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帶我們去緬甸(下)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截型。

表哥要帶我們去緬甸趴荸,這事我其實還沒想好。對于安鎮(zhèn)這個地方宦焦,我已經沒有任何留戀发钝,在這里待的越久我就會變得越沒出息。我放心不下的只是王林林波闹,她是我的女朋友酝豪,還在省城上大學,明年才畢業(yè)精堕。

雖然我從小到大沒怎么離開過安鎮(zhèn)孵淘,但是王林林已經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地方。我爸從來不羨慕大學生歹篓,他覺得安鎮(zhèn)就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瘫证,他覺得我只要能賺錢養(yǎng)活自己就不算沒出息。但是過年的時候我坐車去王林林家庄撮,她的爸媽有點看不上我背捌,買的東西都不要,我只好又提回去洞斯。走的時候王林林拉著我的手說载萌,一定會跟我在一起的。我知道她不可能騙我,但我的心里還是難受扭仁。安鎮(zhèn)能讓我爸這樣的人一輩子心滿意足地待在這垮衷,但安鎮(zhèn)留不住王林林。安鎮(zhèn)也留不住我乖坠。

表哥看出了我的猶豫搀突,他和王成開始繼續(xù)抽煙。我說:“表哥熊泵,我得給我女朋友打個電話仰迁。”小山點點頭說:“這是應該的顽分⌒煨恚”于是我很快撥通了王林林的電話。

王林林已經睡著了卒蘸,她有點生氣:“你怎么現(xiàn)在給我打電話雌隅?”我看看手機,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缸沃。我說:“表哥要帶我們去緬甸恰起,我想跟他去賺錢,這樣你爸媽就不會看不起我了趾牧〖炫危”王林林問:“你說的哪個表哥?”我說:“是王成的表哥翘单,王成是我的好朋友吨枉。”王林林說:“你說的這倆我都不認識哄芜∶餐ぃ”我說:“沒關系,以后你就認識了忠烛。王成跟我一塊兒去属提,我們三個打算今晚就走权逗∶朗”王林林說:“你都想好了還給我打電話干嘛?”我說:“我還沒想好斟薇,我想問問你师坎,你愿不愿意讓我去】氨酰”王林林說:“我不知道胯陋,我都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

站在馬路邊上遏乔,我聽著電話那頭的王林林打了好幾個哈欠义矛,西邊的省道上不時有車輛經過,路口忽明忽暗盟萨。我說:“你快睡覺吧凉翻,今天太晚了∧砑ぃ”我正準備掛電話制轰,聽見王林林說:“你別擔心,我肯定會跟你結婚的胞谭±龋”我感到很高興,轉身沖著小山喊道:“表哥丈屹,我想好了调俘,我跟你去∪埃”

小山說:“事不宜遲脉漏,咱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吧⌒溲溃”我問:“咱們怎么去侧巨?現(xiàn)在天還沒亮,汽車站還沒開門呢鞭达∷境溃”王成說:“要不然騎我的摩托車吧,我今天剛加的油畴蹭,能跑一百多公里坦仍。”小山說可以叨襟,但是摩托車只能坐得下兩個人繁扎。王成問我:“你真的想去嗎”我拼命點點頭。王成接著對表哥說:“那你們兩個先走吧糊闽,到時候再回來接我梳玫。”小山說:“那行右犹,你回家等著提澎,明天晚上我再來接你∧盍矗”王成說:“行盼忌』矗”于是小山騎上王成的摩托車,我坐在他的后邊谦纱。我們跟王成揮了揮手看成,不一會兒就拐上了省道。

