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弱卡,這座城市在霓虹燈下依然五光十色繁華如斯,舒銘深吸一口煙吐出后徒手將煙頭滅掉住册,轉身將衣領拉上婶博,收起吉他,一個人走在漆黑的道路上荧飞,昏暗的燈光只剩自己和影子凡人。
兩個月以前名党,他剛放暑假回家,第一天就察覺到父母之間的微妙氣息挠轴,顯然剛爭吵結束后故作和氣的神態(tài)传睹,舒銘放下行李自顧走回房間,夜晚被樓下摔玻璃砸碗伴隨著大吵大罵的聲音吵醒岸晦,他忍無可忍欧啤,走下樓兀自坐在沙發(fā):“你們離婚吧够坐,盡快,我已經大學了悔详,會照顧自己氏淑。”話音結束他媽媽低聲的抽泣起來许蓖。
他知道父母早就貌合神離,從小到大他們總是在他面前表現得和和美美,實際背地各做各事讥邻,父母拼命假裝的和諧不過是為了他,小時候聽到吵鬧聲總縮在被子里哭院峡,懂事后對此已經麻木兴使,主動配合演出,裝作不知情照激,此刻舒銘感到疲累無比发魄,想要逃離這個家呼吸新鮮空氣。
他捏著車票一路南下俩垃,全身唯有背上的吉他励幼,火車停靠在這座城市口柳,他便在這里下了車苹粟,深夜宿在青旅,黃昏出去賣唱跃闹,有時在臟亂不堪的地下通道嵌削,有時在人群攢動熱鬧非凡的廣場。
舒銘蹲坐在地下通道的臺階上望艺,今晚的人很少苛秕,他面前坐著的這位大叔已經聽他唱了一整晚的歌,中途還跑出去買了兩瓶二鍋頭找默,他不說話艇劫,他也不說話,舒銘低沉的唱著歌啡莉,他就著酒下歌港准,舒銘抬眼望了望已經半醉的男人旨剥,他身上是一件洗得發(fā)黃的T恤,幾處還有一些不規(guī)則的破洞浅缸,腳上踩著一雙磨得破皮的鞋轨帜,正倦著腿微咪著眼靠著墻,兩只布滿老繭的手捏著一張紙扯著頭發(fā)衩椒,眼眶泛紅蚌父。
吉他嘎然而止。男人的電話此刻響起:“爸爸今天在醫(yī)院陪媽媽毛萌,你乖乖關好門窗好好睡覺苟弛。”掛完電話男人扶著墻艱難的站起來阁将,領著酒瓶朝舒銘示意了下:“謝謝你小兄弟膏秫。”說完搖搖晃晃的往前走做盅,
手里的紙在身后落下缤削,是一張診斷書:左乳,侵潤性乳腺癌吹榴。
天氣好的時候舒銘就在廣場席地而坐亭敢,他沒有音響也沒有話筒,不像其他賣唱歌手花里胡哨图筹,他慢慢的撥弦低聲的清唱帅刀,路人給不給錢也隨緣,每天夠吃東西就成远剩,這天他正準備收工回去扣溺,在裝吉他時一根煙從手臂飛過打在他的斜挎包上:“嘿,帥哥民宿,抽支煙唱首理想唄娇妓。”印入眼簾的是一個畫著濃妝痞里痞氣叼著煙吞云吐霧的女孩活鹰,舒銘抬了抬眼皮哈恰,彎腰撿起煙扔回給她:“歌給你唱,煙我只抽得習慣自己的志群∽疟粒”
女孩彈了彈煙灰,就地坐下锌云,仰著頭吐出一串煙圈后眼眸低垂荠医,一曲唱完,她利落的站起來,用腳使勁的踩了踩煙頭:“走啦帥哥彬向,明天再來聽你唱歌兼贡。”
此后每天快收攤時女孩總會過來娃胆,舒銘也依舊給她唱一首趙雷的《理想》遍希,她每次來都已經喝得微醺,煙癮也很大里烦,一首歌唱完地上的煙七零八落凿蒜,最后一個音結束她就拍拍腿站起來走掉,只留給舒銘一個揮手的背影胁黑。
