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談大先生》是陳丹青先生關于魯迅先生的一些演講合集审残,是我讀到的講魯迅先生最好的一些文章。為什么最好斑举?因為它們“真”搅轿。
真,不一定是真實富玷。舉個例子璧坟,魯迅先生“橫眉冷對”的形象真實嗎?當然真實赎懦。我們從小學到初中高中甚至大學雀鹃,凡是語文課本、課堂中出現(xiàn)魯迅励两,無不是“橫眉冷對”黎茎,罵人、罵事当悔、罵封建工三,批古迁酸、批今、批國家俭正,都是這樣的印象,等終于從學校畢業(yè)了焙畔,魯迅先生在我們心目中的形象也就徹底毀了掸读。
我們討厭他。為什么宏多?無趣儿惫。不僅是覺得魯迅先生無趣,整天“橫眉冷對”伸但,連他筆下很多文章很多人物也讓我們覺得無趣甚至無聊肾请。是真無趣無聊?非也更胖,完全是被課本铛铁、課堂以及語文老師們給毀了。怎么說却妨?魯迅先生“橫眉冷對”的形象固然真實饵逐,但并不“真”,對我來說彪标,“真”是指“全面的真實”倍权,不僅真實而已。而我們的課本捞烟、課堂以及老師們之所以能把魯迅先生毀得面目全非薄声,就在于我們的教育是畸形的,我們的教育目的不是“應該教給學生什么”题画,而是“哪些應該教給學生”默辨,在此目的的指引下,不管是作者還是文本婴程,選入的時候已經(jīng)有所甄別廓奕,在教給學生的時候,則更是“閹割”掉了很多“不應該教給學生”的東西档叔。于是文章作者和他們的文章首當其沖桌粉,成為最大的犧牲者,其次是學生衙四,其次是老師和課堂铃肯。課本則是畸形教育的工具,比如在每篇魯迅先生的文章注釋中传蹈,對先生的介紹都是文學家押逼、思想家步藕、革命家,而他的文章往往都是“匕首”和“投槍”挑格,即使像《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甚至《閏土》等文章咙冗,都要分析出“匕首”和“投槍”的味兒來。
一次次講魯迅先生漂彤,我們的學生并沒有更多地了解魯迅先生雾消,而是每次講完后都會覺得,“啊挫望,還是這樣”立润!
已經(jīng)完全臉譜化了!學生如何會喜歡媳板。
陳丹青在《笑談大先生》中說桑腮,魯迅先生一直在被當作一種政治工具利用著。一針見血蛉幸。
并且破讨,何止是魯迅先生一個人呢?被利用了的作者巨缘,千千萬萬添忘,這也是我之前說,在畸形的教育目的下若锁,文章作者和他們的文章首當其沖搁骑,是比學生更可憐的受害者。
而對于魯迅先生來說又固,課堂上把他塑造成“革命者”“斗士”仲器,道德上也無限拔高,很長時間大家都覺得先生簡直是“十全大先生”仰冠,完美無缺乏冀;等“蜜月期”過去之后,風向大變洋只,很多人開始反攻倒算粪般,找先生的各種不是纸泄,并且讓先生的文章退出語文課本的呼聲也是一浪高過一浪眯亦。
先說說對先生的“反攻倒算”误算。陳丹青先生在《笑談大先生》中說,中國人有這樣一個臭毛病担锤,總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蔚晨。捧得時候是“魯郭茅巴老曹”,是“革命者”是“斗士”肛循,是“匕首”是“投槍”铭腕,捧到天上去银择;摔得時候,也很慘累舷,比如說魯迅先生的文章現(xiàn)在可讀的不剩幾篇,比如先生身上各種刻薄等缺點被盈,甚至人生攻擊怀挠。從積極的方面來說,社會開明了害捕,我們可以打到偶像了,可以發(fā)表自己的觀點了闷畸,這自然是好的尝盼。但奇怪的地方是,為什么捧的時候聽不到罵聲佑菩,罵的時候聽不到捧聲呢盾沫?舉個例子,有人做了一件好事殿漠,然后周圍的人都開始夸這個人這也好那也好赴精,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夸他;很長時間之后绞幌,這個人犯了個小錯蕾哟,周圍的人開始議論他,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議論他莲蜘,你這個人怎么能這樣能那樣谭确,一點也不像以前的你。那會兒你多好票渠。
可是這個人很委屈:我他媽的一直就這樣爸鸸!我以前是這樣问顷,現(xiàn)在也這樣昂秃,我就沒變過啊杜窄!以前夸我好的時候我也有缺點肠骆,只是你們不提而已;現(xiàn)在我也很多優(yōu)點羞芍,你們怎么不說呢哗戈?
