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過困惑嗎欧瘪?就好比吊奢,你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了皮膚的保護肉會疼,于是想一探究竟加矛。你一刀割下,那一瞬間的疼痛不但沒讓你退縮還讓你莫名有了報復(fù)了全世界的快感。于是你開始往上面撒鹽焕济,然后倒上醬油,恨不得潑上硫酸钻蹬。你疼得齜牙咧嘴吼蚁,感受真實的自己和這個世界有了最直觀的接觸,脆弱敏感的神經(jīng)與空中塵雜產(chǎn)生爆破——卻還是不知道為什么割開皮膚會讓你感覺疼问欠「未遥”
面前眼窩深陷形容邋遢的女人從被我撞見開始,就保持著不變的瘋癲神色顺献。她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著我懷里的貓旗国,令我倍感壓力。
這貓是我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撿的注整。
看見它的時候它正跛著腳沿著墻艱難地挪動能曾,我心中當然升起憐惜,也沒多考慮會不會有什么傳染病的問題肿轨,就默認這必定是被主人無情拋棄的流浪貓寿冕,撈起來帶回家了。
——然后被暴跳如雷的老媽連著貓帶著人掃地出門椒袍。
我們小城市的市民沒有什么情懷驼唱,大家忙于生計,我媽看著我都煩驹暑,更不提再看見我懷里臟兮兮一臉萎靡的貓玫恳。于是一聲令下:要么我滾辨赐,要么我?guī)е堃黄饾L。
像我這種平時上學兩點一線京办,從不隨便在晚上出門的乖學生掀序,突然抱著一只貓徘徊在一個幽暗小巷里,其實也沒其它太好的解釋了——
離家最近的一所私人寵物醫(yī)院就深藏在小巷的盡頭惭婿,我抱著貓來這兒注射了寵物疫苗不恭,打理好一切。走出來的時候本就偏僻的小巷早已只剩下一盞昏黃的路燈财饥,和難得幾個搖曳的人影县袱。
女人就是在這種十分適合拍懸疑片的壓抑氣氛下如鬼魅般飄至我身前,將我攔住佑力,拿癡迷的眼神盯著我的貓式散,開始自顧自地和我說她的故事。
故事的大概是女人曾經(jīng)在中學養(yǎng)了一只有靈魂的貓打颤,這只貓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暴拄。貓總是要在白天的時候要求女人為它畫上妖艷的大紅唇,并不聽勸阻尾隨她去學校编饺。到了晚上貓就會與女人進行靈魂互換乖篷,于是女人變成了貓,貓成了女人透且。
“真是光怪陸離的一段體驗啊撕蔼。”女人不知從哪摸出來了一根皺巴巴的只剩下一點的煙頭秽誊,狠狠地吸了一口鲸沮,神情迷醉,似乎沉浸在過往锅论。又是一會兒讼溺,雙眼才有了一絲聚焦,變得格外幽深起來最易,“我一直在想怒坯,是貓毀了我,還是我內(nèi)心的魔鬼把它帶到我的身邊藻懒√拊常”
