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臘月剛至肛循,北國已是千里冰封铭腕,一片銀裝素裹银择,屋頂白雪皚皚,外頭朔風(fēng)凜冽累舷。每日清晨推開門浩考,一陣刺骨的寒風(fēng)撲面而來,讓人不由得哆嗦了幾下被盈,房前光禿禿的大樹被厚重的積雪壓彎了腰怀挠,乍一看,倒像一位身形佝僂的老者害捕。不同于雪下亂如巾的北國,長江流域以南的冬天闷畸,除了山區(qū)尝盼,一般的城鎮(zhèn)終年無雪。
屬亞熱帶海洋性氣候的鵬城便是一座從未下過雪的城市佑菩,季冬時節(jié)盾沫,全國降溫,鵬城的白日也依舊是陽光普照殿漠,熙熙攘攘的車輛在道路上行駛赴精,形形色色的路人穿梭于街頭巷尾,暖洋洋的日光溫柔地凝視著窗臺邊上的一盆盆多肉植物绞幌,細細瞧去蕾哟,卻見那淡粉色的桃美人在日光的視線下羞答答地低下了頭,臉上泛起幾抹紅暈莲蜘,恰是驚艷谭确。自入冬以來,鵬城的天氣喜怒不定票渠,偶爾猝不及防地下起一兩場淅淅瀝瀝的細雨逐哈,柔軟的雨絲滴落在枝丫上的樹葉,仿若情人的撫摸问顷。夜幕降臨后昂秃,熱氣散去,不時有冷颼颼的風(fēng)穿過街頭杜窄,夾帶著幾縷濕氣刮過臉龐肠骆。
不過亥時,阿樹便洗漱完畢羞芍,背靠床頭哗戈,呈九十度坐姿,灰黑色的絲絨被慵懶地掩至腰間荷科,左手握著一本攝影雜志唯咬,右手時而抬起來翻動書頁纱注,時而食指弓曲,微微摩擦下頜胆胰,看至精彩之處狞贱,唇邊會彎起細微的弧度,這時蜀涨,左臉頰的小酒窩若隱若現(xiàn)瞎嬉。天花板上的麻繩吊燈散發(fā)出柔和昏黃的燈光,右手邊的床頭柜上擺放著一臺小而美觀的藍牙低音炮音響厚柳,正悠悠傳出曲調(diào)舒緩的音樂氧枣。
入了夜,鵬城稍有寒氣侵襲别垮,陰冷的西北風(fēng)從半開的窗戶中灌進來便监,兩旁的窗簾被吹得鼓了起來,仿佛不停扯動裙擺的少女碳想,發(fā)出“呼呼呼”的響聲烧董,與回蕩在半空中的音樂聲攪拌在一起,頓時胧奔,室內(nèi)低緩的氣氛被劃破逊移,如錄音機卡殼般的雜音由遠及近傳入耳中,吵得阿樹皺了皺眉龙填,轉(zhuǎn)過頭去看了風(fēng)口處幾眼胳泉,爾后隨手把雜志放在一邊,右手掀開被子觅够,正欲起身胶背,置于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瞬間亮了起來喘先,音響里的歌聲卻是在一剎那緩了下去钳吟,房間的嘈雜聲霎時如疾風(fēng)中的野草焉了許多。聽見響動的聲音窘拯,阿樹站在床沿邊红且,直起身子,側(cè)首去看還沒有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涤姊,只見上面閃爍著一條微博私信暇番。冷風(fēng)像饑渴的兇獸魚貫而入,整間房即刻被兇獸所占領(lǐng)思喊,只著一身單薄睡衣的阿樹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肩膀壁酬,然后拿起手機,抬起腳就往窗口邊走去。
步至窗口邊舆乔,更猛烈的冷風(fēng)劈面而來岳服,阿樹迅速關(guān)上了窗戶。隨著“啪”的一聲響起希俩,兇獸全都魂飛魄散吊宋,房內(nèi)登時暖和起來,阿樹把手機舉到眼前颜武,按下Homo鍵璃搜,屏幕剎時又亮了起來。熟練地輸入六位數(shù)密碼鳞上,阿樹點開微博这吻,便看見通知欄上顯示著一條未讀私信,發(fā)信人是一個陌生賬號篙议。朝著手機屏幕上的那句“請問最近方便約拍嗎”看了一眼橘原,阿樹便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方便”。消息剛發(fā)出去涡上,不過幾秒后,就收到了對方的再一次詢問:“明天中午拒名,穗城東山口吩愧,可以嗎?”阿樹在腦中回想了一下近日行程增显,確定明日無拍攝任務(wù)后雁佳,隨即快速地回復(fù)了“可以”兩字。這次對方也依然回復(fù)得很快:“根據(jù)你掛在微博上的報價單同云,我用支付寶把定金打給你糖权,至于風(fēng)格,就是生活照吧炸站⌒前模”身為旅拍攝影師的阿樹其實很喜歡這般爽快的客戶,明碼標(biāo)價旱易,各取所需禁偎,當(dāng)即回了一個“好”字,順便把支付寶賬號一同發(fā)了過去阀坏,隨后單手握著手機如暖,再用另一只手拉緊了窗簾,便折身走向房中間的大床忌堂。
