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夜行
1
“寧入黃泉斗閻羅,莫闖蜀中惹唐郎萌业。”
這句蜀地小兒都會吟唱的歌謠奸柬,幾乎和唐家堡的歷史一樣悠久生年。
也許唐家堡在拳腳功夫上比不上少林武當(dāng),刀劍技藝上比不上華山青城廓奕,槍棍本事上也比不上峨眉崆峒抱婉,但是档叔,你如果問最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門派是哪個(gè),一百個(gè)人里會有一百個(gè)人回答你——唐家堡蒸绩。
江湖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許多牛逼的人物衙四,自然也有不少狂妄的瘋子,他們敢一人一劍闖少室山銅人陣患亿,也敢去留肝膽襲峨眉山大金頂传蹈,但就是唯獨(dú)不敢靠近蜀中唐家堡的方圓百里。
這些人不怕天下武宗的銅人陣步藕,不怕巴蜀無雙的峨眉棍惦界,自然也不會怕唐門的暗器和毒藥,哪怕這暗器聽風(fēng)也辨不了器咙冗,這毒藥可以讓一座活城變成一片鬼獄沾歪。
他們懼怕的是比暴雨梨花針更恐怖的暗器,比長相思更要命的毒藥——人心乞娄。
一顆睚眥必報(bào)瞬逊,不死不休的心。
人們往往對豺狼虎豹心懷畏懼仪或,繞道而行便可逃過一命确镊,但是面對那躲在陰影中潛藏的,冷不丁出沒的毒蛇呢范删,只能時(shí)時(shí)刻刻的提心吊膽蕾域。
唐家堡的人便是那天下公認(rèn)最毒也是最狠的一群毒蛇。
得罪了唐家堡的人到旦,縱使你武功天下第一又何妨旨巷,每天吃飯之前,都得檢查一下這飯里有沒有藏著索魂追命的毒蟲添忘,坐下來休息的時(shí)候采呐,都得花些功夫看看板凳中有沒有藏著細(xì)微不可見的細(xì)針,那針上自然也有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毒搁骑。
你能茍延殘喘活過一年斧吐,兩年,十年仲器,但你絕對會瘋煤率。
天下最具有威名的武器是什么?探花的小李飛刀?孔雀山莊的孔雀翎?不不不,是唐門人的心乏冀,不死不休蝶糯,至死方休。
2
唐家堡的唐十八就有著這樣一把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武器辆沦,或者說昼捍,他自己本身就是這樣一把武器识虚。特別是當(dāng)他潛伏三年,一夜之間將仇家點(diǎn)蒼派八十余名高手毒死之后端三,江湖中便再?zèng)]有人不知曉這件絕世殺器的威名舷礼。
唐十八對于自己在江湖上建立的威名很是滿意,也很是珍惜郊闯。他很清楚威名這東西虛無縹緲妻献,但無數(shù)人都對它趨之若鶩的原因。
一月前团赁,廣武鏢局的總鏢頭便是因?yàn)檫@個(gè)原因帶了萬兩白銀來唐家堡育拨,求得便是自己的一句話,這趟鏢唐十八罩著欢摄,有了這句話熬丧,他走得這趟價(jià)值五十萬兩的鏢便可安枕無憂。
半月前怀挠,江南如意樓的樓主也是因?yàn)檫@個(gè)原因帶了陳年佳釀三千壇來唐家堡析蝴,為的也是自己的一句話,如意樓的生意唐十八保著绿淋,有了這句話闷畸,他在江南的生意沒人敢給他搗亂。
這就是威名的好處吞滞,它既能給你換來銀錢萬貫佑菩,也可給你帶來佳人美酒。
所以裁赠,當(dāng)有人冒犯他的威名的時(shí)候殿漠,唐十八絕不會手軟,因?yàn)檫@是在砸他的招牌和飯碗佩捞。
無論那個(gè)人是誰绞幌,哪怕是“江南三杰”之一的太湖劍客也不行。
他前幾日得到消息一忱,廣武鏢局所護(hù)送的那滿清五十萬軍餉莲蜘,被太湖義軍給劫了,而江南如意樓的招牌也被太湖劍客的泰阿劍給挑翻了掀潮,原因就是如意樓這些年逼良為娼,事情做得不講究琼富,壞了道上的規(guī)矩仪吧。
唐十八不管什么反清復(fù)明愛國情懷,也顧不上壞了江湖道義鞠眉,他只知道薯鼠,他的威名不能壞择诈,他的規(guī)矩不能破。
所以他東出蜀地出皇,來到了這煙花三月的江南羞芍,來到了太湖河畔,來找這太湖義軍的領(lǐng)袖郊艘,“一劍傾江南”的太湖劍客吳易荷科,殺了他,重振自己的威名纱注。
3