魯迅先生就是這個人,當然他不會感到委屈荷科,他只會說:讓他們怨恨去唯咬,我也一個都不寬松醋ⅰ!
再說一下關于先生的文章退出語文課本這件事胆胰。我在做關于《記念劉和珍君》這篇課文的一個學案時狞贱,選編了先生關于“三一八”寫的幾篇文章:《無花的薔薇之二》《死地》《可慘與可笑》《空談》等,在這幾篇文章的最后蜀涨,我寫了一段話:
中國有一段屈辱的近代史瞎嬉,這段屈辱不僅僅是因為外國列強的欺侮,還因為一部分國人的卑劣厚柳;這段屈辱不僅存在于歷史課本中氧枣,也存在于很多有良知的作家的如椽巨筆之下,魯迅先生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别垮。他一生著述頗豐便监,尤以雜文更顯,這些雜文常常被人們比作“明晃晃的匕首”碳想,刺向近代那段濃重的黑暗中烧董。然而,半個多世紀過去了胧奔,再次提起輪訓逊移,很多人都把這個名字抽象成一個符號,卻忘了他的精神龙填,不再想起他的意義和價值胳泉,只是模糊地說,魯迅的文章觅够,太晦澀胶背,太沉重,沒多大意思喘先,沒必要留在語文課本里钳吟。這種見解的對錯姑且不論,我們只需在讀到魯迅的文章時可以提前設身處地想一想窘拯,面對那么濃烈的黑暗红且,處在那樣黑暗的社會當中,寫出來的文章如何能不沉重涤姊?文章沒有重量暇番,如何刺破那么濃重的黑暗?尤其是這一篇《記念劉和珍君》思喊,當聽到“段祺瑞執(zhí)政府竟令衛(wèi)隊開槍射擊請愿群眾壁酬,當場死47人,傷123人”的時候,教他如何不出離憤怒舆乔?讀懂魯迅先生的文章其實很簡單岳服,盡可能了解寫作背景,然后帶著魯迅先生寫文章時的心情希俩。
寫完這段話之后的第二天吊宋,我就后悔了。其實從很早開始颜武,我就不贊成魯迅先生的文章退出語文課本璃搜,從這段話中也可以看出一二。我認為魯迅先生的文章不但寫得好鳞上,而且一點不過時这吻;不但不過時,甚至與時很貼合篙议。
但正因為這樣橘原,我反而更要贊成先生的文章退出語文課本了。放過他老人家涡上,讓他清靜清靜吧,這樣拒名,或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真正喜歡他吩愧。
而且我自認為,魯迅先生若泉下有知增显,他不會同意他的任何一篇文字被選入語文課本雁佳。他是一個永遠持懷疑態(tài)度的人,我相信是這樣的同云。
說了這么多糖权,還是要回到《笑談大先生》這本書。如果你不喜歡魯迅先生炸站,或者對魯迅先生有偏見星澳;如果你想重新認識魯迅先生,想了解一個“全面真實”的旱易、有趣的魯迅先生禁偎,那這本書絕對值得一讀。
讀一遍阀坏,兩遍如暖,三遍。
讀很多遍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