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修的選修課
在七月八號的那天下午我到了宜水這個南方小城喂击,這個城市的熱鬧和繁華有一大半是城市邊上的三峽水電站帶來的像云,這是一項世界矚目的工程锌雀,它的雄偉足以令所有工作在水電一線的人自豪蚂夕。我要去的巨壩集團正是因為參與了三峽電站主體建設(shè)而起家的迅诬,巨壩這個名字就是這么來的。
我提著行李出了火車站婿牍,打車去巨壩集團侈贷,剛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的我成了出租車司機狂宰的對象,他拉著我繞著這座小城市轉(zhuǎn)了一圈然后把我丟在了巨壩集團的大樓前面。這是一座八九層高的辦公樓俏蛮,嶄新氣派撑蚌,樓的前面是一排噴泉,噴的高高的水柱和落下來嘩嘩的水聲耀人耳目搏屑。剛剛郁悶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争涌,問著到大樓里人力資源部報了到,有人領(lǐng)著把我安排住到公司旁邊的巨壩賓館里辣恋。房間里已經(jīng)住了一個瘦瘦高高的人亮垫,我把行李丟在空床上,他問:“是下午剛到的嗎伟骨?”我說是饮潦,他說他是上午過來報到的又說:“我叫苗宏,安徽大學(xué)畢業(yè)的携狭,學(xué)土木工程的继蜡,你呢?”我趕緊和他握握手說道:“我叫李方遠逛腿,中原水利學(xué)院畢業(yè)的稀并,學(xué)的就是水電工程〉ツ”等關(guān)上門他一臉神秘的說:“咱們這外省的都招的是本科生稻轨,今天中午大家一塊吃飯的時候聽說今年招了很多本地的大專生啊雕凹!”我未知可否地說:“那應(yīng)該是以后工作崗位不同吧殴俱!”他瞅著我笑笑說:“據(jù)說好多都是公司領(lǐng)導(dǎo)的親戚,還有直接就是巨壩老員工的兒子孫子枚抵∠哂”說完往床上一躺嘆口氣道:“今年招聘的本科生只占一小部分,還都是外省的汽摹。這意味著什么李丰?這意味著我們只是巨壩集團招來做幌子的”破”我想起來之前看的新聞反駁他道:“應(yīng)該不會吧趴泌,今年不是還有個清華畢業(yè)的嗎?”晚上吃飯的時候拉庶,苗宏碰碰我示意我看另外一張桌子上的一個人嗜憔,那人看起來一臉書生氣,帶著厚厚的眼鏡氏仗,也不和同桌吃飯的人講話吉捶,自己專心的啃一塊雞骨頭。苗宏撇撇嘴小聲道:“那就是清華哥,你看見了呐舔,一看就是那種死讀書的人币励,估計呀是沒單位要才到巨壩的∩浩矗”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別人眼中也就是那種死讀書的人頓時不安起來食呻。吃過晚飯我和苗宏一起在公司院里轉(zhuǎn)轉(zhuǎn),他一臉神秘的說:“你知道巨壩給清華哥什么待遇不澎现?你都猜不到搁进!”我說肯定比我們要好些。苗宏用胳膊把腦袋支起來一臉不忿地說:“猜不到吧昔头,二十萬安家費饼问,另外分一套房子!”安家費我們也有的揭斧,只是我們的安家費是三四千塊錢莱革,至于房子根本沒聽說過。苗宏眼里閃動一陣羨慕繼而又灰心地說:“清華哥是公司用來裝點門面的讹开,真正干活的還不是我們這些人盅视。人比人氣死人啊,我們這從一開始就被別人踩到腳底了旦万,以后慢慢混吧闹击。”我心想著總不能差距這么大吧成艘,也許只是苗宏道聽途說罷了作不得真的赏半。雖然這樣想,但是心里總是隱隱覺得不平起來淆两,一股氣總是平息不下去断箫,也許是剛到南方空氣濕度大不適應(yīng)吧。