江南的夜畏浆,與蜀地的千家閉戶,漆黑靜謐不同狞贱,一片燈火輝煌刻获,籠紅柳綠。
太湖河畔瞎嬉,唐十八穿過一條條煙花巷陌蝎毡,琴鳴鶯語不絕于耳,他的心依如止水氧枣。
他明白沐兵,只有保持一顆平靜的心,拿暗器的手才會穩(wěn)挑胸,才能奪人性命索人魂魄痒筒,才能繼續(xù)在這紅塵之中走下去。
所以茬贵,自小到大簿透,他從來沒有讓自己的心有機(jī)會亂過。
十里煙花巷陌之后解藻,是繁華落幕老充,一條寂靜的大街,一家破舊的酒樓螟左,一根三丈的高的旗桿啡浊,旗桿上掛著兩個(gè)紅燈籠,燈籠上寫著大大的酒字胶背。
唐十八看了一眼這龍飛鳳舞的酒字巷嚣,眉頭輕輕微揚(yáng),舔了舔干薄的嘴唇钳吟,邁著穩(wěn)健的步子走進(jìn)了破舊的酒樓廷粒。
酒樓里的生意并不好,本是吃晚飯的時(shí)辰,酒樓里除了一位老得不成樣子的老掌柜在柜臺上打著哈欠以外坝茎,就只有一位客人涤姊。
客人是位中年文士,身量不高嗤放,正在自斟自飲思喊,一身廉價(jià)的粗衣麻鞋,但行止之間自然而然帶出的威嚴(yán)還是顯示了其并不廉價(jià)的身份次酌。
唐十八嘴角多了一抹笑意恨课,幾步走到中年文士的桌子前便坐了下來,然后也不言語和措,就是用手托著頭端詳起中年文士擺在桌上的劍起來庄呈。
唐十八不言語,中年文士也沒有言語派阱,甚至連看都沒有多看這個(gè)擅自坐到自己桌位上的年輕人诬留,他仿佛對一切都已經(jīng)失去了興趣,還是自顧自地自酌自飲贫母。
唐十八端詳桌上的劍許久文兑,才抬起頭看向中年文士,輕嘆道腺劣,“重劍無鋒绿贞,大巧不工,好劍橘原〖”
中年文士好似完全沒有聽見唐十八的話,只是把盛滿酒的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趾断,露出一絲陶醉拒名,然后"咕哪"一聲把酒吸到了肚子里。
唐十八沒有在意中年文士的反應(yīng)芋酌,繼續(xù)自顧自地說道:“江南三杰增显,名動(dòng)天下,復(fù)社諸葛脐帝,神機(jī)妙算同云,江左靈首,筆劍風(fēng)流堵腹,太湖劍客炸站,更是一劍傾城,小生雖身處西蜀疚顷,但對這三位英豪也是心生向往旱易,今日能有幸見到三杰之一,也算不負(fù)此番東行了≈渌簦”
中年文士搖了搖醉熏的腦袋,看了唐十八一眼释液,緩緩說道:“劍本是好劍全释,人本是好人,而你的手误债,今日一見也是雙好手浸船。”
“哦寝蹈?”唐十八露出一絲好奇之色李命。
中年文士一手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笑道:“食指中指一般長箫老,這是多年苦練暗器才能練出來的封字,普通人練出來的時(shí)候兩指都會磨出大量的老繭,而你的這雙手耍鬓,手指纖細(xì)光滑得簡直有點(diǎn)不像話阔籽,這不是一雙好手是什么?”
“聽你這么一說牲蜀,我的手的確是一雙好手笆制,看樣子,吳易先生已經(jīng)猜出我是誰了涣达≡诹荆”唐十八看著中年文士,面色漸漸冰冷度苔。
太湖劍客吳易面色如常匆篓,輕聲嘆道,“天下能有這么一雙手的人林螃,除了蜀中唐十八奕删,恐怕沒有第二人了,不是么疗认⊥瓴校”
4
唐十八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想必也已經(jīng)知道我來此地的原因横漏,你派人劫了廣武鏢局的鏢谨设,又親自砸了如意樓的招牌,人在江湖缎浇,出來混的扎拣,總是要還的,不是么?”
吳易笑道:“你說的沒錯(cuò),出來混的是遲早要還的二蓝,所以廣武鏢局和如意樓還了他們欠下的債誉券。”
唐十八冷冷地看向吳易刊愚,道:“而你欠下的債呢踊跟?”
吳易搖了搖頭:“我不記得我何時(shí)欠下過別人的債∨阜蹋”
唐十八道:“你打了廣武鏢局和如意樓的臉商玫,也就等于打了我唐十八的臉,你毀了我的威牡借,自然欠我一個(gè)說法拳昌。”
吳易道:“那你打算怎么向我討要這個(gè)說法钠龙?”
唐十八笑了笑:“自然用你的命來重振我的名炬藤,殺了你一人,想必比當(dāng)初滅了點(diǎn)蒼滿門更有威懾碴里】滔瘢”
吳易淡淡道:“那你為什么還不出手?”
唐十八笑道:“我在等并闲∠杆”
吳易道:“等什么?”
