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一回老家參加二舅的葬禮,葬禮隆重救恨、熱鬧贸辈、圓滿。二舅的墳就在村子東頭的地里肠槽,一望無際的麥田里走著走著出現了一片黛靑的松柏擎淤,身旁的表妹告訴我二舅的墳埋在那兒奢啥,那里是村里的公墳。
從此我對松柏敬而遠之嘴拢,總覺得它身上有一種肅殺之氣桩盲。表妹一一給我介紹二舅、三舅炊汤、五舅、婆婆的墳弊攘,還有一些親戚的墳抢腐。我們給二舅上完墳,給婆婆襟交、三舅迈倍、五舅也上了墳,我仔細地看了看婆婆的墳捣域,婆婆的墓碑上沒有南方人慣常的逝者的照片啼染,我不喜歡墓碑上刻有逝者的照片,我喜歡祭奠的時候每個人心里默默地想念逝者焕梅。
思念想念必須帶有時空性迹鹅。就像此刻我看著灰蒙蒙的遠方想你,想象著你像我小時候一樣贞言,一看見我來了你的臉上就露出了微笑斜棚,然后就從大門口的大石頭凳子上起身,邁著顫顫微微地小腳拄著拐杖向我走來该窗,這時候我心里高興地樂開了花弟蚀,但我的臉上也只是露出微笑。表妹捅捅我說“葬禮結束了該回去了”酗失,我們跟在送葬人的后面緩緩回了村子义钉,但我還是止不住地想你。
婆婆在世時和五舅住在一起规肴,五舅是婆婆的小兒子捶闸。婆婆不識字裹著小腳,年輕時就守了寡拖刃。
婆婆喜歡小孩子鉴嗤,婆婆的里孫外孫加起來十幾個,經常成群結隊竄進竄出序调,婆婆每次看著都樂呵呵的醉锅,從沒見她對哪個發(fā)脾氣。我小時候看起來文文靜靜悶不吭聲发绢,我媽一打我我就往婆婆家跑硬耍。
我記得有年的冬天垄琐,吃早飯的時候不知因為什么事我媽罵我罰我不吃飯,她的話句句象刀子一樣扎在我心上经柴,我難受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流蜡吧,眼淚一擦心一橫我就朝我婆婆家走去。
路邊田地里鋪著農民砍倒的玉米桿子蒋困,發(fā)黃的玉米桿子上集結著冬月的寒霜政恍,顆顆晶瑩剔透寒氣逼人,我看看霜看看天看看路一會兒我就忘了傷心牛哺,只顧朝前趕路陋气。
那個時候的農村國道基本看不到汽車,偶爾有一輛汽車開來引润,也是老遠就聽見震天響地“咣咣”聲巩趁,行人紛紛往路邊避讓。
我不怕汽車但我特怕人淳附,特別怕單身的男人议慰。那天也怪,估計天氣不好吧奴曙,農村人懶得出門趕集别凹,所以路上沒什么行人。走著走著我開始前看后看左看右看有沒有單身男人洽糟,沒人我就一陣狂跑番川,跑累了只有慢下腳步一步步往前挪。
還好有驚無險安全到了婆婆家脊框,一路我嚇得不行颁督。這時候的婆婆一般都在熱呼呼炕上坐著,北方冬天很冷浇雹,一般上年紀的老婆婆老爺爺沒事都在炕上坐著念念經沉御、吃吃飯、聊聊天昭灵,一天也就過去了吠裆。
我一去婆婆嘴一咧就笑了,我也笑了烂完。一路的擔驚受怕煙消云散试疙,然后婆婆從自己身后變戲法似地拿出一顆糖給我,婆婆也不問我為什么跑來了今天上不上學抠蚣,反正婆婆什么也不問祝旷,給我糖問我冷不冷要不要上炕暖和暖和,我就爬上炕和婆婆坐在一起暖暖手暖暖腳一會兒就不冷了,然后下炕去找表姐表弟玩怀跛。
