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磅礴的歷史洪流中,我們都被裹挾著前進墩崩。
2017年北京的冬天氓英,格外寒冷。一場大火改變了無數(shù)人的命運泰鸡。
不管是限期撤離债蓝,在寒冬里中饑寒交迫,還是等候著煤改氣盛龄,在自家屋里凍得瑟瑟發(fā)抖饰迹,都讓局外人心有戚戚焉。確切的說余舶,我們每個人都不是局外人啊鸭,都是親歷者、見證者匿值。
童年時代赠制,我最怕過的就是冬天。童年的關(guān)鍵詞便是遷徙。我生在魯西北一個農(nóng)村钟些,父親那時在一家民企面粉廠上夜班烟号。全家住在一處簡陋、樸素而溫馨的農(nóng)家小院里政恍,院子里有香椿汪拥、還有榆樹,屋后是大片的棗樹篙耗,表姐經(jīng)常帶我們在屋后蕩秋千迫筑,棗子熟的時節(jié),母親將青紅相間的棗子蒸熟了給我們吃宗弯,人間美味脯燃。北方農(nóng)村那時少有暖氣,火炕是一項偉大的發(fā)明蒙保,做飯時候燒火辕棚,就能讓臥室也跟著暖和起來。廣大中國男人的愿景追他,老婆孩子熱炕頭坟募,描述的就是那時的父親岛蚤。盡管夜班辛苦邑狸,與老板的志趣并不相投,父親還是忍氣吞聲的苦熬了八年半涤妒,我和哥哥在那里渡過了幸福的童年单雾。
七歲那年,懷著對帝都的憧憬與向往她紫,父母帶著我跟哥哥進京硅堆,我們安家在京城某工業(yè)區(qū)。當(dāng)時租住在城中村的一個小院里贿讹,一處小型的大雜院渐逃。說它小,是因為院子逼仄狹長民褂,并沒有太多活動空間茄菊;說它大而雜,是說為數(shù)不多的幾間房赊堪,被三家以上的租客居住面殖,入夜時分,院門口那家屋里經(jīng)常觥籌交錯哭廉、抽煙打牌脊僚,母親看了深惡痛絕又極其無奈。
院子里只有一處公用水管遵绰,大家生活取水都要從那里接辽幌。沒有下水道增淹,生活廢水要么拎到街上倒掉,要么就直接潑到院子里乌企,一到冬天埠通,水管會被凍住,水管周圍的地上也結(jié)滿冰溜子逛犹。這時母親會燒一壺水端辱,澆在上面。取水不便虽画,對于家庭主婦而言是個災(zāi)難舞蔽,冬天洗衣服非常不便,年幼時码撰,我們心疼母親的最好方式就是渗柿,不要弄臟自己的衣服。
院里沒有垃圾桶脖岛,距離街上的也遠(yuǎn)朵栖,素質(zhì)不那么高的鄰居,經(jīng)常把生活垃圾堆在院里柴梆,生活污水也在院里橫流陨溅。夏天,蒼蠅蚊子都來與人共舞绍在。春天入住那個小院门扇,夏天,我跟哥哥都生了很奇特的黃瘡偿渡。皮膚局部潰爛臼寄,用手抓破有黃色的膿水,膿水所到之處溜宽,又會長新的潰爛吉拳,奇癢無比。母親不知道哪里學(xué)到的偏方适揉,自制了豬苦膽加白礬留攒,抹到患處。天知道這是多大的藥效涡扼,抹上如同殺豬稼跳,每次我跟哥哥疼的嗷嗷哭,母親就狠下心上完藥吃沪,再去隔壁商店給我們買兩個“高端”的冰激凌汤善,兩塊卡夫餅干夾著一塊雙色奶油,制成的三明治,當(dāng)時賣一元錢红淡,對于吃慣了五毛錢冰壺(糖葫蘆形狀的冰袋)的我們而言不狮,那是平時舍不得買的美味。
院里沒有廁所在旱,最近的廁所在院子對面的大雜院摇零,那是一處農(nóng)民工聚集地,人多而雜桶蝎,母親不建議去驻仅;另一處在更遠(yuǎn)的小區(qū)里,是老式小區(qū)里的公廁登渣,步行需要五分鐘噪服。這兩處廁所環(huán)境都很不美,去一次感覺身上吸上的味道足夠散一個鐘頭的胜茧,夏天去更是災(zāi)難粘优。基于這樣的現(xiàn)狀呻顽,我們都極不喜歡上廁所雹顺。母愛偉大,母親在院里為我們自制了一個廁所廊遍,塑料袋子上撒上煤灰嬉愧,我跟哥哥在上面方便,母親每天清晨徒手將袋子兜出院子倒掉昧碉。