阿樹打開網(wǎng)易云音樂盒至,點了“Right Here Waiting”的單曲循環(huán),Kurt Schneider低沉沙啞的聲音頃刻間從音響中緩緩流出,旋律剛奏枷遂,思緒已涌上心頭樱衷。阿樹躺回床上,側(cè)身擁了一床被子登淘,修長的手臂觸到埋于被下的攝影雜志箫老,一把抽了出來,然后抬臂扔到床頭柜上黔州∷w蓿“叮”的一聲流妻,手機又震動了一下牲蜀,阿樹劃開屏幕,原來是剛才那個客戶的定金到賬了绅这。對方的干脆利落讓阿樹的心中難得升起了幾分好奇涣达,這般想著,他便點開了那個陌生的微博賬號证薇,基本資料空白度苔,發(fā)博數(shù)量為零,還有寥寥幾個僵尸粉浑度,而關(guān)注欄中只有他一個人寇窑,沒有任何可以觀看的內(nèi)容,倒是“此情可待”這個微博名引得阿樹猜想箩张,這估計是一個剛注冊不久的小號甩骏,興許是不想讓旁人知曉,只是小號微博的名字也取得這般極富故事性先慷,想必博主該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吧饮笛。隨后阿樹笑著晃了晃頭,不作他想论熙,便退出了“此情可待”的主頁福青。
看了一眼手機,已過亥時脓诡。阿樹打了一個哈欠素跺,轉(zhuǎn)身將手機放在床頭柜上,隨即按了麻繩吊燈的開關(guān)鍵誉券,房間須臾間陷入黑暗指厌。世界陡然安靜了下來,只有Kurt Schneider的中低音悠悠飄蕩在房里踊跟,當(dāng)失去光明后踩验,阿樹反倒無了睡意鸥诽,腦袋像一座電影院,循環(huán)往復(fù)地播放著一幀幀畫面箕憾,擾得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牡借,換了一個又一個姿勢,依舊無法入睡袭异。無論如何也尋不到正確的睡眠姿勢钠龙,阿樹索性睜著一雙眼,定定地望著漆黑的天花板御铃,臉上凝聚著一股迷惑碴里,還有無力。不知過了多久上真,阿樹妥協(xié)般地嘆了嘆氣咬腋,順手從床頭柜上撈來了手機。剛按下Homo鍵睡互,屏幕便倏然亮了起來根竿,刺得阿樹下意識地瞇了瞇眼,幾秒后就珠,適應(yīng)了眼前光線的他才慢慢地劃開屏幕寇壳,打開微博,點開悄悄關(guān)注妻怎,只見里面赫然躺了一個微博賬號九巡。
即使沒有任何更新,阿樹仍是忍不住點開了這個微博賬號的主頁蹂季。略略看去,與阿樹好十幾萬粉絲的認證微博相比起來疏日,這個微博像是一間因開于荒野間而無人問津的小酒館偿洁,基本資料里只填了所在地為穗城,沒有簡介沟优,沒有關(guān)注人涕滋,更沒有粉絲,一張少女半邊臉照的頭像貼于酒館門前挠阁,顯得有些寂寥宾肺,半邊臉上的一只杏眼正笑成了一彎銀河,仿佛里面藏了細細碎碎的星光侵俗,看得阿樹心神馳往锨用。把僅存的十四條微博一條一條往后翻看,然后又一條一條往回翻看隘谣,即使翻看了無數(shù)次增拥,阿樹對所有內(nèi)容已能熟記于心,但仿佛像是被上了烙印一般,每日總得上來看幾眼掌栅,才能睡得著秩仆。像是掙扎的溺水者,阿樹不停地刷新了好幾次猾封,微博數(shù)量依然沒有變化澄耍,頁面顯示十五條微博,但無論怎么刷新晌缘,也是只有十四條的內(nèi)容齐莲,最后更新的一條微博還是兩年前,滑了好幾下枚钓,最后阿樹的右手食指停在微博封面上铅搓,凝眉注視指尖旁的微博名,簡單的三個字像棲息于夏日枝頭上的黃鸝搀捷,展喉歌唱星掰,咿咿呀呀地唱進了他的心。
