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望見一大片綠油油的稻田和田壟上零星的椰子樹,就到了這個熱帶鄉(xiāng)村泌霍。
村口擋著一條極細的小河货抄,不知要流往哪去。仔細看朱转,能隱約望見許多魚穿梭在荷葉下面澳泵,一眨眼功夫漾狼,從這竄到那风喇,靈活得很堪唐。
過了一道2米長的小橋就算進了村,道路兩旁是稻田缅疟,稻谷一年能種三回分别,黃牛在泥土里悠哉地走著,偶爾停下來啃幾根草存淫,一啃半天就過去了耘斩。
屋子大部分是瓦房,錯落有致地散落在這個不大的村子里桅咆,你家和我家可能就隔著一道門煌往,不管是哪個小孩,都可以隨意進出別人家轧邪,于是經(jīng)常能看見一戶的阿嫂在院里摘菜洗米刽脖,一群孩子便烏央烏央地跑過,一溜煙又從另一個門跑出了忌愚,只有童真的嬉笑清澈地回蕩在小院的上空曲管。
一般人家都有一個主房,擺著一張木質(zhì)的“八仙桌”硕糊,聽這名字就是祭拜祖先神靈用的院水。八仙桌上方就是各家的祖先牌位,牌位前擺著一個積攢了幾年甚至十幾年香灰的小瓷碗罐简十,上邊插著幾根香檬某。
鄉(xiāng)村的人特別重視神靈,祭拜儀式繁多螟蝙,最特別的當屬“鬼節(jié)”恢恼。我只親眼在村里經(jīng)歷過一次鬼節(jié),卻到現(xiàn)在都忘卻不了胰默。
鬼節(jié)一到就要“施孤”场斑,即便是各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都可在這天飽餐一頓。我清晰記得那天晚上牵署,奶奶取著香漏隐,一路沿著房子邊緣走,每走幾步就插上一炷香奴迅,口中還念叨著什么青责,我聽不懂。不一會取具,屋子就被香燭包圍了脖隶,像是形成了一個結(jié)界。之后還要在屋內(nèi)燒上紙錢者填、元寶浩村,擺上米酒,紀念自家的祖輩占哟。
祭拜儀式結(jié)束了心墅,對于孩子們來說鬼節(jié)卻才剛開始。大家圍在一起榨乎,稍大一點的孩子就開始講鬼故事怎燥,我也講過,什么床底的女鬼啦蜜暑、村子一角的靈嬰哭聲啦等等铐姚,嚇得其他小孩滿頭冒汗,他們怕,卻又想聽隐绵,聽完晚上回家又睡不著覺之众。
除去鬼節(jié),春節(jié)也是孩子們最喜歡的節(jié)日依许。不管是城里回來的小孩還是就住在村里的小孩棺禾,都要提前一周去到集市買好鞭炮,各式各樣的峭跳,種類繁多膘婶,有些孩子貪玩,除夕夜前就把炮仗玩完了蛀醉。
好玩的鞭炮如菊花炮悬襟,一燃就在地上旋轉(zhuǎn)起來,像極了一朵怒放的野菊拯刁,還有母雞炮脊岳,顧名思義就是母雞的樣子,往它屁股上一點火筛璧,就像母雞一樣咯咯咯地跑遠了逸绎。男孩子喜歡玩魚雷,村口的小河是魚雷的施展之地夭谤,魚雷聲音特別大棺牧,只有大膽的孩子才敢玩。將魚雷扔進河中朗儒,幾秒后就炸起巨大的水花颊乘,幸運的話,等水面恢復平靜醉锄,幾條小魚就翻著白肚浮了上來乏悄。我最喜歡玩降落傘炮,長長的炮筒里藏著一個小小的恳不,用紙糊的降落傘檩小,點燃炮引后,嘭的一聲烟勋,降落傘就飛上了天规求,孩子們互相追逐著,看最后誰能找到降落傘降落的地方卵惦。長大后有一次我看了《追風箏的人》阻肿,不知怎么地就想起自己小時候追降落傘時的情景,真有異曲同工之妙沮尿。
正月初三那天公仔戲班來了丛塌,沒一個孩子聽得懂戲班在嘟嘟囔囔唱什么,只覺得那些木制的公仔好玩。在唱戲間隙赴邻,戲班還會往觀眾這邊扔一些糖果和紅包印衔,大家就一窩蜂地上前去搶,有些人搶到一顆糖乍楚,有些人搶到一元錢当编,都能開心一整天。
