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不是遇見大毛精续,我現(xiàn)在還是一個用頭發(fā)遮住半邊臉的自卑矮胖子坝锰。
大毛是我的大學舍友。她一次走進宿舍時重付,我正在泡方便面顷级,一抬頭看見紅色運動服、藍色牛仔褲的她确垫,整個房間都亮了弓颈。她真的很美,就像年輕版的鐘楚紅删掀,豐腰肥臀翔冀,杏眼大嘴,嘴角微微上翹披泪,仿佛時時在笑纤子。當然,她的嘴角上揚,也略略有諷刺的意味控硼,但那是幾年后的事了泽论。
大毛是最后一個來報到的,綺麗卡乾、青青和我都已經(jīng)各就各位翼悴。我們已經(jīng)好奇了好幾天,最后一個加入的姑娘是誰说订。大毛來了抄瓦,像是補上了嘴里缺的一顆牙,說話不再漏風陶冷,我們也安心了钙姊。
綺麗是個富二代,一看就是在富裕家庭長大的孩子埂伦,修長煞额、結(jié)實、洋氣沾谜、自信膊毁。青青是早出晚歸的學霸,每天穿梭在學校各個圖書館基跑,聽講座或自習婚温。我是一個除了矮、胖沒有其他特色的人媳否,準備蹲守宿舍栅螟,看美劇、上網(wǎng)度過余生篱竭。
大毛艷壓群芳力图,卻偏偏挑了我做好朋友。起初掺逼,我是不愿意的吃媒。我倆站在一起,就像說相聲的吕喘。唉赘那。
2
歷史系課不多。綺麗家就在本地氯质,家里常派司機接送募舟,一個星期回家好幾次,周末更是不在病梢。青青早出晚歸,晨曦微露時就躡手躡腳離開宿舍,晚上10:00以后才回來蜓陌。她怕吵醒我們觅彰,從來不開鬧鐘,起床全靠生物鐘钮热,四年從來沒起晚過填抬。青青如今已是歷史界的巨擘,劍橋講師隧期,多篇論文震驚學術(shù)界飒责。
種瓜種瓜,種豆得豆仆潮,我和大毛的命運其實也早已注定吧宏蛉。
大毛不僅有鐘楚紅般慵懶的氣質(zhì),有時也確實懶性置。我梳洗完畢了拾并,坐在書桌前看書,她還攤在床上玩手機鹏浅。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找她說話:“大毛嗅义,鳥兒叫你了,快起床隐砸≈耄”大毛嗯了聲,繼續(xù)躺季希。我一邊翻著《經(jīng)歷靖難之役》褪那,一邊問她:“大毛,你說胖眷,鄭和下西洋的船到底有多大武通?”大毛翻了個身,不耐煩地回答:“我只是個普通人類啊珊搀,我怎么知道那么多冶忱。”大毛大概被這個問題氣醒了境析,騰得一下爬起來:“娜娜囚枪,我們?nèi)フ壹媛氋嶅X,好不好劳淆?”
賺錢方面链沼,大毛比我勤快得多,雖然我比她還窮沛鸵。我的觀念是窮日子窮過括勺,大毛不缆八,她要出人頭地。
大毛像上了發(fā)條似的扯著我在學校的各個食堂門口的張貼欄里找招聘信息疾捍,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地打奈辰,東城西城地面試,還真被我們找到了乱豆,都是家教工作奖恰,大毛一個小時50元,我一個小時40元宛裕。其實我學習比大毛好瑟啃,但沒辦法,她比我美啊揩尸,漂亮就是生產(chǎn)力蛹屿。
我早就習慣這個世界的不公平了。
3
大毛的追求者可以排滿宿舍樓的走廊疲酌,如果他們能進女生宿舍的話蜡峰。開學沒多久,就能時常聽到宿舍樓下和對面男生宿舍窗戶里傳來凄厲地叫喊:“大毛朗恳!”“大毛湿颅!”
