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光與影一樣的存在鹃操,每個人的心里都住著“另一個我”,“他們”有時會具象的投影在別人的身上抚垃。有時也會把各種別人變成為“我”碎片化學習的榜樣喷楣。
我們總是介于自己想成為的樣子,和真實的自己之間鹤树。
所謂你中有我铣焊,我中有你。
比起與世界和平相處罕伯,我們更應該學會接納不完美的自己曲伊。
一、
楊影和許陽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彼此都微微吃了一驚追他。
那是一個早春的夜晚熊昌,許陽剛加完班從CBD中心的高檔寫字樓里走出來,她看著停在門口臟兮兮的夏利湿酸,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婿屹。
和APP上注冊的不一樣,司機是個滑頭推溃,她想昂利。
楊影絲毫不知道許陽發(fā)生過的心里活動。只是當一條又長又白的大腿帶著一陣香風優(yōu)雅的邁進車里的時候铁坎,他感覺自己真的是賺到了蜂奸。
“手機尾號3513?去新源路是吧硬萍?”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著身邊的美女扩所。
皮膚光滑水潤,沒有一絲皺紋朴乖。陰影勾勒出她美好而立體的輪廓祖屏。時尚的職業(yè)裝不落痕跡的解開了兩枚扣子助赞,里面露出大片白色的肌膚。這些都顯示著一個女人的風情與氣質袁勺。用一種毫不下流的從容的性感雹食。
“姐,你真漂亮期丰∪阂叮”楊影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許陽用大拇指頂住太陽穴钝荡,食指搓了搓額頭街立,嘴角不易察覺的牽動了一下,然后從鼻子里發(fā)出“嗤”的一聲埠通。
“師傅開車吧几晤。”
楊影老臉一紅植阴,忙不迭的啟動了車子蟹瘾。他不由得感慨,幸虧是在晚上否則他那尷尬的表情一定會被她看到掠手。
打開音樂憾朴,車里響起了黑豹的歌。這支組于1988年的樂隊喷鸽,曾經風靡一時众雷。在那個最好的時代,也是唯一的時代做祝。曾經的竇唯很帥砾省。
許陽搖開車窗,感受著涼風吹過面頰混槐,她想起年輕的時候她也喜歡黑豹编兄,喜歡魔巖三杰,她也曾經遺憾自己生不逢時声登,沒有趕上過那個中國搖滾的巔峰狠鸳。
紅磡演唱會的里何勇說“今后的歷史會證明這一切!”悯嗓,她看視頻的時候很是激動了一番件舵。
可是后來張楚死了,何勇瘋了脯厨,竇唯成仙了铅祸。這些閃耀的星星最終都帶著一顆不肯媚俗的心墜落。
有什么用呢合武,去他的理想临梗。
“曾感到過寂寞涡扼,也曾被別人冷落,卻從未有感覺我無地自容夜焦!”
許陽側過頭看著那個跟著旋律唱起來的人。
他的臉上迸發(fā)出巨大的活力岂贩,雙眼神采奕奕茫经,仿佛世界于他既新鮮又有趣。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萎津,楊影趕緊停了口卸伞。不知道為什么,他緊張的咽了口口水锉屈。然后干巴巴的笑了兩聲說道:“我就是挺喜歡他們的歌荤傲,您們這些白領沒聽過,您這么晚打車颈渊,是剛下班兒么遂黍,夠忙的啊】∷裕”
“嗯雾家,是挺忙的∩芑恚”許陽淡淡答道芯咧。
瞧,這就是年輕人竹揍,沖動敬飒,天真,做著一份自由散漫的工作芬位,以為可以漫不經心生活的世界特別美好无拗。
幼稚啊,許陽想昧碉。
其實蓝纲,她對這種感覺非常熟悉。
其實晌纫,她覺得他有些似曾相識税迷。
“姐,你一看平時就是倍兒忙锹漱,做什么的您箭养?”楊影還在聊著。
“前面左拐哥牍,路口停吧毕泌。我到了喝检,師傅『撤海”許陽并沒有回答挠说。
等車子停穩(wěn),許陽道了聲謝愿题,然后解開安全帶损俭,打開了車門。
真好看芭诵铩叔营!雖然是晚上看不真切模孩,可那曼妙的曲線,從容的性感,還有留在車里的香水味道都讓楊影有些著迷华糖。
他覺得她就像這個現(xiàn)實冰冷又有些奇妙無窮的世界作郭。
“姐诗充!”他叫住她溺健。
“嗯?”