原來女人成績本還算不錯,在班里雖算不上出類拔萃嬉荆,但也稱得起優(yōu)秀归敬。她的出身在地方算得上很好,再加上生得五官端正,性格活潑而且才思敏捷弄慰,從出身到性格都實在不算有什么缺陷——至少在我聽來。聽她的意思蝶锋,她的母親因為從小遭遇不幸落下殘疾陆爽,脾氣有些乖張,所以她盡量表現(xiàn)得要比同齡人都要懂事聽話扳缕,努力順著家人的要求做事慌闭,比大她四歲的表姐要懂得如何取悅長輩得多,也就仿佛受人喜愛得多躯舔。
遇到了那只神奇得貓以后驴剔,女人以令她心安的方式體驗了不曾體會的人生,這使她感到有些恐懼又新奇:
貓膽大瘋癲粥庄,每到深夜父母沉睡后丧失,就會用女人的身體偷偷潛出房間,帶著女人去見這個城市最糜爛頹廢惜互,紙醉金迷的那一角——以一只貓的身份布讹。貓大膽心細,潛出房子總是能做到蛛絲馬跡不留训堆,這是女人絕對做不到的描验。
更令女人感到不解又嫉妒得是,她覺得貓的靈魂要比她的生動坑鱼。每到夜里膘流,貓就會盛裝打扮女人的身體,換上女人覺得不可理喻的濃妝鲁沥,在貓的點綴下哪怕那么平庸的身材都會變得有一絲魅惑呼股。她就這樣躲在貓的身體里,看著“自己”在燈紅酒綠的夜店里與男人們親吻擁抱画恰,跳舞狂歡卖怜,舉止風騷,全然沒有自己的刻板和畏縮阐枣。
那是一種幻滅到有些變態(tài)的體驗马靠。起初夜店里腐朽和污穢的氣息讓她感到反胃,但隨之而來的一點點興奮又讓她沉迷于用貓的視角靜靜地在角落里注視著那個完全陌生的自己蔼两。
有一次甩鳄,貓用放蕩不羈而又輕蔑地口吻告訴女人,在這里的每個人都是欲望的奴隸额划,是庸俗的丑角——包括她在內(nèi)妙啃。他們玩著獵人與獵物的游戲,彼此追逐,樂此不疲揖赴,像原始部落的野人馆匿,歡騰地迎接盛大的祭祀典禮≡锘“游戲一場啊渐北,不信你看!嘻嘻铭拧!”
女人又看著貓翩翩地飛撲進人海赃蛛,繼而又冷冷地抽身離去。貓很聰明搀菩,知道保護自己呕臂。女人始終記得貓擲地有聲的諄諄教誨:“不要和情欲較真,不要和不懂控制自己欲望的野人做愛肪跋∑缃”
回憶到這兒,女人把咬得更加擰巴的煙頭丟到一邊州既,終于摸出了一根新的疏尿。
“我很困惑∫滋遥”女人邊說著邊搓開了打火機褥琐。
借著微弱的火光,女人的面龐在明滅之間曖昧起來晤郑,我只看得見她緊蹙的眉敌呈,仿佛遇上什么永不得解的難題,她的五官卻漸漸變得有些遠了造寝。
這讓我有些驚恐磕洪,開始害怕自己撞了鬼。又或者自己在做夢诫龙?這個夢開始變得有些沒邏輯析显。
“我以為身為女子應(yīng)該懂得自重和自愛,像貓這樣的人签赃,她們只配得到性和欲望谷异,不配得到愛〗趿模”
“是啊歹嘹,我也這么覺得】淄ィ”我隨口附和道尺上,感覺心中是有幾分認同的材蛛,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帶入到談話中。像是被突然拉入了女人的夢境怎抛,我感覺懷里一輕卑吭,我的貓不見了。
女人突然像瘋了一樣朝我撲過來马绝,嚇得我心臟驟停豆赏,以為她要像恐怖電影里演的那樣把我的頭或者臉咬掉。但她只是抓著我的肩迹淌,恨不得掐進我的肉里,開始重重地搖晃我己单,然后又猛地抓住我的手唉窃,像深淵里爬出來的惡鬼朝我呼救:“不,我們都錯了纹笼!我們都錯了纹份!”