晚上我睡在婆婆的身邊心里感覺暖暖地 距贷,因為我知道婆婆喜歡我。那個時候的農村人對孩子上學也不是很重視吻谋,我玩沒意思了就和去鎮(zhèn)上辦事的五舅順路回家了忠蝗。
每年農歷三月三廟會,在農村比過年還要熱鬧漓拾。一般鎮(zhèn)上的戲院里都要唱大戲阁最,鎮(zhèn)上的街道上有牲口交易區(qū),有意思的是買牲口的和賣牲口的都不能明碼標價還價骇两,兩個人隔著衣服用手指頭劃拉價錢速种,雙方拉鉤就成交。
有賣衣服的脯颜、有賣吃食的哟旗、有賣桌子凳子的贩据、反正應用盡有栋操,五花八們。這天是婆婆一年中最高興的一天饱亮,也是我一年中最高興的一天矾芙。
一大早五舅就把架子車拾掇好,車里鋪兩床厚被子近上,再拿一床蓋的被子剔宪,婆婆往里一坐幾個孫子孫女往兩旁一站,我覺得婆婆的車比國慶典里的禮兵車還闊氣壹无。
一家人浩浩蕩蕩出發(fā)了葱绒,每個人臉上笑開了花,經過我家路口的時候斗锭,我和哥哥媽媽早早守候在那兒了地淀,隊伍繼續(xù)擴大向鎮(zhèn)上開進,到了戲院的時候看戲的人已經熙熙攘攘岖是、密密麻麻但大家每個人都高高興興帮毁。
那個年代家家還沒電視、農民也沒什么文化娛樂豺撑,電影是年輕情侶的娛樂活動烈疚,看戲是許多老頭老爺子的終身愛好。到戲院的時候聪轿,我姨倆表妹表弟也加入了我們的隊伍爷肝,婆婆見到了自己的小姑娘小外孫外孫女,真是兒孫滿堂其樂融融。
這時候婆婆會從自己貼身衣服兜里拿出一些錢給大孫子阶剑,然后我們一哄而散一人手里拿一個三角型糯米糕大家一邊吃一邊甜甜地笑跃巡,五舅會給婆婆買一些湯湯水水的甜米酒啊、軟糯的糕點啊給婆婆吃牧愁。
看完戲看完熱鬧戲院里人群陸陸續(xù)續(xù)開始踏上回家的路素邪,這時候的國道上出現了一輛輛架子車,車里都是坐著一個小腳老太太猪半,車頭一個壯年男人拉車兔朦,車旁三三輛輛的孫子孫女跟著走,平時寂寥的國道這天頓時熱鬧了起來磨确。
小時候一到放暑假沽甥,我和哥哥腳底生風般跑去了婆婆家。五舅家里窮沒錢買凳子也不知到從哪里找來了兩塊大石頭放在門口當凳子乏奥,夏天婆婆白天沒事就坐在門口的大石頭凳子上曬太陽摆舟。
婆婆一看到我們仨,就笑了邓了,連忙帶我們進屋恨诱,五舅就開始殺西瓜,那個年代西瓜在農村可是個稀罕物骗炉,不是每家每戶的小孩都能吃上西瓜照宝。五舅人聰明承包了隊里十幾地畝地種西瓜,所以我們每年夏天愛去婆婆家玩句葵,想婆婆是真吃西瓜也是真厕鹃。
童年的我孤獨、沉默乍丈、內向剂碴。爸爸常年在外工作, 一年難見幾回面轻专。一次他回家我倆哥和我一看見他我們就順墻跟一溜煙跑了忆矛,他對于我們仨太陌生了,但那個年代就是這樣奇怪铭若。
媽媽一個女人又要種地又要帶孩子洪碳,可以想象十分辛苦,自然對孩子沒好脾氣叼屠。在我周圍很少有人對我露出笑臉瞳腌,婆婆的笑臉就像罌粟一樣讓我著迷,我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她镜雨、親近她嫂侍、依偎她,婆婆象安琪兒一樣溫暖了幼時我孤獨的心靈。
婆婆已離我遠去了挑宠,婆婆帶給我的愛我已回報不了她了菲盾,假如未來我成為了婆婆,我一定把婆婆給我微笑傳下去各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