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父親工作的年頭越來越長,三教九流递览、生離死別接觸得越多叼屠,就越不想我繼承他的衣缽〗柿澹“你爸我好幾回差點就沒了镜雨,你要是不怕死,就當警察試試——試了我就先把你打死儿捧!”
2009年荚坞,在外地做了一年體育老師后,我總覺得日復一日站在操場邊吃灰的生活完全沒有奔頭菲盾,加上方言不通颓影、飲食不慣,便萌生了回家考公務(wù)員的想法懒鉴。
翻了國考诡挂、省考的報名條件哈肖,幾乎沒有符合我這個體育生專業(yè)的崗位肴裙。心灰意冷時,正逢“大招警”考試推励,全省范圍內(nèi)招1萬多名公安干警悉默,近一半崗位都“不限專業(yè)”城豁。我瞞著家人,偷偷報了名麦牺。
之所以不敢說,是因為我的父親也是一名警察鞭缭。而在所有職業(yè)里剖膳,父親最反對我干的,就是警察岭辣。
1
從小吱晒,父親就沒對我有過太高的要求,學生時代不要求我成績必須名列前茅沦童,工作以后也從沒想過要我干出一番豐功偉績仑濒,只想我普普通通叹话、平安順遂地過完這一生就行。而我偏偏從小就喜歡充滿新鮮與刺激的事物墩瞳,喜歡不斷出現(xiàn)的挑戰(zhàn)驼壶,更希望能成為身邊人視線的焦點。因此喉酌,無論我把一件事做到多好热凹,都無法博得父親的贊賞。
原本泪电,我打算等自己通過所有考試般妙、順利走上工作崗位以后再向父親攤牌,心想那時一切都塵埃落定了相速,父親應(yīng)該也不會為難我碟渺。可筆試通過后突诬,立刻就要面臨直系親屬的政審苫拍,事情不得已地敗露了。
“你覺得自己能干得了這個攒霹?”父親坐在電腦前怯疤,因為視力下降,他要把臉緊緊貼近電腦屏幕催束,才能看清網(wǎng)頁上公布的筆試成績集峦。我特意把自己的筆試成績刷成醒目的紅色,“刑事偵查崗位”抠刺、“招錄18人”塔淤,我的名字排在第六位。
“能……”我輕聲回復速妖。
“能個屁高蜂!”父親的視線離開電腦,身子向后一靠罕容,滿不在乎地抽出一支煙备恤,煙嘴向下,在電腦桌上使勁跺了兩下锦秒,“從小到大你連死貓死狗都沒見過幾只露泊,這可是要跟死人打交道的活,你干不了旅择〔研Γ”
我不認同,但又不敢反駁,兩個人就這么僵持著沉噩∞嘧冢空氣里是煙絲灼燒時輕柔的滋滋聲,我幻想著父親這支煙燃盡后川蒙,也能用同樣輕柔的語調(diào)說“算了你去吧”蚜厉,可等來的卻是一句“政審證明我不會給你的,你死心吧”派歌。
然后就在煙灰缸里用力擰熄了煙頭弯囊。
2
“當警察”這個想法,最早出現(xiàn)在我9歲那年——那一天胶果,我在家中翻箱倒柜找零花錢時匾嘱,竟然無意間在一堆榮譽證書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支槍。
那時早抠,槍支管理尚沒有那么嚴格霎烙,不管有沒有任務(wù),都可以隨身攜帶蕊连,甚至不需要每天清點和入庫悬垃,之前,我常常見到父親和他的同事們甘苍,把槍套別在腰間尝蠕,再跨上一輛噴涂警漆的三蹦子,很是威風载庭。
當時看彼,父親除了在編警察的身份以外,還兼任一個國企廠區(qū)的民兵隊長囚聚,因此配發(fā)了兩支手槍靖榕。父親平時很謹慎,不會輕易帶槍外出顽铸,一支64式手槍放在單位茁计,另一支77式手槍則放在家中主臥的床頭柜里,本身裝有7發(fā)實彈的隨槍彈夾谓松,另外還有一個裝有7發(fā)實彈的備用彈夾星压,被我發(fā)現(xiàn)的就是這一支。
我一下屏住了呼吸鬼譬,影視劇里那些威風的場面不斷在眼前閃過娜膘,心跳也跟著加快了。我甚至都沒敢伸手摸拧簸,就盡自己最大能力冷靜下來劲绪,關(guān)上抽屜男窟,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盆赤。
此后贾富,父母臥室的床頭柜便好像擁有了無窮的吸引力一般,一次次地吸引我打開牺六。我開始小心翼翼地把槍拿出來颤枪,起初還不敢觸碰扳機的位置,只是愛不釋手地翻轉(zhuǎn)淑际、撫摸畏纲,冰冷的鐵器和滾燙的掌心形成的溫差,像炎熱夏天里的冰鎮(zhèn)可樂春缕,給我?guī)砬八从械拇碳ず团d奮盗胀。后來膽子大了一些,便學87版《便衣警察》里周志明的姿勢锄贼,雙手持槍票灰,舉至視線齊平,對空無一人的地方高喊“不許動”宅荤,接著做出瞄準和假裝開槍后被后坐力震得槍口上抬的動作屑迂,最后瀟灑地把槍放進褲子口袋里,嘴里還哼著《少年壯志不言愁》冯键。
