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因為覺得自己精神有問題,所以決定了去流浪涵妥,也沒有一個人勸阻我乖菱,畢竟我沒跟任何一個人提起這件事。我把手機(jī)蓬网、充電寶充滿電后窒所,關(guān)了機(jī),把手機(jī)帆锋、充電寶吵取、充電線、充電頭放進(jìn)了一個防水的密封袋锯厢。我有很多這種密封袋皮官,大的用來裝衣服,小的用來放小物件实辑,那是我曾經(jīng)想打理自己的生活物件時捺氢,買了一大堆。
背了個包剪撬,除了放手機(jī)密封袋就是一件外套摄乒,我的身份證揣在口袋里。我就在一個晴朗的夜晚,獨(dú)自一個人離開馍佑,去往更溫暖的南方斋否。南方的氣候適宜流浪,不會凍死在黑夜里拭荤。
在各種角落度過夜晚后如叼,我看見了“社會”這只野獸,它一只眼睛是太陽穷劈,一只眼睛是月亮笼恰。人與人之間的緊密合作,共同培養(yǎng)了這只野獸歇终,它想要我做出選擇社证,要么成為它的一部分,要么放棄自己的血液评凝,我都以沉默對待追葡。我在與它抗?fàn)帲梦业拿?/p>
2013年8月7日奕短,我看到街頭一隊情侶吵架宜肉,似乎在鬧分手。那女的身材矮小翎碑,卻氣勢逼人谬返,把一米七八的男生懟得不敢大聲說話。最后那女的甩下一句話:“你給不了我要的未來”后轉(zhuǎn)身離開日杈,那男生就傻愣愣站在街頭一句話不說遣铝,也不去追,站到了路燈亮起莉擒。
這種塵世里亂七八糟的事情酿炸,我也是見怪不怪了,但是這種不敢追上去又不舍離開的男的也是少見涨冀。后來他還是離開了填硕,走過我身邊的朝我看了看,點(diǎn)頭向我微笑了下鹿鳖,我尷尬得報以微笑扁眯,這多半也是個精神有病的人。
說起精神有病栓辜,我倒是沒有什么病癥恋拍,只是從我開始想去成為一個正常人開始,我發(fā)現(xiàn)了我達(dá)不到正常人的標(biāo)準(zhǔn)藕甩。我并不是沒有找過心理醫(yī)生施敢,但我發(fā)現(xiàn)那個心理醫(yī)生是個傻子周荐,聊天都不會,從此我就對心理醫(yī)生不報以希望僵娃。在內(nèi)心掙扎幾年后概作,我決定通過流浪的方式去治療自己。
我也不記得流浪了多久默怨,我沒必要記住日子讯榕,我只要關(guān)注第二天的天氣。下雨天真的是個糟糕的天氣匙睹,水就這么從天上落下來愚屁,也不管你是懷揣著欣喜還是恐懼,也不管是鑲金的屋頂還是露天的糞坑痕檬,它就將自己撞得四濺霎槐。
有一天一個女人,還有些許學(xué)生氣梦谜,就俯下身問我:“我看你年紀(jì)不大丘跌,怎么沒家了?”我瞥了一眼女人唁桩,心想闭树,她有必要來問一個流浪漢,是“社會”這只野獸派她來的么荒澡。同時我腦海里在編造著各種有頭有尾的凄慘故事报辱,以好掩飾我有精神病的真實情況。我想到了一場大火仰猖,燒毀了我家捏肢,以至于我家破人亡只好出來流浪,可是怎么起的火呢饥侵?我要么是走在路上,被人洗劫一空衣屏,沒錢回家只能流浪躏升,可我應(yīng)該是在哪里,被一個什么樣的人洗劫一空的呢狼忱?
“嗨膨疏?”她可能見我編造故事入神了,又提高了嗓音吸引了我的注意钻弄。
“我有精神病佃却,離我遠(yuǎn)點(diǎn)【桨常”雖然我擅長編造故事饲帅,但我貌似不怎么會滿口謊言。
這是她跟我第一次見面的對話,接下來幾天她老是過來跟我說話灶泵,擾得我想換個地方睡覺了育八,我本來想在這座城市這個街道多待幾天的。最后她給我介紹了份工作赦邻,因為她覺得我年輕髓棋,不應(yīng)該流浪,即使什么都不會惶洲,年輕就什么都可以學(xué)會按声。她就介紹了一份種樹的工作的給我,那是她爸爸的朋友的工程隊恬吕,專門給人種樹儒喊。
“你是干什么的?”她給我介紹工作的時候币呵,我問她了怀愧。
“我是個培訓(xùn)老師∮嘤”她笑著說芯义。
“那你還真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奁猓”我小聲的嘀咕扛拨,她顯然沒有聽見。
二
因為有了工作举塔,我就不能再做一個流浪漢了绑警,所以我租了個農(nóng)民房,只有一張又破又舊的床央渣,沒有空調(diào)也沒有熱水器计盒。同一層住對門的是個40多歲的婦女,說她老公是跑運(yùn)輸?shù)难康ぃ苌僭诩冶逼簟K娢疫@模樣就一臉不愿搭理我樣子,樓上有個閣樓拔第,住著一對夫妻咕村,樓下也住著一對夫妻。
我也沒買被子蚊俺,躺在床板上就能睡懈涛,就是比公園的長椅面積更大了一些。我的房租還是那個女教師幫我墊的泳猬,我寫了張欠條給她批钠,她驚訝得說:“你會寫字坝钪病?”