“大毛,你把春天帶來了粥诫,野貓集體發(fā)情了油航。”我無奈地說怀浆。
“錯谊囚,錯,錯执赡,貓在自然條件下镰踏,除夏季最熱的幾天外,均可發(fā)情沙合,不唯獨春天奠伪。”大毛答道首懈。她在這方面倒淵博得很绊率。
大毛常常上午洗頭洗澡,說是這樣才有時間讓她的一頭長波浪自然干究履,保持最完美的弧度滤否,她的歪論多極了。這家伙還常常不準備好換洗衣服最仑。我拉開窗簾在看書藐俺,她沒有任何預(yù)告炊甲,赤身裸體地走到她在窗前的床邊挑選內(nèi)褲,她按照每天的心情來搭配內(nèi)褲顏色欲芹,比如周三蜜葱,要穿橙色的,因為“日子轉(zhuǎn)了彎”耀石,馬上到周末了。周四呢爸黄,要穿藍色的滞伟,要出門當家教看小孩了,提醒自己要有耐心炕贵。
她晃著胸前鼓鼓的一對大水蜜桃從衛(wèi)生間走來時梆奈,我常常來不及拉窗簾,對面樓男生好像突然安靜了幾秒称开,悄無聲息亩钟,隨即是人仰馬翻地慌亂。大毛對一切好像充耳不聞鳖轰,繼續(xù)在衣柜邊撩著頭發(fā)清酥,像思索一個重大哲學命題一樣挑選她的內(nèi)褲。
我刷得一聲拉上窗簾蕴侣,對面男生一定恨我焰轻,難怪我好幾年找不到男朋友。我愿意這么想昆雀,而不是把“剩下”辱志,歸于我的矮胖。
大毛逐漸成了班花狞膘,系花揩懒,社會活動越來越多,能陪的挽封,我都陪著已球,我喜歡跟大毛在一起,她常嫌我的小短腿走不快场仲,背起我就跑和悦,她呼哧呼哧喘著氣,我在海濱城市四季如春的風里渠缕,享受著從沒有過的溫情和親密鸽素。
有一天我問她,為什么喜歡背我亦鳞,她說:“免費健身馍忽“艋担”想想又補充了一句:“喜歡你的胸部壓著我的背≡馑瘢”“討厭坝冕,大毛!”身為處女瓦呼,也可能永遠是處女的我喂窟,嬌羞抗議⊙氪“如果我是個男人就好了磨澡,省了你多少事≈屎停”大毛認真的說稳摄,對于大毛這句真誠地羞辱,我竟沒有反對饲宿,還有幾分認同厦酬。悲傷的過往啊。
大毛火了瘫想,找她玩的人越來越多仗阅,我也不寂寞,我開始寫博客了国夜,天天寫霹菊,除了上課和打工就寫,哦支竹,不旋廷,還有大毛不在的時候。大毛在宿舍礼搁,總找我說話饶碘,或爬上我的床跟我角力,別看她是美女馒吴,力氣大得不得了扎运,經(jīng)常把我壓在身上動彈不得,我假裝放棄反抗饮戳,等她松點勁了豪治,再反撲,把她掀翻扯罐,騎在她身上负拟。大毛不僅胸大出吹,腰肢也軟極了空闲,在我床上鬧騰時,若隱若現(xiàn)的胸部跳躍不已,床太小驯耻,我的視線躲開不了卒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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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比尋常的一個早上兢榨,我正在口吐白沫地刷牙猎醇,大毛不知在接哪個追求者的電話。突然聽到她的大聲怪叫:“娜娜谬墙,娜娜今布,你中了,你中了拭抬!”我沖出衛(wèi)生間险耀,不解地問:“中了什么?什么中了玖喘?”大毛吸了一口氣,從床上跳下來:“你寫的文章中了我們學校征文一等獎蘑志!”
“什么累奈?我沒有投過稿啊急但?”我手拿牙刷澎媒,嘴流白沫,像一個白癡波桩〗渑“我投的,我投給文學社社長大方的镐躲〈⒚担”大毛有幾分得意∮┰恚“大方撒穷?就是玉樹臨風的大方?”我尖叫裆熙《死瘢“是啊,就是你的春夢情人大方入录「虬拢”知我者,大毛僚稿!
