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重讀蕭紅的《呼蘭河傳》樟结,勾起很多童年的回憶琼开,當(dāng)讀到賣麻花那段易结,眼前不禁出現(xiàn)30多年前我家賣麻花的情景,于是再也無心繼續(xù)讀,而是急于拿起筆書寫那些存在于自己頭腦中有關(guān)著時代烙印的畫面搞动。
那應(yīng)該是我七八歲時的光景躏精,頭腦活泛的媽媽,不知道是基因傳承(姥爺在供銷社工作過)滋尉,還是受婆家環(huán)境的影響(爺爺是供銷社司機)玉控,她讓爸爸每隔幾天從30里路以外的鎮(zhèn)上買回一箱麻花飞主,賣給村里人當(dāng)奢侈零食狮惜。
在那個年月,能買麻花的畢竟是少數(shù)人碌识,好在我們村子還很大碾篡,大約有500戶人家,一箱麻花有50根筏餐,只需兩天一箱麻花就能售罄开泽。
我從小就不愛說話,但是觀察能力很強魁瞪,那50根麻花的去處竟然掌握得一清二楚穆律。
大約有20根麻花是賣給村委會的。
當(dāng)時村上最高領(lǐng)導(dǎo)稱大隊書記导俘,他組織幾個村干部開會時每個人都是盤腿圍坐著峦耘,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張報紙,大隊書記是文盲旅薄,由其他人讀報紙給他聽辅髓,但是他的記憶超級好、理解能力也強少梁,讀完的報紙他能大段大段地在村廣播上宣講給全村人洛口,聲音特別宏亮有氣勢:廣大貧下中農(nóng)┈
或許在別人讀報紙時他的嘴是閑著的,或許是開會時間正好是飯時凯沪,總之他會讓大隊上看屋的老頭去我家買20根麻花第焰,用一個搪瓷盆裝著,因為我家就在大隊的后院妨马,麻花剛進(jìn)回來大隊就能看見挺举,所以很多時候那麻花還是熱乎的,20根不僅可以裝滿一大盆身笤,還帶著碼成個小山豹悬。大家一邊開會,一邊吃著麻花液荸,手油亮亮的瞻佛,嘴唇也油亮亮的,精神頭可足了。
估計這種消費是不能入公賬的伤柄,所以大隊買麻花總是賒賬绊困,要等豆子下來時用豆子還,那豆子一定是沒收某個手腳不老實去偷地的人的适刀。
大約有10根麻花是賣給看地的人的秤朗。
我們村上種的大田多數(shù)是玉米和黃豆,多年“大幫哄”養(yǎng)成的“偷”的習(xí)慣一時改不過來笔喉,還是有很多人會到地里去偷玉米棒或者黃豆夾的取视,因為黃豆更值錢,也方便攜帶常挚,偷的人就更多些作谭。
于是大隊組織了一些“看青”的去專門管這件事,這些人大都身強體壯奄毡、年富力強折欠,也不怕黑,手里拿著鐮刀吼过,潛伏隱蔽處锐秦。他們在剛開始發(fā)現(xiàn)人偷地時并不出聲,就在那靜靜的蹲著盗忱,任憑蟲蟻爬了一腿酱床,甚至鉆進(jìn)褲筒啃噬著皮屑也老老實實地不動,只等著偷地人裝滿了口袋售淡,扛著“勝利品”往家走的時候斤葱,他忽地出現(xiàn)了,人贓并獲揖闸!