“你難道不知道九年義務(wù)教育很早就不收學(xué)費(fèi)了嗎价匠?”我覺得她大驚小怪当纱。
她帶我見了工頭,工頭聽見我沒手機(jī)踩窖,讓我第二天五點(diǎn)去面館門口等他:“不來就沒活干坡氯!”
于是我種樹的工作就這么開始了,就是起個早洋腮,干上半天的活就收工箫柳。有時候活多的時候,下午也給人去排那種水泥管啥供,一同的都是50歲上下的人悯恍,就我只有二十多,他們就一起抽煙嘲笑我伙狐,苦力活都讓我干涮毫。還一個勁得問我,打哪里來的贷屎,怎么跟他們一起干這種活罢防,我一般都不說話,像我用沉默抗?fàn)帯吧鐣边@只野獸一樣唉侄,也抗?fàn)幹@些老頭咒吐。
“是個啞巴啊属划!”這群老頭哄笑恬叹。
“哎,別跟他多說話同眯,他精神有問題绽昼,小心他咬你∷圆猓”工頭呵斥了他們绪励。于是他們知道了我來干活的緣由,大概那個女教師跟工頭說了我的情況唠粥。
后來有個老頭把他的老年機(jī)給了我,說是他兒子給他買了個智能手機(jī)停做,還手把手教我把工頭的電話存了進(jìn)去晤愧,用了十分鐘。于是工頭說蛉腌,有活干會前一天晚上給我打電話官份,如果沒電話就是沒活只厘,可以睡懶覺,不用天天去面館門口蹲著了舅巷,又不吃面羔味。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腦子又開始想钠右,難道我就這么一直種樹下去么赋元,賺的錢有啥用呢,欠女教師的錢也還上了飒房,她還請我吃了碗面搁凸,我吃了幾口就吐了,太久沒吃正常的食物狠毯,我已吃不慣护糖。
我從沒問過女教師她從哪里來,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來幫助我的嚼松。
三
一天下午我遇到了一個流浪漢嫡良,他在路邊的落葉中看著一角報紙。他見到我献酗,向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寝受,我便向他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在那時不小心右腳踩住了左腳的鞋帶凌摄,直面撲向了地面羡蛾,摔得我滿臉的鼻血。因為太疼了锨亏,就爬馬路牙子上坐會痴怨,那流浪漢就坐在離我不遠(yuǎn)的地方。
春天的香樟樹被風(fēng)一吹器予,落下來許多的樹葉浪藻,我看那流浪漢望著飄落的樹葉,眼里仿佛有一汪泉水乾翔。我就好奇得向他挪了挪爱葵,問了一聲:“你去哪?”
他轉(zhuǎn)過臉來反浓,即使臟也藏不住細(xì)膩的皮膚萌丈,看來他成為一個流浪漢不久:“不去哪,四處走走雷则×疚恚”
“看風(fēng)景么?”我笑著回答月劈,看他的心態(tài)也是平靜度迂。
“是啊藤乙,看風(fēng)景,也成為一道風(fēng)景惭墓,你呢坛梁?”他淡然得回答。
“哦腊凶,我不流浪划咐,我有工作的,給人種樹吭狡〖庋辏”我擺擺手,大概他還以為我是個流浪漢划煮。
“哦哦送丰,在社會里有份工作挺好的〕谇铮”他笑笑器躏。
我看他身邊也沒帶什么東西,想起他可能天黑后就得餓肚子了蟹略,想請他吃個饅頭啥的登失,一摸口袋才發(fā)現(xiàn)放著身份證、錢和兩把鑰匙的塑料袋不在挖炬,我翻遍了所有的口袋也找不到揽浙。想了一遍也想不起來自己可能丟在了哪里,說不定埋進(jìn)了哪棵樹的根里了意敛,那幫老頭可不會提醒我馅巷,他們最喜歡看我的笑話,就因為我年紀(jì)最小草姻,又不像他們一樣抽煙钓猬。
“丟東西了?”那個流浪漢問我撩独。
“一些不重要的東西敞曹。”我也望著春天的落葉综膀,它在空婀娜得飄著澳迫。
“天已經(jīng)黑了,你該回去了剧劝「俚叮”流浪漢說。
我沒有回答他担平,我該回到哪里去示绊,哪里又值得我回去。街上人影匆匆暂论,他們或嬉笑怒罵面褐、或愁眉苦臉、或滿臉焦灼取胎,可他們都知道要去哪里展哭。我看到“社會”這只野獸的表情,在每一個人的臉上闻蛀。在暈眩中我失去了意識匪傍,等我再醒來已是深夜。
“明天不用種樹嗎觉痛?”流浪漢并沒有走役衡。
“鑰匙和身份證丟了,明天想辦法搞回來薪棒∈中”我苦笑。
?“你沒家俐芯?”