自己玩了好幾次之后惹盼,我甚至還把小伙伴叫來家里,把槍拿出來給他們看惫确。當然手报,我也給他們定了規(guī)矩,只準看不準摸雕薪,解保險昧诱、換彈夾、退子彈等一系列動作只能由我演示所袁。即便要求如此苛刻盏档,仍然博得了大家的陣陣驚呼。
沒想到一年后燥爷,這把槍之于我的意義就發(fā)生了改變蜈亩。
有段時間,家中短時間內(nèi)連續(xù)遭賊兩次前翎,失財不多稚配,但每次都被翻得很亂,母親覺得只要換一把高級的門鎖就行港华,父親卻覺得事出有因道川。一個雨夜,家門外傳來異響,父親聽覺靈敏冒萄,最先察覺臊岸,便勾開臥室一條門縫側(cè)耳聽。
那聲音起初像是從塑料袋里向外掏東西的簌簌聲尊流,接著是什么東西覆在門上的摩挲聲帅戒。父親小聲喚我躲進他的臥室,皺眉看著我和母親崖技,搖頭示意我們不要離開房間逻住,他自己則卷起袖子,視線緊盯臥室之外的方向迎献,同時伸手從床頭柜里摸出了那把我已經(jīng)十分熟悉的槍瞎访,以半蹲姿勢向大門緩慢前行。
父親用槍尖撥開臥室門縫吁恍,再輕輕帶上装诡,輕輕反鎖,把臥室房門的鑰匙從門底縫隙塞進來践盼,徹底將危險與我們母子隔離鸦采。約半分鐘后,臥室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槍響咕幻,震耳欲聾渔伯,母親嚇得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捂住嘴巴不敢哭出聲肄程,我則迅速撿起父親塞進來的鑰匙锣吼,打開房門,沖出臥室蓝厌,看見持槍佝腰玄叠、保持前進姿勢的父親呆立在客廳中央,水泥地面一處碎裂拓提,風雨聲從正前方一塊完全碎裂的玻璃窗里灌進來读恃。
父親稍作遲疑后就將我趕回臥室,等我再回到客廳時代态,門外奇怪的聲音已經(jīng)消失了寺惫,父親打開大門仔細檢查后,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跡象蹦疑。
第二天西雀,父親便主動上報這起走火事件,為此受到單位的處分歉摧,家里的77式手槍被沒收艇肴,單位的那支64式也被鎖進槍庫腔呜。至于走火究竟是父親緊張所致,還是我偷玩槍支時忘了鎖上保險造成的再悼,也早已無從考證了育谬。
年少的我和父親對于這件事有著不同的解讀,我暗自認定是表明警察身份的槍聲震懾和驅(qū)逐了犯罪分子帮哈,當然,這也是我第一次見識到這份職業(yè)的勇敢和無畏锰镀,父親把我和母親鎖進臥室娘侍、逆向而上的那一刻,帶給我心里的安全感讓我久久難以忘懷泳炉;可父親則堅持認為憾筏,通過這件事情只能證明,警察這個職業(yè)看似光鮮花鹅,卻會給家人帶來不可控的危險氧腰。
3
我讀初中期間,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刨肃,為了解決我的晚飯問題古拴,每天下午放學我都需要提前和父親聯(lián)系,看他在哪個部門加班真友、或者在哪個地點蹲守黄痪,就安排我在附近吃飯。這也讓我更加全面地接觸了父親的工作盔然。
父親和同事們的作息并不規(guī)律桅打。我去他單位討口飯吃,經(jīng)常光等他就要花上一兩個小時愈案。父親極少和我一起吃挺尾,飯菜也只有我一人的份,見我吃上了站绪,便拍拍我的頭遭铺,轉(zhuǎn)身又消失在警察局大門口幽暗的燈光里。吃完飯我自己回家恢准,自己寫作業(yè)掂僵、洗漱,然后準點上床睡覺顷歌。因此锰蓬,我?guī)缀跻恢倍疾磺宄赣H他們是幾點下班、幾點回家眯漩,甚至早晨幾點出門芹扭。
因為常去局里的各個部門找父親麻顶,警察叔叔們就很喜歡拿我開涮,“喲舱卡,小子又來吃警察局的飯啦”辅肾、“長期吃警察局的飯可不是好兆頭啊”。
“警察局的飯挺好吃的轮锥,我以后也想當警察矫钓,一直吃警察局的飯!”與他們混熟后舍杜,我會回應(yīng)他們的調(diào)侃新娜。
可每次我這么說時,總有叔叔們勸我:“千萬別當警察既绩,天天跟壞人打交道不說概龄,還吃飯沒規(guī)律,睡覺沒規(guī)律饲握,這種日子真的是……”?
