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小劉
前情提要:你以為給了房子又給車乎赴,公婆就會拿你當(dāng)女兒忍法?
我是秦笙,蘭城醫(yī)大的一名博士生榕吼。昨天饿序,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女人,我的老婆羹蚣,說她要跟我離婚原探。那個時候,我竟然突然生出要跟那對夫妻顽素,也就是我的父母斷絕關(guān)系的想法咽弦。因為我知道,這場被綁架的畸形的愛胁出,或遲或早型型,都留不住,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全蝶,早死早超生闹蒜。
01.
昨天下午,我正在醫(yī)院腫瘤科挨個病房詢問病人對近期化療的真實感受抑淫,秦悅绷落,我結(jié)婚三個月的新婚妻子,突然給我打來了電話始苇。
我還未來得及問她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砌烁,就聽見她用一種特別絕望但卻異常堅定的口氣,對我說了一句話催式。她說函喉,“秦笙,我有事要跟你談蓄氧,你趕緊回來一趟”。我覺得哪里不對槐脏,但當(dāng)時一點都沒反應(yīng)過來喉童。
直到坐上回家的公交車,我才突然意識到,她叫的是“秦笙”堂氯。
自打確認(rèn)關(guān)系以來蔑担,她就從來沒有叫過我“秦笙”,只每天“阿笙”“阿笙”地喊著咽白。她說啤握,叫全名一點都不親近【Э颍可是排抬,她終于還是不肯再愿意跟我親近了。這一點授段,其實我一早就料到了蹲蒲,卻沒想到,這一天侵贵,來得這樣快届搁。
下了公車,我盡量走得慢慢的窍育,但還是走到了家門口卡睦。大門沒有關(guān)嚴(yán),我把鑰匙重新裝回口袋漱抓,慢慢地開了門表锻。客廳里坐著我的一雙父母辽旋,父親默默地剝著瓜子浩嫌,面前已經(jīng)堆了一大堆整齊的瓜子殼。母親正百無聊賴地按著遙控器补胚,近來涂得越發(fā)猩紅的嘴一張一合码耐,正在享用她的愛人喂給她的瓜子肉。
看到我進(jìn)門溶其,母親順手摔了手里的遙控器骚腥,向我沖來。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沒嚼碎的一顆瓜子瓶逃,從她紅白相間的唇齒飛出束铭,落在了我的夾克衫上。夾克是結(jié)婚的時候秦悅買給我的厢绝,昨晚契沫,她細(xì)細(xì)地熨了很久,囑咐我早上一定要穿上昔汉。我一把掃去那顆污跡懈万,沒有像往常一樣,耐心地將我嬌弱的母親扶坐到沙發(fā)上。
果然会通,母親又開始哭鬧口予,說我一點都不孝順,她多辛苦啊涕侈,卻養(yǎng)了我這么一個白眼狼云云沪停。這樣的事一年要上演多少次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可是裳涛,面對著母親的撒潑打滾木张,我第一次生出了厭惡的情緒。
我的第六感一直很準(zhǔn)调违,比一般女人的都要準(zhǔn)窟哺。我一直覺得,可能是因為我性格太軟技肩,連帶著身體上那個掌管“感覺”的器官且轨,也慢慢雌性化了吧。
我把包安安穩(wěn)穩(wěn)地放在沙發(fā)上虚婿,并用手使勁拍了拍它身上也許并不存在的灰塵旋奢。對了,這個包也是秦悅買給我的然痊。我的小妻子至朗,從來只是個被父母寵愛大的小公主,卻因為嫁給了我剧浸,漸漸長成了一名里里外外一把好手的女人锹引。
02.
