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落:再見只是轉(zhuǎn)身距離,中間隔著后會無期煤痕。
1梧宫、
金秋十月,這是個美麗而又遺憾的季節(jié)摆碉。每天清晨塘匣,伴隨著綠色警營嘹亮哨音,緩緩睜開雙眼巷帝,在晨風(fēng)中盡情舞動忌卤。不遠(yuǎn)處,那一列列整齊的方陣楞泼,正圍著操場轉(zhuǎn)著圈圈驰徊,不時傳來陣陣呼喊聲,扯著喉嚨吼著我覺得特別二的“一二三四”堕阔。
是的棍厂,特別二,不過這句話不是我說的超陆,而說這話的人雖然也經(jīng)常干些犯二的事牺弹,只是今年他已經(jīng)不在了。
似乎时呀,每一年的這個月张漂,眼前都會播放著不知道重復(fù)了多少遍的畫面。當(dāng)年谨娜,那個親吻我航攒,對我說“每天不管干什么,只要是集合戰(zhàn)隊都要喊那特別二的四個數(shù)趴梢,我都感覺自己特別二漠畜∈盎”的人辩昆,如今可安好筹吐?
一鳄逾、
營房前的幾株桂花樹不知在某個夜晚悄悄的開了酱鸭,整個連隊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抖仅,仔細(xì)品嘗瞧筛,空氣中還有著絲絲的甘甜侠碧,沁入心扉。
感受著甜到心田的呼吸廉丽,緩緩?fù)鲁鰩卓跐釟饩胛ⅲ瑤е鴿M是即將到來離別的愁緒。踱步走到那顆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大榕樹地下正压,閉眼合十欣福。榕樹旁的三角梅已盛放一個多月,紅的有些妖艷焦履,蠢蠢欲滴拓劝,像極了女子涂滿口紅的嘴唇,終歸還是忍不住湊近抽出一支細(xì)嫩枝椏嘉裤,輕輕放至唇邊親吻郑临,不自覺喃喃道:回家,真好屑宠。
思緒厢洞,逐漸飛遠(yuǎn),仰著頭依舊是最喜歡的四十五度角典奉,瞇著雙眼躺翻。
“班長,文書班長有事找你卫玖」悖”
耳旁傳來的呼喊聲將我拉入現(xiàn)實,低頭轉(zhuǎn)身:“知道了骇笔。對了省店,下次不要喊我班長嚣崭,我是通信員笨触,喊我老同志就行”⒁ǎ”
“是芦劣!班長!”
2说榆、
“梅兒虚吟,梅兒,我回來了签财〈浚”
“呀,燕兒你回來了唱蒸?怎么樣邦鲫?給我講講今年北方那邊好玩的事吧?”
“嗯,等會講庆捺。話說好久沒見古今,有沒有想我啊滔以?”
“啊~~~”“白叫取!D慊抵碟!”
兩聲特有的尖叫,打破了剛剛相聚尚未來得及講述的聲音坏匪。燕兒瞪著本來就不大的雙眼立磁,雙手不斷揮舞道:“梅兒,有人剛才親你剥槐,有人親你誒唱歧!”
“親了就親了,我還能有什么辦法粒竖,你叫這么大聲干嘛颅崩,嚇?biāo)牢伊恕蕊苗!?/p>
“什么叫能有什么辦法沿后?難道那個叫通信員的人趁我不在,經(jīng)常偷偷跑來占我家梅兒便宜朽砰?”
“哪有尖滚!”
“那你臉紅什么?”
“我才沒臉紅瞧柔,你臉才紅漆弄!再說我的臉本來就是紅的好吧?”
