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不同的人的眼里,有不同的味道棚菊。正如老年人喜歡緬懷過去,少年人喜歡憧憬未來叔汁,實際上不存在的時光是現(xiàn)在统求,老盧就不知道現(xiàn)在該干些什么检碗。
他起身先去了趟衛(wèi)生間,歲數(shù)大了好像身體里什么也存不住码邻。是的折剃,他已經(jīng)80多了,年輕時打拼的厲害像屋,雖然讓現(xiàn)在老了生活品質(zhì)提高了微驶,但也烙下了一身的毛病。像是腿腳不好开睡,拄了根拐杖;眼神不好苟耻,帶了個眼鏡篇恒;耳朵也不好使,帶了個助聽器凶杖。好在他的思想還是活躍的胁艰,只是他實在不知道該干嘛,銀行賬戶里的錢越來越多智蝠,自己往后能數(shù)的日子越來越少腾么,他想,真的是時候該干點嘛了杈湾。
“鈴……鈴……”電話響起來了解虱,老盧有些不開心。身邊的朋友一個個的要么走了漆撞,要么現(xiàn)在不能走了殴泰,給他打電話的除了推銷的,就是那個混蛋兒子浮驳,而那個混蛋兒子……老盧不開心的接了電話。
“喂离咐,爸奉件?我還以為你又睡著了瓶蚂,該吃藥了,醫(yī)生說……”話音未落瞳别,老盧大怒道:“我吃你娘個兒腿的藥祟敛,你嫌你爸死的慢是不是!我自己有沒有病我自己知道跑揉,你個小王八羔子打電話沒別的事就知道讓我吃藥历谍!”
電話那頭的聲音也發(fā)怒了:“死老頭你自己多大歲數(shù)你不知道辣垒!你現(xiàn)在能記得你兒子是誰我已經(jīng)燒高香了勋桶!你趕緊吃藥,別逼我啊例驹,你敢說個不字我現(xiàn)在就做飛機回來……喂?喂荤胁?”嘟……嘟仪召,電話響起了忙音,原來是老盧自己把電話掛了已旧。
“小王八羔子召娜,掛我電話玖瘸!他長本事了!還要回來找我璃诀,老子能讓你找到劣欢?哈哈哈”原來老盧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凿将,他找了一張紙放在桌子上,照著電話本寫下了一個老哥們的地址笛匙,這老哥們說來也好久沒見了犀变,原來是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获枝,只是還是那句話,年老了,誰也不愛見誰萨西,仿佛誰主動見誰就是為了送誰走似的……老盧寫完自己看了看旭旭,覺得很滿意持寄,穿上一件衣服就走了源梭。
老盧不知道去哪里稍味,他想起來了自己的老家废麻。自從父母去世后,那間房子就被鎖起來放了很久烛愧。那間房子承載了老盧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因為他有一個愛他的媽媽掂碱,一個勇敢的爸爸,一個幸福的家庭疼燥。老盧的妻子早他10年就走了沧卢,妻子在的時候他還不怎么想起來這里∽碚撸可是直到如今但狭,他卻越來越想去看看了披诗。
火車熟空,汽車息罗。老盧一路跌跌撞撞掂咒,總是有人過來對他寒暄,總是有人問他從哪來的挨摸,不管怎么樣,他終究是回來了。
飛機熔掺。兒子一路急急忙忙饱搏,總是有人打電話談生意,總是心里有些擔(dān)心有些放不下置逻,不管怎么樣推沸,他終究是回來了。
老盧拿著鑰匙的手哆哆嗦嗦券坞,這扇門好像還是幾十年前的樣子鬓催,哪怕門上的灰積落成了紋路,在他眼里卻好似發(fā)著光恨锚∮罴荩“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媽猴伶,爸飞苇,我回來了"老盧心里默默念道,鑰匙一捅蜗顽,門有些銹住了布卡。又使勁扭了扭,門開了雇盖。
門一打開忿等,那種回憶的光像是閃耀的老盧睜不開眼睛,還是那個沙發(fā)崔挖,還是那個電視機贸街,雖然上面的灰塵也很重卻仿佛是做舊的照片庵寞,早該有那種發(fā)黃的質(zhì)感了。
"兒子薛匪,你回來啦捐川!快來吃飯!"老盧難以置信的呆站在門口逸尖,剛剛那是什么聲音古沥?幾十年過去了,那聲音從未出現(xiàn)過哪怕在夢里娇跟,"媽岩齿,我回來了"他附和般的答道,期待著再一次的對話苞俘。
“趕緊進屋啊盹沈,你爸早就下班了在斗地主呢,就等你回來吃飯了吃谣∑蚍猓”那聲音又一次出現(xiàn)了,老盧激動的大聲的哭了出來:“媽岗憋!媽歌亲!”,可是等到老盧闖進屋子里澜驮,光暗了,聲音不見了惋鸥,取而代之的是滄桑杂穷,是老屋對他的無言控訴,你多久沒來了卦绣?