“也沒什么事兒….”他尷尬的撓了撓頭“記得幫我點個好評惰蜜≡那”
其實,他對這種感覺非常熟悉蝎抽。
其實政钟,他覺得她有些似曾相識。
二樟结、
自從上次接了許陽的單养交,楊影開車時便有意無意的在CBD附近晃蕩,他想也許還能再遇見她瓢宦。
他想碎连,要是白天遇見她就好了,這樣可以看真切些驮履。
為了這個原因他甚至改了下午三點以后才起床的毛病鱼辙。他嘗試著把工作放在白天。
說起來也算不上是什么正經的工作玫镐。美院畢業(yè)的他倒戏,知道自己過不慣朝九晚五的日子,畢業(yè)后就租了間便宜的工作室恐似,吃住都在里面杜跷。
他的油畫僅僅賣出去過一張,現(xiàn)在偶爾接私活做做平面設計。反正都是藝術葛闷,用筆或者是用電腦他都不討厭憋槐。他有一輛二手的手動擋夏利,是學長離開這座城市前送給他的淑趾。老不開的車子容易報廢阳仔,所以他注冊了叫車軟件,沒事兒的時候也會出去跑跑單掙點伙食費扣泊。
“準備接單了近范!”手機響了起來了,楊影一個激靈彈起來旷赖。
隨著叫單手機號碼的報出顺又,他激動了更卒,瞅瞅等孵!功夫不負有心人啊蹂空!
許陽今天晚上有一個飯局俯萌。因為經理限號征用了她的車,所以她只得預約叫車上枕,并跟經理約好晚上直接在餐廳碰面咐熙。考慮到餐后可能還會安排其他的活動辨萍,許陽換上一雙三厘米的高跟鞋棋恼,她的辦公室里至少有著三雙高度不同的鞋,以應對一天當中可能面對的各種場景锈玉。
“已經接單了爪飘!您接單的車牌號*****”許陽長吁一口氣。
又是這個小滑頭的破車拉背。
白花花的太陽底下师崎,楊影終于把許陽看了個真切。
像椅棺!實在是太像了犁罩!他不自覺的張開了嘴巴,眼睛瞪大的瞬間瞳孔收縮两疚,他的手指伸向許陽床估。口里念叨出:“你..你….”
那是他唯一賣出去的一張畫诱渤。畫里的女人皮膚白皙光滑顷窒,臉型端方,輪廓分明。五官很有立體感鞋吉,眼睛不大但精明又略帶嫵媚鸦做,高鼻梁,兩片唇略厚笑起來十分飽滿的樣子谓着。這張他精心描繪的人物油畫傾注了他所希望過的理想的樣子∑糜眨現(xiàn)在許陽就是這么站在他的面前,沖著光赊锚,猶如剛從畫中走出來治筒。
“她會因為你得到重生∠掀眩”
“臥槽耸袜!”楊影想到神經老頭兒的話。
一個炎熱的夏天牲平,楊影抬著畫在狹窄的胡同兒穿行堤框。停下來擦汗時看見巷口的槐樹下大爺們正悠閑地圍坐在一起打牌。
搖著蒲扇觀棋的老頭兒一眼就撇見他手里的畫纵柿,拉住他便問這畫哪來的蜈抓?一開始楊影以為遇見了知音,沒想到老頭兒卻說畫里的女人像極了他已故的女兒昂儒。他聰明的女兒就是有著這樣一雙精明嫵媚的眼睛沟使,身上帶著不輸人的驕傲氣質。
老頭兒跟楊影說渊跋,你把畫賣給我吧腊嗡,賣給我,她會因為你得到重生拾酝。這話讓楊影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燕少,他怯怯地問了句,大爺您是做什么的微宝?