簽完勞動合同為期半個月的入職培訓(xùn)開始了秋冰,并不是要培訓(xùn)什么工作上的技能而是教你大學(xué)里不曾教你的那些東西仲义。在公司五樓的大會議室里,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給我們講企業(yè)文化剑勾,人力資源部的小伙子聶永飛介紹說中年人是主管企業(yè)宣傳的于承光副總經(jīng)理埃撵。坐在我旁邊的苗宏捅捅我說:“這是要給我們洗腦啊,在我們腦子里撒下企業(yè)榮譽感的種子啊虽另≡萘酰”我說洗腦?倒沒那么嚴(yán)重吧洲赵,這是我們以后工作的單位了鸳惯,不了解公司的歷史能行?但是講到最后這位于副總果然提到了企業(yè)榮譽感叠萍、責(zé)任感芝发,苗宏看著我得意的笑笑。
巨壩集團是八十年代開始打出名頭的苛谷,準(zhǔn)確地說當(dāng)時并不叫“巨壩集團”而是叫“宜水第一施工局”辅鲸,九十年代因為在三峽水電站的建設(shè)中承擔(dān)了主體工程的修建而在全國甚至世界范圍內(nèi)名聲大振,順勢改名為“巨壩集團”腹殿,從起家到現(xiàn)在有將近三十年的歷史了独悴,現(xiàn)在公司是集水利和交通兩大主業(yè)的特級承包資質(zhì),企業(yè)實力在國內(nèi)基本上和中水锣尉、中鐵等不相上下的刻炒,在國際市場上也是嶄露頭角的。這些東西我之前在網(wǎng)上都查到過自沧,不過那時候還不是巨壩集團的一員坟奥,現(xiàn)在成了巨壩集團的一員再聽這個被苗宏戲稱為“革命家史”的講解,心里面的感覺那是真的不一樣的拇厢,苗宏笑我“庸俗”爱谁。
我沒有苗宏想的那么復(fù)雜,他整天想的都是怎么在單位上出類拔萃干一番成績等孝偎,我卻不這么想访敌,我只想能在合適的工作崗位上把自己所學(xué)的施展出來,說建設(shè)祖國是夸張了衣盾,但是希望學(xué)有所用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吧寺旺。這樣當(dāng)然又引來苗宏的嘲笑。我們兩個在入職培訓(xùn)的這段時間已經(jīng)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势决,他家里情況和我差不多迅涮,都不是什么高官子弟,共同話題很多很能聊到一塊去徽龟。
企業(yè)文化課講了五六天叮姑,每天上午下午換著不同的領(lǐng)導(dǎo)過來給我們講課,我晚上一般都窩在巨壩賓館看電視看書据悔,苗宏晚上老是去隔壁房間打牌传透,南方賭風(fēng)很盛,賓館房間里一般都有自動麻將桌极颓,這一層住的都是今年招來的大學(xué)生朱盐,自娛自樂么。我去隔壁看過一次牌菠隆,他們打得是四川麻將中的“血戰(zhàn)”兵琳,這種打法比北方的打法輸贏更快狂秘,一臺自動麻將桌有兩副麻將,打完一副推進桌子肚里躯肌,嘩嘩嘩一陣洗牌聲又換了一副麻將推到桌子上者春。麻將看起來還是挺有意思,我看了一次就再也不去看了清女,一屋子人打牌的看牌的都抽煙钱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煙,燈光里煙霧繚繞我是實在受不了嫡丙。就這么著五六天過去了拴袭,這天某位總講完課后聶永飛上去說:“這幾天大家上課累不累,想不想去外面走走曙博?”稀稀疏疏地幾個聲音說:“想拥刻!”他兩手往下面虛按兩下說:“今天晚上大家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明天早上早點起來吃早飯父泳,我們八點半在這里集合坐車泰佳,讓大家也看看我們巨壩集團參建過的最大的水電站〕韭穑”最大的水電站逝她?當(dāng)然應(yīng)該是三峽水電站了,以前只是聽說過在書上看到過睬捶,現(xiàn)在能去三峽親自看看黔宛,這讓大家頓時興奮起來了。