母親還在一邊抱怨。也許是我罕見的反抗嚇到了他們唆香,父親竟也極不贊同地瞥了我一眼嫌变。從小到大,他從來不會主動跟我們說話躬它,就算我和妹妹已經(jīng)快要被母親打死了腾啥,他也只會淡淡地瞥我們一眼,然后把母親勸回臥室冯吓。
我和妹妹長相都神似母親倘待,所以我們都一致懷疑,我們可能不是他的親生孩子组贺。時間久了凸舵,我們也就漸漸習(xí)慣了,習(xí)慣了家里只有母親失尖,從來不存在“父親”啊奄。所以贿条,父親對我這滿含埋怨的一眼,竟讓我覺得興奮增热,有種終于被“另眼相待”了的錯覺。
我還沉浸在被父親承認(rèn)的“喜悅”里胧辽,所以沒有看到秦悅下樓峻仇。等我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站在了我的面前邑商。我的新婚妻子摄咆,還是那么漂亮,妝容也很精致人断。我打算拉一拉她的手吭从,可是她躲開了。她說恶迈,“秦笙涩金,離婚吧……”。她還在繼續(xù)說話暇仲,但我在聽到“離婚”兩個字的那個瞬間步做,腦子里轟地一聲,然后就什么都聽不見了奈附。
等我終于清醒全度,意識到秦悅沒有跟我開玩笑的時候,我的妻子斥滤,已經(jīng)不見了将鸵。我覺得我必須要第一時間找到她,跟她說這個婚我不離佑颇,她想都別想凤价『阆鳎可是,我最親愛的母親,抓住了我娶吞。她沖我露出得意的笑容,“離了好胀莹,我的傻兒子誒孵淘,離了媽給你找個更好的”。那一刻闷沥,我覺得自己悲哀極了萎战,竟然有這樣一個母親。
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舆逃,一把把她推得老遠(yuǎn)蚂维,然后拎著包出了門戳粒。裝修豪華的復(fù)式公寓,出門就是小區(qū)的健身小廣場虫啥。噴泉在陽光下努力地綻放著蔚约,秋日的涼風(fēng)夾雜著水汽吹到人臉上,竟有點生生的疼涂籽。我坐在椅子上苹祟,將頭埋到膝蓋,仔仔細(xì)細(xì)地评雌,回想起了這幾年树枫。
03.
當(dāng)我已經(jīng)長成一個20歲的大小伙子的時候,母親還會操著雞毛撣子滿屋子地追著我打景东。我從來不會反抗砂轻,但妹妹會。她一直覺得我太軟弱斤吐,但我想著畢竟她生了我搔涝,忍忍吧。
大學(xué)畢業(yè)后和措,母親帶著終于解脫的口氣跟我說体谒,從此以后別再想讓她出一毛錢,妹妹的學(xué)費臼婆,以后也由我出抒痒。不就是多打一份工的事情嘛,我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颁褂」氏欤可能是我太勤快,賺的錢付完妹妹的學(xué)費竟還剩下不少颁独,所以我求老師撤回了“放棄保研”的申請彩届。然后,一路讀到了博士誓酒。
也許是因著我這個文藝氣息頗厚重的名字吧樟蠕,研究生的時候,甚至有女生當(dāng)眾對我表白靠柑,但我拒絕了寨辩。不是因為她不好看,而是因為她太漂亮歼冰。母親一早就說了等我結(jié)婚就來跟我住靡狞,我熟悉她的脾氣。那么鮮活的生命隔嫡,我不想讓她跟著我苦熬甸怕。
可我千算萬算甘穿,沒算到秦悅的出現(xiàn)。
導(dǎo)師說最近有個專訪梢杭,讓我早點準(zhǔn)備温兼。我想著,自己一窮二白的武契,除了救治過幾個病人妨托,有啥可以作為典型宣傳的,所以我根本沒管吝羞,繼續(xù)跟著腫瘤科主任查房去了。查到一半内颗,護(hù)士臺打電話說有人找我钧排,然后我就看到了秦悅。
自我介紹后均澳,她伸出了手恨溜。她的手可真白啊,我都有點不好意思握上去找前,我想她可能從來不做家務(wù)吧糟袁。采訪進(jìn)行得一點都不順利,我完全沒有準(zhǔn)備躺盛,能進(jìn)行得下去就有了鬼了项戴。可是槽惫,聽到我說“要么咱改天吧”的時候周叮,秦悅那種毫不隱藏的欣喜,仿佛一道陽光界斜,一下子鉆進(jìn)了我的心里仿耽。
因為工作認(rèn)識的陌生人,本該工作結(jié)束就刪除聯(lián)系各薇,從此陌路的项贺。可是峭判,秦悅卻好像我一個相處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樣开缎,毫不客氣地黏上了我。雖然表面純良林螃,但我知道啥箭,我內(nèi)心住著一條吃人的毒蛇。我不相信愛情治宣,不相信親情急侥,不相信任何人砌滞。
可是,秦悅不同于任何人坏怪。
跟她相處的時候贝润,我覺得我陰暗的內(nèi)心世界好像稍微透出了一絲光亮,身上也沒有以前那么冷了铝宵。這么多年打掘,幾乎從來沒有人讓我覺得溫暖過,所以鹏秋,我像抓救命稻草一樣尊蚁,狠狠抓住了她。
04.
