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狐貍抓到了一個書生。
狐貍是只妖怪嗅绰,住在深山老林里废菱,沒人陪它說說話聊個天,寂寞得天天數(shù)自己尾巴上的毛玩泳炉。
書生是個普普通通的書生,膽子也如一般書生那樣小嚎杨,看見狐貍張嘴說話花鹅,愣了愣,兩眼一翻枫浙,非常配合地昏了過去刨肃。
狐貍委屈極了,他不過是想找個人陪自己聊聊天箩帚,結(jié)果沒想到自己原來具備把人嚇昏過去這種能力真友。
狐貍看著地上的書生,覺得自己也不怎么想搭理他了紧帕,可是又怕這個看起來很弱小的人類被林子里其他的猛獸吃了盔然,最后只好不情不愿地把他帶回自己的窩里。
狐貍覺得自己是一只妖怪,和其他天天只會找食物的狐貍不同愈案,所以他給自己找了個與眾不同的窩——山崖下一個小小山洞挺尾。
躺在旁邊的書生讓山洞顯得更小了,狐貍怎么也沒辦法把他塞進(jìn)自己的窩里刻帚,于是他盡力想把書生團(tuán)成一個球潦嘶,至少拖不進(jìn)去,還可以用來堵住洞口崇众。
幸而此刻書生緩緩醒轉(zhuǎn)掂僵,結(jié)束了自己被當(dāng)成床被子一樣折來折去的慘痛經(jīng)歷。
“醒了顷歌?”狐貍好奇地用爪子在書生眼前揮了揮锰蓬。
書生往后躲了躲,猶豫著開口眯漩,“你現(xiàn)在……要吃了我嗎芹扭?”
“嗯?”狐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赦抖,“我為什么要吃你舱卡?”
“話本里那些妖怪抓了人,都是要拖回去吃掉的队萤,你把我?guī)У竭@里轮锥,莫非是想把我做成儲備糧?”書生一本正經(jīng)道要尔。
“我好不容易遇到個會說話的舍杜,怎么舍得吃了呢≌栽”狐貍小聲嘟囔著既绩,書生沒聽到,于是沖狐貍挑了挑眉还惠,示意讓他再說一遍饲握。
“你給我講個故事吧蚕键,不然……不然我就吃了你!”狐貍呲著牙,裝出一副兇狠的樣子箍铭。
書生大概是不懂什么叫“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支支吾吾地推脫說自己故事講的不好。
“沒事拍摇,故事講不好不要緊,實在不行你就一直不停說話也可以。”狐貍要求非常低,低到書生都不好意思再拒絕了。
“好吧,不過故事可能冗長無趣,你要是睡著了,我就不講了开皿≌叮”書生正色道。
狐貍本來已經(jīng)舒舒服服地趴下,用尾巴把自己團(tuán)起來油挥,聞言立刻坐起潦蝇,端端正正地,表示自己正在認(rèn)真傾聽深寥。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攘乒,彼時天地初生,世界因無序而混亂惋鹅。
妖怪比人類強(qiáng)大得多则酝,各個占山為王,時常有爭斗發(fā)生闰集。
極北之北有一眼泉沽讹,看守者是天上的一位神仙,他因犯了錯而被貶到這蠻荒之地武鲁,年復(fù)一年地守著泉水爽雄,驅(qū)趕所有不懷好意接近泉水的人。
有一天沐鼠,一只狐妖闖入禁地挚瘟,故事從這里開始。
狐妖和其他妖怪都不同饲梭,它好像迷了路一般乘盖,猶豫著開口,問神仙這是什么地方憔涉。
神仙不答订框,抬手準(zhǔn)備把這不知輕重的小妖趕出去。
“這除了您沒有其他的妖怪嗎兜叨,您不寂寞嗎布蔗?”狐貍皺著眉頭藤违,大尾巴上上下下地?fù)u著。
神仙又揚了揚手纵揍,早已準(zhǔn)備好的一擊卻終是沒有落下,“趕緊回去议街,這不是你這種小妖怪該來的地方泽谨。”神仙厲聲道特漩。
“對……對不起吧雹,”狐貍向后退了退,“可是我迷路了涂身,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只狐貍真笨雄卷。”故事外的狐貍十分嫌棄自己的同類蛤售,“狐貍怎么會迷路丁鹉?”