兩人爭的不亦樂乎造锅,全然忘記那人已經(jīng)快步離去撼唾。
二、
看著團(tuán)部下來的改選士官命令哥蔚,我楞在了原地倒谷。原來,那天晚上泡泡說的都是真的糙箍,不是他不想轉(zhuǎn)渤愁,而是轉(zhuǎn)不下來。
我記得當(dāng)時還給了他兩拳深夯,好歹也在師教導(dǎo)隊去了半年抖格,連隊怎么會舍得他?可真的沒有想到,他說的竟然是真的他挎,部隊的某些方面筝尾,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他說:我不像你办桨,一個電話就解決了筹淫。
聽著這句話,心里十分難受呢撞。不管我們在這2年里损姜,如何拼命、多么努力殊霞,即使為了年底能夠改選士官摧阅,我們拼了命的爭奪榮譽,可一切都只是虛假的绷蹲。對于沒關(guān)系的棒卷,亦如泡泡,和想用實力來證明自己的祝钢,亦如我比规,都很拼命。但是結(jié)果為什么卻與他們所信誓旦旦的不一樣拦英?如果只是我們的能力素質(zhì)還達(dá)不到肩上扛槍的資格蜒什,那我們認(rèn)命,但是為什么那些平時只知道躲的人疤估,花個幾萬塊灾常,打幾個電話就變得自然而然?難道铃拇,部隊的這些所謂的一套套都只是給像泡泡這樣老實人看的钞瀑?
這天晚上,我和小許在接待室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锚贱,我說:“小許仔戈,我要鬧一鬧∨±龋”
“你別犯傻,好不容易能夠轉(zhuǎn)士官千萬別害了自己晋修“赡耄”
“可是我不爽,很不爽墓卦【氪海”
3、
寒風(fēng)一陣陣吹來,不斷刺激著裸露在外的臉頰睁本,身體不自覺打了幾個寒顫尿庐。月光之下,那個名為通信員的人呢堰,踏著漫天繁星而來抄瑟。
他:“我轉(zhuǎn)士官了,小許回家了枉疼∑ぜ伲”
我:“嗯÷钗”
他:“可是我想回家惹资,小許想轉(zhuǎn)士官『焦耄”
我:“嗯褪测。”
他:“部隊部隊潦刃,這點不對汰扭。”
我:“嗯福铅÷苊”
他:“所以我決定鬧上一鬧』”
我:“這些不是你能決定和改變笆包,千萬別犯二÷缘矗”
他:“我知道我自己很傻庵佣,只是這次我很想范二⊙炊担”
我:“巴粪。。粥谬。 肛根。。漏策∨烧埽”
說完這句話,他將兩指間的猩紅彈入夜色之中掺喻,轉(zhuǎn)身離去芭届。
我看著剛剛落地即將熄滅的煙蒂储矩,對著漸漸融入黑暗中的那抹身影吼道:“傻啊你!你以為你是誰褂乍?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持隧?你只是一個上等兵,一個通信員逃片,或許以后你會是連隊的文書屡拨,可至少你現(xiàn)在不是!你有沒有聽到题诵,你給我滾回來洁仗!”
晚風(fēng)依舊,月光依舊性锭,繁星依舊赠潦,只是那只影,卻怎么都喚不回來草冈。
三她奥、
中午,飯后怎棱。在家屬房找到副連長哩俭,我說:“副連,小許沒有轉(zhuǎn)下來拳恋,泡泡也沒有凡资。”
副連一臉錯愕看著我谬运,隨即破口大罵隙赁,立馬拿出手機(jī)打給指導(dǎo)員:“指導(dǎo)員!怎么回事梆暖?為什么小許和泡泡被團(tuán)里刷掉了伞访?”
我站于一旁靜靜看著,心里不住冷笑轰驳。幾分鐘后厚掷,副連放下電話招呼我做下,泡了杯茶级解,發(fā)了支煙冒黑。
“小余啊,我會找他們談?wù)劦娜涑茫@事你就別管了薛闪。”
我問:“副連俺陋,是他們不夠資格豁延?還是連隊不需要他們?如果不是腊状,為什么連隊不保诱咏?每天說什么要好好干啊,表現(xiàn)出眾了缴挖,年底轉(zhuǎn)士官絕對排名考前袋狞,沒有問題!真的沒有問題嗎映屋,副連苟鸯?”
