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肯是“新散文”代表作家之一,其散文代表作是他的西藏長篇系列散文《沉默的彼岸》寓娩,在這篇散文中寧肯描述了西藏的神秘俊嗽、寧靜與博大,開拓了一個不同于一般散文的廓大的物質(zhì)空間和精神空間卓研。在我看來,這部散文是寧肯對自己過去的西藏生活帶有哲思和溫情的關照睹簇,在那樣一個原始而荒蕪奏赘,“無限接近前現(xiàn)代”的環(huán)境里,他諦聽著那片大地上的故事太惠,用文字敞開了西藏這片沉默的疆域磨淌,譜出了一曲“沉默的藏歌”。
對于自己的散文創(chuàng)作凿渊,寧肯這樣說:“讓我最終找到自己的是散文……‘現(xiàn)代散文’既是心靈的梁只,自由的,同時又是開放的埃脏,模糊的搪锣,無所不包的,有點像人類早期的寫作彩掐,虛虛實實构舟,真真假假,既具體又形而上堵幽」烦”在寧肯看來,“新散文”著重突出的是書寫的“在場性”朴下,“所謂在場當然不僅僅指的是肉體努咐,而是靈魂和肉體的雙重在場,肉體的在場保證了物理性要素的堅實桐猬,而靈魂在場實則指向主客體高度契合的狀態(tài)麦撵。”正所謂“所知者深溃肪,所見者真”免胃,文章中“我”始終是內(nèi)置的視點,萬事萬物皆從“我”的眼睛出發(fā)惫撰,呈現(xiàn)在“我”的眼前羔沙,作者的眼睛像一臺攝像機,捕捉著那些美的人和景物并將其以最美的色調(diào)呈現(xiàn)出來厨钻,在呈現(xiàn)的過程中伴隨著他自身的體悟扼雏,二者融合,化成了輕盈而澄澈的文字夯膀,這些文字散在文章各處诗充,被一種內(nèi)在的力量串聯(lián)在了一起,共同構成了寧肯筆下那個沉默而神圣的西藏诱建。
寧肯的作品中蝴蜓,反映西藏生活的作品與描寫內(nèi)地生活的篇章在精神氣質(zhì)上截然不同,其中灌注了只屬于西藏的精神氣質(zhì)俺猿,雪山茎匠、寺廟、黃昏押袍、藏民诵冒,皆被某種若隱若現(xiàn)的神圣之光照射其上,成為這種精神的組成部分谊惭∑觯“這塊古老的大地上,有一種純粹的精神世界始終疊壓在現(xiàn)實世界之上圈盔。聽得懂西藏的沉默惭蟋,才能夠聽得懂西藏的喧囂∫┗牵”沉默告组、寂靜貫穿了寧肯描述西藏的許多作品,在《藏歌》中癌佩,他寫道:“寂靜是可以聆聽的木缝,唯其寂靜才可聆聽”。在《沉默的彼岸》中寧肯將這樣的一種寂靜感展現(xiàn)到了極致围辙,這是超越了時空我碟,脫離了肉體,忘卻了一切的絕對的寂靜姚建。在他的筆下矫俺,村里的老人、孩子和樹是“三種時間同時存在于一個空間”,汲水女人的一瞥可以使“老人厘托、孩子和樹瞬間被收入這飛逝的一瞥中”友雳,而此時的“我”卻“站在時間之外,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老人飄然而逝铅匹,以及丹巴尼瑪掠過天空的身影”在這樣的一種描述中押赊,“我”時而處于萬物之中,時而游離于其之外包斑,時空的界限被模糊了流礁,世間萬物仿佛處于一個抽象而奇幻的神話當中,他說“我相信會有一種現(xiàn)實性的神話罗丰,我也在其中”神帅。