“他啊棺亭,就一神棍!叨叨的我這張牌都打錯了蟋软!”牌局兒里快落敗的人镶摘,突然沖著老頭兒喊了一句,仿佛輸錢就是因為沾上了他們談話的晦氣岳守。
“滾滾滾凄敢!玩兒你的牌!”老頭兒白了他一眼湿痢,然后拉著楊影進了自己的院子涝缝。也不管楊影樂意不樂意他便從兜里掏出200塊錢硬塞給楊影扑庞。
“不是,大爺你這是拒逮,我…”楊影一時語塞罐氨,就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老頭已經開始邊說邊推著他往外走了滩援。
“行了栅隐,行了,年輕人玩徊,都不容易租悄,我真就這么多了,這畫你交給我就放心把恩袱!走吧走吧泣棋。”咔噠畔塔,大門落了栓潭辈。
回想起這個經歷,楊影覺得比起說賣畫俩檬,他更像是被搶劫了萎胰。
記憶實在是太深刻了碾盟,以至于當許陽就這么站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棚辽,他竟然覺得時間仿佛就在昨天。
三冰肴、
“好巧啊屈藐。”許陽很禮貌的開了口熙尉,其實她的心里很是不樂意联逻,這座城市2100萬人口,怎么偏偏就又遇到了這個滑頭检痰,投機取巧的注冊司機包归。
“您不走么?”她上了車铅歼,系好安全帶問道公壤。
“啊椎椰?走厦幅!走!走慨飘!”楊影這才反應過來确憨,慌忙啟動了車子。
如果說第一次是帶著微微一驚的文藝式邂逅,那么這次的重逢簡直就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小規(guī)模轟炸休弃,把楊影震了個七葷八素吞歼。
餐廳并不遠,沒等楊影打聽幾句話塔猾,許陽就已經到地方了浆熔。
看著許陽的背影,楊影做出了連他自己都吃驚的決定桥帆,他打算尾隨她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医增。以前他覺得這么干的都是變態(tài)或者犯罪分子。
就這樣楊影一直等到晚上10點老虫,一行人從餐廳出來又去了夜總會叶骨,待到許陽完事的時候已經快要十二點了。
夜總會里每一個老板都找到了自己的溫柔鄉(xiāng)祈匙,許陽看看時間起身告辭,順便在前臺結了賬開好發(fā)票跪帝。
經理把車給她停在車場些阅,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坐進了駕駛室。反正也沒喝多少黎泣,最近夜里沒有查酒了。她想缤谎。
許陽的車開的有些快坷澡,突然一個紅燈项郊,許陽立刻急剎車呆抑,只聽后面“咚”的一聲。
要說夏利就是不好開楼眷,剎車很不靈敏张吉。于是楊影就這樣追了許陽的尾昆码。
“你全責舌菜,走保險還是私了尺借≌け恚”許陽直截了當找岖,一眼對上楊影的面容心里微微不悅灵妨。
其實許陽的車并沒有太大問題,倒是楊影的夏利前面癟了一塊缅疟。
“姐,我這車沒法開了啊忌愚,而且我也沒保險院水∶”楊影厚著臉皮說。
怎么著漏隐?他還有理了取具?!許陽心頭火起心墅。
“你別搞錯了肛捍,是你追尾我依许∏吞”許陽有些語氣不善。
“我知道啊,可是車沒法開了垛玻,我還指著它吃飯。這一修這幾個月就沒飯吃了朗儒,再說了姐,急剎車是你不對啊恳不,燈早變了!”楊影說道。
“你!”許陽怒極反笑“看來是不打算私了是吧【谀颍”她掏出手機赴邻。
“姐,你喝酒了吧彤敛。”楊影湊上去。
許陽掏出手機的手一僵播揪。“無賴!”她恨恨的說雇庙。
“說吧你想怎么樣。”許陽問胸完。
“姐,你別誤會,我就是想腹侣,我車去修的這段時間可以暫借你的車開開,掙錢糊口而已,你放心乒省,你用車的時候我肯定不用!”楊影保證道。
“不行!”許陽一口回絕。
“你要是用我的車干了什么事兒或者損毀怎么辦惨篱。”這樣的滑頭她得不得不防。
“那我們可以簽協(xié)議陶耍,我的身份證押給你坤按⌒锍”楊影行里拿出紙筆窘奏,又把身份證遞給了許陽。
許陽狐疑的接了過來骇扇,看了看。心里迅速做了一番評估,她這個職業(yè)與其被吊銷執(zhí)照留下案底,做好協(xié)議也不是不可以盖淡。
“行,先簽一個車輛借用協(xié)議,為期一個半月到你的車修好,明天去公證城榛。”許陽說甜刻。
“那我虧了啊,每天我就用一會兒矾柜,但是簽成借用一個半月里覆。姐你技術怎么樣,不會違規(guī)吧?”楊影問。
“愛簽不簽!不行報警帽借,吊銷執(zhí)照而已巍举◎涯保”許陽不樂意了。
“簽!都按你說的辦!”楊影見好就收退子,反正他原本也不是為了騙許陽的車開。
四、
自從開始跟楊影共用一輛車,許陽有時便坐公交或者騎自行車上下班。
她想起以前她住在郊區(qū)莉御,為了省錢每天會先騎自行車到車站迄薄,然后再倒公交車死姚。
她總是把自行車停在道邊兒碰缔,在丟了一次之后瀑焦。她便把車停在了超市門口的車棚巫击。結果一天晚上回來發(fā)現(xiàn)粹懒,道路改建确垫,別說自行車了嚣镜,連車棚都沒了计福。
那天許陽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佩厚。
