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砂心,文責自負懈词。
文/ 滑稽的菠蘿
戰(zhàn)爭仍在繼續(xù),可我恐怕等不到炮火停歇那一天了辩诞。我不知道為什么打仗坎弯,我只是一個士兵,我無法左右戰(zhàn)局译暂,也沒有辦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抠忘。
我倚靠在一片殘垣斷瓦上茍延殘喘,敵軍的攻勢越發(fā)猛烈了外永,一天前的三次轟炸崎脉,讓這里沒有了完整的建筑,也沒有了活人伯顶。
我感受著開裂的嘴唇和抽搐的腸胃囚灼,我知道好運恐怕不會第二次降臨——我的腿受了傷,無法動彈祭衩,且不說有沒有抗感染的藥品灶体,就糧食和水的匱乏這一條,就讓我根本無法支撐到救援隊趕來——所以掐暮,我死定了蝎抽。
“咕咕……”
是鴿哨聲。
我勉強睜開眼睛路克,看見了一只白色的鴿子樟结,它正在我的頭頂盤旋。
它落在了我身旁精算,用烏黑透亮的眼眸望著我瓢宦,細長的腿“吧嗒吧嗒”踩在碎石上。
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啊殖妇。
這只鴿子于我而言刁笙,猶如干枯大地上的及時雨。
我渴極了,也餓極了疲吸,我抓過根本沒有反抗的鴿子座每,一口咬在了它的脖子上,貪婪地吸吮著它的血液摘悴,它在我的手中掙扎著死去峭梳。
抱歉。
希望下輩子蹂喻,你不要遇到我葱椭。
鴿子的血肉有些辛辣苦澀,但對于此時的我口四,無異于佳肴美味孵运,我就此飽餐了一頓,才細想這只鴿子為何會自己送上前來讓我吃蔓彩。
它的腿上用白色細線捆綁著一張紙條治笨。
原來是只信鴿。
我打開了那張字條赤嚼,稚嫩的筆觸展現(xiàn)在我的面前:
爸爸旷赖,你怎么還沒回來,家里的脫水蔬菜和壓縮餅干都快吃完了更卒。媽媽說等孵,只要家里的食物都吃完了,你就會回來蹂空,你快回來吧俯萌,我好想你。
01
“馬俊腌闯,馬可痢雕憔!”女人站在鴿子籠前姿骏,一邊數(shù)著里面的鴿子數(shù)量,一邊尖聲叫著斤彼。
一個圓臉男孩從房間里跑了出來分瘦,看見女人的姿勢,頓時停下了腳步琉苇,低聲喊了一句:“媽媽。”
“你怎么看的鴿子牧氮,少了一只你都不和我說文搂?”
小馬俊捏了捏衣角,呼吸略微急促,他大聲說話來掩飾心虛:“一二三四六七八九十十一土陪,沒少啊昼汗。”
女人愣了愣鬼雀,又將籠子里的鴿子數(shù)了一遍顷窒,然后罵道:“這里可是六樓,又沒有踏腳的地方源哩,小偷怎么上得來鞋吉?真是該死的戰(zhàn)爭,該死的小偷励烦∥阶牛”
女人從天臺朝下看了看,又指著小男孩罵道:“你也是坛掠,這么大個人了漆魔,數(shù)數(shù)也不會,真不知道像了誰却音「穆眨”
說著,女人從鴿子籠里取出一只鴿子來系瓢,用細線捆綁住了它的腿阿纤,提著就往房間里走去。
“媽媽夷陋,你抓鴿子做什么欠拾?”小馬俊拉住了母親的衣袖,不讓她離開骗绕。
“抓鴿子做什么藐窄?你說我要做什么?”女人不耐煩地甩開小馬俊的手酬土,說:“人都活不下去了荆忍,還養(yǎng)鴿子,已經少一只了撤缴,我們不吃刹枉,全喂了別人嗎?”