林鶯眠嫩舟,鶯啼山客猶眠氢烘。
Chapter 2
鵬城與穗城相隔不遠,兩城之間只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家厌。阿樹早早地便起了床播玖,收拾妥當(dāng)后,便背著行囊乘上了開往穗城的高鐵饭于。穗城的白日雖也是艷陽高照蜀踏,但氣溫明顯比鵬城低了幾度,長袖襯衫外只披了一件薄外套的阿樹踏出車門后掰吕,連續(xù)打了幾個噴嚏果覆,他低眸瞧瞧了手表,剛好九點殖熟,距離與客戶約定好的時間仍有四個小時局待,足夠他去一趟珠江東路4號。薄霧未完全消散菱属,穗城的高鐵站已是人聲鼎沸钳榨,阿樹邊往出口處走去,邊低頭刷微博纽门。絡(luò)繹不絕的乘客從他的身邊路過薛耻,有的推著行李箱擦肩而過,有的走路晃晃悠悠赏陵,兩人不小心相撞在一起昭卓。阿樹連忙從手機屏幕中抬起頭愤钾,與對方異口同聲地說了句“對不起”,后來許是意識到走路看手機甚是不安全候醒,便把手機放在外套口袋里能颁,快步走出高鐵站。
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倒淫,報了地址以后伙菊,阿樹坐進后座,便想從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機敌土,前座的司機師傅便開了口:“小伙子是第一次來穗城嗎镜硕?”右手伸入外套口袋,握住手機返干,阿樹回道:“不是兴枯,來過很多次了【厍罚”聞言财剖,司機師傅像打開了話匣子,邊開車邊樂呵呵地說道:“怪不得一上來就報了這么準(zhǔn)確的地址癌淮,一大早的就去圖書館躺坟,像你這樣愛讀書的年輕人不多了∪樾睿”沒有開窗的車內(nèi)有點悶咪橙,阿樹伸手過去搖下了車窗,望著窗外稍瞬即逝的建筑虚倒,笑了笑:“我就是過去看看穗城的圖書館是不是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樣而已美侦。”話音剛落魂奥,正碰上了綠燈亮菠剩,司機師傅回過頭,一朵燦爛的笑容掛在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小伙子捧弃,你這就找對地方了,我們穗城圖書館可是出了名的好啊擦囊,很多小年輕都喜歡跑去那里拍照呢违霞!”說完蚌讼,不待阿樹回答永乌,便轉(zhuǎn)過頭粥帚。紅燈亮了努咐,出租車又繼續(xù)向前駛?cè)ゲ┚础0涮统鍪謾C荤牍,打開微博吏廉,點開林鶯眠的微博植康,往上滑了幾下,順數(shù)第五條微博是一組圖書館的照片看幼,記錄了圖書館里的眾生百態(tài)批旺,配字為:珠江東路4號。點開照片诵姜,左右滑動汽煮,看了好一會兒,阿樹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司機師傅說了什么棚唆,喃喃自語了一句:“這個倒是不假暇赤。”
穗城圖書館占地面積較大宵凌,樓層較多鞋囊,雖然還是清晨,但館內(nèi)已有不少的人各居一處瞎惫,不問世事溜腐,盡情遨游書海。仔細看了看林鶯眠的微博微饥,阿樹發(fā)現(xiàn)她的那組“珠江東路4號”的照片都是攝于四樓逗扒。圖書館的樓梯并不陡,阿樹三步并作兩步欠橘,直往四樓走去矩肩。到了四樓后,阿樹才發(fā)現(xiàn)這是外國小說的藏書層肃续,林鶯眠以前就很喜歡看小說黍檩,幾年來,這個愛好都沒有變過始锚。阿樹比對著微博上的照片刽酱,一排一排書架尋過去,每當(dāng)尋到一處與照片一模一樣的地方時瞧捌,他就舉起手機棵里,試圖從林鶯眠的角度來拍攝出一張相同角度的照片,仿佛這樣就可以離林鶯眠更近一些姐呐。