而西藏的沉默和神圣很多時候本身就來自某種日常,寧肯給他筆下的人物賦予了一種神圣的色彩萌抵,把一種單純的日常生活中的舉動定格成了永恒找御。比如,在描述丹的父親注視“我”的目光時谜嫉,他說:“這是一個陌生的激動的行將謝世的老人最后的目光萎坷,我將成為他近一個世紀最后的復雜的記憶與期待°謇迹”哆档;當他突然看到阿來的母親患有白內(nèi)障的眼睛時,他想到夜空中被浮云遮住但仍透出的月光住闯,“那是母性瓜浸,宗教,宇宙的光輝比原?那是憂傷的無言的含義深遠的光輝插佛?事實上,那也是我們?nèi)祟愑凭玫墓廨x量窘」涂埽”;當男孩的鞋子順水而下蚌铜,他說“陽光下锨侯,他完成了自己,完成了一尊小小的銅像”冬殃。寧肯將這些細微而短暫的動作永久性地定格在了他的作品當中囚痴,對于他來說,這些行動給他帶來的震撼遠遠超越了簡單的行動本身审葬,它們展現(xiàn)出來的是生命的偉大和人性的光輝深滚,這樣的光輝恰如那雪山奕谭,夜空一般永恒。就像電影片段中的一個定格畫面痴荐,那一刻天地都沉默了血柳,只有那一雙眼睛,一只鞋蹬昌,一個男孩混驰。而這樣的沉默攀隔,也讓神圣之感更加突出皂贩。
在《沉默的彼岸》中,我注意到一些人物和情節(jié)與寧肯的小說《蒙面之城》中出現(xiàn)的重合昆汹,但當類似的情節(jié)出現(xiàn)在散文和小說這兩種不同的體裁中時明刷,帶給讀者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小說中作者的感情會被人物满粗、情節(jié)和環(huán)境等因素所制約辈末,但在散文當中這些束縛被一定程度地擺脫了,作者的情感得到了自由而真實地宣泄映皆,同時讀者也可以更純粹地欣賞文字以及其所營造的美感本身挤聘,因此也更能體會到文章中蘊含的那種寂靜神圣之感。寧肯自己在談到他的小說和散文創(chuàng)作時說過:“小說本質(zhì)上是間接的捅彻、障眼的组去,有一套程式,比如故事步淹、人物从隆。就人的真實、自由缭裆、自然的靈魂而言键闺,這套程式的確是可疑的……如果說這部作品仍然有價值,我想恰恰是散文或詩歌挽救了我澈驼,鐐銬之下辛燥,散文或詩的品性以及全部生動的細節(jié)在大一統(tǒng)的構架中,無論如何還是涓涓細流地頑強地體現(xiàn)出來缝其。如果沒有散文的底蘊挎塌,我的失敗會像許多長篇小說的失敗一樣,無可救藥氏淑〔”
在小說《蒙面之城》中,寧肯這樣描述他心中的西藏:“西藏的天空有時的確像一面鼓假残,總能聽到神秘的顫動缭贡,甚至來自月亮上的歌聲炉擅,不用音樂你就可以跳舞,那時我們享受那樣的時刻阳惹,那樣的無言谍失,享受心靈的每一次跳動,享受風莹汤,馬群快鱼,早晨的露水,云纲岭,夢中的河流抹竹,雪,哭聲……”天空止潮、雪山窃判、藏民、信仰喇闸、宗教袄琳、生存、苦難燃乍,西藏引發(fā)了他生命深處的悸動唆樊,在他的文學想象中被賦予了特別的意味,它是讓人擺脫了現(xiàn)代社會物質(zhì)化生存方式的束縛刻蟹,追求心靈自由的精神家園逗旁。同時,西藏對于他來說座咆,不只是追求自由痢艺,更是尋找自我,在這樣一塊“亙古如斯的沉默的疆域中”他也讓自己的靈魂“沉默”了下來介陶,讓自己活的“寂靜而充實”堤舒,并在這樣的過程中得到了人生的徹悟。有人這樣評價寧肯的西藏之旅:“寧肯在離開西藏的時候帶走了兩樣東西哺呜,一個是西藏的全部舌缤,一個是真實的自己,兩者混融某残,結出了結實的種子国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