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
十月份先煎,我得了嚴重的抑郁癥贼涩。
檢查報告顯示,我的大腦左右腦薯蝎、前后腦活躍關系逆轉(zhuǎn)遥倦,情緒控制能力極差,我換上了嚴重的抑郁癥和焦慮癥占锯。
我的父母從我小時候就希望我能成為人中龍鳳袒哥,獨生子的身份又讓我備受父母期待。
我喘不過氣消略,但我仍舊憑借父母的疼愛拼勁全力考上了一所好大學堡称。可能就因為這樣疑俭,上了大學離開父母后粮呢,我感覺到了人與人的落差。
我并不是真正的人中龍鳳钞艇,我跟周圍同學的相差極遠啄寡。他們隨手一揮買的玩具的價格,可能就是我這輩子都無法想象的天文數(shù)字哩照。有些人天生聰慧挺物,任何事情目之所及就能立馬學會;有些人家境優(yōu)越飘弧,從小見過的東西數(shù)不勝數(shù)识藤。我需要了解和查找資料才能知道的東西砚著,在他們那里就僅僅只是隨處可見的日常生活用品。
在這樣極大的壓力下痴昧,我終于明白自己與別人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稽穆。因為曾是備受關愛的獨生子,這樣極大的心理落差讓我對人生產(chǎn)生懷疑赶撰。
我想死舌镶,在百般內(nèi)耗后,我還是決定活下來豪娜,因為我還有爸媽要顧及餐胀,我不能因為自己活不下來就辜負他們的養(yǎng)育之恩。
為了調(diào)養(yǎng)自己的狀態(tài)瘤载,我退學了否灾。
我偷偷回家,拿著精神檢查報告給父母看鸣奔,從來沒對我發(fā)火的父母突然對我大發(fā)雷霆墨技。
“劉孟,你這是想逼死我跟你媽挎狸?我們供你好吃好穿好不容易上大學健提,我們馬上要熬出頭了,你小子居然得抑郁癥給我退學了伟叛?你是要把我跟你媽的老臉丟盡啊脐嫂!”
“小孟统刮,誰都有壓力,干嘛非要去醫(yī)院檢查精神呢账千?你怎么能覺得你自己有神經(jīng)步拿伞?我看你瘋了吧匀奏?你是我跟你爸的獨生子鞭衩,我們只有你一個兒子,你不上大學怎么找好工作娃善?不找個好工作怎么結婚论衍?怎么給我們養(yǎng)老?到你老了動不了了誰來伺候你聚磺?廢了坯台,這兒子養(yǎng)廢了!”
好像國人都有一個共同流傳的觀念瘫寝,等長大就好了蜒蕾,等高考完就好了稠炬,等大學畢業(yè)就好了,等找到工作就好了咪啡,等結婚生子就好了首启,等孩子高考結束就好了……
所有人一直在期待未來,一直在等待上岸撤摸,可沒人真正活在當下毅桃,從小到大,一直在“以后就好了”的痛苦中反復吃苦愁溜,直至死去疾嗅,都沒什么機會享受一分一毫當下生活。
就算車轱轆停了下來冕象,終于有浮生半日的悠閑代承,絕大多數(shù)人還是閑不住,仿佛休息就是在犯罪渐扮。
我生了病论悴,常理來講,親戚朋友應該都會前來問候關心墓律,自己家人應該十分擔憂膀估。
可這病名為抑郁癥,我的父母覺得丟人不敢跟人提及耻讽,我的同學和朋友覺得我腦子不正常察纯,在我退學那一刻,所有朋友立馬跟我斷絕了來往针肥。
父母雖真情實感地覺得我這個“號”養(yǎng)廢了饼记,但也不舍得見我整日在家郁郁寡歡。他們給我聯(lián)系了當?shù)匾患茵B(yǎng)老院慰枕,讓我去那里做社工住一段日子具则。
“小孟,你就是太閑了具帮,我跟你爸聯(lián)系了一家養(yǎng)老院博肋,你的情況我們已經(jīng)給院方說了,那里管吃管住蜂厅,每個月還給你領一千五的零花錢匪凡。你去那散散心,一個月后如果你還是心情不好掘猿,咱們再談以后的事锹雏。”
父母給我找了份看似“悠閑”的工作术奖,我心里明白礁遵,他們只是想把我這樣的燙手山芋轉(zhuǎn)交給別人轻绞。
不結婚不生子,不工作還有抑郁癥佣耐,與人不同的我在他們眼里已經(jīng)“沒用”了政勃。
我收拾行李去了養(yǎng)老院,從一個月前還需伸手向父母要錢的大學生兼砖,搖身變成一個我曾經(jīng)瞧不起的低收入工作者奸远。
養(yǎng)老院坐落在一座小山上,村莊與城市只相隔三公里讽挟,上下山步行也只需要短短半小時懒叛。
我獨自推著行李箱來到山間的養(yǎng)老院,這座養(yǎng)老院與我電視里見的養(yǎng)老院不同耽梅,它平平無奇薛窥,一個操場小院,旁邊兩棟五層高的粉色破舊老房子眼姐。它更像是陳年的小學教學樓诅迷,讓我對它沒有產(chǎn)生絲毫陌生感。
院長早早在門口等待著我众旗,他看一個年輕人拉著行李箱罢杉,立馬從門衛(wèi)室門口的椅子上站起來朝我笑著走來。
“來啦贡歧,我們等你好久了滩租。”
我面無表情利朵,心若死灰啊送,而院長并不在意我的狀態(tài)上渴,他一手接過了行李箱揩懒,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你總算來了赶促,我們還想著你要更晚一些汰蜘,還準備讓廚房里給你留些飯菜佳遣≈视”
前幾日夜里偷聽父母的談話說绑嘹,院長名為高華平郭脂,是我父親中學時期的師兄年碘。高華平常年在北上廣深來回跑,養(yǎng)老院里幾乎見不到他展鸡。他的出現(xiàn)也使我明白屿衅,父親為了讓我變“正常”莹弊,不惜放下身段去求幾十年不聯(lián)系的老校友來幫忙涤久。
高華平扭頭問門口門衛(wèi):“張師傅涡尘,今天咱廚房有什么好菜不?”
