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丘山粟
01
小時候有個存錢罐覺得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因為打小就知道存錢是個很好的習慣恤左。于是平時把花剩下的一塊五毛都塞在那個鐵皮盒子里贴唇,時不時拿出來搖一搖晃一晃搀绣,聽聽里面“嘩啦嘩啦”錢的聲響,心里也高興戳气。
那時候上學链患,穿校服、住家里瓶您、在家吃飯麻捻,根本不需要什么生活費,需要花錢的地方不是學習文具就是放學后忍不住買串校門口的里脊肉呀袱、炸年糕贸毕。要說大開銷,大概也就是二三十塊錢一本的青春校園小說了压鉴。反正100塊人民幣能花好一陣子崖咨,連50塊都覺得是大鈔。
過年的時候照樣收到壓歲錢油吭,沒手機沒支付寶的年代击蹲,就指望存在存折里,等著下次再看的時候多出一些利息婉宰。作為一名有存款的小學生歌豺,心里真是得意洋洋。
小學的時候?qū)W校今天捐款心包、明天訂報刊类咧,今天交春游費、明天交打疫苗的錢蟹腾。也就那么幾十塊痕惋,我還是會伸手問我爸要,即使前幾天他給我的零花錢還沒花完娃殖。有時候五塊十塊值戳,凡是大家都要交的錢我都會問他要,因為覺得這是父母的義務炉爆。
記得有幾次做家務堕虹,洗碗,我還向爸爸討價還價芬首,從兩塊錢變成了五塊錢赴捞。
我小心翼翼地存錢,大大咧咧地要錢郁稍。每次爸媽問錢夠不夠的時候赦政,都嬉皮笑臉地說不夠,就會再多給點耀怜,然后再把這些錢偷偷存起來或者塞在小金庫里昼钻。
從小學掸屡,到初中,存錢罐越來越沉然评。
02
高中開始后仅财,我過上了獨立的生活:還是穿校服,但不在家住也不在家吃飯碗淌,從一個物價最便宜的地區(qū)來到了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盏求。
學校和家往返一次的交通費都要三十塊,我還有了手機亿眠,每月要交通訊費用碎罚。還有班費、一日三餐的費用......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纳像,還真不少荆烈。
到了大學,乃至工作以后竟趾,更是如此憔购。
越長大反而越?jīng)]了掌控金錢的能力,這個充斥著物欲的世界岔帽,太難不被誘惑玫鸟。或者犀勒,女孩子的生存屎飘,本身就是一筆昂貴的開銷。
不知道哪一天贾费,我把存錢罐砸了钦购;不知道哪一天,存折里的壓歲錢被取出來了褂萧。那些曾經(jīng)預備用來存一筆巨款的錢押桃,都被悄無聲息地花掉了。我從沒想過箱玷,成年人的世界,錢的流動性居然是這樣的陌宿。
只是突然有一天锡足,爸媽問我錢夠不夠花的時候,我不再說不夠壳坪,而是說了好幾遍舶得,夠。
盡管當時的我爽蝴,可能把下個月的生活費都預支了沐批;盡管那時候發(fā)現(xiàn)卡里還有50塊沒取出來纫骑,都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
突然意識到九孩,有什么東西發(fā)生了變化先馆。
最不缺錢的時候騙爸媽說沒錢了;錢不夠的時候卻騙爸媽說還有錢躺彬。
不知道出于一種什么心理煤墙,可能是體會到了世間冷暖人生不易;可能是人大了獨立了不好意思再向爸媽伸手要錢宪拥;可能是不想讓他們覺得花錢如流水仿野;也可能是見證過太多爸爸的早出晚歸和媽媽在廚房在家里勞碌的身影,覺得什么都不做的我她君,沒什么伸手要錢的資格脚作。
不知道是哪一天,我有了賺錢的能力缔刹。我靠自己的雙手和勞動給自己添了許多想要的東西球涛,爸媽再問起的時候,我說這是花了我自己的錢桨螺;不知道是哪一天宾符,我開始主動洗碗從不推托。要知道灭翔,這世界上一定沒有人會喜歡洗碗魏烫;不知道是哪一天,我對生活的無限憧憬更多的化為了順從肝箱,我對人生的獨立演變成一種與生活的和解哄褒。
03
記得曾經(jīng)有個同學說他想要考雅思,雅思一次的考試費用是2000多煌张,這筆費用他不想問爸媽要呐赡,起碼是一個月的生活費,他怕萬一失敗就白花了這筆錢骏融,自己心疼链嘀,賺錢的父母更心疼。
我問他累嗎档玻。
他回復給我一個表情怀泊,說不累。
他說這樣的自己起碼心理壓力不會大误趴,因為只有自己用雙手賺來的錢才會讓自己覺得安心霹琼,哪怕考的不好,也不會有太多責怪。如果什么都讓父母為你準備好一切枣申,那可能這一生都無法準備好了售葡。
結(jié)果他第一次考雅思,就上了7忠藤。
之前有個朋友被騙走了幾千塊挟伙,沒敢告訴家里人,榨菜米湯吃了大半個月熄驼,把一個月生活費當三個月花像寒。我還知道很多人他們最拼命的時候,一個月打三份工瓜贾、想去哪里旅游就先自己賺夠了錢诺祸、談女朋友的時候熬夜兼職、一個人在上海打拼的上班族永遠報喜不報憂......
我們慢慢都變得同樣敏感祭芦,變得同樣對父母小心翼翼筷笨。該隱瞞的時候繼續(xù)選擇默不作聲,該說出口的話最后還是被硬生生咽進肚子里龟劲。怕他們知道胃夏,卻也怕他們不知道。
可我每次問這些人昌跌,這樣的生活苦嗎仰禀。
苦。
但沒有一個人說不值得或者想放棄蚕愤。
04
在漫長的時光里答恶,我們變成了不動聲色的大人。有了自己的秘密萍诱,保持緘默或者絕口不提悬嗓。不僅是關于金錢也好,或是其他生活中大大小小的挫折和心情極差的某一瞬間也好裕坊,自己千回百轉(zhuǎn)尋找出口或者死命地去撐包竹,大哭一場也就結(jié)束了。
朋友有天發(fā)了一條我非常感同身受的微博:
保持一個人的時候籍凝,起碼覺得自己還能抗周瞎。
是的。不問饵蒂,還好声诸;一問,準崩苹享。
我以為世界上的事情再艱難再難過時間慢慢就可以治愈双絮,誰來安慰和勸說可能都沒自己消化掉有用。唯獨那一瞬間看到手機屏幕上出現(xiàn)爸媽的電話的時候得问,突然好像什么都承受不了了囤攀。
小時候騙他們說沒錢了,是不懂宫纬,是幼稚焚挠,是作為一個孩子看到的最簡單的世界;
長大后騙他們說還有錢漓骚,是觸摸了世界之后覺得生活再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和輕松蝌衔。特別是,當自己試圖養(yǎng)活自己的時候都這么辛苦蝌蹂,成年獨立的自己哪還有那么不堪的自尊去要求父母噩斟。
父母的初衷,是希望我們過得好孤个;
我們的心愿剃允,是希望讓父母知道我們過得好,不必擔心齐鲤。
這是世間最簡單純粹的心愿了斥废,卻需要用謊言來實踐。
就像每次我問爸媽起早貪黑一整天累不累的時候给郊,他們說不累牡肉。
我知道那也是在騙我。
2018.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