雖然這只是我當時的一句戲言私杜,但傳進父親耳朵后,他還是在一次我去找他吃飯時把我領(lǐng)進刑警大隊的會議室里救欧,開門見山地說:“聽說你覺得當警察很酷衰粹?”
“對呀,不然你怎么天天泡在單位笆怠,媽媽身體不舒服你也不回家寄猩,一定是這里很好玩∑锝”我邊吃邊說田篇,好奇地打量這個我從未來過的會議室。
父親分不清我是說笑還是抱怨箍铭,將座位挪到我身邊低聲說道:“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簡單的泊柬,你媽媽的身體狀況,其實有一部分是我的工作造成的……80年代末剛跟你媽結(jié)婚時诈火,趕上嚴打兽赁,亂得很,槍也沒禁冷守,各種管制刀具更不用說刀崖,警察死死傷傷也挺多,你看你后面的墻上……”我順著父親的指向轉(zhuǎn)身拍摇,正后方是一片民警告示欄亮钦,36名刑警的照片和聯(lián)系方式分6排、每排6個分布其中充活,“看見第5排第2個的位置是空著的嗎蜂莉?11年前蜡娶,執(zhí)行任務(wù)時被犯罪嫌疑人27刀捅死;往上數(shù)一排映穗,最靠后那個窖张,照片還在,7年前辦理內(nèi)退回了家蚁滋,追捕壞人時交通事故宿接,右腿沒了≡迹”
“你媽特別怕我出事睦霎,最早是BP機,后來是座機和手機踏拜,只要一響,她就緊張低剔,比我都緊張速梗。我不回家,她就睡不著襟齿,我整晚不回家姻锁,她就整晚睡不著,本來做姑娘的時候睡眠就不好猜欺,等我這么一弄位隶,更完蛋】螅”父親平時說話很強勢涧黄,這次的語氣中卻少見的帶著慚愧,“警察不好當赋荆,壞人抓不完的笋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父親的這番話并沒有改變我對這份工作的向往窄潭,我敷衍地點了點頭春宣,視線卻仍然停在身后墻上,確切地說嫉你,是停在在“民警告示欄”旁邊的宣傳專欄上月帝,那里貼滿了父親同事們在抓捕現(xiàn)場的照片和受功領(lǐng)獎時左胸掛滿勛章的照片。父親的職業(yè)生涯中參與過的大案要案不少幽污,偶爾也會上電視和報紙嚷辅。雖然父親從不和我提起,但我總能從他同事那里聽到各種精彩的細節(jié)距误。越是看到父親風光的模樣潦蝇,越是激發(fā)我對當警察的渴望款熬。
反之,隨著父親工作的年頭越來越長攘乒,接觸的三教九流贤牛、生離死別越來越多,就越不想我繼承他的衣缽则酝。?
直到上大學后殉簸,我還半開玩笑地給父親說自己想當警察,我話還沒說完沽讹,父親就大聲喝止:“你爸我好幾回差點就沒了般卑,你要是不怕死,就當警察試試——試了爽雄,我就先把你打死蝠检!”
4
眼下,父親怎么說都不同意給我政審材料挚瘟,即使我請的探親假就要到期了叹谁,也沒見他有絲毫退讓的意思,我只得收拾行囊乘盖,返回外地學校繼續(xù)當我的體育老師焰檩。那天,我站在門口穿鞋離家時订框,父親的聲音忽然從身后冷冷傳來:“我沒有干涉你的選擇析苫,盡到了做父親的責任。而你穿扳,卻沒有尊重長輩的意見衩侥,擅作主張,屬于不孝矛物,以后的路你自己走顿乒,不要指望我?guī)湍恪泽谨!迸c責罵一起扔過來的璧榄,還有幾頁薄薄的政審材料。
父親說的不是氣話吧雹,四個月后骨杂,當我通過所有考核、正式到城區(qū)分局報道的第一天雄卷,他就讓我很難堪搓蚪。
那天,單位領(lǐng)導邀請所有新入警員聚餐妒潭,要求每人帶一名家屬悴能,已婚的帶配偶,未婚的帶父母雳灾,目的是借聚餐的名義給新警家屬打打預防針漠酿,讓他們提前適應(yīng)警察的工作規(guī)律,理解即將到來的可能無法顧家的生活常態(tài)谎亩。
“我還需要適應(yīng)警察的工作規(guī)律炒嘲?其實你也可以不用適應(yīng)了,這飯你不去吃都行匈庭》蛲梗”當我向父親提出邀請時,他一邊擦洗魚缸阱持,一邊揶揄我夭拌。我有點賭氣,連母親也沒叫衷咽,只身赴了宴鸽扁。聚餐時大家都喝了些酒,其他新警在家屬的陪伴下都是兩人共同分擔兵罢,不勝酒力的我卻要獨自應(yīng)付献烦,當天夜里抱著家里的馬桶吐到凌晨三點才昏睡過去滓窍。
很快卖词,單位里消息靈通的同事就打聽到我父親也是警察這件事。
“嘿吏夯,聽說你爸張xx也是警察此蜈?xx縣局的?”在叫出我名字之前就能準確說出我爸的名字和單位噪生,這事恐怕也就在公安局里比較容易發(fā)生裆赵。
“嗯,有什么問題嗎跺嗽?”
