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英國以后,我每個周末會用手機結(jié)合買的國際電話卡打一次電話給爸媽垒拢,匯報一下這里的情況旬迹,慢慢地這變成了一種習慣。
有一次求类,媽媽在電話里提到奔垦,她聽當初幫我們辦留學的中介說,Ryan吵著要轉(zhuǎn)學尸疆。Ryan媽媽也私下打電話給我媽媽交流椿猎,說Ryan覺得日子太苦了,待不下去寿弱,常常晚上在房間里哭犯眠,Ryan媽媽也因為心疼兒子而哭了好幾次。
媽媽隨即關(guān)切地問我情況是不是那么差症革,如果待不下去筐咧,可以和他們一起商量辦法。
“這里就是地方偏僻了一點噪矛,學校什么都還可以量蕊,課程我也跟得上,沒什么問題艇挨。Ryan可能家里條件比較好残炮,不太適應(yīng)∷醣酰”我遲疑了幾秒势就,然后說道辞居。
媽媽聽后安心了一些,似乎也透露出一點欣慰蛋勺。
掛了電話瓦灶,我感到很驚訝,沒想到看到我總是笑嘻嘻的陽光少年Ryan抱完,會被這里的苦日子折磨到哭贼陶。而且,即使和關(guān)系最好的我巧娱,他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他的崩潰碉怔。想不到外形健碩的他,內(nèi)心是如此脆弱禁添,人前還要努力地偽裝不被發(fā)現(xiàn)撮胧,我不由地為他感到心酸。
再想到自己老翘,我何嘗不想也大哭一場呢芹啥?
來到學校后,好幾個夜晚我躺在床上铺峭,腦海里便不自覺地浮現(xiàn)白天自己在小教堂唱歌墓怀、和英國人一起被胖頭魚點名,在教室和英國人一起上課的畫面卫键,一會自己曾經(jīng)在上海生活的身影又會交替閃現(xiàn)傀履,撓得我無法入睡。
好幾次我凌晨醒來莉炉,周圍黑茫茫一片休雌,我以為自己在上海唠粥,正準備抓緊起床騎車去上學芳来,突然被旁邊Derek的呼嚕聲和海風吹打在窗戶上的咚咚聲拉回現(xiàn)實捉超,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現(xiàn)在英國。
每到這時羞福,一種十分虛幻的感覺就會油然而生惕蹄,使我陷入無盡的空虛和失落。
我不應(yīng)該在上海嗎治专?我怎么會出現(xiàn)在英國卖陵?哪個才是真實的我?
我想我的爸爸媽媽张峰,我想我的外公外婆泪蔫,我想我的表姐表弟,我想我的大伯伯大媽媽喘批,我想我的阿舅舅媽撩荣,我想我的同學铣揉,我想我的網(wǎng)友筆友,我想我的……Meteor……
“你在英國的開銷是一天一千塊餐曹,你媽媽和我平時處處都不舍得花錢逛拱,你要爭氣,好好讀書台猴,將來把這些錢賺回來朽合。”每次低落的時候饱狂,爸爸說過的這句話就一直在我心頭回蕩曹步。
我想到在上海,極度做人家(節(jié)市莼洹)的媽媽從來不舍得叫差頭(出租車)讲婚,都是跑遠路坐公交車,爸爸也是盡量都騎腳踏車去辦事情俊柔。像他們這般節(jié)儉筹麸,卻愿意把所有的積蓄作為教育投資讓我來英國念書。
每次一想到這些婆咸,我就強烈地感到自己沒有資格哭竹捉,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就被強壓了回去。
因此尚骄,來到英國以后,我在電話里和爸媽都是報喜不報憂侵续,從來不會向他們抱怨什么倔丈,還會有意說一些有趣的事情逗他們開心,不管打完電話的自己是多么惆悵状蜗。
我突然很羨慕Ryan可以任性地向他媽媽訴苦需五,任性地在房間里哭泣,我卻沒有這份勇氣轧坎。
有時候在英國覺得快要撐不下去宏邮,我也會想起爸媽說過的他們那一代上海人去日本謀生的真實故事。
小時候看過一個電視劇《上海人在東京》缸血,具體內(nèi)容已經(jīng)記不清蜜氨,只記得上海人在日本都是只能做當?shù)厝丝床黄鸬牡讓庸ぷ鳎鼙M歧視捎泻,活得很艱難飒炎,讓幼小的我感觸很深。
然而笆豁,真實的情況比電視劇要辛酸百倍郎汪。