張師傅回道:“糖醋里脊响迂,干鍋菜花考抄,豆角炒肉和青豆蝦仁,湯是玉米排骨湯蔗彤,對了我看小王今天早晨從山里采了一大車竹筍川梅,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做些竹筍∪欢簦”
高華平愣了愣神贫途,尷尬地笑著說道:“哈哈,養(yǎng)老院嘛待侵,就是比較清淡丢早,今天也沒什么好菜,劉孟你想吃什么你跟叔叔說诫给,叔叔給你露兩手香拉。”
此時此刻的我身心俱疲中狂,沒胃口吃什么飯菜凫碌,面對高華平的偏愛,我只覺得很厭煩胃榕。
我客氣地微微屈身盛险,搖頭堅定地說道:“不用了,我是來工作的勋又,沒道理讓老板給一個打工的做飯吃苦掘。”
高華平和張師傅見我客客氣氣楔壤,兩個人相視無言鹤啡,竟都開懷大笑起來。
張師傅說道:“現(xiàn)在的小孩教育就是好蹲嚣,見人客客氣氣的递瑰,讓我這樣的老東西都不習慣了∠缎螅”
高華平說道:“這是年輕人的朝氣抖部,咱們這種老古董早就‘凹特’了!”
后來我才知道高華平想說的是“out”议惰,只是當時在想慎颗,我這樣苦大仇深的狀態(tài)到底哪點讓他看出我朝氣蓬勃?
高華平與張師傅又說了幾句話,便獨自領我去樓里看我的房間俯萎。
這棟樓的外表雖像是老學校傲宜,內(nèi)部裝修卻跟學校完全不同,一進樓道讯屈,醫(yī)院消毒水的氣息撲面而來蛋哭,墻邊都設有扶手,每個房間門口還有干洗洗手液涮母,樓道最中間的地方谆趾,還有護士臺和幾個護士坐在那里吃午飯。
“中午好啊高院長叛本』ε睿”
一位護士看到了高華平,她放下筷子給他打招呼来候,其他護士見狀也放下了筷子跷叉。
“別放下啊,你們吃你們吃营搅,下午還得忙呢云挟。”
高華平像極了一位剛從外面遛彎回小區(qū)的大爺转质,見誰都慈眉善目的园欣。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護士們,發(fā)現(xiàn)護士們都在打量著我休蟹。這里除了名字與醫(yī)院不同沸枯,其他的什么東西都像是醫(yī)院里。
高華平帶我來到了一樓樓道最靠近樓角的房間赂弓,他從褲腰帶上取下一串鑰匙绑榴,從鑰匙中挑出那唯一一個貼有紅色膠帶的鑰匙,拿著那鑰匙盈魁,對著門懟了進去翔怎。
他打開了門,示意著讓我進去杨耙。
我走了進去赤套,環(huán)顧了一下整間房間。
房間的大小跟學校宿舍四人間一模一樣按脚,只不過沒有上床下桌,也不需要跟別人合住敦冬。一進門左手邊是一個鑲?cè)雺?nèi)的推拉衣柜辅搬,右手邊是一個獨立衛(wèi)生間,房間內(nèi)有一張單人床,一個床頭柜堪遂,窗邊還有一個皮質(zhì)的單人小沙發(fā)介蛉。
高華平說道:“這是我每次來院里住的房間,現(xiàn)在這間房間就給你了溶褪。這兒環(huán)境肯定沒家里好币旧,不過好在山里風景好,清凈猿妈,你在這好好養(yǎng)好身心吹菱,回頭等你病好了,再去學校里把書讀完彭则△⑺ⅲ”
我想禮貌地微笑回應他,但抑郁癥的我只能做出抽搐的微笑嘴臉俯抖,那笑容從窗子里映入我的眼瞼输瓜,我立馬恢復冷漠的臉,像是剛才做錯了什么事情芬萍。
高華平見我不回話尤揣,接著說道:“你的情況我都知道,你也不用心急柬祠,你不舒服的時候北戏,不用跟他們一樣工作,就算是在這個房間天天躺著也沒關系瓶盛,什么都不用做最欠,到月底我一樣會給你發(fā)工資〕兔ǎ”
“那我要是天天出去玩呢芝硬?我看養(yǎng)老院呢門不是一直鎖著嗎?萬一我調(diào)皮爬鐵門出去了呢轧房?”