我坐在摩托車的后座上跨嘉,夜色如墨绍昂,排氣管道的巨大噪聲被黑暗一點點吞噬。我摟著小山纖細的腰偿荷,突然想到王林林棉花一樣軟的肩膀窘游,忍不住捏了幾把。小山被我捏得咯咯笑跳纳,車身忍不住抖動起來忍饰。我跟小山說:“表哥,我想回趟家寺庄,跟我爸說一聲艾蓝,我出來的時候他不知道,我要是不回去斗塘,他可能一晚都睡不著赢织。”小山說:“你放心馍盟,我跟王成說了于置,讓他去你家告訴你爸。我們要抓緊趕路贞岭,一會兒天亮了我們就走不了了八毯。”我說:“那行吧瞄桨,等我到了緬甸话速,我再給他打電話⌒窘模”小山說:“等到了緬甸泊交,我先給你幾萬塊錢,你寄給你爸柱查,讓他也高興高興廓俭。”我說:“緬甸的錢真有這么好賺嗎物赶?”小山說:“表哥說的話你還不信白指?”我點點頭:“那里一定比安鎮(zhèn)強上一百倍留晚!”摩托車很快駛出了安鎮(zhèn)酵紫,兩邊的指示牌提醒著我們正在一路往南走告嘲。安鎮(zhèn)果然很小。

從小到大我只離開過安鎮(zhèn)兩次奖地。一次是跟著我媽去小姨家橄唬。小姨住在離安鎮(zhèn)很遠的地方,我們坐了一天一夜的汽車参歹,下車的時候我腿都麻了仰楚,走不了路,只能我媽背著犬庇。小姨家里很有錢僧界,那時候安鎮(zhèn)還沒有樓房,但是小姨家已經住樓房了臭挽。晚上睡覺的時候捂襟,我自己住一個屋,我媽跟小姨住另一個屋欢峰,窗戶外邊燈火通明葬荷,比安鎮(zhèn)過年的時候還熱鬧。走的時候我很不情愿纽帖,拉著小姨的手說:“能不能讓我再住兩天宠漩?”小姨說:“明年夏天再跟你媽過來呀“弥保”我說:“那行吧扒吁。”結果第二年的夏天還沒有來室囊,我媽就扔下我一個人改嫁了瘦陈。

那一年的夏天我無比難過,不僅僅因為我爸跟我媽離婚了波俄,而是想到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躺在小姨家柔軟的席夢思床上睡覺晨逝。也是那個夏天王成第一次來我家?guī)兔掣收幔骋粫壕投自诘厣峡幸粫号称獭W叩臅r候我爸罵罵咧咧的捉貌,說他砍得不如吃得多。但是之后每年的夏天王成都會按時來我家?guī)兔Α?/p>

第二次離開安鎮(zhèn)是我一個人坐車去找王林林冬念,她家在縣城趁窃。王林林小時候住在安鎮(zhèn)的姥姥家,后來她爸在縣城買了房子她就搬走了急前。在安鎮(zhèn)的時候我不敢跟她說話醒陆,王林林長得很漂亮,皮膚也白裆针,鎮(zhèn)上的小男孩都很喜歡她刨摩。她走的時候我們很多人一起去送她寺晌,王林林坐上汽車扔出來一張紙條,說:“你們要是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澡刹∩胝鳎”她的電話號我們都背得滾瓜亂熟,每個人都信誓旦旦地說要跟她常聯(lián)系罢浇。但是很久以后陆赋,只剩下我一個人堅持每周給王林林打一個電話。

后來她考上了大學嚷闭,而我一直待在安鎮(zhèn)攒岛,跟我爸承包了一片又一片甘蔗地。有一天中午胞锰,王林林突然打來電話阵子,問我想不想跟她好。我戴著遮陽帽光著膀子站在甘蔗地里胜蛉,陽光明亮刺眼挠进。我滿頭大汗,不知道說什么誊册。我問:“你怎么了领突,王林林,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案怯?”王林林很委屈:“是不是連你也看不上我君旦。”我說:“不是嘲碱,是你太好了金砍。”王林林說:“你怎么這樣麦锯,那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好恕稠?”我說:“我愿意。我就是覺得配不上你扶欣《煳。”王林林說:“沒有什么配上配不上的,城里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料祠!”

