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一鳴
大概在十年前蔼囊,我寫過一部中篇小說忱嘹,名字叫做《寂夜花園》。這是一本童話向的作品录别,文筆和設定都比較稚嫩——其實我挺喜歡這個故事朽色,很有想象力。鑒于我曾經(jīng)發(fā)表過不成熟的作品组题,結果砸了自己的招牌葫男,最終我沒敢把這部作品發(fā)表出來。只是偶爾心血來潮會看上幾眼往踢,從幼稚的故事行文里回味當年的心境腾誉。
那個時期我對寫作抱有很大的熱情,寫作是一項很私密的享受。我常常在夜晚寫作利职。當白日的溫熱退去趣效,在昏暗的燈光下,我的頭腦中那些如煙如霧雜亂無章的靈感就會沉淀下來猪贪。它們會化作一個個清晰的畫面跷敬,甚至一句句清晰的話語。我用不著去組織言詞热押,精美的句子會從頭腦順著雙臂流向鍵盤西傀,如同山澗清涼而清澈的小溪。通過寫作桶癣,我感覺自己的靈魂也被這溪流凈化拥褂。那時候在我頭腦中,我常逞滥幻想出一個月夜下的花園饺鹃,我所寫的每一個句子都是花園里發(fā)光的花朵。我把這個花園稱作“寂夜花園”间雀,它就是我的精神領地悔详。
在那篇同名的幼稚作品里,我是一個被魔法洗去記憶的守夜人惹挟。生活的世界只有黑夜茄螃,白天睡覺,晚上寫作连锯。寫出來的故事都會化作凡間的夢境归苍。每次寫完故事,我都會自然地走進一個灑滿月光的花園歇息萎庭,坐在草地上霜医,仰望夜空。每一顆墜落的星星最后都會化作一道光掉落我的眼睛里驳规,然后我的頭腦清晰浮出一個故事肴敛。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就把這個故事寫出來吗购。有一天我在花園里遇見了一個身穿白衣的美麗少女医男。我們因為對故事的喜愛而結識,接著日久生情捻勉,互有好感镀梭。然后少女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離開,而我卻被莫名追殺踱启。接下來我得知事實的真相报账,去尋找少女研底,經(jīng)過一些俗套的打斗和離別情節(jié),我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透罢,卻跟她意外相逢榜晦。
這個故事是我根據(jù)自己的寫作經(jīng)歷改編出來的。有一段時間我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羽圃,白天睡覺乾胶,晚上寫作,常常寫到凌晨三四點朽寞。那段日子里识窿,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守夜人,只能生活在夜晚脑融。每一天似乎都沒有什么變化喻频,日子流過的痕跡我?guī)缀鯚o從察覺。即便一個星期過去肘迎,好像就是幾次呼吸的時間半抱。坦白說,那是一種有點恐怖的感覺膜宋,好像自己的生命不知道被誰偷走了。我記得夜晚的房間里彌漫著舊款大屁股顯示器元件發(fā)熱的味道炼幔,桌子上放著一杯綠茶秋茫,旁邊還有一個帶著韭菜味道的盤子——媽媽給我蒸了餃子當夜宵。當我寫不動的時候乃秀,我就關了電腦肛著,打開房門,上床睡覺跺讯。我回味著剛剛寫下的情節(jié)枢贿,心里有滿滿的喜悅。從窗外飄進來空氣里刀脏,我聞到初秋的味道局荚。
那是我寫作最瘋狂的一段時間,對身體的傷害也大愈污,每個人都看出我那段時間變得更消瘦了耀态。在父母看來,這跟玩命沒有什么區(qū)別暂雹。之后我再也沒有為了寫作而顛倒日夜首装,特別是當我打算回老家寫作之后,我強迫自己改變寫作習慣杭跪,盡量在白天寫仙逻。但我也隱約感覺到驰吓,我身上大概還是流著“守夜人”的血。這些年來寫故事的靈感大部分還是在夜里獲得系奉。特別是喝了咖啡而失眠的夜里檬贰,在夜深人靜之際,拿著一個本子寫寫畫畫常有收獲喜最。