“難怪你體育專業(yè)都能考進來战授,你爸沒少幫忙吧?”
“上班第一天聚餐都沒陪我來桨嫁,你覺得他能幫我多少植兰?”
“肯定是給你跑更重要的事去了,關(guān)鍵時刻才會閃亮登場璃吧,我預計呀楣导,你會是我們這一批里最早提拔的,提前恭喜你啊畜挨,張所筒繁,張隊……張科長噩凹!”
面對同事的調(diào)侃,我只能苦笑毡咏。而父親也是警察這件事驮宴,不僅沒有為我?guī)砣魏螏椭炊鵀槲抑鬁S為全大隊的笑柄埋下了伏筆血当。
那時刑偵大隊正面臨改革幻赚,從劃片區(qū)受理案件的責任區(qū)中隊改為根據(jù)案件類型受理案件的專業(yè)中隊,例如:重案臊旭、兩搶落恼、入室盜竊、兩車盜竊离熏、有組織犯罪和技術(shù)中隊等佳谦。為了讓新入警員快速成長,工作初期滋戳,局里并沒有將我們分配到具體中隊去钻蔑,而是哪個中隊需要幫忙就去哪里,經(jīng)常一小時前還在湖里陪法醫(yī)撈尸體奸鸯、一小時后就在居民小區(qū)的電動車棚里守偷車賊了咪笑。
作為一名體育專業(yè)的學生,短時間內(nèi)接觸如此多類型的警情娄涩,經(jīng)驗和理論的匱乏常常讓我跟不上工作節(jié)奏窗怒,不好意思總是問同事,只有給父親打電話求教蓄拣。
電話接通了扬虚,父親卻反問:“你多大歲數(shù)了?”
“2……22歲球恤」缄牵”不明就里的我只有順著父親的提問回答。
“我22歲的時候可沒有一個當警察的爹來教我怎么做事咽斧,跟你同批入警的同事也沒有一個當警察的爹來教他們怎么做事堪置!”見我不接話,父親稍作停頓张惹,留下一句舀锨,“干不了就滾蛋!”隨后便掛斷了電話诵叁。我只能厚著臉皮不斷向同事討教雁竞,時不時犯了低級錯誤,免不了被同事笑話,背地里也沒少被人說過碑诉,“有個當警察的爹還能把事兒辦成這樣”彪腔。
父親在答疑解惑上對我極其消極,但為我擂響退堂鼓进栽,卻十分熱情主動德挣。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的手機上幾乎每天都會收到母親發(fā)給我的消息快毛,大體都是民警抓捕時犧牲格嗅、勞累過度猝死、烈士遺孀生活艱辛這一類的新聞唠帝,我知道屯掖,這些消息要么就是父親逼著母親發(fā)的,要么就是父親借用母親手機發(fā)的襟衰。父親甚至私下找過我的大隊領(lǐng)導贴铜,編造謊言說我的身體健康狀況不好,不能經(jīng)常熬夜瀑晒,不能飲食不規(guī)律绍坝,希望大隊領(lǐng)導可以酌情考慮,少給我安排外勤的工作苔悦。
“你這是在拿我的政治前途開玩笑轩褐!”得知此事,我終于忍不住向父親開火玖详。
“我本來就沒打算讓你有政治前途把介!”父親說這句話時看都沒看我一眼。
5
盡管單位離我家只有十分鐘路程竹宋,但工作前半年劳澄,我還是極少回家地技,與父親交流更少蜈七。我始終想不明白,父親為什么不支持我從事一份正當?shù)哪!⑺约阂苍趶氖碌母呱新殬I(yè)飒硅。
等半年的適應(yīng)期結(jié)束,大隊領(lǐng)導讓大家根據(jù)自己的身體狀況作谚、家庭狀況以及這半年來的工作感受三娩,選擇想去的中隊。我想借此緩和與父親的關(guān)系妹懒,就沒有選擇更加辛苦和危險的重案中隊雀监,而是選擇了兩搶中隊,主要辦理搶劫、搶奪案会前。知道我的選擇后好乐,父親的態(tài)度稍有轉(zhuǎn)變,但依然對我保持著不冷不熱的狀態(tài)瓦宜,直到我入警的第二年蔚万。
那段時間,本地和周邊幾個城市出現(xiàn)了許多隱藏在山林中的野賭場临庇,接連導致了好幾起公職人員反璃、教師和企業(yè)主因不堪賭債壓力跳樓身亡的事件。省廳便牽頭幾個城市的公安機關(guān)采取“異地打擊”(A市打擊B市假夺,B市打擊C市淮蜈,C市打擊A市)的方式,抽調(diào)數(shù)百名警力統(tǒng)一行動已卷,我也名列其中礁芦。
晚上11點,行動開始悼尾,賭場是深山老林里一個臨時搭建的半露天帳篷柿扣。我們進入現(xiàn)場后,參賭人員中比較老實的一部分自覺抱頭蹲在地下闺魏,另一部分人則乘亂扔過來幾個張椅子未状,然后轉(zhuǎn)身鉆進夜色里。通常會跑的析桥,基本都是賭場的組織者或管理者司草,我盯上一個手里拿著對講機的年輕小伙子就追了出去。