不過春節(jié)最重要的還是穿新衣徒溪。除夕那天下午,孩子早早各回各家金顿,這天他們洗澡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臊泌,往桶里滴上幾滴花露水,仔細沖洗身體揍拆,洗完澡抹干后還要噴上痱子粉渠概,穿好嶄新的衣服,梳好頭發(fā)嫂拴。平時最調(diào)皮最臟的孩子在這天都是干干凈凈的播揪。
孩子們這么喜歡春節(jié)也是因為冬天好看的新衣也就過年那陣穿一下,沒幾個月天就熱了筒狠,就不能穿了猪狈。
這里的夏天特別漫長,漫長得好像永遠都不會結(jié)束辩恼,氣溫低一些的春節(jié)就顯得特別珍貴雇庙。
說到夏天,也有消磨時間的辦法灶伊。一到盛夏疆前,七八點的太陽就火辣得可以燒著屁股。天熱做不了太多農(nóng)活聘萨,農(nóng)閑時大人們竹椒、小孩們就到大榕樹底下的秋千上坐著聊天,密匝匝的樹葉消退了暑熱米辐。孩子們還期待著一件事胸完,下午兩三點的樣子賣冰棒的就來了,孩子激動啊儡循,紛紛跑回家向大人討錢舶吗,討得少的就買一毛錢的綠豆冰,討得多的就可以在周圍羨慕的目光下吃上五毛錢的奶油冰淇淋择膝。有時候賣冰棒的不來誓琼,也會有賣糖水的、賣豆腐腦的來,總之不管是誰腹侣,只要是賣小吃的叔收,都是最受孩子們歡迎的人。
夏天雷雨多傲隶,下雨了大家就躲在屋檐下玩扔石子饺律。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般到傍晚就放晴跺株,路邊的野花輕輕搖晃复濒,葉上的雨露就化開溜進泥土,火燒云上來了乒省,炊煙從各家各戶的煙囪悠悠升起巧颈,飄向遠方。不一會阿婆阿姨們就在屋門大喊自家孩子孫子的名字袖扛,再貪玩這時也要回家吃飯了砸泛。
夜晚特別長,天黑外面沒路燈蛆封,大家只好聚在一起看電視唇礁,一般是90年代那種香港武俠劇,比如《西游記》惨篱、《風云》之類的盏筐。
一天又一天,夏天總算是被消磨完了妒蛇,一年又一年机断,這里的生活翻來覆去也沒多大變化,炊煙總是縈繞著古舊的瓦房绣夺,椰子樹在夏風中搖曳吏奸,孩子們好像永遠都長不大。
但天底下哪有不變的東西呢陶耍,感受到變化奋蔚,卻是一夜之間的事。
有一次學校放假回家烈钞,我發(fā)現(xiàn)住在鄉(xiāng)下的阿公的頭發(fā)全白了泊碑。這之后什么都變了,漸漸地毯欣、一年一年地馒过,物是人非。
村口的小河干涸了酗钞,再也沒有魚腹忽,黑乎乎的淤泥積在一起来累,像一道巨大的傷疤,春節(jié)不再熱鬧窘奏,變成了千篇一律的儀式嘹锁,各家各戶關(guān)起了門各過各的。至于孩子着裹,再也沒有孩子领猾,他們都長大了,新衣服不用過年也可以買了骇扇,賣冰棒的再也不會來摔竿,市場上眼花繚亂的冰淇淋誰沒吃過?過年雖也會看到放鞭炮的小孩匠题,但只有他一個人拯坟,一個人站在樹叢里玩,再也沒有人追降落傘韭山,再也沒有人對著怒放的“野菊”傻乎乎地笑。
椰子樹雖然還是在夏風中搖曳冷溃,朽爛的樹干卻凝上了一股陳腐的氣息钱磅,再也不是原來那種感覺。
我曾討厭這里漫長的夏日似枕,可誰曾想現(xiàn)在卻像正式落幕了一樣盖淡,我永遠失去它了。變化是一夜之間的凿歼,一夜之間褪迟,我還沒來得急反應,什么都不見了答憔,我長大了味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