明白了我們以后的工作具體是什么令好多人很失望暗暗打起了退堂鼓擒贸,但是三峽之旅又重新把我們從低落的情緒中揪了回來臀晃,這座世界矚目的水電工程仿佛是給了我們的未來一片光明。當(dāng)天下午客車?yán)覀冇秩チ肆硗庖粋€地方介劫,沒有回宜水徽惋,這是公司安排好的行程。出了宜水郊區(qū)慢慢的進入了山區(qū)座韵,汽車行駛的稍微慢了點险绘,路兩旁的山景看的我們這些從小生活在平原地區(qū)的孩子宛若進入了仙境,我一下子想起了一個成語“山清水秀”誉碴,山青的仿佛剛洗過一般宦棺,半山腰里纏著一綹一綹的白色水霧,山下是潺潺流水黔帕,真的是人間仙境一般代咸。有人說這就是“長陽畫廊”,取這個名字的人真的一點都沒有夸張成黄。
我們的目的地是公司下屬的一個拓展訓(xùn)練基地呐芥,在清江岸邊逻杖,江中是公司修建的水電站,地處深山之中思瘟,環(huán)境優(yōu)美荸百。基地后面是一棟三層小樓潮太,白色的墻面靜雅別致管搪,苗宏說那都是給公司的老干部療養(yǎng)用的虾攻,我不禁感慨了起來:“要是我們以后能住到這個地方多好罢÷颉!”苗宏撇撇嘴道:“要住你去住霎箍,我可不愿意住到這兒奇钞。”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漂坏,住到這兒的人都是退休了的人景埃。
在這個拓展訓(xùn)練基地的七八天里,我們被分成幾個小組顶别,以組為單位進行了好多項目的訓(xùn)練谷徙,有的項目確實很能激發(fā)你的潛能,比如“高空跳板”這個項目讓大家克服了恐高心理驯绎,短短的一米令好多人跨出了自信完慧;但是大多項目都是在變著法的強調(diào)團體這個概念,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剩失,我們一直是在單打獨斗當(dāng)然不包括考試時候的“互幫互助”屈尼,我們已經(jīng)被十幾年的學(xué)校教育鍛煉成了“不要討論,不要交頭接耳”的乖孩子拴孤,遇到不能解決的事情我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抄襲脾歧,這已經(jīng)成了一種思維慣性。現(xiàn)在突然蹦出來一個“團體”演熟,我們既感到新鮮鞭执,又不能完全丟掉自己的矜持去立刻接受這種新的概念∶⒋猓總的來說這幾天的拓展訓(xùn)練是成功的蚕冬,但是想要使我們完全脫胎換骨那簡直難如登天,畢竟積累的時間相差太多是辕。
從療養(yǎng)中心回來的路上囤热,帶隊的聶永飛透露說明天公司人力資源部王總要宣布新員工分配名單。這時候我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要從事的這個行業(yè)具體是做什么获三,在宜水的這是公司的大本營旁蔼,公司接到項目后外派項目經(jīng)理部去工地施工锨苏,公司直屬的項目經(jīng)理部有二十幾個,再加上公司下屬的兩個分公司也有幾個項目部正在施工中棺聊,所以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會被分到項目部去伞租,分配到公司后方的估計不會超過五個人。
到宜水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六點了限佩,我正要和苗宏一塊兒去吃飯葵诈,聶永飛過來揪著我低聲說道:“李方遠你跟我去包間里一塊吃飯,有事兒跟你說祟同∽鞔”苗宏意味深長地看我倆一眼走了。包間里只有我和聶永飛兩個人晕城,我說:“聶哥泞坦,有什么事吩咐?”聶永飛讓我坐下說道:“沒事沒事砖顷,先吃飯贰锁,別跟我客氣,咱們先吃飽了再說滤蝠,餓壞了豌熄。”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物咳,這半個月來我沒見他對我有什么格外的注意锣险,怎么今天突然叫我來一起坐包間里吃飯。