夜晚的山路實在不好走泡仗,逃跑的人為了甩開我埋虹,專往沒有路的艱難地段走,我不是本地人娩怎,也沒有太多野外經(jīng)驗搔课,很快被他甩開,在摸索中徒勞向前截亦。面部爬泥、手臂被樹枝和芒草劃出許多細小的口子马靠,傷口在汗水的浸潤下屿脐,疼痛難忍诫尽。很快稼虎,氣力就被耗去大半馆匿,寒冷鱼的、饑餓陸續(xù)襲來仪或,手機也始終找不到信號宗侦。
市區(qū)的燈光在遙遠的地方閃爍,后半夜的山野中嗅剖,只有山風拂過高聳的草木時蛋逾,發(fā)出的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場數(shù)百人的抓捕行動變成我一個人的荒野求生窗悯,心里恐懼漸生区匣。
好不容易走到一處空曠地帶,手機終于有了微弱的信號蒋院,先給同事打過去亏钩,溝通半天無法準確描述自己所處的位置,為避免出現(xiàn)新的迷路情況欺旧,我拒絕了同事要來找我的提議姑丑,表示可以自己想辦法走出去。同事在電話里告訴我辞友,附近山上埋設(shè)了很多捕獵裝置栅哀,讓我一定多加小心,我朝幾個方向試探著前進了一段距離称龙,似乎都延伸向越來越深邃的山野之中留拾,無奈只能退回到空曠地帶,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鲫尊。
父親早已睡下痴柔,接電話的音色混沌而迷糊,在斷斷續(xù)續(xù)的信號中好不容易才弄明白我的處境疫向,電話里便傳來家中那張老舊的席夢思床墊因瞬間坐起而發(fā)出的吱呀聲咳蔚。父親對這座山的地形也不熟悉,他把母親叫醒搔驼,一邊用自己的手機跟我保持通話谈火,一邊用母親的手機查詢這座山的地圖。
“你現(xiàn)在的位置盡量往遠看舌涨,能看見什么糯耍?”
“一座鐵路橋,剛才有一列火車開過泼菌〉簦”
電話那頭又傳來敲擊手機屏幕的沉悶聲音啦租。
“這里是北……如果能看到火車……那就是這個方向……”父親自言自語地分析哗伯,據(jù)此確定了我大致在市區(qū)的什么方向以及在這座山的什么方位。
“你之前一直在樹高草深的地方走篷角,怎么突然到了空曠的地方焊刹?”父親的提醒讓我低頭仔細觀察四周,才發(fā)現(xiàn)這一帶是被山火燒荒的,從殘留樹木的碳化程度來看虐块,山火應(yīng)該就是最近才燒的俩滥。
“先掛電話,一會兒打給你贺奠,你在原地別動霜旧。”父親急忙聯(lián)系他在消防隊工作的朋友儡率,向他們詢問這座山最近一次山火是什么時候挂据,以及當時滅火時是如何爬到這片區(qū)域、最后又是如何離開的儿普,好理出一條可以上下山崎逃、且在深夜也相對好找的路線。
父親的電話很快又打過來:“你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是山的陽面眉孩,你往高處走个绍,走出空曠地帶后繼續(xù)穿過樹林向上走一段距離,會有一條溝渠浪汪,這條溝渠以前是有山泉水流下山的巴柿,你順著溝渠方向往低處走就行∷涝猓”
按照父親的提示篮洁,20分鐘后我找到了他說的溝渠,此時父親的電話再次打來殃姓,在確定我找到溝渠后袁波,他又說:“一會兒手機可能又會沒有信號。這條水渠早已干旱蜗侈,碰到斷掉的地方不要慌篷牌,‘Z’字形往地勢低的地方走,不要偏離太遠踏幻,會續(xù)上的枷颊。”
之后手機信號果然時有時無该面,沒有信號的時候我就得自己想辦法夭苗,但心里卻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亂,即使再次迷路隔缀,父親肯定會一直在電話那頭等我题造,他不會放下我不管的。
凌晨4點多猾瘸,我走到一處小型墓地界赔,三十多座墳頭攔在我的必經(jīng)之路上丢习,我有些心悸,再次撥通父親電話淮悼。
“有墳咐低,就說明離人居住的地方不太遠了。我不掛電話袜腥,我一邊陪你說話见擦,你一邊走過去「睿”