這天臨近快收攤也沒見女孩過來废封,他又多唱了一首,女孩依然沒有來丧蘸,他起身點燃一支煙漂洋,準備抽完就走,剛吸一口触趴,腳邊就坐著抱著酒瓶捂著臉哭的女孩氮发,舒銘蹲下跟她并地而坐,等她哭夠了從口袋里摸出煙點上冗懦,舒銘才注意到她臉上清晰的巴掌印。
“今天就不唱歌了仇祭,陪我喝一杯怎么樣披蕉?”女孩歪著頭咬開酒瓶遞給他,舒銘接過酒瓶仰著頭喝下乌奇。
“那些男人怎么那么惡心呢没讲?上來就摸,跟他媽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一樣礁苗,想要去找出臺的啊爬凑,老子又不出臺,我操你媽试伙,竟然敢打我嘁信。”說完猛地灌一大口酒疏叨,捂著臉又開始哭潘靖,舒銘沒說話,幫她把剩下的酒都打開蚤蔓。
“你說活著怎么就那么難呢卦溢?想要體面的活著更是難上加難,像這樣沒皮沒臉的還要活多久?”眼淚像開了閥一樣单寂,眼影睫毛因為淚水黑糊糊的順著臉頰流下來贬芥。
舒銘從包里翻出濕紙巾,她接過胡亂往臉上亂擦宣决。
“其實你素顏挺好看的蘸劈,找份正經的工作也不會很難,任何事想要回報都得先付出疲扎£鞘保”舒銘拿起酒碰了下她的酒瓶,一口氣喝完椒丧。
過后一個星期舒銘都沒再見過女孩壹甥,太陽從天邊漸漸墜下來,遠處的天空暈染了一片血紅壶熏。舒銘瞇著眼失了會神句柠,彎身拿出吉他跨在身上,人群攢動靠了過來棒假,中間有一個素顏白凈穿著商場制服的女孩笑著朝他揮了揮手溯职。
舒銘低頭開唱:“理想今年你幾歲,你總是誘惑著年輕的朋友帽哑,你總是謝了又開谜酒,給我驚喜∑拚恚”
日子一如既往的過僻族,舒銘也一如既往的站在廣場賣唱,雖是夏天屡谐,但臨近深夜也有些微涼述么,舒銘抽完一支煙,最后一首隔壁老攀的《四塊五》愕掏,唱完就休息度秘。
舒銘剛開口,就聽見有人在跟他合唱饵撑,抬眼是一個年輕的男孩剑梳,很快男孩的聲音越來越大,蓋過了他肄梨,舒銘停下阻荒,彈著吉他給他伴奏,一首歌未完众羡,男孩癱坐在地上抓著頭發(fā)捂著臉痛哭侨赡。
舒銘動了動嘴唇,發(fā)現無從安慰,掏了掏口袋羊壹,遞給他一支煙蓖宦。
男孩抖著雙手接過,用手抓了一把臉油猫,猛吸一口吐出煙霧稠茂。頹然的垂下頭,絮絮叨叨的說起他的故事情妖。
男孩有一個女朋友睬关,從大學就開始戀愛,兩個人來自農村毡证,家庭條件不是很好电爹,都在勤工儉學,很窮料睛,但無比快樂丐箩,定了很多紀念日,相識紀念日恤煞、相戀紀念日屎勘、第一次接吻紀念日、還有各種屬于情侶的紀念日居扒,他們有一個愛情存錢罐概漱,每天將省下的錢放進里面,每逢紀念日喜喂,兩個人就樂呵呵的牽著手去吃想吃的東西犀概。
轉眼臨近畢業(yè),男孩如愿找到一份工作夜惭,前期很辛苦,但男孩看中的是之后的發(fā)展前景铛绰。而女孩每日奔跑于人才市場诈茧,她看中的單位沒應聘上,給她發(fā)邀請函的她又看不上捂掰,高不成低不就敢会,成日窩在出租屋長吁短嘆,男孩每天下班后總先安慰她这嚣,照著菜譜做好她喜歡的飯菜再哄著她起床鸥昏,
女孩終于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男孩高興的開了一瓶紅酒姐帚,借著酒意吏垮,他摟著女孩:“等穩(wěn)定一點,我們就結婚好嗎?”
