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zé)自負(fù)。本文參予書香瀾夢第41期“名”專題活動僻焚。
在土崗子這樣僅有五六十戶的小自然屯里,閉上眼睛都能數(shù)落得出每家每戶的情況膝擂。其中有的“公眾人物”會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虑啤,借以供之消遣取樂。而這樣的“公眾人物”在當(dāng)?shù)乇阌辛恕懊麣狻薄?/p>
土崗子屯中有個二流子就是這樣一位“公眾人物”架馋。二流子本姓王狞山,至于大名叫什么,似乎被人們 淡忘了叉寂,一時半會真還叫不上來萍启。倒是一提起“二流子”名號那是杠杠的,在土崗子屯居住的大人小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勘纯。
他常年一身青灰色衣服局服,穿了許多個年頭,中間并不曾換過驳遵。衣服顏色已經(jīng)泛舊淫奔,粗糙的布絲經(jīng)過歲月的摩擦已不再堅挺,很有種讓人擔(dān)心會一時撕扯開或突然爆裂的感覺堤结。衣服表面看上去總覺得是附著著汗?jié)n和粘染酒后嘔吐物留下的痕跡搏讶,如果再加上那一頭蓬松臟亂的頭發(fā),讓人懷疑一年里他會不會洗上一次澡霍殴,乃至于皮膚上可以搓得多少個兒泥卷出來。
平日里總是可以看見他光著腳面系吩,趿拉著鞋子在街上閑逛来庭。一時間遇到這個扯上幾句,轉(zhuǎn)身一會又碰到那個再聊上片刻穿挨。然后嘴邊會不停地變換上價錢不一的煙卷月弛。如果嘴邊叼著的是便宜煙卷,說明他和一般的群眾搭訕過科盛。如果嘴邊換上高檔一點煙卷帽衙,說明他剛剛和屯中有經(jīng)濟(jì)實力或有影響力的人交談過。而他一旦叼起高檔一點煙卷贞绵,神情自會變得自豪起來厉萝,大可以吹噓一番,我剛剛是和誰待在一起榨崩,他口中的誰自是他心中的偶像谴垫,他同時認(rèn)為他口中的誰也必是別人崇拜的,是別人不能隨便接觸的對象母蛛,而他卻可以隨意接觸到證明自己并不是一般的人翩剪,自信也便從這一時刻就盲目中鉆出來,哦彩郊!我也是有能力有魅力的人啊前弯。似乎和有實力的人待過,便一下子就提高了他自己心中認(rèn)定的身份和地位秫逝。
平日里也總是在街面上可以看到他醉醺醺的模樣恕出,滿臉通紅,嘴里噴著酒氣筷登。身子一搖三晃剃根,一雙眼睛如同午間癡睡小貓的雙瞳,帶睜不睜的樣子前方。不消說狈醉,一準(zhǔn)又是在哪家喝過酒了廉油。
要說他在每家每戶都喝過酒不現(xiàn)實,但如果說在十家里頭有在六苗傅、七家喝過酒卻并不為過抒线。酒當(dāng)然不是白喝的,總要找個理由兒出來渣慕,還得付出點什么才會獲得嘶炭。可他壓碎渾身骨頭能付出的也僅有輸出自己體力逊桦。當(dāng)然太累的活他是干不來的眨猎,沒有那體力,也沒有那份干活的心情强经,若不是為了混口飯吃睡陪,他是不會干活的。說是干活匿情,不如說是湊個熱鬧兰迫。今天這家扒炕,明天那家掏廁所炬称,他一準(zhǔn)兒會到場汁果。說不上誰家有干零活的消息對他來說怎會這么靈通,他很慶幸自己有著狗一樣的耳朵玲躯,隔上幾里地都能聽出動靜据德,準(zhǔn)能第一時間獲取到信息。有的人家會故意使喚他跷车,臟活累活給他干晋控,當(dāng)然也有良心發(fā)現(xiàn)的人家并不愿意使喚他,本不想讓他干活姓赤,可他偏不知趣赡译,賴在人家一樣不肯離開,看人家干活會在一旁沒話找話打發(fā)尷尬和無聊不铆,瞅準(zhǔn)空當(dāng)則會麻利地干活搭把手蝌焚,而人家也不好推辭,任他賴皮賴臉幫著干誓斥,只是要在活計完工后只洒,席間多加一雙碗筷。
