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自亦,是一名男覡。
故事發(fā)生在漢武帝暮年靴拱,也是我曾最輝煌的時候绿聘,但那次發(fā)揮的并不是我通靈的能力,而是我的表演能力。
暮冬初春之際,我身穿一襲青衣頂著凌冽的寒風(fēng)與撲面而來的雪花,走在奔赴皇宮的路上艘希,懷中揣著師傅給當(dāng)朝宰相張湯的密函。
那年硅急,深受漢武帝寵幸李夫人身患惡疾覆享,不幾天便歸了西,李夫人風(fēng)華絕代营袜,美艷不可方物撒顿,琴棋書畫樣樣不俗,尤其拍的一手好腰鼓荚板,伴隨著婀娜的舞姿凤壁,能讓漢武帝那顆已經(jīng)衰老的心頓時怦怦跳動吩屹。隨著李夫人的逝去,神志不清的漢武帝昭告天下拧抖,有可以讓他與李夫人相見的煤搜,封為國師
師傅派我在最快的時間來到宮內(nèi),將密函交到宰相張湯手上唧席,而張湯像是一直在等待我的到來似的擦盾,急忙翻看密函,緊張的表情在閱讀過密函之后漸漸放松下來長嘆了一口氣:“接下來準(zhǔn)備吧”
準(zhǔn)備工作秘密進(jìn)行淌哟,我把所用各種材料與園中布局位置告訴了工匠迹卢,抽出了時間,離開了宮殿徒仓,在繁華的帝都中閑逛腐碱,似乎渴望著新鮮的事物發(fā)生,當(dāng)然蓬衡,這些臨行前師傅都是嚴(yán)厲禁止的,但我近十年都未曾離開師傅半步彤枢,心里想著狰晚,只要前來的任務(wù)能夠完美落幕,一切都還說的過去缴啡,畢竟我還是個不過十六七的小伙子
中午時分壁晒,在一家酒樓前嘈雜的人群中,我遇見了穆靈业栅。他一身道士打扮秒咐,目光如炬。他迎面過來碘裕,拉起我的手携取,徑直走向酒樓,“我就知道帮孔,營陵道長會派他的徒弟來的雷滋,果然,果然!”我們在酒樓的一隅坐定文兢,穆靈繼續(xù)說:“營陵道長真是高人啊晤斩,培養(yǎng)出來的徒弟已經(jīng)可以獨當(dāng)一面了。想當(dāng)初姆坚,與他結(jié)伴云游四海切蹉斗法澳泵,不亦樂乎!可惜,營陵道長名望如日中天之時兼呵,卻突然銷聲匿跡遠(yuǎn)離江湖兔辅,連昔日好友也閉門不見腊敲,讓人唏噓、納悶幢妄⊥醚觯”
遇見穆靈也在師傅預(yù)料中,但師傅卻沒有告訴我應(yīng)對之策蕉鸳,所以我裝出認(rèn)真傾聽的樣子乎赴,心里盤算著如何離開。
“你報名了嗎?”穆靈突然轉(zhuǎn)移了話題潮尝。我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榕吼。
“看來你還沒有報名∶闶В”他快速夾起一塊肉送到嘴里羹蚣,“朝廷的手續(xù)真是煩瑣,還要報名乱凿、審查顽素、批準(zhǔn),才不管皇上在那里早已望眼欲穿夜不成寐!”