那天候她恨死這座城市了说订。
她沖動的為了理想留下來的城市抄瓦,結果就是這樣回報的她播玖。
今天楊影還車早惋啃。許陽坐進駕駛室便發(fā)現(xiàn)了不同须妻。駕駛座上多了一個透氣腰靠埂伦,倚上去感覺還挺舒服煞额。杯架上一杯涼涼的茶,輕嗅一下一股清新的茉莉花味撲鼻而來沾谜。茶葉被很細心的剔除膊毁,只留下杯子里透明的淡綠色。杯身上的小紙條甚至貼心的寫了“天干物躁基跑,請多飲水~”
“多事婚温。”許陽順手把剛買的星巴克放到另一個杯托媳否,倚在靠墊上啟動了車子栅螟。
然而許陽的車里依舊陸陸續(xù)續(xù)多出了許多小東西栈顷。比如出氣口上的磁力手機架,再比如車載的迷你加濕器嵌巷。
在這之前她的車實在干凈得不像一個女孩子再用萄凤。自從上次的茉莉花茶沒有喝后,茶水的種類便變了很多次搪哪,泡在頗為好看的玻璃杯子里的菊花茶靡努,水中飄著的粉嫩花朵的櫻花茶,還有加了蜂蜜的薔薇花茶以及清涼敗火的金銀花茶晓折。
潛移默化真的是個可怕的詞兒惑朦。慢慢的許陽不再買星巴克,而車里這些無傷大雅實用性又很強的物件兒漓概,許陽竟也用得十分順手漾月。
直到車上出現(xiàn)了裝飾性的盆栽,許陽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知不覺間胃珍,竟然添了這么多東西梁肿。
盆栽被放在方向盤前的位置,白色的吉祥果種在黑色的小花盆里朝氣蓬勃甚是可愛觅彰。
她隨手打開音響吩蔑,里面放起了《搖滾吧,孩子》填抬。
改造的還真徹底烛芬,連音樂都換了新的。她想飒责。
這首歌的歌手是王洋赘娄,這個搖滾老炮曾經在黑道上叱咤風云,出獄之后在一貧如洗的日子里仍然要踐行自己的搖滾信仰宏蛉。很多人并不知道他遣臼。
“我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曾經的壞小子已不簡單
廣場的老大媽都很瘋狂
我的淚滴答滴答”
許陽打開手機備忘錄,看了看后面要做的工作檐晕。她轉行兒做風投已經很多年了暑诸,現(xiàn)在她在市中心有著一間屬于自己的小兩室,開著30萬的車辟灰,每月有結余个榕。以前的她就是這樣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有著明確目,不拖泥帶水果斷成熟的人芥喇。
“搖滾吧親愛的孩子啊
年輕人就該去闖一闖
帶著你的夢去燃燒吧
好故事永不凋零”
許陽看見手機備忘錄里有一條:月底東城畫展西采。她想起,客戶兒子的畫也要在這里展出继控。想了一下于是又寫下一條械馆,送花胖眷。
以前的她很喜歡花,喜歡生活中所有的小確幸霹崎,任何細小的改變都能讓她感到欣喜珊搀。只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再也沒有這種好好享受生活的感覺了,現(xiàn)在就算是買花也有了目的性的前提尾菇。
“搖滾吧親愛的孩子啊
和世界自由的約會吧
揮舞著旗幟大聲吶喊
這一生我不后悔
不后悔”
許陽突然覺得有些心煩啪的一下關掉音樂境析,然后啟動了車子。
五派诬、
楊影躲在了胡同口的槐樹下劳淆,鬼鬼祟祟向里張望著。
今天他本來是要去畫廊交畫的默赂。城東的畫展馬上就要開了沛鸵,也許這次就是他事業(yè)的轉機。
然而幾分鐘前隔著車窗一閃而過的身影像極了許陽缆八。于是在條件反射的作用曲掰,楊影下意識的停了車。周圍的環(huán)境讓他覺得有些熟悉耀里,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是哪蜈缤。
跟著女孩兒的背影,楊影走到胡同前冯挎,槐花零星的隨風散落,香飄萬家咙鞍。這棵槐樹顯然有些年頭了房官,樹身粗壯枝葉飽滿。楊影想起续滋,當年的他就在這條胡同賣出的畫翰守。
難道真的是許陽?他有些狐疑疲酌。
女孩兒在一扇木門前停住蜡峰,側過身敲門。
楊影倒吸一口冷氣朗恳。
“哥哥湿颅,哥哥,你干嘛呢粥诫?找誰油航?”一個胖乎乎的男孩兒拉住楊影的衣角,一臉警惕的表情怀浆。
我靠谊囚,現(xiàn)在的孩子防范意識可真強怕享。
“我找一個老大爺,又不記得路了怕走錯了先在這看看镰踏,你能告訴哥哥這是哪嗎函筋?”楊影蹲下身有友善的笑了起來。
“你是大人奠伪,你不認路嗎跌帐?”男孩兒有些質疑。
“是啊芳来,大人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含末,哥哥我不是壞人,我要找一個70歲的大爺即舌,個兒不高佣盒,很瘦,哥哥是找他算命的顽聂!怕敲錯了門肥惭!老師肯定教過你要助人為樂吧,你就告訴哥哥那家是不是這位大爺紊搪?”楊影突然想起之前打牌快輸?shù)舻娜怂坪鯌蚍Q老頭兒為“神棍”蜜葱,于是靈機一動說道。
“哦耀石!原來是找許爺爺牵囤!”小男孩臉上一松。
聽小孩兒說話這意思滞伟,看來老頭兒果真是有兩下子的揭鳞。難道真像老頭兒所說畫里的人成了他復活的女兒?