酒好壞也不挑剔劳坑,是酒就行毕谴。美美地來上一碗白酒,嘖嘖地叭啦著嘴,白酒過后如果拿啤酒蓋個帽最好涝开,沒有啤酒也不當(dāng)事循帐,也不會說主人家不是。喝酒間少不了一番夸夸其談舀武,傳播著他不知從哪聽來的山南地北拄养,屯中屯外有影沒影的事。當(dāng)然憑他說他自個兒的银舱,有的人聽后會淺淺一笑瘪匿,有的人則會表現(xiàn)出獲得新鮮知識喜悅表情,連連夸他知道的真多寻馏,他這時就會嘴角泛沫棋弥,神情愈發(fā)高亢,欲要把肚子里東西統(tǒng)統(tǒng)抖落出來诚欠,才氣學(xué)識要伴著酒氣一古腦蔓延開去嘁锯,看著周圍人豎起大拇指他開心地笑。臉頰紅了聂薪,自豪感充實感混和著血液洋溢在臉上,他覺得這是他最得意的時刻蝗羊。
還有讓他醉心的事是在歌廳唱歌跳舞藏澳,有些時候他在別人家干過活,喝過酒耀找,偏巧主人家又愛好歌舞翔悠,酒足飯飽之后有時就會帶他去歌廳消費。他喜歡唱情歌野芒,特別是喜歡唱令人傷感的情歌蓄愁,在光影接曳之間,他手端麥克風(fēng)嗓門一開狞悲,沙啞磁性的聲音便可穿越時空撮抓,婉轉(zhuǎn)的傷感的歌詞曲調(diào)便會陶醉了自己,感染了別人摇锋,別人會連連鼓掌叫好丹拯。他時常會羨慕創(chuàng)作歌詞的人,字字句句叩擊人的靈魂荸恕,似乎就是在寫他自己的故事 乖酬,入情入心寫的怎么那么好。而他也非常得意于自己的嗓音融求,那么富有磁性與魅力咬像,他的嗓子天生的為歌唱而生的,這是多么自豪的一件事。而他也會歌唱間手舞足蹈起來县昂,扭腰甩胯肮柜,和唱歌起伏頓挫的節(jié)奏搭配的和諧完美。而這一刻間他感受到自己靈魂和身體得到極度自由放縱七芭,享受著無比的輕松愉悅素挽。他覺得這應(yīng)當(dāng)算是神仙般的日子,讓他從中獲得了最大的滿足和快樂 狸驳。
在外面干活混出名堂風(fēng)光樂趣预明,在家是不屑于干活的,也不屑于在家待著耙箍,那是了無生趣的事撰糠。但凡沒有出去外面,早上他就會賴在被窩里八辩昆、九點鐘不起阅酪。也是,在外面輸出體力可以贏得好吃好喝汁针,美食煙酒不分家术辐,還可以全然陶醉在自我能力展示和別人吹捧當(dāng)中。而在家有什么施无,在家再怎么干也離不開粗糙的米飯辉词,就著咸菜和一貫的白菜燉土豆下飯,煙酒那叫奢侈猾骡,可望不可及瑞躺。還要每每面對一吭不吭,臉上堆疊著象枯樹皮一樣褶皺的父親和喋喋不休嘮叨不停的母親兴想。四十多歲了還沒討上老婆幢哨,意成了母親的心病,看著別人家的孩子娶妻生子嫂便,其樂融融十分羨慕捞镰。她在兒子面前總要催促兒子好好過日子,等有了積蓄也好討個老婆毙替,翻來覆去催促二十多年了曼振。老媽嘴皮子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層,反正自己耳朵卻是生成了繭子蔚龙,繭子里有個硬核冰评,硬核核心竟生出一個煩字來。