高華平愣神拌阴,緊接著,他松了一口氣:“你父親看來還不了解你奶镶,你明明還很正常嘛迟赃。年輕男孩子嘛,想出去玩是對的厂镇!不過你想出去不用爬鐵門纤壁,你跟門口的張祥生說一聲就行了,他會給你開關門的捺信。那鐵門是為了攔住癡呆的老人酌媒,防止老人走丟的,跟你沒啥關系。你要是能天天出去玩散散心秒咨,等月底時候我還會給你漲工資喇辽,給你多點零花錢出去玩∮晗”
我疑惑不解菩咨,高華平的話讓我對自己更加厭惡。從小被寵大的獨子陡厘,在別人面前還是個需要被寵溺的小男孩抽米。他們到底知不知道外面的社會日新月異,藏龍臥虎雏亚?我這樣出生的人缨硝,如果不經(jīng)歷百般歷練,注定泯然眾人罢低。
我鄙夷他們見識短淺查辩,連我這樣普通到塵埃的人都要捧到天上。他們是想養(yǎng)廢我嗎网持?
我的敵意越來越重宜岛,房間里形成了尷尬的氛圍,高華平發(fā)覺了我的不滿功舀,便對我說道:“食堂就在隔壁樓一樓萍倡,你一會過去吃飯吧,先休息吧辟汰,我不打擾你了列敲。”
他匆匆離去帖汞,轉(zhuǎn)手為我關上了房門戴而。
他走了后,我才開始恢復平靜翩蘸。
我仔細看著周圍的一切所意,我的房間雖然算不上是什么好住處,但也算是干凈整潔催首,看得出高華平平日里有精心呵護房間里每一個物件扶踊。從窗戶像外看去,窗外有一個大池塘郎任,池塘里有各色錦鯉秧耗,池塘中間有一個大理石做的噴泉。養(yǎng)老院院里的陳設還是不錯的舶治,我聽見在另一棟樓的側(cè)面分井,還有廣場舞大媽練舞的聲音胶台,想來那邊應該還有一個大操場。
如果這院子里的建筑換成歐式或中式建筑杂抽,且這個院子只屬于一人或一家人,這一定是方圓十幾里內(nèi)最好的養(yǎng)老圣地韩脏∷豸铮可這院子的建筑是兩棟醫(yī)院一樣的建筑,當我這樣想時赡矢,就連池塘里快活游淌的錦鯉我也看出一副死相杭朱。
死亡包圍著這里,而我感知到吹散,這里的死亡與我的“想死”截然不同弧械。
我太累了,坐在窗邊的皮質(zhì)小沙發(fā)睡著了空民,夢里做了很多反反復復努力比不過別人的夢刃唐,不知睡了多久,我被窗前嘈雜的人聲吵醒了界轩。
我窗邊的池塘平日里應該沒有人來散步画饥,那羊腸小道上已經(jīng)長滿了雜草,巧合的是浊猾,在我住進這間房子后抖甘,窗外的草坪上竟然出現(xiàn)了幾個人。
草坪上站著三個中年男人葫慎,一個中年女人衔彻,其中一位長著絡腮胡的中年男人推著一個輪椅,輪椅上坐著一位身材瘦小的白發(fā)老人偷办。
老人身披褐色絨毛披肩艰额,腿上還蓋著一張彩色繡花的厚毯子,那披肩和毯子一看就知道絕對價值不菲爽篷。
站著的男女有說有笑悴晰,可老人并不開心,滿眼淚水地盯著草坪里干枯的一株野草逐工。
絡腮胡男人對著另一個男人說道:“看這養(yǎng)老院環(huán)境多棒铡溪,池塘里的魚各個長得那么大,咱爸在這真是享福了泪喊!”
旁邊的中年女人酸溜溜地說著:“那當然了棕硫,四千塊一個月呢,咱們想享這福也沒法享袒啼,咱們都是操勞命啊哈扮∥臣停”
一旁戴著眼鏡,看上去比其他人都年輕的中年人紳士彬彬地說道:“我知道嫂子很辛苦滑肉,咱爸沒養(yǎng)老金包各,都靠大哥和嫂子出錢住這,我前半年生意不景氣靶庙,沒什么錢问畅,等我這批海鮮賣完了,我也為咱爸這出點力六荒,到時候給你們交錢护姆。”
絡腮胡中年人連忙假裝客套道:“這怎么行掏击,三弟你兩個兒子馬上要結婚了卵皂,那可得有你準備的,你哪來的錢把馔ぁ灯变?別了別了,咱爸我來照顧就行捅膘∑饬梗”
戴眼鏡的中年人客套道:“不不不大哥,兒孫自有兒孫福篓跛,我先顧這邊膝捞,至于我倆兒子,讓他們再過幾年再結婚吧愧沟,工作都不穩(wěn)結什么婚蔬咬。”
旁邊瘦瘦高高的中年人終于插嘴了:“我可沒錢啊沐寺,我前妻把我財產(chǎn)分光了林艘,現(xiàn)在我還有高血壓,我那個不爭氣的女兒跟她媽走后都不給我打錢混坞,我現(xiàn)在自身難保狐援。”
中年女人說道:“不是我說你究孕,二弟弟啥酱,這也是你父親,你不出錢總得出力吧厨诸?好歹來看看老人家吧镶殷。我就不說我家這口子平時工作有多敷衍了,這老人是你們父親微酬,怎么讓我一個外姓的天天伺候绘趋〔眨”
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說道:“也不需要你伺候,這養(yǎng)老院護工護士大夫都有陷遮,咱們不需要那么操勞滓走。”
絡腮胡男人馬上圓場說道:“對對帽馋,媳婦兒你別瞎說闲坎,咱看中的就是養(yǎng)老院醫(yī)療設施健全,哪需要咱們照顧老人茬斧?”