秦悅一直跟我笑鬧侣夷,說要不是她不要臉地對我發(fā)起總攻横朋,我指不定就選了別的小妖精“偻兀可是琴锭,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她非要死皮賴臉地抓著我衙传,而是我孤注一擲地選了她决帖。
聽到她父母不同意的消息的時候,我甚至有點慶幸蓖捶。也好啊地回,那么好的女孩,跟著我糟蹋了俊鱼÷渚可我沒想到她會自殺……
雖然,事后證明是虛驚一場亭引,但我還是永遠(yuǎn)忘不了自己當(dāng)時那種無助到極點的絕望绎速。因為秦悅的“以死相逼”,岳父岳母終于決定把寶貝女兒嫁給我焙蚓。我一窮二白纹冤,秦悅絲毫不嫌棄,甚至邀請我住進(jìn)她的公寓购公。
籌備婚禮的時候萌京,我曾打電話給母親,剛說了句“媽宏浩,我要結(jié)婚了”知残,母親就開始大聲嚷嚷,“我供你上大學(xué)已經(jīng)夠意思了比庄,別想啊求妹,我沒錢”乏盐,然后利落地掛了電話。我本來也沒想著問她要錢制恍,只是想問她父能,要不要來見見秦悅,我的妻子净神。
其實我還是有一些存款的何吝,但給秦悅買了那只她一眼相中的鉆戒后,卡上就幾乎空了鹃唯。秦悅本來嫌貴不買爱榕,但我強硬地買給了她。談戀愛到現(xiàn)在坡慌,竟然就送過她那么一次禮物黔酥,現(xiàn)在想來,我可真是失敗啊八匠。
婚禮的前一天,妹妹幫我請來了父母趴酣。我的妹妹梨树,雖然從來不支持我繼續(xù)跟父母聯(lián)系,但還是不忍我行禮的時候被別人說“無父無母”岖寞。母親打扮得更花哨了抡四,唇色一年比一年鮮艷。我給母親介紹了秦悅仗谆,她只回了句指巡,“你這個禮服真好看”,便匆匆坐到了一邊隶垮。
晚上藻雪,秦悅進(jìn)進(jìn)出出地給父母拿去了睡衣、拖鞋和洗漱用品狸吞,我很感動勉耀。雖然我不覺得秦悅有責(zé)任要好好對她們,但看著她與我的父母和睦相處蹋偏,我還是很高興便斥。我本以為,上天終于要補給我一份幸福了威始,哪知道枢纠,還是會有人出來作妖。
那個人黎棠,是我的母親晋渺。秦悅結(jié)婚的時候累壞了镰绎,早上揉著眼睛掙扎著要起來,我一把把她拉下來些举,讓她再睡一會跟狱。結(jié)果,母親不干了户魏。她表面是在吼我不孝順想餓死她們驶臊,其實是在暗示秦悅不懂事。秦悅很聰明叼丑,但沒有拆穿关翎,正手足無措,我親愛的妹妹帶著早餐來給我們解了圍鸠信。
那個時候纵寝,我并不知道,真正的戰(zhàn)爭星立,才剛剛開始爽茴。
05.
過了沒幾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绰垂,秦悅趴在我胸口室奏,憂傷地問我是不是我父母不喜歡她。我心里咯噔一下劲装,怕極了胧沫,但還是強忍著,“怎么會呢占业,我的小悅绒怨,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秦悅好像瞬間被我說服谦疾,沒一會就睡了過去南蹂。
可我,幾乎徹夜未眠念恍。我忘不了母親尖酸地嘲笑秦悅“真是千金小姐碎紊,做個飯都能負(fù)傷”的那種表情,我更忘不了秦悅手足無措地看著我的表情樊诺。
自打母親知道我“傍”了“富婆”仗考,且聽到妹妹跟她炫耀說秦悅對我如何如何不舍,她就不止一次地暗示我词爬,“人家那么有錢秃嗜,怎么會真心待你,聰明點,撈點錢趕緊撤”锅锨。我心寒不已叽赊,但卻從來不敢跟任何人說。
我想著必搞,盡量維持住表面的這種平靜必指,等過幾年她老了,折騰不動了恕洲,估計就會好好對我塔橡,好好對秦悅了。然而霜第,她還是那樣葛家。說話口無遮攔,愛吹牛泌类,又見不得別人好癞谒,哪怕這個人是她的兒子。
秦悅第一次跟我說母親在背后說她壞話的時候刃榨,我很害怕弹砚,但只是安慰了下她,沒敢去招惹母親枢希。等她第二次再跟我母親老毛病又犯的時候桌吃,我本來想去找母親理論一番,實在不行就讓她們回老家去晴玖《链妫可是为流,我還沒開口說下半句呕屎,母親就又一次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
我的妻子被我的母親氣得回了娘家敬察,然而我像個囚犯一樣秀睛,被母親困在家里,我要出門莲祸,她就要撞墻蹂安,我又能怎樣。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班锐帜,我急忙沖去了秦悅的報社田盈。看著曾經(jīng)那么靚麗的小姑娘臉上沒有了笑意缴阎,我痛苦極了允瞧。
我不是不知道母親在變著法地折磨秦悅,我不是不知道母親的用意旨在氣走秦悅,然后獨霸她的房子述暂、車子痹升。可我沒想到秦悅這次這么堅定畦韭,剛剛秦悅表哥打來電話說了秦悅對于財產(chǎn)分割的要求疼蛾,我?guī)缀跻皟羯沓鰬簟薄?/p>
是啊,我本來就是赤條條來的艺配,怎么好意思穿金戴銀地走呢察郁。
06.