年輕的時候殿怜,為了靠近喜歡的人,我們總會偷偷地去看心上人無意中說起的電影曙砂,去聽心上人在社交平臺上分享過的音樂头谜,去走心上人曾經(jīng)走過的地方,仿佛只要這樣做了鸠澈,我們就可以離心上人更近一點柱告,再更近一點截驮。微博使用齡長達七年之久的阿樹雖然已步入滾滾紅塵,開始為生活打拼际度,但不論何時葵袭,只要面對林鶯眠,他便覺得自己似乎永遠都是當(dāng)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翩翩少年甲脏,不曾老去眶熬。
Chapter 3
走出圖書館,將近正午块请,寒氣退去娜氏,天開始熱了起來。阿樹脫了外套墩新,掛在臂彎處贸弥,隨手招了出租車,便趕往東山口海渊。兩處相隔六公里绵疲,而且正值交通堵塞的午時,大概半小時后臣疑,阿樹方來到約定地點盔憨。剛從出租車上走下來,阿樹便看見不遠處的樹下站了一位個頭嬌小的姑娘讯沈,留著披肩發(fā)郁岩,上身套一件紅藍相間的毛衣,下身穿一條黑色的哈倫褲缺狠,頭上戴了一頂棗紅色的毛線帽问慎。此時,她正一臉陽光明媚地朝阿樹招手挤茄,見狀如叼,阿樹踱步向她走去。剛站定步伐穷劈,她便仰起一張笑臉:“你就是阿樹攝影師吧笼恰?長得跟微博上的照片一樣帥呢⌒眨”被第一次見面的人這般夸獎社证,阿樹顯得有點不知所措,靦腆地回了一句:“謝謝练湿『锫兀”姑娘笑得更開懷了:“你好啊审轮,我就是今天跟你約拍的那個女生肥哎,我叫程為裳辽俗。”阿樹“恩”了一聲篡诽,便隨程為裳往東山口深處走去崖飘。
東山口的道路四通八達,大有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杈女,中西結(jié)合低層院落式的別墅一幢挨著一幢朱浴,整齊有序地座落于道路兩旁,每走幾步达椰,便可以看見一塊兩米高的指路牌翰蠢。程為裳一邊往前走,一邊對著身旁的阿樹絮絮叨叨地說:“我也不知道要拍什么風(fēng)格啰劲,其實這是我朋友找你給我拍照的梁沧,她說我的生日快到了,出錢給我拍組照片蝇裤,所以你隨便拍吧廷支。”阿樹又“恩”了一聲栓辜,調(diào)好單反的光圈恋拍,便舉起相機,對著正在說話的程為裳咔嚓了一聲藕甩,隨后打開照片查看施敢,這時程為裳的小腦袋湊了過來,看到照片辛萍,不無驚喜地說:“把我拍得這么好看悯姊,你拍照一定很棒吧,怪不得我朋友都不考慮其他人贩毕,一眼就選了你悯许!”阿樹把相機按回拍照模式,淡淡地回道:“還好辉阶,既然你沒有想要的風(fēng)格先壕,那我抓拍吧∽惶穑”已折服于阿樹攝影技術(shù)的程為裳猛然地點了好幾下頭垃僚。正午時分的日光恰是迷人,鏡頭前的程為裳自然活潑规辱,三四個小時后谆棺,阿樹已拍下她在東山口大大小小角落中的姿態(tài),有的嘟嘴賣萌罕袋,有的雙手撐臉改淑,有的目光迷離碍岔,但大多都是肆意的笑容揚在臉上。程為裳就著相機看照片朵夏,直看得心里美滋滋蔼啦,為了報答阿樹把自己拍得這么好看,她決定請他喝咖啡仰猖。剛想開口邀請捏肢,褲袋里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阿樹握著相機饥侵,站在一旁看程為裳打電話鸵赫,只見她說完一兩句“嗯”“對啊”“你到了?”后躏升,隨即報了所在地址便掛了電話奉瘤。抬頭見阿樹正盯著她,程為裳兩眼亮晶晶地說道:“我朋友來了煮甥,就是找你給我約拍的那個盗温。”除了回“恩”成肘,一向沉默寡言的阿樹好像也不知要作何回答了卖局,正想著告辭,便見程為裳歪身朝著阿樹的身后興奮地揮手双霍。
阿樹剛回頭砚偶,便看見一個女生正施施然而來。她的個子不高洒闸,大概只及阿樹肩頭染坯,即使裹了一件長度及膝的駝色大衣,也能看出她極其消瘦丘逸,大衣下擺露出一截纖細的小腿单鹿,腳上踩了一雙款式簡約的小白鞋。她緩步走到了眼前深纲,果然身高只及阿樹肩膀仲锄,在寬厚大衣的襯托下顯得愈加嬌小。阿樹微微低下頭湃鹊,望向她儒喊,但盡管如此,也依舊看不清她的臉币呵,因為她戴了一頂黑色的漁夫帽怀愧,帽檐壓得很低,臉上還掛了一塊醫(yī)用口罩。由于是俯視的角度芯义,阿樹甚至看不到她的眼睛肛搬,滿眼只有一頂黑色的帽子不停地在晃動。