“我們連房子都沒有膳汪,結什么婚唯蝶?”
“我的青春已經所剩無幾了林然,而我每個月的工資僅夠買一套像樣的化妝品遗嗽,你的工資除開房租和生活再扣除其他的支出還能剩多少粘我?我受夠了林然,我不想再窮下去痹换,不想在精美的櫥窗在眼巴巴的望著征字,不想喜歡的包包省吃儉用還是買不了〗吭ィ”女孩慌亂的推開他匙姜,漲紅著臉聲嘶力竭的嚷道。
男孩的眼眸深陷下去锤躁,他沉默下來搁料,機械的收拾好碗筷,當天晚上系羞,他們誰都沒有說一句話郭计。
那天過后,男孩越發(fā)的努力工作椒振,他暗暗發(fā)誓昭伸,別的女孩有的,他也一定要讓她的女孩擁有澎迎。
他終于攢夠了一筆錢庐杨,背著女孩滿心歡喜的首付了一套兩居室,他拿著新房鑰匙守在女孩單位門口夹供,想要給她一個驚喜灵份,她看見女孩走了出來,沒等他走到她的面前哮洽,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已經先他一步走過去填渠,女孩巧笑嫣然的靠在那個男人懷里,他呆若木雞的看著女孩上了那個男人的奔馳車揚長而去鸟辅。
舒銘猛地掃了和弦收音氛什,男孩手里的煙已經快燒到手:“兄弟,她離開你好事匪凉,至少真心不會再錯付下去枪眉。”舒銘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层,掏出一支煙點上再遞給他贸铜。
這世上無疾而終的感情何其多堡纬,年輕時愛的人沒有能力去擁有是一件憾事,可其實萨脑,每樣東西都標有它自己的價碼隐轩,命運是平等的,它不會給任何企圖不付出就想要收獲的人給予寬容渤早,總要拿出對等的東西去交換职车。
那個女孩,也總會后悔鹊杖。
眨眼已經離家一個多月悴灵,也快臨近開學,這一個多月他沒有接聽家里任何電話骂蓖,只一個星期發(fā)條短信報平安积瞒,他無力去想父母的關系。
今天也不想唱歌登下,他把吉他放在旁邊茫孔,坐在廣場的臺階上獨自發(fā)呆抽著煙,看著太陽一點點的落下去被芳。又是一個夜幕降臨缰贝,時間過得可真快,他想畔濒。
廣場上人群逐漸減少剩晴,只有偶爾的幾個人經過,他看著前面的大姐來來回回的圍著廣場行走侵状,步履匆匆形色慌張赞弥,最后停下來跟他并排坐在臺階上抽泣。
“請問你有看見一個十五六歲扎著馬尾身高一米六左右的小女孩經過嗎趣兄?”大姐捏著紙巾擦著眼角問道绽左。
“不好意思,沒有看到艇潭「玖猓”舒銘說完,大姐已經擦干了眼淚暴区,揉著通紅的鼻子望著臺階。
“早知道我跟她父親離婚讓她這么難以接受辛臊,我無論怎樣都會為了她堅持下去仙粱,我以為只要我愛她,就一定能給她所需要的彻舰》ジ睿”大姐恢復了正常的神色候味,剛才的脆弱一瞬間消失。
“讓你笑話了小伙子隔心,我繼續(xù)找我女兒吧白群。”說完大姐站起來走進夜幕中硬霍。
舒銘這分鐘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帜慢,世上所有的父母對孩子的心都是一樣的吧,只是愛的方式不一樣唯卖,他們以為將婚姻維持下去就是對他最好的安排粱玲,盡管他只想父母能夠不用顧及他去開心的生活,舒銘掏出手機拜轨,又放回口袋抽减。
兩個月以來的所經歷的人和事,沉重的壓在他的胸口透不過氣橄碾,這偌大的人間卵沉,他該回家好好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