自從抑郁后,我聽不得吵鬧的人聲梗逮,窗前的聲音只讓我覺得心里煩躁项秉,我皺起眉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慷彤。老人仿佛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娄蔼,抬頭看著房間里的我。
我看清了他的容顏底哗,此時他雙眼無助岁诉,皺紋讓眼皮下垂,他的眼睛瞇得很小跋选,但仍能看見他眼眶里充滿淚水涕癣。
中年女人注意到老人情緒,立馬詢問:“呦前标,咱爸咋啦坠韩?咋哭了?”
紳士男人連忙解釋道:“肯定是咱家齊聚一堂炼列,咱爸高興只搁,激動得哭了〖蠹猓”
瘦高中年人說道:“你看這老頭子氢惋,平時沒有情緒也不說話,這回給咱們整活呢稽犁!爸焰望,沒事啊,我們都在努力工作養(yǎng)你呢已亥,你在這兒安心養(yǎng)老柿估。”
幾個人又相視一笑陷猫,又繼續(xù)說說笑笑秫舌。
我心生怨懟的妖,但無力反抗,就繼續(xù)睡了下去足陨。當我再次醒來時候嫂粟,已經(jīng)午夜三點。
二樓護士臺的警鈴響了墨缘,205雙人位的其中一位老人去世了星虹,這位去世的老人就是白天窗邊輪椅上的那位老人。
我睡了一整天镊讼,再也沒有睡意宽涌。山中夜里黑漆漆的,除了樓內(nèi)蝶棋,其他地方半點燈亮都沒有卸亮。我無所事事,便想著既然領人家養(yǎng)老院工資玩裙,就要為人家做事兼贸,于是我隨意洗漱了一下,來到二樓看有沒有我能干的活計吃溅。
我上樓的時候觀察了一下白天沒有觀察完全的樓道溶诞。
一樓雖然陳設著護士臺和醫(yī)生辦公室,但這兩個地方都是給醫(yī)生和護士休息的决侈,一樓沒有值班的人螺垢。
我聽跟我一起上樓的護工說,真正的養(yǎng)老院是從二樓開始的赖歌。二樓雙人間每月四千塊甩苛,每個房間都有獨立衛(wèi)浴,每個張床邊都有一個護士鈴俏站,各種規(guī)矩跟醫(yī)院一樣讯蒲,只要按了護士鈴,護士事無巨細都會前來解決肄扎。三樓是四人間和六人間墨林,四人間每月兩千五,六人間每月一千五犯祠,兩種房條件沒有雙人間好旭等,每間房也只有兩個護士鈴,三樓的房間內(nèi)沒有獨立衛(wèi)浴衡载,整層樓有兩個公共衛(wèi)浴搔耕。條件最好的是隔壁樓二樓的單人間,跟雙人間陳設是一樣的,只是每間房只有一張床弃榨,每月五千塊菩收。
“那四樓和五樓呢?”我問道鲸睛。
“四樓是大通鋪娜饵,一間房里不一定幾個人,有些人斷交了費用官辈,也暫時被安排在那住箱舞。五樓是無法自理的老人的住處,那的醫(yī)療設施齊全拳亿,算是一層小醫(yī)院晴股。”
唯一的電梯正在搬運老人的尸體肺魁,護工無法乘坐電梯上樓电湘,我?guī)妥o工扛著推車來到二樓205,205的其中一張床已經(jīng)空了万搔,只留另一位老人楞楞地盯著空曠的床位。
“小孟啊官帘,你幫我收拾這張床吧瞬雹,把床單被褥換成新的就行,我去水臺那里把拖把和抹布打濕刽虹⌒锇疲”
我按護工所指示的開始干起活來,這種整理的活比在校的腦力勞動和勾心斗角要容易得多涌哲,讓我迅速大腦放松了下來胖缤。
隔壁床的大爺禿了頂,盯著床對我說道:“完了阀圾,小伙子哪廓,完了〕鹾妫”
我問大爺:“什么完了涡真?您怎么了?”
我以為是他只是失去室友肾筐,失去朋友后難過哆料,就想上前安慰安慰他,誰知他語出驚人吗铐。
“養(yǎng)老院就是一個廢物回收廠东亦,被送來的老人只有死路一條!我完了唬渗,我也要死了典阵!”
我愈來愈覺得白天的心境是對的奋渔。
養(yǎng)老院設施健全,環(huán)境優(yōu)美萄喳,又處在山中卒稳,空氣清新,看似是一處養(yǎng)老的風水寶地他巨,實則一股死亡氣息包裹著這里充坑。
這種死亡跟我的精神死亡并不一致,我是世界觀崩塌染突,精神無法承受打擊后想放棄生命捻爷,我可以被拯救,我可以被重組份企;而這里的死亡是事實也榄,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是一些想拼命活下去的人也無法掙脫的必然宿命司志。
對于送進來的老人甜紫,只進無出,老人們注定像坐牢一樣在這一畝三分地里度過晚年骂远,對他們來說囚霸,生活的全部都是在等死。
面前的老大爺突然瘋了一般沖出房門激才,他大喊著救命拓型,朝著樓下跑了出去。
我嚇了一跳瘸恼,如果大爺出了什么事劣挫,我就是第一責任人,我立馬也跟著跑了出去东帅。
護士們聽見了大爺?shù)穆曇粞构蹋ⅠR也聚集起來追了上去。
大爺跑到了養(yǎng)老院門口的鐵門處靠闭,他的雙眼通紅邓夕,雙手使出全力想要打開鐵門。他用力嘶吼阎毅,用力晃動鐵門焚刚,可這鐵門太牢固了,上面的鐵鏈子鐵鎖栓了三層扇调。
“救命啊矿咕,當我出去啊,我不想死在這里!”