《寂夜花園》這部作品因為故事設定的需要偎蘸,以及當時的一些個人幻想,我在作品中加入了白衣少女這個角色瞬内,期望在這個美麗的精神世界里可以出現(xiàn)一位異性知己迷雪。而在真實世界中,寫作往往是孤獨的虫蝶,而又因為這種孤獨而自由章咧。在很久之前,我曾寫過一篇隨筆能真,標題是《在黑夜里放風箏》赁严,寫了一些關于寫作的感受。當時我認為寫作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粉铐,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疼约。但是那種快樂就像一個人在黑夜里放風箏,別人都看不見蝙泼。甚至程剥,自己都不知道風箏飛得多高,唯一知道的汤踏,就是自己享受著那個過程的樂趣织鲸。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沒有想過要寫作謀生溪胶,也沒有想過自己應該走作家路線搂擦。那個時候就是在黑夜里放風箏,開心就好哗脖,不在乎風箏飛多高瀑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寫作上有過焦慮的時期,沒有取得成績的時候寫作是一件自娛自樂的事情才避,一旦取得了一些成績就會想方設法去保持丘损。讀者的期望,自己對質量的要求工扎,都成了壓力徘钥。之前的那一點成績反而像是絆腳石,讓寫作成了一件艱難的事情肢娘。
《孤獨小說家》這部作品里說到這樣一種情況呈础,年少成名有可能會毀了一個作家的前程舆驶。有些作家的處女作得了一個含金量非常高的獎項,幾乎是寫作生涯里所能取得的最大成就而钞。之后他們再沒有新的作品面世沙廉,因為第一部作品的高度他跨不去。當他認為自己即將創(chuàng)作的小說無法超越之前的作品臼节,他就沒有勇氣寫出來撬陵。當然,不能說這是多壞的事情网缝,只不過如果他們晚一點獲獎巨税,也許會寫出更多優(yōu)秀的作品。
在小說課程中粉臊,我向作者朋友們爆過自己的寫作黑歷史草添,我從前寫出來的東西是如何不堪入目——當然,現(xiàn)在寫出來的文章也不見得很好扼仲。我在寫作上不太挑剔远寸,當我寫得很差的時候,我沒有嫌棄自己的作品屠凶,反而時時看回它們驰后,滿心歡喜;當我慢慢寫出自己風格之后矗愧,我也很少把自己的作品跟別人的進行對比倡怎。我承認別人寫得很好,但也不覺得自己寫得很差贱枣。我覺得這種“謎之自信”是上天贈給我的禮物,它讓我避開了很多干擾颤专,專心寫自己的作品纽哥,可以走得更遠。坦白來說栖秕,在寫作上我走得非常慢春塌,我也常常跟作者朋友們說,你們的起點比我高簇捍,如果堅持個幾年只壳,你們當中大部分人會寫得比我好。這是真心話暑塑。
在寫作這一程里吼句,我也焦慮過,我也渴望寫出能讓自己成名的作品事格。寫了兩年多都沒有怎么看到起色惕艳,硬是把焦慮磨成麻木狀態(tài)搞隐,也可以說看淡了。我想到自己身上“謎之自信”的特質远搪,也許我感覺良好的作品在讀者眼中只是“不過如此”的程度劣纲。所以,還是安心寫吧谁鳍,也許到了某一天老天覺得我的心智足夠成熟癞季,可以坦然面對自己的超常發(fā)揮,它就會給我這樣一個機會倘潜。而在這個過程中绷柒,我安心在寂夜花園里種種花草放放風箏就好。我也期待著有一天突然晨光亮起窍荧,我抬頭一看會發(fā)出感嘆:“哎呀辉巡,原來風箏已經(jīng)飛得這么高了!”
一點美好的希望蕊退,與大家共勉郊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