程為裳從一旁竄了過來毕贼,挽住那位女生的手臂,小臉炸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阿樹攝影師蛤奢,這個就是我剛才跟你說的聯(lián)系你給我約拍的朋友鬼癣!”聽到這話,阿樹朝那位女生微微頷首啤贩,以示友好待秃,而那位女生卻在同一時刻側(cè)首看向身旁的程為裳,仿佛沒有注意阿樹的目光痹屹。見到身側(cè)之人看著自己章郁,程為裳睜大了一雙眼睛:“怎么了?”這時志衍,阿樹看見那位女生似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暖庄。
穗城的冬天晝短夜長,未至黃昏楼肪,暗沉的夜色已壓了下來培廓,阿樹抬手看了看手表,欲正準(zhǔn)備開口辭行春叫,卻聽見程為裳清脆的嗓音響了起來:“阿樹攝影師肩钠,可以為我們兩個拍一張合照嗎?”并非過分的要求暂殖,阿樹便舉起手中的相機价匠,退后幾步,找了一個角度呛每,為眼前的兩位女生拍下了一張合照踩窖。見阿樹去意漸顯,程為裳便也不好再挽留晨横。抄了程為裳的郵箱以后毙石,阿樹便往高鐵站趕去。
抵達穗城的高鐵站颓遏,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徐矩。阿樹穿過摩肩接踵的人群,坐在返回鵬城的高鐵上叁幢÷说疲快軌車向前疾馳,車窗外的風(fēng)景快速從阿樹的眼中一閃而逝,就像生命旅途中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鳞骤,還沒來得及好好問候一聲“你好”窒百,卻已是離別在即,而一別便是一生豫尽。阿樹望著窗外不斷后退的景物篙梢,不禁心想,雖然他一直站在原地美旧,但是于或者正坐在車上的林鶯眠而言渤滞,自己就是不斷往后退去的穗城樓房建筑,而當(dāng)快軌車駛出穗城后榴嗅,展現(xiàn)在林鶯眠面前的將是更為廣闊無垠的天地妄呕,而自己則是逐漸淡出她的視線,最后變成一個小黑點從她的生活中消失嗽测。
思及此處绪励,阿樹自嘲地笑了笑,自從那次不歡而散以后唠粥,他便與林鶯眠徹底斷了聯(lián)系疏魏,雙方互賭著一口氣,誰也不愿先開口妥協(xié)晤愧,一慪氣便是至今為止的三年蠢护。分開以后,阿樹雖顧著自尊养涮,不愿意先主動聯(lián)系葵硕,但他每天都會去看林鶯眠的微博,看看她過得開不開心贯吓,有沒有按時吃飯懈凹,有沒有照顧好自己。而林鶯眠則是一氣之下刪掉了之前所有的微博悄谐,三年以來介评,也只是更新了十四微博,而兩年前卻是已完全停更爬舰。
“睹锹剑”的一聲,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一下情屹,阿樹掏出來一看坪仇,是程為裳的尾款到賬了。盯著支付寶上的一串?dāng)?shù)字垃你,阿樹又想起了那個全副武裝的女生椅文,他總覺得她似曾相識喂很,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哪里熟悉。這般想著皆刺,阿樹打開了相機少辣,低眉看最后一張合照,上面是手挽手的兩個女生羡蛾,右邊的及肩發(fā)女生笑意盎然漓帅,與旁邊瞧不清表情的女生形成鮮明的對比,仿佛飽受色彩沖擊的一幅油畫痴怨。放大了照片忙干,阿樹這才瞧見了她的一雙眼睛,形似杏核腿箩,里面鑲嵌了兩只黝黑的瞳孔。阿樹看著這雙杏眼劣摇,心想:如果笑起來珠移,該是和林鶯眠的眼睛一樣吧,好像滿天的星星都掉落了下來末融。
旁座一位打扮嘻哈風(fēng)的男生不小心扯掉耳機钧惧,頓時,林俊杰像是被天使吻過一樣的聲音在車廂上空響起:“離開你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勾习,那愛笑的眼睛流過淚浓瞪,像躲不過的暴風(fēng)雨,淋濕的昨天刪去......”