我編了一串謊言并繞了十幾個彎道徒蟆,回到皇宮胁出。躺在床榻上,我猜不透師傅的意圖和那封信函的內(nèi)容段审。宰相張湯來了全蝶,他詢問準(zhǔn)備工作的進(jìn)度,并告訴我如云的高手已經(jīng)會集京城寺枉,好在他已經(jīng)采取措施為我贏得時間抑淫。“穆靈也來了姥闪,消息如果傳到皇上耳朵里始苇,皇上會直接召見他的】鹪”張湯最后說埂蕊,然后他嚴(yán)肅地等待我的回答
“連夜干活,明天晚上招魂疏唾⌒钛酰”我說。
關(guān)于穆靈槐脏,我聽師傅親口講過幾件事情:
漢武帝年輕時喉童,并不相信神仙法術(shù)。一年夏天天氣炎熱,他在皇宮里百無聊賴堂氯,一位妃子說有一男覡巫術(shù)了得蔑担,可請來博皇上一笑。來的男現(xiàn)正是穆靈咽白,他年少貌美啤握、身材挺拔【Э颍皇上心情沉重排抬,指著花園一角的一堆新墳說:“這里埋著我的一位愛妃,你如果能說出她的年齡和模樣授段,我會重賞你!”穆靈見墳前的案幾上擺放著繡花綢衣蹲蒲,下面是一雙繡花鞋,他搖搖頭侵贵,閉上眼睛届搁。“還要我等到何時?”皇上很不耐煩窍育】溃“可是,土下只埋著一只白頭鵝漱抓,并沒有您說的愛妃表锻。”穆靈回答辽旋『葡樱“什么?你竟敢戲弄我檐迟,拉下去斬了!”皇上大怒补胚。但一旁的妃子攔住皇上,請求再給一次機(jī)會追迟∪芷洌“皇上,土下確實只理著一只白頭鵝敦间∑刻樱”穆靈鎮(zhèn)靜地重復(fù)道±椋“哈哈哈厢绝,我大漢真是人才輩出啊!”皇上轉(zhuǎn)怒為喜,隨即賞賜穆靈百兩黃金带猴,并令人起土挖出早晨埋下的白頭鵝昔汉,一并送給穆靈。
關(guān)于穆靈的事跡拴清,遠(yuǎn)不止這一件靶病,師傅在講這些故事時会通,口氣中透露著敬重,但每次講完都要嘆口氣娄周,并加上一句“只可惜涕侈,他名欲熏心”
張湯再次來到建造工地時,是第二天下午煤辨,工程已經(jīng)快完成了裳涛,正準(zhǔn)備彩排。張湯神色慌張:“?晚上的表演必須萬無一生皇上已下令急召穆靈掷酗〉魑ィ”
“為什么不讓師傅出面,為皇上喚回李夫人的魂魄泻轰,還有為什么要阻止穆靈為皇上服務(wù)?”我趁機(jī)拋出憋在心里的疑問技肩,“?而讓我這個無名小輩做一場招魂表演欺騙皇上呢?”
張湯答非所問:“如果演砸?了,我會砍下你的腦袋浮声⌒樾觯”
晚上的表演精彩絕倫。我事先認(rèn)真閱讀了張湯為我準(zhǔn)備的文件泳挥,了解到在皇宮里宮女們表演的舞蹈然痊,以及配舞的音樂和歌曲。宮女們要吹笛擊鼓屉符,表演迎請靈女的舞蹈剧浸,并吟唱《上靈之曲》,之后就攬起手臂圍成圓圈矗钟,一邊左右輪流旋轉(zhuǎn)一邊高歌?《赤鳳皇來》唆香,聲音越高越好。夜晚表演的卻是西域風(fēng)情的舞蹈吨艇,最后用五色的絲線把大家系在一起躬它,表示君臣一心、姐妹一心东涡。參與表演的都是昔日繞在李夫人身旁的宮女冯吓,她們對要表演的舞蹈、音樂和歌曲爛熟于心疮跑。選擇李夫人的扮演者頗費一番?周折组贺,因為宮女們?nèi)巳硕枷氚缪堇罘蛉耍夹攀牡┑┠軌虮憩F(xiàn)出對皇上的纏綿之愛祖娘,最后不得已以抓鬮的方式解決失尖。