“是啊,狐貍怎么會迷路悴能,所以這不是一只普通的狐妖啊揣钦,”書生順手摸了摸狐貍的尾巴,手感太好漠酿,又忍不住多摸了兩下冯凹,“接著聽故事吧〕闯埃”
“神仙一眼看破它的謊言宇姚,卻沒有拆穿它。
“既然迷路了夫凸,那你就留在這兒吧浑劳,”神仙如是說,“不過這冰天雪地的寸痢,要是凍死了呀洲,可沒人管你√渲梗”
“太好了道逗,謝謝您,我也可以跟您說說話献烦,這樣您就不會太寂寞了滓窍。”狐貍欣喜地說巩那。
神仙不以為然吏夯,狐妖這樣的小妖怪壽命撐死不過數(shù)百年此蜈,而自己還有千萬年的歲月,夏蟲語冰噪生,不過無知裆赵。
但是,寂寞嗎跺嗽?當(dāng)然战授,可是一只狐貍,也就活幾年桨嫁,死了植兰,還是和那白雪下的累累白骨一個模樣。
然而璃吧,活著的狐貍楣导,還是不一樣的⌒蟀ぃ”
“那個神仙到底怎么想的筒繁?”狐貍又好奇地問書生。
書生搖搖頭朦促,“這一段話本上記載得十分混亂膝晾,大概是實在說不清神仙的心情∥衩幔”
“別打斷我了血当,再這樣,我就不講了禀忆‰瘢”書生還不忘威脅狐貍一句,可見是講故事的先入了迷箩退,忘了自己才是被拐帶回來的那個离熏。
“狐貍每天都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跟神仙說會兒話,有時是談?wù)撎鞖獯骼裕袝r是詢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傳說滋戳,日子長了,神仙也習(xí)慣了身邊有這么一個呱噪的妖怪啥刻。
就這樣奸鸯,狐貍在極北的冰天雪地里呆了一百年,終于厭煩了可帽,不辭而別娄涩。
神仙也沒太奇怪,照樣一個人守著泉水映跟,仿佛從來沒收留過一只狐貍一樣蓄拣。
然扬虚,幾天后,狐族傾全族之力球恤,沖破了前人設(shè)下的屏障辜昵,從深山里跑了出來,一路向北碎捺,不出幾日路鹰,就找到了神仙和他守著的泉水。
領(lǐng)頭的狐貍長著一身雪白的長毛收厨,拖著九條尾巴,頭仰得高高的优构,說不出的驕傲與高貴诵叁。
如果不是因為朝夕相處了一百來年,神仙還真認(rèn)不出這是幾天前那依然畏縮的小狐貍钦椭。
“我們來奪回本屬于我們的東西拧额,”領(lǐng)頭的狐貍說,“估計那群閑的沒事干的神仙馬上要來了彪腔,我不想你受到牽連侥锦,趕緊走吧〉抡酰”
神仙好像沒聽見它說什么一樣恭垦,目光落在遠(yuǎn)方無窮的風(fēng)雪之中。
“畜生就是畜生格嗅,搶東西都找不到個可信點的理由番挺,這天上人間都由神掌管,這泉怎么就是你們的了屯掖?”神仙斥道玄柏,“你們這些妖物,趁早離開贴铜,別等著天上那些神來了粪摘,才知道后悔∩馨樱”
領(lǐng)頭的狐貍笑了笑徘意,沒有接話。
一只老狐貍走到了神仙面前陷嘴,“后輩映砖,你可知天地初生時,是什么樣嗎灾挨?”
“盤古開天地邑退,女媧造人竹宋,天地人皆由神創(chuàng)〉丶迹”
“那妖呢蜈七?”老狐貍問道。
神仙一時語塞莫矗。
“天地混沌之時飒硅,妖和神一起出現(xiàn),”領(lǐng)頭的狐貍接了話作谚,“而后神占天宮三娩,妖不甘寂寞,不肯離開故土妹懒,這才有了神妖之分雀监。”
“荒謬眨唬,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說神和妖一脈所出会前?”
“呵,都是天地所生匾竿,到如今瓦宜,也都是天地間一蜉蝣而已×胙”老狐貍臉上嘲諷的神色一閃而過临庇。
天邊驚雷乍起,仿佛千軍萬馬騰云而來区转。
“這泉水通向另一個世界苔巨,囚禁著你們神口中的異類”,老狐貍不緊不慢地說著废离,“那里本是我們的桃源侄泽,千年前你們卻將我的族人趕出,生生把桃源變成了監(jiān)獄蜻韭,如今我們只不過是群想回到故土的可憐人罷了悼尾。”
“一派胡言肖方!”神仙怒道闺魏。
“信不信由你”,領(lǐng)頭的狐貍說著俯画,走向了神仙背后的泉眼析桥。
一道驚雷從天空落下,堪堪擦過狐貍的尾巴。
“妖物泡仗,你可知罪埋虹?”天邊仿佛有千萬個聲音同時響起。
“我有何罪娩怎?”狐貍腳步不停搔课。
“妖言惑眾,擅闖禁地截亦∨滥啵”
“你們神仙臉真大,不過也就會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強(qiáng)加到我們妖身上了崩瓤∨鄯龋”
天空中,萬道驚雷同時落下却桶。
而后葬馋,一切歸于沉寂∩鋈牛”
“故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坝猓”書生嘆了口氣集晚。
“什么?結(jié)局呢区匣?喂喂偷拔,你這樣很不負(fù)責(zé)任啊亏钩!”狐貍大聲說道莲绰。
“你不知道結(jié)局嗎?”書生問道姑丑。
“你講的故事蛤签,我怎么知道結(jié)局!”
“是嗎栅哀?我還以為終于找到了震肮。”
“找到什么留拾?喂戳晌,你別走啊……”狐貍看著書生的背影,邁開步子追了上去痴柔,卻發(fā)現(xiàn)書生憑空消失在樹林中沦偎。
它只好回到自己的山洞中,扒拉扒拉風(fēng)吹進(jìn)來的落葉,抱著自己的尾巴趴下豪嚎,繼續(xù)數(shù)尾巴上的毛搔驼。
第一根,狐貍知道故事的結(jié)局疙渣。
第二根匙奴,結(jié)局是那群狐貍還是沒能回到桃源。
第三根妄荔,領(lǐng)頭的狐貍被除去一身修為泼菌,躲到了一個小林子里。
第四根啦租,看守的神仙從此消失哗伯。
第五根,世上多了一個愛給狐貍講故事的窮書生篷角。
第六根焊刹,神仙都是王八蛋。
第七根恳蹲,極北太冷了虐块,不過那個神仙身邊挺暖和的。
第八根嘉蕾,總有一天贺奠,會回到故土。
第九根……
困了错忱,不數(shù)了儡率。
山洞外突然下起雪。
“太小了以清《眨”狐貍這么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