女人提著鴿子大步朝房里走去屈呕,絲毫不顧已經哭得聲嘶力竭微宝,不住喊著“媽媽”的小馬俊。
02
我要活下去虎眨。
我的妻子還在家等著我蟋软,我參加這場戰(zhàn)役的時候镶摘,女兒才剛剛出生,尚未斷奶岳守,那小小的五官擁擠在臉上钉稍,不知道如今長開了沒有,家里的老母親恐怕也很想我吧棺耍,她累了一輩子贡未,將我拉扯長大,我不能沒有盡孝就這樣離去蒙袍。
所以我必須俊卤,必須要活下去。
但是已經第五天了害幅,兩天前吃的那只鴿子消恍,已經完全消化了,我再次面臨死亡以现,而救援隊還沒有到狠怨。我甚至不知道究竟還有沒有救援隊。
這樣的日子簡直讓人絕望邑遏。
我的腿已經徹底沒有了知覺佣赖,但它居然沒有感染〖呛校可我即使沒有死于感染憎蛤,也會死于饑餓與缺水。
再來一只鴿子吧纪吮。
我不由得貪婪地想著俩檬。
正在這時,遙遠的天空中碾盟,出現(xiàn)了一個白點棚辽,它越來越近,盤旋著落在了我的身旁冰肴,與兩天前的那只一模一樣屈藐。
是鴿子。
老天爺嚼沿,沒想到好運再次降臨了估盘。
我沒有猶豫,抓起那只鴿子就咬住了它的脖子骡尽,它幾乎沒有什么掙扎,便已經死去擅编。
我如饑似渴攀细,很快就喝干了它的血箫踩,然后開始吃肉。
鴿子腿上依舊有一封信谭贪,還是那個孩子境钟。
我不由得感到愧疚,這只鴿子來到這里俭识,是為了尋找那孩子的父親慨削,可卻被我吃了……
“爸爸,你收到信了嗎套媚?鴿子沒有飛回來缚态,媽媽以為是小偷偷了鴿子,氣得罵人堤瘤,我以為是她舍不得爸爸的鴿子玫芦,可是媽媽竟然把鴿子給殺了,她竟然說鴿子是食物本辐。我好難過桥帆。爸爸,你快回來管管她吧慎皱,不然你的鴿子就要被她吃光了老虫。”
03
“該死的小偷茫多!”女人站在鴿子籠前跺著腳张遭,尖聲叫罵著,“又少了一只地梨!”
小馬俊低頭站在一邊菊卷,死死拽著他的衣角,不發(fā)一言宝剖。
女人焦慮地在天臺上走來走去洁闰,一會兒之后,她忽然頓住腳步万细,從籠子里抓出來兩只鴿子扑眉,捆綁好,抿著嘴唇進了屋赖钞。
小馬俊還想阻止腰素,但想起第一次的失敗,他還是忍住了雪营,可眼淚已經在他的眼眶之中打轉弓千,他難過得渾身顫抖起來,他猜得到母親要干什么献起。
果然洋访,很快他就聽到屋子里鴿子的悲鳴镣陕,他知道母親又將鴿子殺了,這次是兩只姻政。
可接下來呆抑,他意識到他錯了。
因為母親再次折返的時候汁展,再次抓了兩只鴿子鹊碍。
“媽媽,你要干什么食绿?媽媽侈咕,這是爸爸養(yǎng)的鴿子啊§牌郏”
女人甩開小馬俊的手乎完,瞪著眼睛對他說:“你爸爸可能早就死了,我們的糧食吃完了品洛,不吃這些鴿子树姨,我們都會死∏抛矗”
說完帽揪,女人邁步離開,隨后又是鴿子的悲鳴聲傳來辅斟。
“不……不要殺鴿子转晰。”
淚水徹底打濕了小馬俊的臉蛋士飒,他伸手用力扯開了鴿子籠查邢,從里面將剩下的鴿子抓了出來,雙手托舉將其放飛酵幕。
“飛吧扰藕,飛吧,你們快去把爸爸找回來芳撒〉松睿”
“馬俊笔刹!”女人的尖叫聲出現(xiàn)在屋舍門口:“你在做什么芥备?”
女人沖到鴿子籠前,先是看了看已經展翅飛遠的白點舌菜,然后高高舉起了手萌壳,狠狠甩了小馬俊一個耳光。
“爸爸沒死,媽媽讶凉,爸爸一定沒死染乌∩娇祝”小馬俊捂著臉懂讯,跪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哭著台颠。
04
第八天了褐望,依舊沒有救援隊,或許我注定要死在這里串前。
戰(zhàn)爭瘫里,該死的戰(zhàn)爭。
我抬著頭荡碾,呆愣愣地看著遍布煙塵的天空谨读,仿佛整個天地,從古以來就是灰色坛吁。
突兀的劳殖,天空中遠遠飛來了三個白點。
這次是三只嗎拨脉?