他想再向小男孩套套著老頭兒家里的情況梆奈。如果許陽真的是他畫中的人野崇,那么他創(chuàng)作了她,自然也了解她亩钟,她的身上有著他所希望過又終究放棄了性格乓梨,也有著他精心描繪的相貌氣質。面對他給她的設定清酥,他對自己有信心扶镀。
可是萬一不是呢?萬一一切只是巧合呢总处?他突然想到狈惫。這讓他有些失去了揭開真相的勇氣。
如果一切只是一個場夢那他也寧愿晚一點醒來。
“三胖胧谈!你媽叫你回家吃飯了忆肾!”
不遠處傳來小伙伴的喊聲,小男孩兒看了看發(fā)呆的楊影菱肖,最終還是決定不要管他客冈,飛一般的跑走了,楊影也松了一口氣稳强。
他想场仲,是也好不是也罷,反正許陽現(xiàn)在就在他眼前退疫,離他這么近渠缕。他們有的是時間去了解真相。
這么想著他啟動了車子褒繁,然后更新了一遍她車里的歌亦鳞。
楊花柳絮已經開始彌漫了大半個城市,最近的天氣總是忽冷忽熱棒坏,過敏和感冒的人都多了許多燕差。他想要不下次泡點金銀花茶放在車上,清熱解毒坝冕,還能預防感冒徒探。
六、
還有一周就是畫展了喂窟,許陽去花店訂了一大束花要求店家當天送過去测暗。她付了錢磨澡,鉆進車子。
今天她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秩命。
最近她的車里消停了許多弃锐,雖然音樂偶有更新霹菊,但是物件兒卻沒有新添的了旋廷。杯子里的茶葉又換成了苦丁饶碘,許陽第一次喝這個茶瑟曲,太苦了豪治。但是挺敗火负拟。很適合天天坐在電腦跟前,手機不斷線的她琉挖。
拿茶杯的時候發(fā)現(xiàn)副駕駛座上遺留了一本畫冊示辈。
楊影用車一向規(guī)矩矾麻,除了實用性的小物件雖然偶爾也會添一兩件裝飾性的飾品险耀,但是遺落東西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每次用完車他都整理得干干凈凈贬派。許陽對此十分滿意搞乏,因而一次也沒有催促過他問他夏利修好了沒有。
難道他把車借別人用了?許陽有些狐疑的拿起畫冊。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決定翻開看看勾笆。這是楊影的作品集敌蚜,里面收錄了他手繪的各種草稿和設計圖窝爪。大部分應該是他談客戶的時候畫的意向。
許陽的目光停留在兩張畫前蒲每。雖然只是油畫棒畫的小稿。但是畫面效果十分精致體現(xiàn)了作者的用心邀杏。
從前面的幾頁草稿中可以看出這是最終的定稿贫奠。
第一幅畫是他們生長的這座城市望蜡。這個畫面她太熟悉了脖律。許陽想起在她還年輕的時候,也曾帶著對夢想的滿腔熱血在這座城市里橫沖直撞微姊,那時候她天真薪捍,沖動,有著不可思議的固執(zhí)配喳。畫面的高樓大廈做了模糊處理飘诗,它們像是全都籠罩在這片城市的霧霾之下,而俯視的角度能看見的是夜晚城市里的最密集兩種光界逛。開過來的黃燈和開過去的紅燈。前燈和剎車尾燈在不同的道上閃爍纺座。站在橋下俯視這座鋼鐵城市的時候總是特別明顯息拜。夜色下這座城市有著它最真實的模樣,堵車,匆忙少欺,冷酷喳瓣。所有赤誠都將融于灰色的霧霾,剩下的只有閃爍的標志向前開和往回開赞别。
另一幅畫的背景是藍黑色畏陕,氣氛壓抑而絕望。帶刺的荊棘蔓生了整張畫面仿滔。他們像藤蔓般纏繞糾結惠毁,荊棘那尖銳的刺帶著瀝瀝的血看得人心寒。畫面中央是一個小孩兒的背影崎页,分不清男女鞠绰。只是他雪白的衣衫已經被剮爛變得臟兮兮的,身上偶有被刺劃破飒焦,露出一道道淺淺的傷痕蜈膨。最明顯的是他沒有穿鞋的雙腳。雖然是背影只能看見一點點的腳跟牺荠,但他所過之處的地面翁巍,那些露著小刺的地面,都留下了星星點點的血痕休雌。