“以前有棵介,后來就沒了“墒罚”
“你有名字嗎邮辽?”
“有,羅非贸营《质觯”
然后兩個人就陷入了一陣沉默中,彼此不相知的人莽使,是沒有可聊的話題的锐极。
深夜里,一個人拖著行李箱芳肌,拎著臉盆的灵再,從拐角的街口轉(zhuǎn)過來。行李箱的輪子摩擦著柏油路亿笤,發(fā)出嘈雜的聲音翎迁,這個人臉上滿是焦慮。
夜有點(diǎn)冷净薛,我繼續(xù)睡了汪榔,第二天天亮后,我路過一個拐角肃拜,看見了那個深夜拖著箱子的人痴腌,他還沒有醒雌团。
四
春日的氣溫驟升,午后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地板上士聪,羅非照舊將自己關(guān)進(jìn)了書房锦援。而她的妻子只是進(jìn)了他的書房,輕手輕腳在他手邊放了一杯冒著熱氣的水剥悟,又從書架上挑了一本書灵寺,便出去了。
下午兩點(diǎn)的時候区岗,羅非出來上廁所略板,瞥見了陽臺上在妻子,躺在陽臺的躺椅里慈缔,認(rèn)真得看著書叮称,那是佛洛依德的《夢的解析》。等到三點(diǎn)多胀糜,羅非再次從書房出來上廁所時颅拦,他瞥見了妻子已經(jīng)睡著,書就隨手蓋在胸前教藻,此刻太陽有些西斜距帅。羅非的腦海里想到這樣一個場景,他找出一塊毛毯或者衣服括堤,走到妻子旁邊輕輕為她蓋上碌秸,不驚擾了她午后的夢,又不至于她受了涼悄窃〖サ纾可這個想法只是從他腦海里閃過后,他什么都沒做轧抗,依舊走進(jìn)了書房恩敌,桌上的玻璃杯已經(jīng)空了。
等到羅非餓的時候横媚,已經(jīng)五點(diǎn)了纠炮,他出書房,見他妻子還是睡在躺椅上灯蝴,只是書從胸口落到了地上恢口。羅非走了過去,一來撿起落在地上的書穷躁,二來他想吃東西了耕肩,想要把妻子叫醒。況且此刻已是夕陽沉落,天氣已涼猿诸。
走到妻子旁邊婚被,羅非才感覺這春日夕陽里的寒氣還從他妻子身上散發(fā)出來,他輕輕觸碰了一下妻子的手两芳,冰涼摔寨。羅非盯著妻子的胸口看了一會,胸腔并沒有起伏怖辆,他一瞬間明白了妻子已經(jīng)死去。他腦海里閃過幾個畫面删顶,他可以痛哭流涕得撲上去搖晃他的妻子竖螃,以凸顯出他對妻子離世的悲傷;他也可以輕輕湊上前去逗余,輕吻一下他妻子的額頭特咆,算是對她離世的吻別,可他怕靠得太近录粱,妻子忽然醒來一把抱住他腻格;可能妻子在下一秒會齜牙咧嘴得像個吸血鬼一樣向他撲來,他得趕緊逃離啥繁。
他腦子的畫面重疊菜职,雙手兩腳卻不能動彈,他想過無數(shù)次自己死亡的場景旗闽,想從11樓的窗戶跳出去酬核,想把雙手插進(jìn)插座孔里,想把菜刀扎進(jìn)自己的心臟适室;可他唯一沒有想過的嫡意,就是妻子比他先死去,跟睡著的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沒有了胸膛的起伏捣辆。
六點(diǎn)多妻子的母親來看望她女兒蔬螟,進(jìn)門后見到女兒躺在椅子上,她女婿躺著地板上汽畴,在她女兒旁邊旧巾。小兩口的躺著的樣子也是奇怪,天也快黑了整袁,她就上前去要把女兒喊醒菠齿,走進(jìn)才發(fā)現(xiàn)女兒死了,而女婿瞪著眼望著天花板坐昙,仿佛死了一般绳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