我的精神頓時振奮起來哆姻,因為那意味著食物的到來,而我大概又可以因此多活上一段時間玫膀。
我勉力坐了起來矛缨,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可轉念一想帖旨,我決定還是只吃一只吧箕昭,剩下兩只讓它們飛回去,這時候恐怕無論哪里都困難解阅,有兩只鴿子飛回去落竹,起碼那孩子還可以多活兩天。
就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瓮钥,三只鴿子落在了距離我不遠的地方筋量,我咬著牙趴在地上,雙手攜帶著身體碉熄,朝其中一只爬了過去桨武。
但是這三只鴿子卻似乎不同于之前兩只的親人,它們甩動著細腳走開锈津,似乎在躲著我呀酸。
我有些懊惱,手上的力氣加大了一些琼梆,速度也更快了一些性誉,就在我要伸手去抓的時候窿吩,其中一只撲騰著起飛,帶著另外兩只離開了原地错览,落在一具尸體邊纫雁,“咕咕”地叫著。
我不由得一愣倾哺,這具尸體穿著的好像是情報處的軍裝轧邪,尸體只剩下半截,他的皮膚已經有些腐朽羞海,但仍然能看得出來忌愚,他死前正雙眼圓瞪,死死盯著前伸的左手却邓,而他干柴般的手中似乎捏著什么東西硕糊。
我咬著牙爬了過去,這一次鴿子并未飛走腊徙,我拼力摳出尸體手中的東西简十,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一封信。
而信中的內容讓我瞳孔猛縮昧穿。
這場戰(zhàn)爭的關鍵節(jié)點竟然是……
05
女人將鴿子腌制烤干勺远,這樣可以存放得更久一些,她氣兒子放走了三只鴿子时鸵,一整天都沒有給他吃東西胶逢,好讓他知道食物的可貴。
但是看著小男孩落寞的背影饰潜,女人又有些于心不忍初坠,嘆了口氣,上了天臺彭雾,打算用溫和一些的方式再勸一勸兒子碟刺。
“媽媽,爸爸回信了薯酝,爸爸回信了半沽。”小馬俊揮舞著手中的紙條吴菠,興奮地呼喊著者填。
女人愣了愣,她看見了立在鴿籠上的兩只鴿子做葵,鼻子一酸占哟,手中的腌鴿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但她卻沒有去撿那只鴿子,反而是搶步沖上前榨乎,奪過了兒子手中的紙條怎燥。
“孩子,這條信息很重要……”
女人并不認識紙上的筆跡蜜暑,也不知道這條信息的價值铐姚,但這是信鴿從前線帶回來的消息,這是她的丈夫——一個情報處處長——托人帶回來的信息史煎,那就一定很重要谦屑。
女人將另外一只信鴿腳上捆綁的厚紙條取了下來驳糯,她認出了丈夫的筆跡篇梭,急忙回到屋子里,撥通了丈夫曾給她留下的電話號碼酝枢。
06
戰(zhàn)爭結束了恬偷,我失去了雙腿,但我活了下來帘睦。
因為我身處那場戰(zhàn)役之中袍患,所以我清楚地知道那條信息是戰(zhàn)役的關鍵節(jié)點,那個死去的人真了不起竣付,恐怕轟炸也是為他而來诡延,他是個英雄。
但救援隊找到我的時候古胆,組織認為是我冒死運送了那條信息肆良,他們感謝我的貢獻,可我卻覺得我就像是一個偷竊者逸绎,我深知自己有愧惹恃,我向組織坦白了,組織雖然因此收回了給我的功勛棺牧,但依舊給了我最高的禮遇巫糙,而關于我與鴿子的故事,卻是就此傳開了颊乘。
如今我是一個垂垂老矣之人参淹,女兒推著我的輪椅來到一處地方。
那是一棟重新修葺的六層小樓乏悄,介紹用的木牌上寫著: 戰(zhàn)爭紀念館浙值。
電梯把我們帶到天臺,玻璃護欄中是一個銹跡斑斑的鴿子籠和一尊蠟像纲爸。
蠟像是一個少年正在放飛一只鴿子亥鸠。
“謝謝。”我認真地低喃负蚊。
完神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