凌晨5點锡宋,歷經(jīng)6個小時,我終于從一處半米高的樹叢中鉆出特恬,來到村道上执俩,搭乘一名賣菜師傅的三輪車回到市區(qū)。母親告訴我癌刽,那天得知我順利下山后役首,父親長嘆一口氣:“當初不讓他當警察就是怕他出事,現(xiàn)在看來显拜,我這個當爸的越不支持他衡奥,才是越把他往火坑里推啊≡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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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次之后矮固,父親終于對我當警察這件事不再持反對態(tài)度了。他讓我把主辦案件的卷宗帶回家給他看譬淳,起初我還有些排斥档址,父親便佯裝生氣,“我又沒退休邻梆,咱倆從工作上論是同事守伸,探討探討,共同進步浦妄,你們現(xiàn)在用的那些技術(shù)手段很多我都搞不懂尼摹,天下公安是一家,你這樣不利于建立良好的同事關(guān)系剂娄〈览裕”
說是探討,大部分時間都是父親在指導我阅懦,告訴我哪些問題該問和二,哪些問題不該問,哪些問題應(yīng)該有技巧地問故黑,直指案件定性和量刑的要害儿咱;還告訴我筆錄的模式不僅僅是“我問你答”的傳統(tǒng)方式庭砍,可以根據(jù)需要在筆錄中增加“畫圖”和“列表”场晶,特別是在針對復雜案發(fā)地址和眾多涉案人員關(guān)系的描述中混埠,優(yōu)勢遠遠大于文字表述。這些小竅門讓我的案卷進入公訴階段后诗轻,很少被退回補充偵查钳宪。
“到什么階段了?”遇上加班查案扳炬,父親一定會在睡覺前打電話來詢問進展吏颖。
“不肯交代,嘴巴說干了都沒用恨樟,先耗著吧半醉,看誰熬得過誰∪笆酰”我也習慣將困難如實告訴他缩多。
“審不開,耗時間是沒用的养晋,你如果審不出來只是破不了案衬吆,他如果交代了是要蹲大牢,你熬不過他們的绳泉。人都有弱點逊抡,要從到他們最放不下、最不忍心的環(huán)節(jié)入手零酪,他們的態(tài)度就會發(fā)生轉(zhuǎn)變冒嫡。”
有一次四苇,在辦理一起聾啞人團伙盜竊案時灯谣,審訊已經(jīng)持續(xù)了兩天兩夜,4名未成年聾啞人始終不做任何回應(yīng)蛔琅,父親聽我說明情況后如是說道:“就像你是我的弱點胎许,你想當警察,我不得不轉(zhuǎn)變罗售」家ぃ”
在父親的指導下,我和同事前往他們的老家寨躁,錄制了他們父母穆碎、兄妹、女朋友和特殊教育學校老師勸說他們的手語視頻职恳,帶回來放給他們看所禀,最終四人將盜竊過程和贓物去向全部交代了出來方面。
當然,平時父親跟我說得最多的色徘,還是安全問題恭金。
“這是我當年抓一個‘武瘋子’的時候被砸傷的”,父親撥開黑白交錯的頭發(fā)褂策,露出頭皮上一塊7厘米長的腥紅疤痕横腿。當年,這個“武瘋子”發(fā)病傷人斤寂,逃進深山耿焊,父親和同事們將其抓獲后,等待其情緒恢復穩(wěn)定遍搞,并表示配合執(zhí)法罗侯,便把他雙手背銬,帶著他向山下走去溪猿。誰知“武瘋子”的肩關(guān)節(jié)竟可以在雙手被銬在身后的情況下直接輕松向前回環(huán)钩杰,變成雙手放在腹前,父親和同事尚沒注意到再愈,“武瘋子”就突然撿起地上的山石榜苫,朝他身前的父親頭上使勁兒砸去。
父親說我那時還很小翎冲,看見他躺在病床上垂睬,頭頂被白色繃帶包得嚴嚴實實,滲出來的血水仍能聞到腥味抗悍,便在病房里放聲大哭起來驹饺,同時喊著“我不要爸爸當警察”,母親和同病房的人怎么都勸不住缴渊。
“少來赏壹,我不記得了∠握樱”父親每次提及此事蝌借,我都會趕緊打斷。
“你記不記得不重要指蚁,但你要記得做警察隨時都有負傷的危險菩佑,尤其是做刑警的。你別嫌我煩凝化,只要你做一天警察稍坯,我就得嘮叨一天這話,你不干了我就不說了搓劫∏朴矗”父親說他從警這么多年混巧,光是自己身邊同事,死在犯罪分子手下的就有4個勤揩,殘疾2個咧党,毀容1個,之前雄可,他總是試圖用這7個前輩的經(jīng)歷阻止我凿傅,現(xiàn)在則希望我能從中學會保護自己缠犀,“案子查不完的数苫,命只有一條,留著命才能辦更多的案辨液∨凹保”