Chapter 4
半個月后巧婶,阿樹接到一單來自榆城的約拍乾颁。前幾日,阿樹便已把程為裳的照片修好艺栈,通過郵箱發(fā)給了她英岭,并在征求了她的同意后,將照片整理成宣傳封面發(fā)上微博湿右。當(dāng)時诅妹,坐在電腦前的阿樹正打算從眾多張照片中挑選出比較具有代表性的幾張,而滑至那張畫面沖擊感很強的合照時毅人,阿樹卻鬼使神差地把這張合照也選為了代表照片吭狡。于是,這組宣傳照片的最后一張便是兩個女生的合照丈莺,其中一個帽檐壓得很低划煮,面容模糊。
次日缔俄,阿樹便乘坐飛機般此,前往春城蚪战。鵬城沒有直達榆城的飛機,需要在春城轉(zhuǎn)機铐懊。三個小時后邀桑,飛機降落在春城機場,距離從春城飛往榆城的下一班飛機起飛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科乎,阿樹只得提了行李壁畸,坐在大廳里候機。阿樹對春城機場并不陌生茅茂,甚至可以說是熟悉捏萍。春城四季如春,故被稱為春城空闲,而臨近之市榆城是一座文明美麗的古城令杈,素有“人間仙境”之稱,城內(nèi)的蒼山洱海更是引無數(shù)文人騷客競相折腰碴倾,怡人風(fēng)光也深得阿樹青睞逗噩,時日一久,每當(dāng)阿樹得了空跌榔,便從鵬城飛往榆城异雁,這時就必須需要在春城轉(zhuǎn)機,次次如此僧须,無一例外纲刀。
每回來到榆城,阿樹都喜歡住在城南盡頭的一家客棧担平,那家客棧裝修古樸典雅示绊,甚得阿樹歡喜,因著這份歡喜暂论,阿樹也曾在微博上分享過這家客棧耻台。客棧的掌柜是一位風(fēng)情萬種的女人空另,長了阿樹幾歲盆耽,大約三十出頭。一回生二回熟扼菠,阿樹儼然雖是客棧的熟客摄杂,與掌柜也已十分熟稔,但仍不知掌柜的全名循榆,也只是隨著眾人一起喊她艾子析恢。艾子常日著一身貼身旗袍,纖長的脖頸高高挺起秧饮,像一只優(yōu)雅的白天鵝映挂。阿樹記得泽篮,艾子的發(fā)型很多變,每一回阿樹見著她的時候柑船,她都是不同的發(fā)型帽撑,有時候是一頭大波浪卷,有時候是把頭發(fā)挽在后腦勺鞍时,有時候則是梳了一條馬尾辮亏拉。艾子的發(fā)型似乎是隨心情而變化,風(fēng)格變化莫測逆巍,但與身上的旗袍搭配起來及塘,反倒不覺怪異,反而顯得有些像個時而煙視媚行時而清純可人的森林妖精锐极。
距離上一次到榆城已有三月笙僚,從榆城機場出來后,阿樹憑著記憶來到客棧灵再,大門正敞開肋层,穿過門后的一道小拱橋,阿樹便看見艾子正躺在庭前的搖椅上閉目養(yǎng)神檬嘀,一頭長直發(fā)懶懶散散地垂掛在椅背后面槽驶。聽見聲響后责嚷,她睜開眼鸳兽,見是阿樹提著行李正站在橋尾,便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罕拂,笑著說了一句:“你來了啊揍异。”阿樹“恩”了一聲爆班,便再無下文衷掷。似是已習(xí)慣他的寡淡,艾子邊領(lǐng)阿樹往庭內(nèi)的客房走去柿菩,邊側(cè)頭跟阿樹說話:“房間已經(jīng)給你留好了戚嗅,還是你以前住的那間。對了枢舶,你這次打算住多久懦胞?”聽到問話,阿樹的步伐不停凉泄,繼續(xù)朝前走:“還不確定躏尉。”
“榆城可比鵬城暖和多了后众,前些日子胀糜,無量山的冬櫻花也開了颅拦,不急的話多住些時日吧〗淘澹”腳踩在木地板上距帅,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把阿樹的一聲“恩”掩了下去怖竭。艾子似是沒有聽到阿樹的回答锥债,側(cè)過頭來瞧了他一眼,對上艾子的視線痊臭,阿樹放輕了腳步哮肚,卻也沒有再發(fā)一言。似是阿樹的反應(yīng)在預(yù)料之中广匙,艾子倒是也不再開口允趟,霎時,只剩下腳踩在木板上的“咯吱”聲鸦致。