想通了這些,我返回了家妒挎。好吧绳锅,容許我再一次稱呼這里為“家”吧。
進(jìn)了屋里酝掩,母親看我進(jìn)來鳞芙,立馬站了起來∑谙海“秦悅說讓我們搬走原朝?我們憑啥搬走,要搬你搬镶苞,反正我不搬”喳坠,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臉幼樱瑹o賴到了極點茂蚓。
“這本來就是她的房子……”壕鹉,我努力解釋給她聽。
“我不聽聋涨,我不聽晾浴,反正我不搬。這里多好啊牍白,我已經(jīng)住慣了脊凰。”邊說著話茂腥,她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狸涌。看著母親那副可笑又可憐的樣子最岗,我突然想大笑帕胆。然后我就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兒子都要離婚了般渡,做母親的竟然還在為自己即將要換個地方住而不高興懒豹?我突然醒悟右蹦,為自己這么多年的愚孝狠狠不值。我狠狠摔了自己一巴掌歼捐,然后在母親目瞪口呆的目光里何陆,沖出了家門。
我做出了一個可能會被世人所唾棄的決定豹储,我要跟那對夫妻斷絕關(guān)系贷盲。
下定了決心后,我突然覺得身心暢快剥扣,渾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輕松巩剖。我先給妹妹打電話說了這些事,還有我的決定钠怯。一向比較有主見的妹妹狠狠罵了我一頓佳魔,說我真的太對不起她嫂子。然后又夸我終于醒悟晦炊,她早就想這么做了鞠鲜。有親人支持的感覺實在太好,我禁不住熱淚盈眶断国。
站在路邊等車的一瞬贤姆,我仔細(xì)梳理了一下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然后返回家換了身衣服稳衬。穿上秦悅買給我的那件她最喜歡的襯衣后霞捡,我來到了岳母家的樓下,然后不發(fā)一言地跪了下去薄疚。岳母家里很安靜碧信,路過的人紛紛對著我指指點點,但我毫不在意街夭。
就在我以為我就要這么跪上一夜的時候砰碴,秦悅走了出來。她眼圈紅紅的莱坎,低著頭問我想怎樣衣式。她沒有直接趕我走寸士,我簡直狂喜檐什,便毫不客氣地起身抱住了她。然后說出了一直以來對她的愧疚弱卡,還有我那個會受世人唾棄的決定乃正。我的小妻子,眼睛都哭紅了婶博,但還在努力眨巴著眼睛辨認(rèn)我是不是在說謊瓮具。
失而復(fù)得的感覺太過美妙,我才終于明白,真正的愛名党,本就不該是我與父母相處的那個樣子叹阔。如果不是我一再軟弱,一再縱容传睹,事情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不可收拾的樣子耳幢。哄好了秦悅,又跟岳父岳母真心實意地道了歉欧啤,我便出了門睛藻。
聽到我要跟她們斷絕關(guān)系,母親連嘴里的瓜子都忘了嚼邢隧,只傻愣愣地看著我店印。一向當(dāng)自己是空氣的父親,用顫抖著的手指指著我倒慧,嘴里哆嗦著“逆子”二字按摘。我毫不在意,甚至有點“大仇將報”的快感纫谅。這一世父子院峡、母子情,我并不虧欠她們系宜,但還是不想讓他們太難過照激。
使出強硬手腕將父母送回了老家后,我放下了一張卡盹牧,告訴父親俩垃,密碼是他的生日。我說我會按期打錢進(jìn)去汰寓,父親只嘟囔著繼續(xù)罵我不孝口柳,母親早已發(fā)抖著躺進(jìn)了床里。
我生平第一次破費有滑,買了機票跃闹,只想狂奔回家,見一見我那可愛的小妻子毛好。
End.
【無戒寫作訓(xùn)練營第1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