有了父親的加持,我?guī)缀鯖]有負過重傷滔迈,也成為同期入警的同事中較早有能力獨立辦理重大刑事案件的偵查員止吁,接手的案子逐漸增多,雖然經(jīng)常通宵燎悍、大量抽煙等不良習慣敬惦,讓我這個曾經(jīng)的體育生身體健康狀況也開始變糟,但我依然覺得這份工作精彩刺激谈山,而且非常崇高俄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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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我辦理了一起系列爬樓盜竊案奏路,大部分團伙成員尚未離開本市就被一網(wǎng)打盡畴椰,只有一條漏網(wǎng)之魚逃往河北滄州。在當?shù)毓驳膮f(xié)助下鸽粉,我花了很長時間斜脂,才鎖定了犯罪嫌疑人頻繁在滄州市肅寧縣西石堡村、付家佐村一帶活動触机。
沒有確定嫌疑人具體藏身位置帚戳,我和四個同事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在這一帶來回轉(zhuǎn)悠儡首,開始了漫長的走訪和蹲守片任。期間,大家也想過很多方法挨家挨戶排查椒舵,甚至還假裝成迷路的背包客蚂踊、或者尋找被困在傳銷組織里的人員家屬等,終于在61天后將其抓獲笔宿。
時隔一年犁钟,2015年6月9日棱诱,滄州市肅寧縣公安局政委薛永清在西石堡村執(zhí)行抓捕任務(wù)時,被該村村民劉雙瑞持雙管獵槍近距離射擊頭部涝动,當場死亡迈勋;第二天,薛永清妻子因難以承受喪夫之痛醋粟,跳樓身亡靡菇。
在手機上看到這條新聞時,我正準備午休米愿,頓時間睡意全無厦凤,背脊發(fā)涼。雖然我無法查到持槍者住在西石堡村確切的什么位置育苟,但我知道较鼓,一年前我肯定敲開過他的家門。
這條震驚警界的新聞發(fā)生19天后违柏,我結(jié)婚了博烂。
辦完婚宴送走賓客后,妻子忽然問我能不能離開刑偵漱竖,換個部門工作禽篱。其實,這也不是妻子第一次跟我談起這個話題了馍惹,談戀愛時就偶有抱怨躺率,只不過這一次極其嚴肅,“經(jīng)常加班讼积、無法顧家肥照、充滿擔心的生活,真的讓我對未來充滿恐懼勤众∮咭铮”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只能故意岔開話題们颜。
妻子不知道西石堡村里發(fā)生的一切吕朵,但父親知道,他也知道我曾經(jīng)去過那個村子窥突。不知是巧合努溃,還是妻子讓父親做我的工作,第二天阻问,父親就提出了跟妻子一樣的想法梧税,說只要我同意,他去找局領(lǐng)導談。
距離上一次父親提出這樣的要求第队,已經(jīng)過去6年了哮塞。
婚假結(jié)束后不久,妻子就懷孕了凳谦。在拿到診斷的那天夜里忆畅,妻子興奮異常,給身邊所有已做了寶媽的朋友一一打電話尸执,按照她們的經(jīng)驗羅列采購清單家凯,翻箱倒柜對比家里已有的和尚缺的物品,若商品有男女寶寶之分如失,就各選一份绊诲,全都塞進購物車里。還把笨手笨腳想要幫忙的我推進主臥岖常,說她一個人能搞定驯镊,讓我早點睡葫督。
我仰面躺在熄了燈的臥室里竭鞍,刷成雪白的吊頂像露天廣場上懸起的一塊白布,聽著妻子在客廳傳來的橄镜、刻意控制的翻找東西的聲響偎快,那一刻,年少時無數(shù)個夜晚里洽胶,我在自己的房間里瞥見母親拖著病體獨自一人操持家務(wù)的身影晒夹,又一次出現(xiàn)在我眼前。光影交錯姊氓,歲月重疊丐怯,疲憊又寂寞的兩個影像就這樣相互交錯。再沒任何猶豫翔横,出差回來第一天读跷,我就向局里遞交了調(diào)離刑偵的申請。
2016年3月21日禾唁,妻子產(chǎn)下一子效览。
2016年8月1日,局里批準我的調(diào)崗申請荡短,我離開刑偵丐枉,調(diào)任經(jīng)偵。