“媽耐量,媽,我要找媽媽滤港!”老盧跑了出去廊蜒,摔倒了,爬起來溅漾,先是笑山叮,后又大聲的哭了起來,哭著走出樓棟添履,哭著走到了大街上屁倔。有路過的人看到了他,躲開了暮胧,嘴里還暗暗罵道:"瘋子……”
兒子回到家锐借,發(fā)現(xiàn)家里面已經(jīng)空了问麸,老爺子不在家。桌子有個紙條钞翔,上面是趙大爺?shù)牡刂返难下簟鹤蛹泵Υ蛄藗€電話:“喂,是趙大爺嗎布轿?我爸去沒去您哪哮笆?”
"喂,你哪位巴院础疟呐?聽不清!“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一個老頭的聲音东且,也是不清不楚启具。
”我是小松啊,我是盧曉峰的兒子珊泳!”“哦鲁冯,老盧啊,老盧過來了嗎色查?來啊薯演,他要不來明年可夠嗆了,這邊在拆遷……”秧了,"唉跨扮,趙大爺你先看住我爸哈,我馬上就過去验毡『獯矗“
老盧呢?老盧還在街上閑逛晶通,這本是他從小就逛膩了的地方璃氢,如今卻怎么也不認識了∈桑“我要干什么來著一也,哦對,我要等我媽喉脖,我媽說她買完饅頭就回來椰苟,晚上吃紅燒肉……”老盧思緒飄著,人也飄了起來树叽,腿好像個風(fēng)箏尊剔,他覺得他只要一跳就能飛出去,飄著飄著,飄到了晚上须误,老盧坐在馬路牙子上挨稿,不說話也不動。
夜越來越深了京痢,向往光明的人都回到了暖巢奶甘,而躲在黑暗里的人則慢慢開始出動了。一個7祭椰,8歲的小孩從老盧身邊走過去臭家,又走了回來,狡黠的眼睛咋了咋方淤,對老盧說道:“老爺爺钉赁,我好幾天沒吃飯了,你行行好携茂,給我點飯錢吧你踩!”
老盧看著這個一臉真誠的孩子,茫然道:“我也沒有錢啊讳苦,我媽去買饅頭了带膜,一會兒就回來了……”
小孩愣了下,你媽鸳谜?你都多大歲數(shù)了膝藕!這老頭該不會瘋了吧?
老盧還在自言自語道:“我媽說她買完饅頭就回來了咐扭,我媽該回來了啊芭挽,我媽怎么還沒回來,我想我媽……”老盧說著說著斗大的淚珠就流了下來蝗肪,接著就是哽咽起來袜爪,嘴里還念著:“媽你咋還不回來呢,我餓了穗慕。”小孩看著不忍妻导,坐在了老頭旁邊逛绵,欺騙道:“額,我剛才看著你媽了倔韭,她說她先回去了术浪。你記得回家的路嗎?"老盧搖了搖頭寿酌,他的思維走到了死角胰苏,也許見不到媽媽他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小孩嘆了口氣醇疼,坐在了老盧的旁邊硕并,自言自語道:“你肯定是兒女不孝順法焰,腦子又有點問題,所以讓人趕出來啦倔毙!媽媽有什么好埃仪,我也沒有媽媽啊,現(xiàn)在不照樣活的自由自在陕赃!”老盧聽到了這句話卵蛉,思路反而走到了另一條路上,爭辯道:“媽媽怎么會不好么库,媽媽會做飯傻丝,媽媽會給你買好吃的,媽媽還會收拾家诉儒,床收拾的那么軟葡缰,房間收拾的那么亮……"老盧話未說完,小孩“切"了一聲道:“媽媽還會拋棄你允睹,媽媽說不管你就管你运准,說走就走呢!”老盧聽到這句話缭受,眼淚又開始打轉(zhuǎn)了胁澳,嘴里喃喃道:“不會的,媽媽不會丟下我的米者,不會的……”
小孩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韭畸,臉色卻出奇的平靜,慢慢道:“我爸喜歡打我媽蔓搞,打著打著我媽就走了胰丁。鄰居都告訴我說她不會回來了,我知道她走不是她的錯喂分。我只是想知道她為什么不帶我走锦庸,為什么?”小孩仰著頭蒲祈,看著星空甘萧,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梆掸,他站了起來扬卷,拉著老盧道:“走,我?guī)阏覌寢屓ニ崆眨 ?/p>