副連臉色極不自然的回道:“唉,你們還是太年輕了棚点≡绱Γ”
“副連,你錯了瘫析。我只是想看清一些東西而已砌梆,我想我知道了答案”嵫”
當(dāng)天晚上咸包,文書室隔壁的連干房傳來激烈的拍桌子聲、叫罵聲杖虾,而我烂瘫,卻只是蒙在被子里狂笑,直到笑出了眼淚奇适。
4坟比、
蹲坐于身前的那人,一支一支不住抽著煙滤愕,直到嗆到眼睛不住的流淚温算、咳嗽〖溆埃看著他滿臉瘋狂的笑意注竿,伸出的雙臂緩緩收回。
“我知道我自己挺傻的魂贬,不過這次我二的很爽巩割。你不知道,昨晚他們?nèi)齻€人吵了大半夜付燥,鬧的整個連隊都知道了宣谈,我要他們在我面前自己扇自己巴掌,我做到了键科∥懦螅”
“你為什么這么傻漩怎?真的沒什么意,這幾年嗦嗡,這樣的事我見的多了勋锤。”
“或許吧侥祭,可是我心里真的很爽叁执。拿身體撞墻這事,我干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矮冬,就這次最舒坦谈宛。自己做的承諾,如今被自己扇了回去胎署∵郝迹”
“唉。硝拧。径筏。。障陶。滋恬。”
一聲嘆息后抱究,各自便沒再出聲恢氯。他只是抽煙,一支接一支鼓寺。而我勋拟,只是看著,也只能是看著妈候。
沉默許久敢靡,他終于直起身來,狠狠滅掉才剛剛點燃的香煙苦银,拍拍屁股下的草屑轉(zhuǎn)身離去啸胧,遠(yuǎn)遠(yuǎn)的,耳邊清晰響起一句模糊的話“還沒玩夠呢幔虏。纺念。∠肜ǎ”
四陷谱、
時間走的很快,深秋十一月拖著它的尾巴在營房上看晃啊晃瑟蜈,怎么趕都趕不走烟逊。即將退役的老兵開始變得忙碌起來渣窜,大多數(shù)時間,我只是靜靜的立于營房角落焙格,看著他們修路鋪路图毕,為大榕樹堆砌新的欄桿夷都,把破舊的電話亭翻新眷唉。
依舊充當(dāng)著一個合格的過客,而那個被喚為通信員的人囤官,來找我的次數(shù)也逐漸變少冬阳。只是偶爾某個午后,他會輕輕來到我面前党饮,俯身親吻肝陪,和第一次一樣,溫暖而又陽光刑顺。
每當(dāng)這個時候氯窍,營房草地上的播放器里,總是會傳來一首首煽情的軍歌蹲堂,不管是《還想再當(dāng)一次兵》還是《離別歌》狼讨,聽著、唱著柒竞,總是難免感傷落淚政供。
他總是喜歡躺在草地上,微瞇著眼朽基,嘴里低聲哼唱布隔,直到嘴角的煙換了一支又一支。而這時的我稼虎,也是習(xí)慣靜靜立于一旁衅檀,輕輕的看著,也只能是看著霎俩。
今天早上起的很早哀军,細(xì)細(xì)數(shù)來這應(yīng)該是他們留在這的倒數(shù)三四天了吧。和以往輕松茸苇、嬉笑打鬧不同排苍,今天全連80號人的臉上,刻著的都是深深的悲傷学密。是的淘衙,今天是他們拔銜的日子,過了今天腻暮,他們當(dāng)中一部分人將脫去這身有些發(fā)白的軍裝彤守,而且再也穿不上毯侦。
5、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具垫,是的侈离,退伍老兵拔銜的日子,今天過后筝蚕,就不再是一名軍人卦碾,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今年,從一個地方小青年起宽,一步步走來洲胖,跨過了別人想不到的艱辛,也干過同年人基本不會干的事坯沪,成為一名合格軍人绿映,甚至是優(yōu)秀軍人,然后再度成為地方青年腐晾。
學(xué)習(xí)室內(nèi)叉弦,壓抑的氣氛籠罩在上空,連長一字一句宣讀著退伍命令藻糖,念到每一個人名淹冰,都會得到最響亮的回應(yīng),只因為這聲“到”颖御,將是自己軍旅生涯中的最后一聲榄棵。
沉默了一年的《駝鈴》聲,今天終于響起潘拱,不知是誰帶頭疹鳄,平靜的歌唱漸漸變得哭泣起來,沒有人想哭也沒有人愿意哭芦岂,不知為何瘪弓,只是這三十多個軍營男子漢,此時此刻禽最,同時落淚腺怯。一起落下的,還有陪伴自己幾百上千個日夜的肩章川无、國徽呛占,那些代表著榮耀、責(zé)任的象征懦趋。從今往后晾虑,自己就再也不是軍人,也再也回不到這個家了吧?