這個孩子背對著許陽看不見是否有著痛苦的表情灶壶,只看見他身上微微發(fā)著光一直前行。她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受到了某種觸動挑辆。未知令人恐慌例朱,環(huán)境令人疼痛,她看不到孩子的臉鱼蝉,卻能感覺到他在內心尋找著前進的勇氣洒嗤。
他竟然畫得這樣好,許陽放下畫薄魁亦。
她喝了一口苦丁渔隶,苦澀的味道順著舌根留到胃里。感覺涼沁沁的洁奈。然后嘴里回味出一口甘甜间唉。因為太苦了,所以回味總是甜的利术,她想呈野。
七、
這兩天楊影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印叁,他的畫在畫展上展出被冒,受到了很大的關注和好評军掂,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如果署名確實是他名字的話昨悼。
他拿著一沓鈔票打算學電視劇里不畏強權的男主角蝗锥,當著來賓的面兒摔富二代一臉。
然而率触。
“誰能證明是你畫的终议?再說給你錢的時候誰說過要署你的名字了?買賣自由你不懂么葱蝗?怎么著你是帶著產權證明了還是有專利穴张?”
富二代一席話讓楊影語塞。的確他不能證明畫是他的原創(chuàng)垒玲。
富二代本是他大學期間的學弟陆馁,雖然講好將來賣畫的錢對方提取百分之三十。但對方上來就付了一部分定金合愈,楊影相信學弟一定不會騙他叮贩,所以他們之間既沒有協(xié)議也沒有合同,甚至連見證的第三人也不存在佛析。
現(xiàn)在他突然理解了益老,原來富二代并不都是草包,一個人有錢而且代代有錢是有道理的寸莫。至少在表演天賦和投機取方面都讓人望塵莫及捺萌。
楊影恨恨的摔了自己的畫冊,頓了一下還是把它又撿了回來膘茎。
算了桃纯,反正也掙了錢,不算財畫兩空披坏。他自我安慰道态坦。他覺得他的生活其實就跟他畫的一樣,看不見明天棒拂,卻仍在前行伞梯。
他把手很自然的搭到了副駕駛座上。幾張紙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帚屉。這引起了他的好奇谜诫。許陽很在乎自己的隱私,所以從來不曾把東西遺落在車上攻旦。
他把紙拿起來喻旷,上面是一家自媒體公司的介紹,公司挺大牢屋,圈兒里也有名氣掰邢。
現(xiàn)在這家公司正在招聘后期包裝的職位牺陶。介紹下面附著幾張簡歷,看樣子是有人托許陽推薦辣之。楊影隨手翻了翻。簡歷里的人大都名校畢業(yè)皱炉,有著漂亮的履歷和照片里完美的笑容怀估。
這樣的職位楊影也曾實習過,甲方毫不專業(yè)的要求總是讓他撓頭,而天天加班則讓他根本沒辦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兒。大公司間人事關系復雜彼水,即使他只是做個技術工作也不能幸免虱咧,他覺得自己情商很低骨子里又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正義感,于是這便產生了很多的看不慣和打抱不平坡倔。待到實習期滿他就離開了公司,老板也并沒有挽留。
他把介紹整理好剛要放回座椅从藤,卻發(fā)現(xiàn)座椅上還有一張空白的履歷表,他把它拿起來锁蠕,看到名字一欄里寫著“楊影”夷野。
他瞬間就明白了許陽的意思,雖然他也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做荣倾。他把表格放下悯搔,然后又拿起來公司的介紹。然后又放下舌仍。
楊影畢業(yè)已經兩年了妒貌,現(xiàn)在仍然處于自由職業(yè)的狀態(tài),雖然溫飽能保證铸豁,但卻像是個居無定所的人一般沒有安全感灌曙。