贓物自是交給大隊揍堕,偷地的人被罰一些錢物。
“看青”們都是年輕的壯小伙汤纸,餓的自然快衩茸,有時候就忍不住自己也偷點兒豆子拿到我家換麻花,因為是偷來的要迅速交易贮泞,豆子自然是不用過稱的楞慈,其實也沒法準(zhǔn)確過稱,因為那豆子很多還在豆莢里啃擦,豆莢有的還連在豆秧上囊蓝。所以我們目測一下說值幾根麻花,就可以了令蛉。
大約有10根麻花是賣給老人和半大小子的聚霜。
村里的老人子女都很多狡恬,尤其是女兒怎么也得有三四個,于是女兒總是給勞累了一輩子的媽媽一點兒零花錢蝎宇,一個女兒一年給個幾塊錢弟劲,老人也就有了十幾塊的小金庫了。零花錢都是紙幣姥芥,疊好卷在一起兔乞,就縫在貼身的內(nèi)衣兜里,因為每次只舍得買一根麻花凉唐,所以找回很多零錢庸追,有角、有分熊榛,幾分錢也拿回的是紙幣锚国,這樣便于藏匿(防止被不孝的兒媳想方設(shè)法弄去)腕巡。
這點兒零花錢主要用在兩個地方玄坦,一是買麻花解解饞,一是買鎮(zhèn)痛片緩解一輩子積攢的各種疼痛绘沉。
不知道是什么工藝做成的麻花煎楣,及時放了兩天依然是軟軟的、香噴噴车伞,所以這些老人即使沒了牙齒择懂,用嘴唇也能將麻花碾碎,咋嘛出滋味另玖。
半大小子手里是不可能有零花錢的增蹭,但是他們只要勤快些芽卿,在秋天就能弄來一些豆子。你別擔(dān)心,他們并不是用偷的法子弄晤硕,而是去撿,跟在收豆子的車后面撿車上掉下來的泰佳,或是地里沒有收干凈的帶著豆莢的豆稈萎胰,然后將這些豆稈放在一塊平地上,用腳使勁的左右踩妆丘,或者直接在上面蹦锄俄,豆子就從豆莢里蹦出來,然后抖起豆稈勺拣,落出混在一起的豆莢屑和豆子奶赠,然后用雙手高高捧起這些混合物,借著風(fēng)力药有、甚至用嘴加力吹一下毅戈,豆莢屑便飛走了,只剩下一粒粒飽滿的、圓滾滾的豆子竹祷,它們就是半大小子的零花錢谈跛。
因為這份零花錢弄來著實不易,家里人口又太多塑陵,他們只能偷偷地獨自享受著麻花的香甜感憾,每次都是在我家的院子里就把麻花吃干凈了,吃的時候還要東張西望有沒有人進(jìn)院子里令花,吃完還要把嘴唇上的油亮弄掉阻桅,防止被弟弟妹妹、或者侄子侄女發(fā)現(xiàn)兼都。
還有10根麻花一部分賣給小媳婦嫂沉,一部分賣給富戶、一部分我們自己家留下了扮碧。
小媳婦要么是新婚趟章,手里有些彩禮錢,要么是懷第一胎被寵溺慎王,所以能吃到麻花蚓土,到了第二胎、第三胎恐怕就沒這個待遇了赖淤。
即使是剛剛解散生產(chǎn)隊蜀漆,那時村里也是有貧富差距的,干好差事的咱旱、或者勤快人口又少的家里相對富足确丢,所以偶爾也會來買麻花。
我們自己家吐限,只有三口人鲜侥,父母又極其勤勞、精明毯盈,所以自然屬于富戶剃毒,加上自己家供應(yīng),每箱麻花總要留幾根自己吃的搂赋。
但也不是隨便吃赘阀、管夠吃、想吃就吃脑奠,雖然那時很小基公,我還是知道要考慮成本的,所以每次為了自己額外再吃點兒宋欺,我背著爸爸媽媽總是把麻花頭上的小疙瘩掰下來(他們以為是讓馬車顛婆掉的)轰豆,大約有一節(jié)指頭那么大胰伍,但是一箱只能掰幾根麻花的,多了就會露餡了酸休。
如今骂租,農(nóng)村的超市食品琳瑯滿目,麻花已經(jīng)退出了零食的舞臺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