有一次大人們聊天時赤赊,我正巧偷聽到爸媽說,他們年輕時中國太窮了煞赢,很多上海人迫于生計去了日本打工抛计,大伯伯有幾個徒弟就在八九十年代去了日本闖蕩,在那邊中國人遭受的是非人待遇照筑。
他們不會講日語爷辱,又要生存,男人只好去做背死人的工作朦肘,因為忌諱不能坐電梯饭弓,只能從高樓里背著尸體一層層地走下樓梯,報酬不僅很微薄媒抠,還要到處遭受日本人白眼弟断。
而女人呢,大部分只能去夜總會陪酒趴生,甚至賣身阀趴。
有些人受不了憋屈,沒賺到錢又沒有面子回國苍匆,就去珠寶店偷東西刘急,然后到處躲藏,最后成了黑戶口浸踩,只能在日本茍且偷生叔汁,再也回不了上海了。
很多人去日本前在上海是結(jié)了婚的检碗,其中大部分出國后過不了多久就會和留在上海的配偶離婚据块,或者干脆失聯(lián)。
雖然當時對爸媽提到的一些概念不是很懂折剃,我聽了還是非常震驚另假。要知道這些人如果留在上海,再差也可以學著大伯伯做個廚師怕犁,根本不需要受背死人的窩囊氣边篮,更不需要為了生計去偷去搶,鬧得妻離子散奏甫。
我想起我一個小學女同學戈轿,和我住在同一個小區(qū),她的爸爸就去了日本扶檐,整個小學五年也沒有聽說她爸爸回來過凶杖。聽爸媽說了這么艱辛的故事,我真替她擔心款筑,卻又無可奈何智蝠。
再看看此刻身處英國的自己腾么,用著父母給的學費生活費,完全不需要擔心生計問題杈湾,有吃有喝解虱,有手機有電腦,也沒有遭受明顯的歧視漆撞,只不過學校偏僻了點殴泰,生活枯燥了點,我不禁問自己浮驳,這樣就覺得苦了悍汛?
與去日本的前輩的悲劇故事相比,我的生活已經(jīng)是天堂了至会,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离咐?
可是,雖然很鄙視自己奉件,內(nèi)心仿佛還是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說宵蛀,其實自己挺不容易的。
那時不時冒出來的錯亂感县貌、迷惘感术陶、孤獨感、無助感煤痕,是真真切切地困擾著我……
我自認為還算是一個積極向上的人梧宫,要的也很簡單『脊ィ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祟敛,命運要讓我承受這么多我不想承受的負擔?
也許是我沒出息吧兆解,也許是我脆弱吧,也許我的能力本來就只夠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平凡小孩跑揉,生在一個地方锅睛,長在同一個地方,逝在同一個地方历谍。
其實就紙面上來說现拒,我不但不應(yīng)該覺得苦悶,反而應(yīng)該感覺良好望侈。
上著英國的貴族學校印蔬,住著酒店式服務(wù)的海景房,感受著小教堂的典雅氛圍脱衙,種種元素是多么得高端大氣上檔次侥猬。
如果那時候有朋友圈和Instagram例驹,如果把這些場景都拍下來每天發(fā)一遍,再配上一些小清新的文字退唠,說不定會引來無數(shù)人羨慕呢鹃锈,說不定會有小學妹傾倒呢。
可事實是瞧预,這里經(jīng)常刮風下雨屎债,惡劣起來比上海所有天氣都要兇猛,風大到可以把人吹起來垢油,上海用的折疊傘一吹就壞盆驹。即使打著很大的傘,從宿舍樓走到教學樓短短幾十米的路就可以把我浸濕滩愁,一不留神風就會把傘吹得帶著人跳出好幾米躯喇。
事實是,這里是很自由惊楼,但卻無事可做玖瘸。這里沒有網(wǎng)絡(luò),用不了QQ檀咙,電腦里除了掃雷沒有其他游戲雅倒。這里最好吃的飯餐也比不了上海高中食堂最難吃的,周末去鎮(zhèn)上的肯德基吃全家桶成了唯一的期盼弧可。這里的人不會來搭理我蔑匣,我像透明人一樣,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棕诵。
這一切苦悶裁良,除了自己,還有誰會知道呢校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