大毛是我最忠實凡桥,也是唯一的讀者。我每篇文章寫好都發(fā)她信箱蚀同,她是真心喜歡唬血,對我的每篇文章都有不少于500字的贊美望蜡。有時我在宿舍寫文章,她就坐在我邊上拷恨,安安靜靜地玩手機脖律,或蜷縮在椅子里看我寫,安靜地像一只小紅貓腕侄,因為她總是穿紅色的衣裙小泉,像海邊的篝火,一團小小的火焰冕杠。
大毛信息靈通微姊,知道有征文比賽這回事,告訴我后分预,馬上被我拒絕了兢交,“我才不投呢,我的弱小心靈受不了落選的失望笼痹∨湓”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強大邏輯。沒想到凳干,她去幫我投稿了晴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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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一切都變了救赐。文學社長大方力邀我參加文學社涧团,學校廣播里,時常有人聲情并茂地朗讀我的稿子经磅。大方甚至專訪了我泌绣,訪問錄音在最火爆的下午18:00時段播出,標題是《出淤泥而不染预厌,濯清漣而不妖赞别,評歷史系才女娜娜的靈性文字》。
我開始打扮了配乓,鏡中的自己也不是那么難看仿滔,有時化完妝,滿意地想吻鏡中有生氣有自信的自己犹芹。
現(xiàn)在崎页,樓下男生喊累了大毛的名字,也會喊上一兩聲“娜娜腰埂!娜娜飒焦!”
這種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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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晚上,我坐在學校湖邊牺荠,向大毛訴說我對愛情的向往翁巍,滿天的星星,映在湖里像一盤鉆石休雌。大毛淡淡說:“愛情就是個屁灶壶。”“拌厩驰凛?何出此言啊担扑?你也沒戀愛過恰响。”大毛一改平時的嬉皮笑臉涌献,沉默了一會兒胚宦,給我講了個故事。
大毛的姐姐燕垃,和大毛一樣貌美枢劝,北方姑娘竟比南方的還水靈,20多歲時利术,和市里最富人家的獨子相愛。迎親時的20多輛勞斯萊斯打破了市里的豪華婚禮記錄低矮。姐姐不到一年就懷孕了印叁,B超檢查出來是男胎,男方家里高興得在市電視臺包了一個月的廣告時段军掂,每天滾動祝福男方家財旺轮蜕!福旺!人丁旺蝗锥!
可惜高興早了跃洛,大毛姐姐難產(chǎn),在產(chǎn)床上掙扎了12個小時终议,婆婆不同意破腹產(chǎn)汇竭,說孩子大腦沒經(jīng)過產(chǎn)道擠壓不聰明。最后穴张,用產(chǎn)鉗夾出了孩子细燎,順帶夾出了大毛姐姐的子宮。
孩子和子宮都沒了皂甘。
一年后玻驻,大毛姐夫提出離婚,說把他們市里最好地段整整一條街的商鋪都補償給大毛姐姐偿枕。受夠了老公一年的夜不歸宿璧瞬,大毛姐姐同意了户辫。在民政局協(xié)議離婚時,寫下了“雙方?jīng)]有孩子嗤锉,沒有共同財產(chǎn)”渔欢。領(lǐng)好結(jié)婚證后,大毛姐姐卻發(fā)現(xiàn)档冬,放在家里寫好轉(zhuǎn)讓商鋪作為補償?shù)碾x婚協(xié)議不見了膘茎。大毛姐夫也翻臉,說從來沒寫過什么東西酷誓,結(jié)婚一年披坏,有什么共同財產(chǎn)?在民政局也寫得清清楚楚盐数,沒有財產(chǎn)糾紛棒拂。
就這樣,大毛姐姐被凈身出戶了玫氢,因為天天魂不守舍帚屉,銀行的工作也丟了。
大毛故事講完漾峡,又問了我一遍:“娜娜攻旦,你說,愛情是不是個屁生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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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毛有男人了牢屋!是追求者里最虔誠的那一位,就像是長在我們宿舍樓下的一棵樹槽袄,每天站崗烙无,不論天氣好壞,我和青青背地里叫他“二毛”遍尺,取“永遠追隨大毛”之意截酷。大毛由不屑到感動,終于有一天經(jīng)過時乾戏,主動伸手挽住了二毛的胳膊迂苛。二毛其實也蠻帥的,就是有點楞鼓择,年輕男人普遍的楞灾部,這點不符合大毛和我對于“狂野、老道”性感男神的設(shè)想惯退。
我也收伏了大方赌髓。人丑就要多讀書,大方拜倒在我的才華之下,接觸多了锁蠕,也發(fā)現(xiàn)我除了不高夷野、不瘦、不美荣倾,優(yōu)點還是蠻多的悯搔,比如在床上熱情似火。我是實在擔心舌仍,錯過了大方妒貌,要做一輩子處女啊。