他閉上眼睛,想起了他的畫推姻,他的人生平匈,還想起了許陽和富二代諷刺的笑容。
他推開車門藏古,點燃了一支煙增炭,自從畢業(yè)之后他就很少抽煙了。
街角花店有個女孩正在聚精會神的插花拧晕,她細心的搭配著每種花的顏色隙姿,數(shù)量,然后看看似乎不是很滿意厂捞。又重新做起來输玷。楊影看得有點入神队丝,手中的煙不知不覺便燃了大半。
那些鮮花生氣盎然欲鹏,陽光下甚至還有細小的水珠在閃著光机久。他掐滅了煙走進花店。
八赔嚎、
許陽看著副駕駛座上被折成一架紙飛機的空白簡歷不由得怒火中燒膘盖。
畫展那天她看見了在楊影畫冊里出現(xiàn)過的兩張畫,只可惜署名是別人尤误。
她客戶的兒子畢業(yè)兩年跟楊影差不多的年紀就已經是高新區(qū)一家企業(yè)的老板侠畔,今年他們正準備走新三板上市。他的父親是有名的企業(yè)家损晤,而他借著從美院畢業(yè)的頭銜跟合作方說自己的畫也要展出软棺。
其實他根本不怎么會畫畫,當時因為學習不好所以他父親花錢讓他上了個美院尤勋。學業(yè)輕松跟人說起來又很風雅喘落。
東城的畫展吸引了大批有錢有權的文化人,有打算買畫收藏坐等升值的斥黑,也有為了維護圈層作秀的揖盘,但不管怎么說藝術都成了維系每個人之間的橋梁。在看到楊影那兩張畫的時候許陽瞬間明白了一切锌奴。
被背叛的感覺她太熟悉了兽狭。
她也曾雄心勃勃的想成為一個藝術家,她開了油畫工作室可是卻被合作的朋友丟下鹿蜀,賠光了所有的錢箕慧。
在這座城市她沒有家,沒有歸宿茴恰,四處漂泊颠焦,無依無靠。
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往枣,許陽流著淚醒來伐庭,然后她認識到一切的公平和正義都建立在你有足夠的籌碼之上。
現(xiàn)在看著被折成紙飛機的簡歷分冈,許陽甚至覺得楊影遭受的打擊太輕了圾另。
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脫下的沖動,單純雕沉,對夢想充滿幻想的幼稚外衣集乔,楊影卻把它重新穿起還活蹦亂跳的跑到她眼前顯擺。他對她就像是一個提醒坡椒∪怕罚可是她想沒人能經受住生活的考驗尤溜,早晚他們都會是一樣的。
紙飛機下面還有一束白色的木棉汗唱。那是楊影的歉意宫莱。
跟色彩火熱花瓣層疊的玫瑰不同,木棉花有著一種樸素的溫暖哩罪,干枯的細枝十分柔弱梢睛,枯黃的葉子似乎一碰就會零落,沒有鮮艷的顏色只有軟綿綿的白色识椰。就像一顆沒有攻擊力的干凈柔軟的心臟。
許陽把紙飛機展重新平整放在位子上深碱。然后推開車門把花帶回了家腹鹉,她把木棉插在她新作的素燒陶藝花瓶里。覺得真是賞心悅目敷硅。
過了幾天換車時許陽發(fā)現(xiàn)座椅上的那張簡歷不見了功咒。吉祥果的盆栽旁固定了一個小相框。里面是一張水彩繪制的許陽的小像兒绞蹦。
畫里許陽抱臂閉目力奋,長發(fā)輕柔的垂在她的睡臉。她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但是面容安靜平和幽七。身上深藍色的小禮服裙子簡直像是用楊影那張畫上的背景做成的一樣景殷。tiffany的金豌豆在胸前閃閃爍爍。
這讓她心里激起了感情的震顫澡屡,那類似于一種少年時代天真爛漫的憧憬猿挚。就像是從不曾被想起卻一直真是存在的“我的另一部分”。
看來他是不打算回頭了驶鹉,許陽嘆了口氣绩蜻。不知道為什么她有些失望的同時又有些如釋重負。
許陽從家里拿了一本畢沙羅的畫冊室埋。里面有著他的生平和每個階段的代表作品办绝。她剛上學的時候喜歡梵高,也喜歡莫奈姚淆,因為喜歡那種光影斑駁又夢幻迷離的感覺≡胁酰現(xiàn)在的她卻則更為敬重畢沙羅的執(zhí)著。
畢沙羅唯一一位從一而終八次堅持印象派畫展的人肉盹,擁有融入大地而不穿刺天空的品質昔驱。