不多會潮剪,兩人便來到轉(zhuǎn)彎處的第一間房,開了門分唾,艾子把鑰匙交給阿樹后抗碰,便離開了。關(guān)了門绽乔,阿樹將行李放好弧蝇,便推開離床邊不遠的一扇鏤空雕花窗,頓時被清新的空氣擁了個滿懷折砸。窗外立著一棵大樹看疗,正值冬季,雖非落葉繽紛睦授,但也仍是偶有幾片樹葉從枝頭脫落两芳,在半空中打了一個旋,隨后撲向大地去枷。
Chapter 5
這次的客戶是一對新婚夫婦怖辆,阿樹連續(xù)為他們拍攝了兩日,到了第三日删顶,阿樹睡到自然醒竖螃,已是日上三竿,洗漱完畢翼闹,便捧著筆記本電腦斑鼻,坐在庭院中的一張方形白桌前,埋頭修圖猎荠。艾子打著哈欠坚弱,不知從哪個角落走了出來蜀备,看見阿樹,便瞇著眼打了一聲招呼荒叶,隨后把自己丟進方形白桌旁的一把搖椅里碾阁,拿起手機,開始玩了起來些楣。
榆城是沒有冬天的脂凶,此時雖已是十二月,但比鵬城與穗城還要再暖上好幾度愁茁,這不蚕钦,成片成片的日光滑過屋檐,如一簾一簾的瀑布蓋了下來鹅很。阿樹正按動鼠標(biāo)把電腦屏幕前的這張照片調(diào)亮嘶居,耳邊登時想起了艾子略帶驚訝的聲音:“原來你也認識這個女生!”阿樹順著聲源促煮,疑惑地望向艾子邮屁。見阿樹望了過來,艾子稍微直了直身子菠齿,把手機屏幕舉向阿樹佑吝,緊接著說道:“你最近發(fā)的這組宣傳照中的最后一張合照,穿駝色大衣的那個女生绳匀,三個月前也來過我的客棧芋忿,好像就是上一次你剛走沒幾天吧。她戴了口罩和帽子襟士,差點沒認出來盗飒∪铝浚”阿樹往前探了探身陋桂,看了幾眼手機屏幕上的合照,發(fā)現(xiàn)艾子說的是程為裳與那位口罩女生的合照蝶溶。隨即可能是訝異于艾子驚人的眼力嗜历,便淡淡地開口回了一句:“這樣你都能認得出來?”一聽這話抖所,艾子完全坐直身子梨州,及膝的旗袍也隨著她的動作縮至大腿處,裸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田轧。阿樹不動聲色地撇過眼暴匠,繼續(xù)面對電腦屏幕。
艾子把手撐在椅背傻粘,朝著阿樹說道:“當(dāng)然每窖,我對她的印象很深刻帮掉。她真的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孩,而且故事絕對出乎意料窒典。有一次跟她聊天蟆炊,她告訴我,微博剛開通的時候瀑志,她和一個男生因為都喜歡攝影涩搓,便通過微博認識了,隨后每天一起討論攝影一起聊天到深夜劈猪,經(jīng)過日積月累的相處昧甘,第二年便相愛了,可是一直沒有見過面战得,那時通信不發(fā)達疾层,加之兩人都是學(xué)生,也就沒有互發(fā)過照片贡避,據(jù)說正打算見面痛黎,卻因為雙方矛盾越來越多,三年前的一次吵架后刮吧,兩人就斷了聯(lián)系......”
艾子話還沒說完湖饱,阿樹猛然轉(zhuǎn)過頭來看她,頓時把她嚇了一跳杀捻。只見阿樹兩簇濃黑的劍眉飛入兩側(cè)干凈的鬢角井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還記得她的名字嗎?”雖然阿樹此刻驚訝中帶著緊張的表情讓她百思不得其解致讥,但艾子還是順著他的話回道:“記得仅仆,她的名字很好聽,叫林鶯眠垢袱∧拱荩”這個名字重重地砸爛了阿樹的心田,一時之間请契,千萬種滋味涌上心頭咳榜。須臾,他抬眼看著艾子爽锥,似是斟酌了幾下涌韩,方壓低了聲音:“她,還有說什么嗎氯夷?”