大爺放肆哭腔碳柱,他的聲音像是會剝奪魂魄的魔鬼捡絮,每一聲都讓我心臟劇痛無比。
大爺想用雙手撓斷鐵門莲镣,但鐵門哪里是肉體凡軀能撓斷的福稳?他的雙手愈來愈模糊,鮮血淋漓瑞侮。
我在一旁制止大爺自殘的圆,可大爺像是拉了發(fā)條的機器一樣,根本制止不住半火。
門衛(wèi)張祥生熟練地從鐵門上拽下發(fā)瘋的老大爺越妈,隨即把老大爺按在地上,著急地對著護士們說道:“快打鎮(zhèn)靜劑钮糖,他這樣會瘋的梅掠!”
護士們立馬圍上去,小護士們按壓著大爺?shù)氖直鄣旯椋o士長拿出一小管針扎了上去阎抒,沒過多久,大爺沉睡了過去消痛。
張祥生扛著大爺問道:“送回原住處還是且叁,送到五樓去?”
護士長回答道:“五樓吧肄满,看樣子已經(jīng)精神失常了谴古≈侍危”
五樓稠歉,醫(yī)療器械存放的樓層,是沒有自理能力的老年人最終的歸處汇陆。
他們要把一個剛剛還活蹦亂跳的老年人送去那樣絕望的地方怒炸,就像是老人從反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躺在床上直至死去毡代。
他們所作所為我不理解阅羹,仿佛一切都心安理得。
大爺只是害怕在養(yǎng)老院孤單地盼死教寂,看起來并不是真的瘋了捏鱼,如果真瘋,那也是被環(huán)境逼瘋的酪耕。
“等等导梆,他只是想回家,你們先為他聯(lián)系家屬吧,沒準家屬能把老人接回家呢看尼?”
我第一次如此渴望大人們采納我的意見递鹉,大家看著我,隨后又裝作沒聽見我說話藏斩,繼續(xù)忙活著他們自己的事情躏结。
我又一次感受到了成年人的冷漠碴犬,即使你撕心裂肺地做什么事嘉栓,他們總熟視無睹。
此時電梯已騰空亥至,我上前抱住張祥生北专,不讓他上電梯禀挫。
張祥生難為地說道:“小伙子這不是你該管的事,這么晚了快去睡覺吧…”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健康的人去送死拓颓!你們這是在殺了他语婴!”
我應激地說出了心里話,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東西驶睦,能讓成年人對待其他人的生命如此冷漠砰左。
可我也知道,即使老大爺不去五樓场航,他的命運也不可能因此而改變什么缠导。我像只斷翼的麻雀,拼命想幫牢籠里奄奄一息的鸚鵡獲得自由溉痢。
張祥生說道:“你怎么知道他健康僻造,他要是健康還會被送到養(yǎng)老院?來這里的老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問題孩饼,子女管不了才會狠心送來髓削,你說我是殺了他,那他的子女何嘗不是在殺了他镀娶?”
我胡言亂語道:“或許他子女只是無暇照顧他呢立膛?或許只是暫時讓他住這里呢?又或許他沒有子女…”
我不知道是發(fā)了什么瘋梯码,拼命想用我自己的方式拉住眼前這個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宝泵。
突然,身后有一個人將我拽開轩娶,他朝著電梯口的張祥生招手示意讓他快走:“上去儿奶,這兒我處理■悖”
我認出了身后的聲音闯捎,他是院長高華平搅窿。高華平用力將我抬在肩上,把我抬回我的住處隙券。
他把我扔在床上男应,打趣地說道:“幸虧我還沒回去,要不你小子總會給我鬧出點什么亂子來娱仔°迤”
我冷漠地說道:“救人對你們來說也是亂子?”
高華平對我說道:“圣賢書讀多了沒問題牲迫,但死讀書耐朴,書讀傻了,你讀再多書都沒有用盹憎。人可以行善筛峭,但不要擠破頭去當大善人,那只會害人害己陪每,你所謂的救人真的在救人嗎影晓?那老頭滿手是血,讓他住在五樓的病房里在你眼里都不算是救人嗎檩禾?”
我心里很清楚挂签,只要老人家在養(yǎng)老院一天,無論去哪都不是救贖盼产。
我問道:“那你說說什么是救他饵婆?你的方法就是讓他從一個活潑的人變成生活無法自理的廢人嗎?”
高華平說道:“看來你真的是讀書讀傻了戏售,你是超級英雄侨核?誰都能拯救?你的經(jīng)歷都不夠救你自己灌灾,管那么多干嘛搓译?”
我回復道:“那你們?yōu)槭裁匆屗衔鍢牵坎痪褪菫榱舜蛐┽槃┳屗顭o法自理嗎紧卒?”
房間里突然沉寂下來侥衬,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诗祸,有些東西大家都心知肚明跑芳,言語絕不能觸及的地方被我觸碰了,高華平的喘氣聲也漸漸平穩(wěn)直颅。
高華平問我:“你是因為什么得抑郁癥的博个?”
我說道:“夏蟲不語冰,我跟你無話可說功偿∨栌叮”
高華平說道:“孩子與大人不同往堡,可能比起知識文化來說,現(xiàn)在五六年級的小孩知識儲備量都要超過我這種離開書本多年的大人共耍,但小孩始終會被當做不懂事虑灰,你知道為什么嗎?”