“我以為那種腐朽的,骯臟污穢的東西終有一天會令我反胃廷痘。我以為像貓那樣子的女人得不到什么尊重蔓涧,但是他們看貓的眼神,他們的眼神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女人的聲音小了下去笋额,緊握著我的手開始有點松動——女人的手很糙元暴,手紋似乎很深,和我的很像兄猩≤哉担“我竟然對那種行云流水的放浪有些羨慕,貓很可愛枢冤,連我作為同性都覺得被她吸引鸠姨。”
我突然對故事的后續(xù)有了興致淹真,竟不覺得眼前瘋癲的女人有什么可怕的了讶迁。貓也不見了,昏黃的路燈也遠去了核蘸,只剩下我和她巍糯,孤獨地站立在世界的中央。黑暗淹沒了她的臉客扎,她的身形鳞贷,我看不見她的猙獰,也就漸漸感到不那么害怕了虐唠。
“你有過困惑嗎搀愧?就好比,你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了皮膚的保護肉會疼,于是想一探究竟咱筛。你一刀割下搓幌,那一瞬間的疼痛不但沒讓你退縮還讓你莫名有了報復(fù)了全世界的快感。于是你開始往上面撒鹽迅箩,然后倒上醬油溉愁,恨不得潑上硫酸。你疼得齜牙咧嘴饲趋,感受真實的自己和這個世界有了最直觀的接觸拐揭,脆弱敏感的神經(jīng)與空中塵雜產(chǎn)生爆破——卻還是不知道為什么割開皮膚會讓你感覺疼∞人埽”
我覺得這有些瘋狂堂污,但是又大概能理解,小聲地嗯了一句龄砰。這個問題她好像在遙遠的夢境里問過我一次盟猖,但是這種感覺突然變得很模糊,我的腦子仿佛不在運作狀態(tài)换棚,大概真的是最近觸了什么霉頭式镐,被控制了心神。
“其實在動手之前固蚤,你可以去問生物老師娘汞。”
女人冷不丁地冒出了這么一句夕玩,似乎被自己的幽默感打動到价说,從鼻子里哼出了一聲冷笑。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自嘲刺激得渾身發(fā)毛风秤,竟又覺得女人說得很有道理鳖目。
“但我不敢。如果我先問了生物老師缤弦,哪怕不是自己真正想問的领迈,或許就可以有令人滿意的答案了,那我也不會割開自己的皮肉碍沐。
“但這下我只有自己找答案了狸捅,我不可能我不著邊際地問了很多人,甚至為此讀了很多書累提,可結(jié)果都不太令我滿意尘喝。我越發(fā)不清楚自己是想知道為什么這樣會疼,還是為什么我要這么做斋陪,甚至還有為什么我不光覺得疼朽褪,還有一種傷害自己就報復(fù)了全世界的快感置吓。我不敢找老師,不敢和任何人說缔赠,我不能告訴他們一切可能是因為一只貓而起衍锚,沒有人會相信我遇到一只有靈魂的貓,也沒有一個人會耐心聽我把一切從頭到尾說完的……
“所以我把貓殺了嗤堰〈髦剩”
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像在混沌中迷失的幽靈筆直墜落踢匣。
我突然感覺身體的某一處被抽離告匠,被狠狠地揉碎,又被強行修復(fù)离唬,被拖入另一個空間后专。那些悲傷的,復(fù)雜的男娄,罪惡的行贪,丑陋的漾稀,軟弱的模闲,見不得光的東西,深藏在背景中崭捍,螢?zāi)幌率郏宦暵暼缙缭V,一幕幕蒼白無力殷蛇,向我襲來实夹。
我和女人的靈魂重重疊在了一起,好像透過那些只言片語已經(jīng)走完了她的一生——在掙扎和妥協(xié)間徘徊粒梦,在生存和毀滅間游移亮航,在現(xiàn)實和理想間,真誠與偽裝之間匀们,從最初敏感脆弱但天真好奇的孩子缴淋,變成了漂流在人間不曾尋找到過答案的一束孤魂。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泄朴,耳邊似乎還有夢境中遺落的嘶鳴聲重抖,像完成了長達一個世紀的懺悔。我想起了多年前我從街邊撿到的那只流浪貓祖灰,她的眼瞳一邊是蔚藍的深海钟沛,一邊是晶瑩的琥珀。因為家人拒絕收養(yǎng)寵物局扶,我將它放在了大院后的車棚里恨统,第二天就被人偷走了叁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