她把畫冊放在了副駕駛座上。
她在畫冊里加了一張小紙條“good luck”
九上忍、
自從看見許陽的畫冊和留言骤肛,楊影便像受到了某種鼓勵纳本。他更為堅定的走在自己藝術的道路上,同時也開始拓展設計業(yè)務腋颠。楊影覺得許陽在有些方面的觀點還是對的繁成,畢竟人要有了面包才餓不死。很多時候夢想和生活是可以統(tǒng)一起來的淑玫。
他們仍然只是偶爾在交換車子的時候見一面巾腕,許陽還是不愛說話。但是偶爾的絮蒿,她會在副駕駛座上留下的一些設計招標或者征稿訊息尊搬,有時則是一張名片。
楊影也會在車里留下一些自己的作品土涝,有時候是為許陽畫的畫佛寿,有時候則是手工制作的木雕。有一次他刻了一枚小小的印章但壮,上面寫著“春風吹又生”他把它做成了鑰匙扣冀泻,放在杯子上面。
楊影的夏利半個月之前就已經修理好了蜡饵,只是許陽沒有問弹渔,他便沒有說,他們現(xiàn)在都很享受這種無聲的交流溯祸,似乎很有默契的希望不要這么早結束肢专。
直到有一天楊影在駕駛座上收到了許陽的禮物,那是一本打印成冊的作品集您没,里面收錄了他留給許陽的各個作品鸟召,最后的兩張竟然是他被竊取的畫。
許陽在扉頁上寫了三個字“謝謝你”氨鹏。
楊影的心情有些無法描述欧募,他覺得有些激動,原來他并不寂寞仆抵。他想其實許陽是不是他畫里的那個人都不重要跟继,重要的是現(xiàn)在他們達到了某種共鳴。
他欣賞她镣丑,她理解他舔糖。
楊影覺得是時候給這段故事一個歸宿了,他們應該站在陽光下大大方方的聊天莺匠〗鹇穑或許他也可以請她喝杯咖啡。于是他在她的車上留下了一張紙條,紙條上面寫著:周末下午三點摇庙,老槐樹胡同見旱物,我想請你喝咖啡——楊影。
他把地點約在了許老頭的家卫袒,這將是他最后一次借許陽的車宵呛。
他想是時候揭開謎底了。游戲結束了夕凝,生活開始了宝穗。
周末那天他早早的來到了老槐樹下,從三點到四點码秉,從陽光充足到日落黃昏逮矛,可是許陽卻始終都沒有出現(xiàn)。
所以當老許頭兒手上提著菜看著眼前這個直勾勾盯著自己的人時转砖,一瞬間以為是遇見了打劫的橱鹏。
“你你你,要干什么堪藐。”老許頭兒后退了兩步挑围。
“大爺是我礁竞!”楊影跑上前過去。
“你還記得不杉辙?好多年前模捂,你買了我一張油畫≈┦福”
哦狂男,原來是他。
老頭松了口氣品腹,看了看看岖食。
像,真像舞吭。
“你來了”老許頭兒說的絲毫不生分泡垃,仿佛楊影是他一個熟悉的老朋友一樣。
“大爺羡鸥,我賣你的那張畫呢蔑穴?你是不是真的讓她復活了?”楊影問道惧浴,他想即使許陽不來存和,他也要得到一個答案。
老頭瞥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的朝家里走去捐腿。楊影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纵朋。
“許陽之前來過我這里⌒鹆浚”老頭放下菜倡蝙,掏出房門的鑰匙〗逝澹“她說你總有一天會來寺鸥,到時候就讓我把畫給你∑飞剑”
楊影有點失神胆建。畫?難道許陽知道了肘交?
“給笆载。”老頭從屋里出來涯呻,把畫遞給楊影凉驻。
一樣的畫框,一樣的大小复罐。
“現(xiàn)在它是你的東西了涝登。”老頭說完便走進屋效诅,只留下門外楊影一人站在一大片的陰影下胀滚。
他慢慢把畫翻過來。
一樣的顏色乱投,一樣的背景咽笼。
然而這張生動的人物肖像上畫著的赫然是他自己的臉。
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戚炫,2010.8.4許陽畫剑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