之后的日子怪得,老盧腦袋有些轉(zhuǎn)不過來彎。那個小孩帶著他坐在地上,面前放著一個碗徒恋,等著別人往里面扔錢蚕断,小孩會用這錢給老盧買饅頭,買好吃的因谎。老盧沒事的時候會聽這個小孩瞎扯基括,什么他往女人身上一撲叫媽別人就給錢了,老盧還很驚訝的問:“你有那么多媽媽财岔?”小孩總是笑著打著哈哈又過去了风皿。到了晚上,這爺倆會睡在一個大水泥管里匠璧,一個人也許會冷桐款,兩個人就不那么冷了。早上一縷陽光照射進來夷恍,常常讓老盧錯覺這是哪里魔眨,仿佛是一個新世界。
當(dāng)然老盧還是心心念念的要找媽媽酿雪,過去的事像放連續(xù)劇一樣遏暴,晚上做夢一天一集,這樣的日子過了不到半個月指黎,老盧生病了朋凉。老盧發(fā)著哼哼,小孩懟著他道:“別哼哼了醋安,早點睡杂彭,明天咱倆換個地方,這地方再呆警察就該來了吓揪!”老盧什么也聽不見亲怠,想翻身卻也翻不動。小孩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柠辞,摸了一下老盧的額頭:“我靠团秽,老盧你怎么了!老盧你別嚇我叭首,你等我习勤,我給你找藥去啊放棒!”小孩一骨碌爬了起來姻报,跑出了水泥管己英,跑出了老盧那力所能及的視線范圍……
“開門啊间螟,開門啊,有人嗎,有人生病了厢破!”小孩跑向了鎮(zhèn)子上為數(shù)不多的幾家藥店荣瑟,可惜都關(guān)門了。小孩有些害怕摩泪,有些著急笆焰,那就只好找人幫忙了!小孩找地方洗了把臉见坑,跑向了這么晚還開門的串店嚷掠,ktv,可是這種地方哪會有人搭理這個野孩子荞驴!小孩又跑向了一個夜間開的小賣店不皆,那里有個老奶奶,正帶著眼鏡看電視熊楼。
“奶奶霹娄,奶奶,求求你救救我爺爺鲫骗,我爺爺生病了犬耻!”小孩講到這里再也堅持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执泰,那老奶奶最是心疼孩子枕磁,趕忙問道:“別哭孩子,怎么了坦胶,跟奶奶慢慢說透典。”小孩擦了擦眼淚顿苇,趕忙說了老盧的情況和地址峭咒,老奶奶撥通了電話,叫著他的兒子趕緊過來纪岁。一家人到了以后凑队,小孩帶路終于把老盧送進了醫(yī)院。
老盧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幔翰,小孩孤伶伶的站在一旁漩氨。小孩在想啊,老盧年紀大了遗增,國家肯定會管他叫惊,不能再和他這么鬼混了。但是真是舍不得做修,老盧已經(jīng)變成了小孩唯一的朋友霍狰,唯一的親人抡草!算了,小孩咬咬牙蔗坯,轉(zhuǎn)身要走康震,可是又想起來了什么,跑到了醫(yī)院的走廊宾濒,攔住了一個護士腿短。
“護士姐姐,您能幫我一個忙嗎绘梦?幫我寫一張紙條橘忱。”小孩怯生生的問卸奉。
那護士笑的很甜鹦付,直接道:“當(dāng)然可以啊,你要寫什么择卦?”
小孩道:“就寫‘兒子敲长,媽媽愛你,等媽媽回來’”秉继。
小孩拿到了紙條祈噪,放到了老盧的懷里,哭著離開了尚辑。
老盧的兒子也終于找到了老盧辑鲤,是派出所通知他的。當(dāng)他看到自己的父親這樣躺在床上杠茬,心中滿是懊惱月褥,老盧還沒有醒台妆,他坐在一旁等仲义。
老盧不是沒有醒阳距,老盧在做夢葵姥,夢里還是他的媽媽,只是這次他好像又多了一個弟弟……
老盧最終還是醒了舞丛,看到了那張紙條撒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