大毛還沒有铸豁,大毛說灌曙,不急。我知道她不用急节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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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眼大四了在刺,青青在比較美國幾個名校,準備讀研头镊,綺麗回家族企業(yè)去做總裁助理蚣驼。我和大方回他家上海找工作。只有大毛不動聲色相艇。催她好幾次颖杏,她都懶懶地回答我,不知道哎坛芽,沒想好哎留储。真搞不懂她,都是二毛把她寵壞了靡馁。二毛也不是有錢人欲鹏,但對大毛那是掏心掏肺掏口袋机久,最后一元錢臭墨,也是一定要省給大毛花的。
大毛家在遙遠的北方膘盖,二毛家在中原地帶胧弛,相距千里,他們會去哪兒呢侠畔?我知道只要大毛一聲令下结缚,二毛上山下海都會跟去。
偏在這個時候软棺,大毛沒了聲音红竭。我也感覺到了大毛的疏遠。
大毛有一天晚上回來得晚,第二天上午躺在床上靜悄悄地沒有聲音茵宪,我踮腳看她眼睛睜著最冰,大眼睛空洞無神,嘴唇也煞白稀火,摸她額頭不燙暖哨,問她怎么了也不說。我在她床邊看雜志陪她凰狞,偶爾讀一兩段好玩的文字給她聽篇裁,她不笑也不說話。
到了下午赡若,她突然開口了:“娜达布,院長楊XX把我睡了,我要保研了斩熊⊥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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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其實粉渠,沒有后來了分冈。
大毛、二毛分手霸株,我和大方回到上旱癯粒苦逼地找工作、苦逼地工作去件,我們沒有詩和遠方坡椒,才二十幾歲的我們,唯一的理想竟然是買房尤溜。
大毛在象牙塔里過得不錯倔叼,研究生留校當了講師,以她超過全國絕大多部女生的條件宫莱,找了富二代海歸男友丈攒,兩人一起開了公司,她的座架是雪白的Porsche.
她的微信朋友圈是閃亮的名媛生活授霸,和我以前看的言情小說里描繪的上流社會生活一模一樣巡验。大毛更美了,眼睛大而亮碘耳,嘴角上揚显设,桀驁不羈,好像隨時準備開腔嘲諷誰辛辨。
我們時常打電話捕捂,見過好幾次面瑟枫,有時打電話沒什么話說,她就說:“娜指攒,我想你力奋。”我回答:“我也是幽七【耙螅”我真的想她,我的女兒出生了澡屡,不像我猿挚,也不像大方,美麗得像大毛驶鹉。她的名字叫“小毛”绩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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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開車去接小毛放學的路上室埋,電話又響了办绝,該死的大毛,在這個時間打給我姚淆,我還是不顧安危接了她的電話孕蝉,一如她會隨時接我的電話。
“娜腌逢,楊XX升校長了降淮。”
“哦搏讶〖驯睿”我不知道要說什么。我知道楊XX這個性變態(tài)是她畢業(yè)10年以來的夢魘媒惕。
“娜系吩,”她停頓了一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話很難開口妒蔚,“學校體檢報告出來了穿挨,我得了T細胞淋巴瘤∶婢Γ”
突然一陣狂風吹過絮蒿,電話里的聲音七零八落尊搬∪“什么?什么佛寿?”我?guī)缀踉诮小?/p>
“四期幌墓,我快要死了但壮。”那邊的回答常侣。
她還在調(diào)侃著:“一流生活蜡饵,有錢沒病胳施;二流生活溯祸,沒錢沒病舞肆;三流生活焦辅,有錢有病椿胯;四流生活筷登,沒錢有病,折騰十年哩盲,終于三流了前方。”
不知道怎么掛的電話廉油,風停了惠险,陽光照在面前疾馳而過的輕軌上,亮得眼睛刺痛抒线。開著車莺匠,我不敢閉眼睛,眼淚淌了下來十兢,不是一串一串趣竣,而是一片一片,沒有辦法開車旱物,也沒有辦法停車遥缕,想就樣開下去、開下去宵呛,直到撞到什么讓我停止单匣。
大毛,大毛宝穗,大毛户秤,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是嗎逮矛?
#無戒365日更營第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