我們住的小屋英染,狹窄而潮濕揽惹,擺下一張大床被饿、一張桌子后,就基本上沒了轉(zhuǎn)身的地方搪搏。那一年的暑假狭握,我跟哥哥趴在床上看電視,從東方時空看到夕陽紅疯溺,從動畫城看到新聞聯(lián)播论颅,乏味而單調(diào)的時光,就這樣捱過去囱嫩,對我而言恃疯,意外收獲便是從那時起,愛上了睿智犀利的白巖松以及瀟灑健談的水均益墨闲。
當(dāng)然今妄,最難忘的是那一年冬天的寒冷。潮濕的小屋,夏天潮熱盾鳞,冬天陰冷犬性。那時的帝都感覺比現(xiàn)在要冷,零下十幾度才是常態(tài)腾仅。屋里屋外一個溫度乒裆,入夜更冷。父母就將煤爐子搬到臥室推励,盡管有煙囪鹤耍,還是不能避免一氧化碳泄露的悲劇。在這個小屋里验辞,全家人煤氣中毒過兩次惰蜜。所幸都是清晨時分,大家及時醒了過來受神,除了頭疼并無大礙抛猖。
清晨起床上學(xué)需要勇氣,從溫暖的被窩里爬出來鼻听,鉆進黑咕隆咚的清冷中财著。衣不御寒,從住處到學(xué)校撑碴,步行有半個多鐘頭撑教,需要經(jīng)過小巷、穿過馬路醉拓,還要走過一段被臭水河包圍的石子路伟姐,我現(xiàn)在依然能記起那時的寒冷,石子路冰冷亿卤,那寒意能穿透鞋子愤兵,直擊腳底板。
我們在那處小屋里度過了春天排吴、夏天秆乳、冬天,第二年春天母親決意搬離了那里钻哩。
不到一年的時光屹堰,小院閱盡人間冷暖,世事涼薄街氢。童年無知扯键,我并不能準(zhǔn)確記起常來查夜的是哪個衙門,經(jīng)常在全家睡下時分珊肃,粗暴的砸門荣刑,屋外有人高喊查證件扣泊。母親機警,示意全家不要做聲嘶摊。就這樣捱過一次次檢查延蟹。
1994年,政府對于外來務(wù)工者的政策是全方位限制叶堆,歧視性的就業(yè)規(guī)定阱飘、門類繁多的證件、花樣翻新的各式罰款虱颗,對于農(nóng)民工而言是360度無死角的覆蓋沥匈。通俗的說,在大街上隨便抓一個外來務(wù)工者忘渔,你能找到處罰他的N多正當(dāng)理由高帖。再通俗的說,辦理這么多證件畦粮,是因為散址,你的身份不能由你自己、你朋友以及你爹媽證明宣赔,而應(yīng)該由身份證等一系列證件來證明预麸。這個邏輯的終極悲劇就是,中國犧牲了因為沒帶身份證就上街的孫志剛儒将,換來了收容制度的歷史性終結(jié)吏祸。但請注意,這件事兒并不是發(fā)生在90年代初钩蚊,而是21世紀(jì)初的2003年贡翘,每想到這個特殊的個案,我就對以制度或者證件限制人身自由的諸多行為砰逻,保持高度的審慎鸣驱。
當(dāng)然,那一年也不是沒有溫暖的事兒诱渤。
在京入學(xué)后丐巫,我跟哥哥都是借讀生。某日下午勺美,我所在班上的一個漂亮小姑娘,提前做完了作業(yè)碑韵,主動來到我座位旁邊赡茸,友好而禮貌的說,我給你介紹一下咱們班同學(xué)祝闻,姜鉞占卧、沈媛媛遗菠、賀揚、齊嘯……如數(shù)家珍的一一點完华蜒,她調(diào)皮的指著自己說辙纬,這是張超。下了課叭喜,她主動牽起我的手請我加入他們“一網(wǎng)不撈魚”的游戲贺拣。
23年過去,那個頭發(fā)烏黑順直捂蕴、皮膚白皙譬涡、性格開朗、會彈鋼琴的北京小妞啥辨,依然入腦入心涡匀,她成為首都開放、包容溉知、文明陨瘩、大氣的最好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