唐十八道:“一般人聽到我的名字帝火,便早已經(jīng)嚇得滾走溜徙,這家酒樓一個(gè)普通的掌柜,居然到現(xiàn)在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那兒犀填,我實(shí)在很好奇他的功夫到底怎么樣蠢壹,我在等他出手【叛玻”
柜臺上的老掌柜此刻理了理灰白的頭發(fā)和胡須图贸,眨了眨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緩緩道:“客人說笑了冕广,老朽只是個(gè)賣酒的疏日,哪里會功夫,更別說動(dòng)手了撒汉」涤牛”
唐十八愣住了:“哦,你不會功夫睬辐?”
老掌柜點(diǎn)了點(diǎn)頭挠阁。
唐十八道:“那你為什么還不走宾肺,你不怕我?”
老掌柜笑道:“唐家堡威名赫赫侵俗,怎么可能不怕锨用,只不過今天有一位更有威名的人在老朽店里,老朽自然無需害怕了隘谣∏郑”
唐十八瞇了瞇眼睛,道:“這么說洪橘,你是覺得今天我是殺不了你的另一位客人,也殺不了你嘍棵帽?”
老掌柜道:“你今天殺不殺得了他我不知道熄求,但是他的威名絕對比你大,所以我不會走逗概〉芡恚”
唐十八大笑道:“哦,那你說說逾苫,為什么他的威名會比我還大卿城,就因?yàn)樗掷锬前淹乐畡μ┌ⅲ俊?/p>
老掌柜清了清渾濁的嗓子铅搓,緩緩道:“因?yàn)檎嬲耐啦皇亲屓藨峙潞湍戭澤海∏∠喾矗鼤o人勇氣星掰,讓人無所畏懼多望。這一點(diǎn),他做到了氢烘,而你怀偷,差得遠(yuǎn)了〔ゾ粒”
唐十八冷哼一聲椎工,“那我就看看,今天他的威名能不能救得了你蜀踏!”
話音未落维蒙,只見唐十八手指輕輕地彈了彈,好像在撫弄空中一列看不見的琴弦果覆。
“崩”木西,空氣中突然出現(xiàn)一聲空響。
老掌柜面色不變随静,而唐十八的臉色已經(jīng)變了八千。
吳易擺在桌上的劍還在桌上吗讶,只不過劍已經(jīng)出了劍鞘。
唐十八瞳孔陡然收縮:“我一直以為我的飛蚊針已經(jīng)是天下最快的武器了恋捆,沒想到吳兄的劍更快照皆,泰阿劍氣,無形無影沸停,果然名不虛傳膜毁。”
吳易淡淡道:“我說過愤钾,劍本是好劍瘟滨。”
唐十八笑道:“劍確實(shí)是好劍能颁,不過杂瘸,你真以為你能贏么?”
吳易沒有回答伙菊,只是給自己繼續(xù)倒了一杯清酒败玉。
唐十八冷冷說道:“自我進(jìn)這家酒樓,身上的香囊便已經(jīng)揮發(fā)出唐門秘制的長相思镜硕,此毒無色無味运翼,一旦習(xí)武者動(dòng)用內(nèi)力,便會迅速發(fā)作兴枯,你早已中毒血淌,剛剛又動(dòng)用了劍氣,我敢打賭财剖,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功力盡失六剥,廢人一個(gè)了》寤铮”
吳易皺了皺眉頭:“真的疗疟?”
唐十八笑道:“不信你可以試試⊥ィ”
吳易搖了搖頭策彤。
唐十八冷笑道:“那我來試試!”
話音落下匣摘,唐十八雙手迅速發(fā)力店诗,暗器從手中飛快擲出,這些暗器有飛蚊針音榜,有喪門釘庞瘸,還有細(xì)如煙霧的毒砂,它們有的直射赠叼,有的彎射擦囊,有的相互碰撞再改變方向违霞,數(shù)十枚暗器宛若狂風(fēng)暴雨,朝吳易襲去瞬场。
面對著漫天飛舞的暗器买鸽,吳易笑了,握住了桌上的泰阿劍贯被,凌空出劍眼五,一團(tuán)磅礴劍氣激射而出,猶如猛獸咆哮彤灶,瞬間將暗器擊得七零八落看幼,之后又似長虹貫日一般,刺進(jìn)了唐十八的身體幌陕。
“怎么可能诵姜,你怎么可能沒有中毒?”唐十八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血窟窿苞轿,一臉的不敢置信。
一旁的老掌柜此刻咳嗽了一聲逗物,道:“忘記告訴客人搬卒,老朽雖然不通武功,但卻知曉一些藥理翎卓,今天賣的酒里契邀,加入了點(diǎn)麝香,甘蘭草失暴,還有血?dú)w參坯门。”
“原來是妙手華佗逗扒,好古戴,好,好……”
唐十八感覺到一陣酥麻感正從胸前的窟窿緩緩蔓延矩肩,生命力和意識也在隨之緩緩消退现恼,終究不甘心地閉上了眼。
“內(nèi)心之威才是真威黍檩,靠著他人的畏懼所積累的威望終究無根之木叉袍,早晚都得枯萎」艚矗”
這是唐十八死之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喳逛。
完
ps:泰阿劍,位列中國十大名劍之一棵里,又稱“威道之劍”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