我說道:“小孩終究是小孩痹兜,再怎么從課本里學的東西穆咐,也比不過大人在社會打拼的經(jīng)驗豐富∽中瘢”
高華平說道:“經(jīng)驗对湃,對,這樣說也沒錯遗淳∨钠猓可能在某件事上,大人跟孩子對這件事的評價是相同的屈暗,但大人卻做出了違反課本標準答案的事情拆讯,讓孩子不理解。你說這東西名為經(jīng)驗养叛,倒也沒錯往果。但我的看法是,成年人經(jīng)歷過風霜一铅,知道什么事應該做什么程度陕贮。孩子沒有經(jīng)驗,沒有經(jīng)驗就容易幻想潘飘,就不知分寸肮之,容易弄巧成拙〔仿迹”
我問:“你是說我不知分寸戈擒?”
高華平接著說道:“人的精力和能量是有限的,你要把這份精力給了別人艰毒,你就無法拯救你自己筐高。”
我不回他的話丑瞧,他便將房門把手握在手中柑土,最后與我說道:“我這養(yǎng)老院不收沒有子女的老人,但凡能住進來的绊汹,曾經(jīng)至少是子女帶來的人稽屏。情況好點,他們未來還有一個收尸的人西乖『疲”
高華平關上了房間的門坛增,他離開了這里。
我看了看窗戶薄腻,窗戶前一片漆黑收捣,池子里有一輪模糊的月影,才讓我想起我的窗前有一個池塘庵楷。
我回憶著白天那幾個中年人坏晦,他們說說笑笑,完全不顧及老人的心情嫁乘。
其實十月份說冷也不冷昆婿,可當時,輪椅上的老人裹上了厚厚的衣衫和毛毯蜓斧,那披風和毯子能看出他們家里非富即貴仓蛆,即使如此,他們也不在乎眼前的父親是冷是熱挎春,心里是開心還是難過看疙。他們自顧自話地聊著天,聊起他們的父親直奋,像是在聊一個遠方親戚的閑話一樣能庆。
護工敲門要進我房間,我立馬從床上起來給她開了門脚线。
這位護工是養(yǎng)老院唯一一位護工搁胆,她的名字叫李珍,是一位四十五歲的中年婦女邮绿。李珍的丈夫?qū)O和平兩年前出了車禍癱瘓在床渠旁,由于要供養(yǎng)上學的女兒,無法繼續(xù)照顧丈夫船逮,就把丈夫送到養(yǎng)老院來顾腊。丈夫在養(yǎng)老院待久了,經(jīng)常隨著護士去另一棟樓的康復中心做康復訓練挖胃,一來二回杂靶,癱瘓的丈夫竟奇跡般能站起來了。那時女兒剛上大學酱鸭,李珍又驚又喜吗垮,索性辭了工作,來養(yǎng)老院應聘護工照顧丈夫×堇保現(xiàn)在丈夫已經(jīng)能走能跳抱既,也成了養(yǎng)老院的一名志愿者职烧。
“李阿姨扁誓,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防泵?”我問道。
李護工說:“我聽說你因為莫老師的事跟張師傅動了手蝗敢,我怕你想不開捷泞,來看看你怎么樣了∈偾矗”
李珍拿出手機的保溫飯盒锁右,里面裝著溫熱的米飯和竹筍炒肉。
“你一整天沒吃飯了吧讶泰?我剛?cè)N房給你做的咏瑟,給,快吃了吧痪署÷肱ⅲ”
我接過盒飯,吃得狼吞虎咽狼犯。
李珍說道:“剛才瘋了的人是村里以前的教書老師余寥,現(xiàn)在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的學校也遷移到山下去了悯森,退休的莫老師近幾年患上了老年癡呆宋舷,健忘不說,還經(jīng)常脾氣暴躁瓢姻,這才讓他的子女將他送了過來祝蝠。”
我嘴里塞滿米飯幻碱,嘟囔道:“那為啥今天突然犯残拧?之前沒犯病嗎收班?”
李珍說道:“之前也犯病坟岔,但之前跟那個退休干部是室友,就是今天去世的老人摔桦。那個退休干部進養(yǎng)老院時候說話特別干練社付,一看年輕時候就是一位風云人物,但年齡大了邻耕,子女也都出息了鸥咖,子女拿了他的財產(chǎn),不想照顧他兄世,就把他送到養(yǎng)老院來啼辣。養(yǎng)老院是什么地方?我這么跟你說吧御滩,最初來工作的人都跟你一樣鸥拧,對待每個老人都像是對待親人一樣親切党远,可是時間越長你就越難受,那些老人因為沒有親人陪伴富弦,無論你花費多少時間陪伴沟娱,他們都仿佛完全看不見你的付出一樣,因為他們會想自己的家人腕柜。想著想著济似,自然就病了,病了脾氣就差了盏缤,后來人死了砰蠢,叫老人的家人子女過來,你會發(fā)現(xiàn)真正打心里難過的都是那些剛來工作付出感情的小護士唉铜,老人的親戚子女反而全部都松了一口氣娩脾。”
我瞪大雙眼:“松了一口氣打毛?他們不希望老人活著柿赊?”
李珍說道:“一半的家人是不希望老人活著的,畢竟養(yǎng)老院費用是明碼標價幻枉,老人多活一天就得多花一天的錢碰声,他們又不想擔著不孝的罵名,只能將孝順花錢外包熬甫。而另一部分人真的想讓老人活下去的胰挑,只是出于生活壓力,無奈只能把老人送過來椿肩,這種他們生活壓力太大了瞻颂,老人也接不走,最后都會死在這里郑象」闭猓”
我問道:“那我爸媽把我送來這里,也是一樣的道理嗎……”
李珍說道:“小孟厂榛,你不一樣盖矫,你是你家的獨子,你的父母肯定是希望你早日康復击奶,不然也不會把院長叫回來看著你呀辈双。你跟養(yǎng)老院其他人的待遇完全不同,你知道那個干部為什么后來說不了話了嗎柜砾?”