在家倒不如在外面省心木羹,于是他白天經(jīng)常在街面上閑逛甲雅,獲取著別人家干活消息解孙,尋找輸出體力蹭吃蹭喝的樂趣,如果一輩子可以這樣過抛人,他認(rèn)為也是不錯的生活方式弛姜。他通常只有在夜間才會回到家,帶著一身酒氣爬進(jìn)被窩 妖枚,就此隔絕了父親枯樹皮一樣面孔和母親數(shù)十年不知疲倦上下翕動地嘴皮子廷臼,難得掙得一身清靜,帶著鼾聲舒舒服服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绝页,夢里面有時會見到自已娶了媳婦荠商,那媳婦那個標(biāo)致勁,俏臉美目续誉,豐乳細(xì)腰莱没,肥臀美腿……他便開心地笑了,湊上去抱在懷里一番折騰酷鸦,第二天胯下濕漉一片饰躲。
印象中父親是勤勞一輩子,人也老實臼隔,典型妻管嚴(yán)嘹裂,他總是憨憨地笑,一吭不吭摔握,母親總會說他八杠子壓不出一個屁來寄狼,還真是他從未見過父親大聲地說話,除了干活就是干活盒发,似乎除了干活他也不會別的什么〗品辏可父親勤勞的品質(zhì)并沒有遺傳給他宁舰,不知怎么的到了他這,養(yǎng)成好吃懶做習(xí)慣奢浑,一事無成游手好閑蛮艰,抽煙喝酒唱歌跳舞逗趣這些父親不會的 ,他卻樣樣在行雀彼。他覺得自己成為這樣會和母親有關(guān)壤蚜,他生下來母親一直寵著慣著,待他象寶貝一樣拿在手里怕掉了徊哑,含在嘴里怕化了袜刷,事事都順著他,由著他的性子來莺丑。每每這樣想著蟹,他覺得自己所以這樣完全是他母親教養(yǎng)不當(dāng)原因墩蔓,如果另外還找原因那就是自己家境貧窮,使他缺失做成事情的資本萧豆。他并不認(rèn)為自己哪里不對奸披,因而心安理得。
日子一天天過去涮雷,他依舊每天熱衷于街面上閑逛阵面,總要湊在人群插科打諢,從張三李四嘴里聽取到誰家干零活的消息洪鸭,然后想著法接近人家样刷,起先還會裝作若無其事樣子,表明只是碰巧趕上而已卿嘲,正好閑著搭把手干些活計颂斜,極力避免讓人懷疑是又來蹭飯的。后來習(xí)以為常了拾枣,便不再避諱這個沃疮,見人家在忙,直接上門服務(wù)梅肤,人們也是見慣不怪司蔬,見他來了,會熱情地招呼他幫忙姨蝴,他干活雖然沒有多少力氣俊啼,但有一點既不怕臟,也不怕瑣碎左医,還表現(xiàn)極大的耐性授帕。等干完活了,就又可以在酒菜之間發(fā)表演說浮梢,然后在別人吹捧中找尋到生活的意義和樂趣跛十,如果再在別人邀請下,去歌廳來一番歌舞秕硝,那這一天過得是相當(dāng)充實了芥映。
久而久之,別人稱呼起他為二流子远豺,他倒很中意這個名號奈偏,他認(rèn)為這三個字用在他身上再合適不過了,他很享受自己現(xiàn)在這種生活方式躯护,不再去想自己將來處境會是多么窘迫不堪惊来,起碼現(xiàn)在自己是快樂的。
至于自己本來名字棺滞,叫什么無所謂唁盏。自己的名字己沒人提起内狸,反正也不會有人去刻意記得。屯中人習(xí)慣了叫自己二流子厘擂,那索性就二流子吧昆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