指導(dǎo)員做著最后的動員帜篇,反復(fù)叮囑著這些離去之人糙捺,直到最后哽咽的再也說不出一字一句。不知是誰人帶頭喊了一句“敬禮笙隙!”洪灯,幾十號人同時迅速抬起右臂與肩同齊,五指并攏掌心稍向內(nèi)竟痰,右手中指微貼太陽穴签钩,如此整齊劃一,如同之前做過無數(shù)次那樣凯亮。
脫去軍裝边臼,換上退伍服,我和要好的戰(zhàn)友游走在營房四周假消,用各自的手機(jī)拍著各種照做留念,或是裝逼賣萌岭接,或是范二裝傻富拗。我和最好的兄弟木木一起,在墻角怒放的三角梅處鸣戴,擺著了即萌又二的姿勢啃沪,手機(jī)咔嚓一聲,畫面在此永久定格窄锅。
五创千、
中午的伙食連隊特意加了很多菜色,從他們忙碌著殺雞殺豬中不難看出入偷,這越吃越少的飯追驴,也越來越豐盛,只是我知道疏之,他們肯定會食而無味殿雪,肯定會。
通信員沒有聚餐锋爪,因為他此時正躺在我面前的草地上丙曙,只是他這次并沒有穿軍裝。
“我退伍了其骄】髁”他叼著煙,淡淡開口道拯爽,全然不顧一旁驚愕呆立的我索抓。
我:“為什么?你不是已經(jīng)轉(zhuǎn)下來了嗎?”
“轉(zhuǎn)改士官命令和名單纸兔,是我偷偷告訴他們的惰瓜。”他知道我會問汉矿,所以輕描淡寫的解釋崎坊。“所以你退伍了洲拇∧巫幔”只是我知道,結(jié)果不會這么簡單赋续。
他:“是啊男翰,還挨了一個記過處分,不過連長偷偷告訴我纽乱,文書整理檔案時會偷偷幫我拿掉蛾绎。”
我沉默不語鸦列,他卻自顧自笑得開心租冠,也是,只有他這種習(xí)慣范二的人才能笑得出來薯嗤。
“不過顽爹,黨員和技術(shù)檔案撤銷了÷娼悖”
“镜粤。。玻褪。肉渴。。归园』剖”
“唉,從今以后庸诱,終于不用再喊自己覺得特別二的那四個數(shù)捻浦,可是不知為何,心里卻有重重失落感桥爽≈觳樱”
“你。钠四。盗扒。你9蚶恪!侣灶!”
看著他一副以此為憾的表情甸祭,我氣的頓時再次無語,真的很想踹他兩腳褥影,這個時候是擔(dān)心這個的問題嗎池户?
“你知道嗎?我想退伍回去以后先到處去玩玩凡怎,得把這幾年的全部都補(bǔ)上校焦,什么工作之類的全部給我滾蛋!我很慶幸自己關(guān)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2年而沒有瘋掉统倒,噢寨典,雖然還是偶爾會犯傻。說句難聽點的房匆,這里連他媽一頭母豬都沒有耸成!退伍后睡覺睡到自然醒,我想什么時候吃飯睡覺就什么時候吃飯睡覺坛缕,再也沒有那該死的哨音來催命墓猎!照理來說,這應(yīng)該是很幸福的日子赚楚,可是為什么此時的我卻開心不起來?”
我沒有回答骗卜,卻也是無法回答宠页。然后我和他,依舊是靜靜的沉默著寇仓,直到他起身離去举户。
尾聲
承載退伍老兵離去的康明斯大卡早已在籃球場集合待命,沒退伍的戰(zhàn)友提著大包小包行李依次登車遍烦,而那些退伍的在和旁人相擁訴說著什么俭嘁,他們美其名曰:給老兵送溫暖。
聽著值班員吹起最后一聲哨音服猪,站好最后一次隊列供填。
這天清晨的集合,這天早上的告別罢猪,這一場傾盆的暴雨近她,這一個整齊的隊列,這一段難舍的揮手膳帕,這一個莊重的軍禮粘捎,這一個再逢的誓言,這一個結(jié)實的擁抱,這一個猛然的轉(zhuǎn)身攒磨,然后淚水紛飛…
車子轟然發(fā)動泳桦,緩慢駕離營區(qū),兩旁列隊歡送的人拼了命的鼓掌娩缰,鞭炮聲隨之響起灸撰,營房角落里那一簇簇三角梅,漸漸被尚未退去再度涌上的淚水迷了眼漆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