我問:“難道是有人下毒湃望?”
李珍說道:“確實有人干過這種事,不過那老干部不是因為下毒。老干部進來時候证芭,醫(yī)生護士已經(jīng)都是這里的老油條了瞳浦,大家對待新來的老人都很冷漠,誰也不想對一個死人付出感情呀檩帐。老干部沒人說話术幔,唯一能說話的伴還是個老年癡呆的室友另萤,長久下來湃密,慢慢就變成啞巴了∷某ǎ”
我吃完了李阿姨給我做的夜宵泛源,皺眉盯著空蕩蕩的飯盒。我讀了這么多年書忿危,常理中仿佛有標準答案的事情达箍,在現(xiàn)實面前卻又變得無解。我無法救任何人铺厨,未來甚至可能也變成他們當中的一個缎玫。
李珍阿姨見我吃完了盒飯,就把保溫盒拿走解滓,讓我早點睡覺赃磨。她囑咐我讓我最好遠離養(yǎng)老院的老人,好好養(yǎng)自己的身體洼裤。
我吃飽了躺在床上邻辉,一覺睡到了天亮。
早晨八點左右時腮鞍,一陣陣鑼鼓聲吵醒了我值骇,我連忙起來洗漱,去院里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移国。
原來是老年舞蹈團的中年婦女們想為老人家做慈善晚會吱瘩,提前一個月就訓練起歌舞表演。每天早晨八點鐘開始訓練一次迹缀,下午三點鐘再訓練一次搅裙。
他們雖以慈善晚會為由訓練,但絲毫不顧及養(yǎng)老院老年人們的作息裹芝。
一旁長凳上的大爺叫住了我部逮,讓我過去陪他聊天。
“小伙子嫂易,生面孔啊兄朋,新來的?你叫什么名字?”
“劉孟颅和,爺爺你也住在這養(yǎng)老院里嗎傅事?你怎么可以下樓?”
“我偷偷溜出來的峡扩,我在四樓住蹭越,一般護士只在晚上去四樓數(shù)人頭,我出來一會不要緊教届,沒人發(fā)現(xiàn)的响鹃。”
四樓住的大通鋪案训,一間房不一定住幾個人买置,經(jīng)老人這么一說我才知道,院方為了統(tǒng)一管理强霎,會給四樓的老人換上同樣的衣服忿项,理成同樣的短發(fā)。他們除了吃飯和睡覺城舞,其他時候根本見不到護士轩触。醫(yī)生和護士為了自己著想,也不會跟四樓的老人說話家夺。
老人家拉著我說道:“我叫王勉脱柱,你叫我王爺爺吧。我以前是個軍人秦踪,家里兒女有四個褐捻,各個人中龍鳳,其中三個兒子都被我送出國了椅邓,女兒嫁到了深圳柠逞。”
由于晚上吃過了李珍阿姨給的夜宵景馁,早上的我并不餓板壮,就坐在王爺爺旁邊津津有味地聽了起來。
王勉自豪地說道:“我年輕時候玉樹臨風合住,追我的小姑娘無數(shù)绰精,可是我就看中我老婆了,因為她做得一手好菜透葛,比當時下館子吃得菜還要更香呢笨使。”
我說道:“我看出來了僚害,難怪爺爺你氣質(zhì)非凡硫椰。”
王勉更開心了,便給我說道:“我以前對我?guī)讉€孩子特別嚴厲靶草,嚴父出孝子蹄胰,我?guī)讉€孩子在我嚴厲苛責下,終于成了厲害的人物……”
“王叔奕翔!”高華平對我身邊的人說裕寨,“喲王叔,怎么下樓來了派继,又再提你孩子們的事情氨鐾唷?”
王勉尷尬地搓了搓手:“出來透透氣互艾,清早太陽挺好的试和⊙镀”
高華平說道:“哦纫普,曬太陽,行好渠,張護士你一會記著把王叔送回去昨稼,別讓王叔曬中暑了∪”
旁邊的護士答應著假栓,王勉突然臉黑了下來。
我被高華平提溜著進了另一棟建筑的一樓食堂霍掺,他給我端來了粥匾荆、包子和雞蛋,對我告誡地說道:“目前這個養(yǎng)老院里杆烁,你最該避開的就是這個王爺爺牙丽。”
我問道:“為什么兔魂?王爺爺看起來不是很正常嗎烤芦?人很健談啊∥鲂#”
高華平說道:“他是養(yǎng)老院里子女前途最好的一個构罗,也是養(yǎng)老院里唯一一個子女失蹤的一個人≈遣#”
高華平說道:“你可能對人性還抱有幻想遂唧,王勉的家人當初將他送來時候,直接給了兩年的住院費吊奢,這兩年里他的子女一次都沒來過盖彭,他只能靠跟別人的子女說話來安慰自己。他住院第三年時候,子女從外地給養(yǎng)老院轉(zhuǎn)錢谬泌,每個月繳費滔韵,最后開始拖欠,到現(xiàn)在子女的電話都已經(jīng)停機了掌实。他去年靠著自己曾經(jīng)存下的養(yǎng)老金住院陪蜻,如今一年過去,他的腰包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贱鼻⊙缏簦”
我問道:“所剩無幾?什么意思邻悬?他沒錢了嗎症昏?”