吃了個差不多所森,聶永飛從兜里掏出一包煙囱持,問我抽不抽我搖搖頭,他自己點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兩道白煙從鼻子里沖出來問道:“李方遠焕济,你感覺在公司后方怎么樣纷妆?”我說:“在公司后方挺好的啊,就像聶哥你晴弃,天天能見到公司領(lǐng)導(dǎo)掩幢,到項目部上去視察,都是要打橫幅歡迎的上鞠〖柿冢”他抽著煙哈哈笑著說:“哪里哪里,我在后方也就是混日子罷了芍阎,就等著哪天領(lǐng)導(dǎo)開眼給派到項目上掛個職就上天嘍世曾。”他講他自己是前兩年本科畢業(yè)的谴咸,留在公司后方混了兩年轮听,到現(xiàn)在還是搞搞接待骗露、發(fā)發(fā)文件,端茶倒水血巍,打打雜而已萧锉。我說:“后方畢竟是后方,不管干什么都是前方的領(lǐng)導(dǎo)啊述寡∈料叮”他搖著頭說“言過其詞,言過其詞”鲫凶,閑聊了一會兒他滅了煙說:“今年留在后方的名額只有三個禀崖,但是還沒最后確定,有人要我先問問你掀序》溃”又說:“在后方可能待遇差那么一點惭婿,但是畢竟是早九晚五的上班不恭,和工地上沒日沒夜的不是一個概念〔萍ⅲ”我問道:“問我什么换吧,我去哪兒都無所謂,都一樣的上班么钥星≌赐撸”他輕聲地說:“有人看上你了,你留后方的話可能前途無限谦炒」彷海”他說的是分管人資的丁總的女兒,今年和我們一塊兒參加新員工培訓(xùn)的宁改,天天開一輛大眾的途觀到公司缕探,人長得還可以,我猶豫著还蹲,心里權(quán)衡了一下說:“感覺還行爹耗,先處處看也行∶蘸埃”他不相信的表情說:“還要處處看潭兽?你小子哪輩子修來的好運氣能叫領(lǐng)導(dǎo)的女兒看上,你還處處看斗遏!我跟你說山卦,這機會失不再來!”我掙扎了一句說:“感情這東西哪能說來就來啊诵次,還是要時間培養(yǎng)的么账蓉§庞”他說:“看你自己,反正我是建議你留下來剔猿,這對你以后很有幫助视译。”我知道分管人力資源是多么大的權(quán)利归敬,可我要是答應(yīng)了酷含,別人不說就光是苗宏估計就得嘲笑我一輩子,想到這兒我推脫說:“讓我考慮考慮吧汪茧∫窝牵”聶永飛站起來說:“那你考慮吧,考慮好了今晚上十二點之前給我打電話舱污,明天一早就要宣布分配名單的呀舔。”說完走了扩灯。
往回走的路上媚赖,我下定了決心,就算不能像那些名人一樣不折不撓的至少也要活得堂堂正正珠插,不能一開始就想著走裙帶關(guān)系惧磺,人這一輩子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沓牛回到住的地方磨隘,苗宏正在打電話,看我回來了立刻躲到了衛(wèi)生間里去顾患。他是有女朋友的番捂,之前給女朋友打電話膩歪都是當(dāng)著我的面,今天是怎么了還要躲著我江解。我十點多就睡了设预,故意忘了給聶永飛打電話。
第二天去公司膘流,很快分配名單宣布了絮缅,我分到了四川云南交界處的一個項目部,分到外營點的今天就要買車票出發(fā)呼股。留在后方的三個人是一個學(xué)西班牙語的女生耕魄、管人資的丁總的女兒還有苗宏,我心里嘆了一口氣說你要是不爭這點氣留下的就是你了彭谁,我看了一眼苗宏吸奴,他一臉惋惜地對我說:“哥們,真想和你一起去項目上,現(xiàn)在去不上了则奥,在后方估計也沒啥意思考润。”我說:“后方畢竟是后方读处,都是領(lǐng)導(dǎo)啊糊治,以后苗總別忘了去我們那偏遠山溝里視察啊罚舱!”他一臉嫌棄的說:“你笑話我是不是井辜?”然后又正經(jīng)地說:“以后回后方的時候千萬別忘了找我,你別看我們才一起待了半個月管闷,這一天涯兩隔還真舍不得粥脚。”我想到了昨晚上他躲進衛(wèi)生間的電話包个,想到了他女朋友刷允,裝著什么也不知道吧,用一個網(wǎng)上的四字成語說是“細思極恐”碧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