機泼诱,握著我的手坛掠,嘴一張一合地,不知道在說著些什么,我聽不到屉栓。只聽到了滴答滴答舷蒲,那是我的心跳聲,脈搏一分鐘60次的撞擊動作友多,也是愛一個人時候的心情牲平。
好像,這個聲音域滥,并沒有那么恐怖啊纵柿。
其實,收拾倒計時器那會启绰,我還是忍不住瞄了一眼上面的數(shù)字昂儒。跟很多年前的預(yù)示一樣,安妮依然是我的劫數(shù)委可,我沒法避免渊跋,正如我沒法做到不愛她一樣。盡管撤缴,我們一直是陌路刹枉。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時間能重來一次屈呕,我當年會怎么做微宝。
“安妮,我一直很喜歡你虎眨◇恚”
5、
朦朧中嗽桩,仿佛回到50年前的那天岳守,我?guī)е歉止ゆi骨鏈,打開裝滿香檳玫瑰的后備箱碌冶,她就像現(xiàn)在一樣湿痢,接過我的花。然后我對她說著:安妮扑庞,我一直很喜歡你……
真好譬重,我并沒有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