在整個表演過程中,燈光和音樂營造出非人間的迷離氣氛,讓老眼昏花雹仿、思念成疾的漢武帝立刻上當(dāng)受騙增热。當(dāng)“李夫人”幽幽地現(xiàn)身,飄移近漢武帝的臥榻胧辽,我揪心漢武帝會識破元??“李夫人”的真面目峻仇,但“李夫人”表現(xiàn)出的哀怨、纏綿和深情讓我驚異邑商,我看到站在我身邊的老臣張湯已是老淚縱橫摄咆,“李夫人”在規(guī)定的音樂聲中起身、離開人断。這時候吭从,漢武帝已心滿意足、筋疲力盡恶迈,倒頭睡去涩金。
第二天,精神煥發(fā)的漢武帝信守諾言昭告天下暇仲,封“營陵道長”為國師步做。當(dāng)時,我遠(yuǎn)遠(yuǎn)地跪在朝堂陰涼的石板上奈附,接受皇帝的冊封全度。從昨天開始,我就化裝成了師傅的模樣斥滤,穿著師傅的衣服将鸵。
“只有營陵道長的名頭才能取得皇上的信任,才能封住滿朝文武大臣的嘴佑颇《サ簦”張湯對我說,“從此時起漩符,?你就是重出江湖的營陵道長一喘∏梗”
“那穆靈呢?他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嗜暴,”
“沒有穆靈,從你成為營陵道長的這一刻议蟆,世間就已經(jīng)沒有穆靈了闷沥。”張湯冷冷地說咐容。
“那舆逃,那我?guī)煾的?”我擔(dān)心地問。張湯沒有回答。
隨后的日子里路狮,我困在皇宮里虫啥,走路、說話裝成師傅的樣子奄妨,每隔一個月進(jìn)行一場“招魂”表演涂籽。我有能力離開皇宮,但我謹(jǐn)記師傅臨行前的囑咐:“切聽宰相張湯的砸抛,切記评雌。”
張湯卻很少來我的住處直焙。
我是“營陵道長”景东,我是“國師”,卻不知道“我”給張湯寫的信函的內(nèi)容奔誓,不知道為什么不用法術(shù)為李夫人招魂斤吐,更不知道真正的營陵道長是否還隱居在遙遠(yuǎn)嶗山的深林中。
等到張湯謝任厨喂,已是五年之后曲初。我坐在張湯宮殿一樣開闊的書房里,陽光有些不真實地照進(jìn)來杯聚,映在張湯那張松弛的老臉上臼婆。我又問起老問題。
“營陵道長幌绍,”他已習(xí)慣了這樣稱呼我颁褂,“皇上已厭倦了“李夫人”,我可以告訴你想知道的了傀广“涠溃”
我全神貫注。
“你師博信上說伪冰,?招魂術(shù)有一可怕的結(jié)果誓酒,活著的人見到招回的魂魄,一年后必死無疑贮聂。?因此靠柑,絕對不能對李夫人招魂,否則吓懈,皇上一年后駕崩天下必會大亂歼冰。”
“那我?guī)煾的?”
“當(dāng)天耻警,我派精兵強將往嶗山剿殺你師傅隔嫡,但他已不知去向甸怕。”
我松了口氣腮恩,用仇恨的目光注視著眼前這個一拳就可以置于死地的糟老頭子梢杭。但看到他身后那一排排高大的木頭架子上龐雜的竹簡,看到他因操勞而佝僂的脊背秸滴,又感覺這是一個用拳頭打不死的老頭式曲,一個讓人恨又讓人禁不住敬仰的老頭。
“現(xiàn)在缸榛,你可以離開皇宮吝羞,去找你的師傅∧诳牛”張湯懶散地說钧排,好像卸下了一副擔(dān)子。
“可是均澳,師傅他會在哪里呢?”
“聽說江陵一帶正鬧瘟疫恨溜,‘穆靈’已重出江湖,在那里用烏雞血驅(qū)逐瘟疫找前≡阍”張湯說完,揮揮手讓我退下躺盛。
“我沒有名字项戴,只是一名男覡〔郾梗”我在這樣想的時候周叮,已經(jīng)急急地走在通往江陵的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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