“那次她之所以會來我的客棧臣樱,是因為那個男生曾經(jīng)住過我的客棧,我問她是誰,她倒沒有說雇毫∩萆叮”艾子攏了攏頭發(f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拢,又接著說道:“對了桩盲,當(dāng)天跟我聊完以后,她錄制了一首歌席吴,然后發(fā)上了微博赌结。我記得她還告訴我,那條微博僅限粉絲觀看孝冒,只要那個男生關(guān)注了她柬姚,就可以看到了∽校”阿樹瞪大了眼睛量承,有些不敢置信地呆了幾秒,待反應(yīng)過來時穴店,便抓起桌上的手機撕捍,打開微博,取消悄悄關(guān)注泣洞,右手食指顫了顫忧风,點了幾次關(guān)注林鶯眠的微博都沒有成功,最后還是一旁的艾子看不過去了球凰,伸手過來幫他點了關(guān)注狮腿。阿樹抬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艾子聳聳肩呕诉。然后阿樹又低了頭缘厢,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頁面顯示已關(guān)注甩挫,阿樹用微微顫抖的食指往上滑贴硫,立即出現(xiàn)了一條新微博,更新時間正是三個月前捶闸,阿樹盯著新微博上的內(nèi)容夜畴,久久未語拖刃,就連艾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删壮,他也是毫無反應(yīng)。
見阿樹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兑牡,艾子湊下身去掃了一眼手機屏幕央碟,只見那條新微博上寫了一段話:你知道我現(xiàn)在在干什么嗎?我正坐在你來過的一家客棧里,錄制《Right Here Waiting》亿虽。阿樹菱涤,你一定不知道,很早之前洛勉,我就偷偷練習(xí)了《Right Here Waiting》這首歌粘秆,想等我們見面的時候,唱給你聽收毫,可是后來我們爭吵冷戰(zhàn)攻走,誰都不愿服輸,直至斷了聯(lián)系此再,我也沒能為你唱這首歌昔搂。如果有一天,你能夠看到這條微博输拇,那么請點開文下的鏈接摘符,里面是一首我為你唱的歌。Wherever you gao,whatever you do,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whatever it takes.這是真的策吠。
相識的這幾年逛裤,阿樹在艾子心目中一直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清淡模樣,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看過情緒起伏很大的表情變化猴抹。然而别凹,此時,她卻看見他顫抖地點開了微博文下的鏈接洽糟,純凈如水的聲音悠悠地傳了出來:“Oceans apart,day after day......”艾子認得這把聲音炉菲,正是三月前與她言笑晏晏的那位女生。而旋律剛奏坤溃,艾子便瞧見阿樹已紅了眼眶拍霜。
一曲未完,阿樹就急忙收拾了桌上的東西,往房間沖去坦辟。不多會粘咖,提著行李,路過庭院道偷,與艾子告別。此時记劈,阿樹已恢復(fù)了素日的寡淡勺鸦,只是一雙眼眶邊微微殘留的幾抹紅出賣了他。艾子站在他的面前目木,手不自覺地撫平旗袍下擺皺起的褶子:“這么快就走了换途?”阿樹“恩”了一聲,便抬腳往外走,走了幾步军拟,止住腳步剃执,沒有回頭:“這個時候,無量山的冬櫻花已經(jīng)都凋零了懈息∩龅担”說完,便疾步走出了客棧辫继。
Chapter 6
將近年底阁最,穗城也開始冷了起來,天剛露出魚肚白骇两,寒氣最是濃郁速种。林鶯眠一推開小區(qū)樓道的鐵門,便聽見相機咔嚓的一聲低千,抬頭就看見阿樹單手舉著相機配阵,沖她笑。似是有些始料不及示血,不曾想過阿樹會這樣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棋傍,林鶯眠緊緊地扣住門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阿樹难审。天色漸朗瘫拣,阿樹站在七八步外,腳邊放了一些行李告喊,棱角分明的臉上雖難掩疲憊麸拄,但卻目光炯炯地看著林鶯眠。
這時黔姜,林鶯眠握在掌心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拢切,是程為裳的信息:阿鶯,昨晚阿樹攝影師給我發(fā)郵件秆吵,索要你的地址淮椰。原來他就是你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個人啊,所以我把你家地址給了他纳寂,你要看在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份上主穗,赦免我的死罪啊。
幾眼剛掃完信息毙芜,手機又響了起來忽媒,是一個顯示歸屬地為鵬城的陌生號碼,林鶯眠抬頭看著阿樹爷肝,不發(fā)一言猾浦。只見阿樹朝她笑陆错,抬了抬下頜灯抛,示意她接電話金赦。林鶯眠遲疑了幾秒,仍是按了接聽对嚼,頓時夹抗,阿樹清朗的聲音便入了耳:“阿鶯,無論你去哪兒纵竖,不管你做什么漠烧,我都在這兒等你,不管代價如何靡砌,這也是真的已脓。”
手機貼在耳邊通殃,阿樹的聲音像一條絲線柔軟地穿過林鶯眠的身體度液。她站在門邊,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画舌,三年的隔閡時光仿佛被他一腳一腳地踩碎堕担。絲線剛打了結(jié),他已站在她面前曲聂,俯身緊緊地抱住她霹购,仿佛要把她融進身體。太陽還沒有出來朋腋,人們?nèi)晕磸乃瘔糁行褋砥敫恚闹莒o悄悄,林鶯眠聽見頭上響起了阿樹的聲音旭咽,似是千帆過盡剂碴。
他說:“真好,我們都沒有遲到轻专∫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