正式轉(zhuǎn)崗那天掘托,父親竟像真的發(fā)生喜事一般宴請親朋瘦锹,因為糖尿病而戒斷兩年的白酒重新喝了起來,似乎卸下了一個巨大的心理包袱后,其他一切需要擔心的問題都不必再擔心了弯院。大家都問父親為何要突然請客噩峦,父親給出的解釋只是老友難得相聚,只有坐在父親旁邊的我才明白真實的原因抽兆。
看著父親的臉上始終掛著的迷醉笑容识补,我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無意間第一次讓父親滿意了一回辫红。
8
兒子出生的后半年凭涂,我的調(diào)崗申請還沒有正式生效,仍在刑偵工作贴妻,與兒子的相處時間幾乎為零切油,等我調(diào)崗后恢復正常作息時,我在兒子眼里就像是個陌生人名惩。為了改變這種情況澎胡,我下班后常常將父母妻子“趕出家門”,增加我和兒子單獨相處的時間娩鹉。這一招效果顯著攻谁,兒子發(fā)現(xiàn)家里除我之外沒了其他大人可以依靠,漸漸也開始依賴我了弯予,這令我一時間獲得了極大滿足戚宦,也導致我開始越發(fā)溺愛、縱容他锈嫩。
很快受楼,父親意識到這個苗頭不對,開始在家人群里轉(zhuǎn)發(fā)有關(guān)各種嬰幼兒教育的文章呼寸,群里其他親戚也紛紛效仿艳汽。終于有一天,我被大家說煩了对雪,在群里回復:“請不要再給我發(fā)這些文章了河狐,我沒想過兒子將來能成為不得了的人,我只希望他平安快樂地長大慌植,謝謝各位好意甚牲。”群里終于沒人再說話了蝶柿,幾天后丈钙,父親說想跟我單獨聊聊。
“你有沒有覺得交汤,你正在變成我雏赦?”相向而坐劫笙,父親沉默良久,直到點上一支煙才突然開口星岗,“我當然是尊重警察這份職業(yè)的填大,不然也不會一做就是幾十年,可這份職業(yè)確實沒辦法照顧好家人俏橘,你和你媽對此應(yīng)該深有感觸允华。我之所以不同意你當警察寥掐,就是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轍,讓你的家人無法心安召耘。”
父親站起來走到我身邊污它,改為和我并排而坐:“我當年對你的期望,就是你現(xiàn)在對兒子的期望衫贬。我這些年對你媽媽的愧疚,就是你申請調(diào)離刑偵時對老婆的愧疚祥山,你正在慢慢變成當年的我》炫唬”
“再過幾個月,你就要30歲了斧散,是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供常,我和你媽身體都不太好,岳父岳母也會慢慢變老鸡捐,我們能為你做的事不多了栈暇,你正在成為一個付出漸漸大過索取的人,一個努力給予長輩箍镜、愛人源祈、孩子心安的人,希望你不要讓大家失望色迂。能做到吧香缺?”
“能!”其實歇僧,我很害怕父親會像當年一樣回我一句“能個屁”图张,然而父親只是拍拍我肩膀,便進廚房幫母親忙活去了。
2017年3月祸轮,兒子滿周歲兽埃,按照老家的慣例,這一天要“抓周”适袜。綜合家人的意見柄错,我們挑了算盤、字典苦酱、筆鄙陡、球、棋躏啰、紅包等物件趁矾,呈半圓擺放。父親卻臨時起意给僵,一定要把印有“警察”字樣的防爆頭盔加入其中毫捣,擺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兒子從半圓形的圓心出發(fā)帝际,朝正前方的紅包爬行幾步蔓同,又向右側(cè)偏頭看一眼橄欖球,最終往左轉(zhuǎn)過去蹲诀,猛然向前一躥斑粱,緊緊抱住警用頭盔脯爪,任憑大家怎么說“不算數(shù)”都不撒手。圍觀的親戚尚揣,包括妻子快骗,皆發(fā)出嘆息“這是要當警三代呀方篮!”藕溅、“你家還沒吃夠警察的苦呀蜈垮?”
只有一旁拍照的我和收拾碗筷的父親,在眾人倍感遺憾的唏噓聲中一言不發(fā)调塌,嘴角露出一抹藏不住的笑意羔砾。
作者 | 羅與張
編輯 | 沈燕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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