高華平說道:“對,他沒錢繳費了父丰。我們打電話聯(lián)系他的親人肝谭,一個親人都聯(lián)系不到。我們?nèi)フ宜^去的住址蛾扇,卻發(fā)現(xiàn)他過去住的房子早就被子女低價賣掉了攘烛。他現(xiàn)在身無分文,也沒有家镀首》厥”
我問道:“那有什么辦法可以幫助他嗎?”
高華平說道:“你還真是個大善人啊更哄,有芋齿,但比較困難。你爸不是在慈善機構做救助孤寡老人的公益嗎成翩?我問你爸了觅捆,像王勉這種子孫滿堂的,根本夠不上孤寡老人救助的條件捕传。所以如果你想幫他惠拭,就得去幫他辦理孤寡老人的東西,這東西你爸都弄不了庸论,你能弄嗎职辅?”
我想了想,便說道:“我可以去問問我法學院的同級生聂示,也許他們會在這方面有辦法域携。”
高華平說道 :“你這會不抑郁了鱼喉?”
我說道:“抑郁歸抑郁秀鞭,我吃著藥呢趋观,但我也能正常生活,總有一天我會回歸我自己的正軌锋边≈逄常”
高華平興奮得拍大腿:“行,我把你這個月工資提前發(fā)給你豆巨,你拿著這筆錢去找你同學剩辟,吃飯也好,花錢也好往扔,不夠了就告訴叔叔我贩猎,叔叔我替你買單∑继牛”
我離開了養(yǎng)老院吭服,坐上了找同級生的火車。
朋友們以為我恢復正常蝗罗,都裝模作樣地問候起來艇棕,一來二去,我本就沒辦理的退學手續(xù)被班導駁回了绿饵,我曠了一個多月的課欠肾,掛了五門科瓶颠,班導讓我好好治病拟赊,等身體養(yǎng)好了再來好好補考。
法學院的同級生聽聞養(yǎng)老院王勉的情況粹淋,找了好幾個導師商量對策吸祟,最后幫我寫了一份孤寡獨居老人的證明書,讓我拿著那份證明書給我父親看桃移,讓我父親辦理相關事宜屋匕。
“一個月還沒到呢,怎么回來了借杰,抑郁癥好了过吻?”我父親問我。
“沒好蔗衡,養(yǎng)老院有個叫王勉的爺爺沒有子女贍養(yǎng)纤虽,我想讓你幫我替他申請補助〗实耄”
我把法學院學生給我的證明書交給父親逼纸,父親皺眉看了看,說道:“可能有些麻煩济蝉,不過我會處理杰刽,大概一兩周就能申請到了菠发。”
我松了一口氣贺嫂,就在家里住了下來滓鸠。
抑郁癥和焦慮癥不能擅自停藥,我去找醫(yī)生再次檢查第喳,發(fā)現(xiàn)我的癥狀明顯減輕哥力,就從一天三次藥物減少到了一天兩次,也再也不用吃夜里治療焦慮且助眠的藥物了墩弯。
兩周后吩跋,父親告訴我,等到明天時候渔工,王勉爺爺?shù)难a助金名額就能申請好了锌钮,我興奮地給高華平打電話。
我高興地說道:“高院長引矩,王勉爺爺?shù)难a助金名額申請到了梁丘,未來他就有錢住養(yǎng)老院了⊥拢”
高華平在電話另一頭梗塞氛谜,我究其原因,他才告訴我:“王勉老先生昨天在房間里上吊自殺了区端≈德”
高華平安慰我,這在養(yǎng)老院并不罕見织盼,讓我不要多想杨何。
一周后,我斷了藥沥邻,直接回了學校危虱。
學校里的人依舊普通以前一樣,仿佛我這幾個月的休學從來沒發(fā)生過一樣唐全。
不同的是埃跷,我再也不在乎別人過得怎么樣了。
高華平說的對邮利,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弥雹,一直專注在別人身上,就無法救自己近弟。
我一邊嘗試著對人友善缅糟,一邊嘗試著像欣賞別人一樣欣賞自己,像對待別人一樣對待自己祷愉。
我的身邊壞事變少了窗宦,又有新的好事出現(xiàn)赦颇。
但我永遠忘不了人性的復雜,什么是人生的盡頭赴涵,究竟怎樣才能“上岸”媒怯,究竟怎樣才是正確的,沒人告訴我髓窜,也沒人告訴每一個人扇苞。
生活都在繼續(xù),哪個選擇都不是盡頭寄纵,也沒人能夠長一雙穿透古今的雙眼鳖敷,輕易預判中選擇好與壞。如果我能早點參透人生并不是與他人競爭的賽道程拭,可能我從一開始就不會抑郁定踱,更不可能在養(yǎng)老院里經(jīng)歷這些事。
后來恃鞋,我再次回到養(yǎng)老院時崖媚,我已經(jīng)大學畢業(yè)。
李珍阿姨的女兒那時也在養(yǎng)老院恤浪,她們在爭論關于嫁人的問題畅哑。
李珍阿姨見我來了,執(zhí)意讓我這個同齡人勸勸她的女兒:“小孟水由,你們同齡人好說話荠呐,快來勸勸她,她一點都不想結婚绷杜,老了沒人照顧怎么辦直秆?”
我的父母也說過同樣的話,如今我明白老人的良苦用心鞭盟,卻也知道人生百態(tài),并不是一項選擇就能一勞永逸瑰剃。
如果要我來選齿诉,果然還是中午嘗嘗養(yǎng)老院的新菜品更為重要,珍惜當下比內(nèi)耗要更為重要晌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