小山騎得越來越快骆捧,路上一輛車也沒有。氣溫降低髓绽,迎面而來的薄霧在空氣中結成水滴不停地打在他的臉上敛苇,小山只好用手反復地抹臉。我說:“表哥顺呕,霧太濃了枫攀,你身上全是水括饶,要不把我的外套擋在前邊吧∨Ш溃”小山說:“不用,比這更大的霧我都見過忌卤∩ㄒ梗”與此同時,小山的后腦勺好像也瀝瀝拉拉在滴水驰徊,我把手機舉起來貼近他的腦袋笤闯,看見被王成擊打的部位已經開裂,鮮血正從那里不停地涌出棍厂。我沖著小山大喊:“表哥颗味,你的頭破了,流血了牺弹∑致恚”小山用手摸了摸后腦勺說:“沒事兒,我一點都不疼张漂【”

于是我再次回憶起王成把摩托車騎回安鎮(zhèn)的那個晴朗的下午。那時候航攒,我跟我爸站在剛剛收割完畢的甘蔗地里磺陡,一地的新鮮甘蔗平靜的躺在我們面前,等待著遠道而來的汽車把它們拉走漠畜。王成騎著他新買的二手摩托車行駛在安鎮(zhèn)狹窄的水泥路上币他,他遠遠的朝我呼喊、招手憔狞,引起周圍許多人的注意蝴悉。我看著王成一點點向我靠近,看見他臉上幸福的笑容瘾敢,仿佛看見了安鎮(zhèn)之外的新世界的全部辫封。此后,王成逛遍了安鎮(zhèn)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條路上都留下了他的摩托車車胤悄窃。他在夏天的時候拼命干活少欺,在其他的時候拼命閑逛。之前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欣福,有一天這輛破舊的摩托車還會帶著我們離開安鎮(zhèn),事實上焦履,我比王成要更早一步離開拓劝,去到那個我們都想去的地方雏逾。

路越走越長。我靠在小山的后背上哈欠連天郑临。小山回頭說:“你睡一會兒吧栖博,睡醒一覺我們就到緬甸了∠岫矗”四周霧氣漸濃仇让,將我們兩個人緊緊地包裹在一起,發(fā)動機的聲音嘶啞躺翻,顯露出疲態(tài)丧叽。小山的身體瘦弱但溫熱,給我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公你。我想踏踏實實睡個好覺踊淳。

天還沒亮我們就到了緬甸,表哥說的果然一點沒錯陕靠。路邊的房子比小姨家的要更大更好迂尝。小山牽著我的手,不停地跟周圍的人打招呼剪芥。我說:“這里怎么這么冷氨⒁ā?”小山說:“是你穿的太少了粗俱∷涤埽”我說:“我們不是一直往南走的嗎,南方應該更暖和才對寸认∏┎疲”小山摟著我的肩膀說:“是呀,可是這里海拔太高了偏塞〕簦”我點點頭,繼續(xù)問他:“表哥灸叼,你怎么這么厲害神汹,怎么什么都知道?古今∑ㄎ海”小山說:“那你喜歡這里嗎?”我說:“喜歡捉腥∶テ矗”表哥問我:“來了這里,那你都會干點什么啊桃漾?”我說:“我什么都不會坏匪,我只會種甘蔗,我連大學都沒有上過撬统∈首遥”表哥說:“沒關系,會種甘蔗就夠了恋追,這里的甘蔗都是賣到美國去的凭迹,一季甘蔗就能賺很多錢〖赣冢”

我非常高興蕊苗,突然看到周圍的山上全是大片大片的農田沿后。我說:“地里種的是什么沿彭?”小山說:“種的都是甘蔗啊〖夤觯”旺盛的甘蔗拔地而起喉刘,長得就跟椰子樹一樣又高又壯。我說:“怪不得這里這么有錢漆弄!”山上從東到西睦裳、從南到北全是密密麻麻的甘蔗地,我真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爸撼唾,我想跟他說:“這里比安鎮(zhèn)好多了廉邑。這里就跟天堂一樣〉构龋”

我問表哥:“王成來了嗎蛛蒙?”表哥說:“他早就來了,他騎著摩托車跑到了很遠的地方渤愁∏K睿”我說:“王成會回來幫我們砍甘蔗嗎?”表哥說:“我不知道抖格。他走的時候什么也沒說诺苹。”我有點失落雹拄,覺得王成可能永遠不回來了收奔,也可能夏天的時候他又準時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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