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大澤過去他吵架時打過誰沒有鲫凶。
大澤仿佛看什么刺眼東西似地瞇細(xì)眼睛注視著我波附。
“怎么問起這個來了呢?”他說。
那眼神無論怎么看都不像平時的他,其中有一種活生生的東西放射著尖刺刺的光。但那也僅限于一瞬之間,他迅速把光收回,恢復(fù)了平素溫和的表情。
也沒什么太深的意思,我說。實際上這問話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含意肮雨,無非一點點好奇心促使我提出這個不妨說是多余的問題的椅亚。我馬上轉(zhuǎn)換話題,但大澤沒有多大興致。看樣子他在靜靜地沉思著什么、忍耐著什么、困惑著什么。無奈耕魄,我只好呆呆地看著排列在窗外的銀色噴氣式客機(jī)缠局。
說起我這樣問他的起因罚舱,是由于他說他從初中時就一直去拳擊訓(xùn)練館。為等飛機(jī)而東拉西扯閑聊的時間里不覺談起了那段往事碧囊。他三十一歲土砂,現(xiàn)在仍每天去一次拳擊館序臂,大學(xué)時代曾作為校代表隊選手參加過好幾次對抗賽咸灿,也入選過國家隊构订。我聽了有點意外。雖然過去一道辦過幾次事避矢,但從性格上看不出他是練拳擊練了近二十年的人悼瘾。他斯斯文文的,不大愛出風(fēng)頭审胸,工作踏踏實實富有耐性亥宿,從不做強(qiáng)人所難之事,再忙也不疾言厲色橫眉怒目砂沛。我一次也沒聽他說過別人的壞話或發(fā)過牢騷烫扼。總的說來不能不叫人懷有好感碍庵。長相也甚是溫文爾雅落落大方映企,遠(yuǎn)非主動出擊那一類型悟狱。很難想象如此正人君子會在某處同拳擊連在一起,所以我才這樣問他堰氓。
我們在機(jī)場餐廳喝咖啡挤渐。大澤要和我一起去新瀉。時值十二月初豆赏,天空如扣上頂蓋一般沉沉的挣菲。新瀉大概一大早就下雪了,看樣子飛機(jī)起飛要比預(yù)定時間推遲許多掷邦。候機(jī)大廳里人多得一塌糊涂白胀,廣播在連續(xù)播放延誤航班的消息,被困男女的臉上浮現(xiàn)出疲憊之色抚岗。餐廳里暖氣有點熱過頭了或杠,我用手帕不停地擦汗。
“基本上一次也沒有宣蔚∠蚯溃”大澤沉默了半天,突然這樣開口了胚委,“開始練拳擊后不曾打過人挟鸠。剛開始學(xué)拳擊時已不知被喋喋不休地灌輸過多少次:絕對不可以不戴皮手套在拳擊臺外打人!一般人打人打錯部位自然有些麻煩亩冬,但對于從事拳擊運動的人來說那就不是一般麻煩了艘希,而等于是使用兇器」杓保”
我點點頭覆享。
“不過老實說來,人還是打過一次的营袜,就一次撒顿。”大澤說荚板,“初中二年級的時候凤壁,剛學(xué)拳擊不久。不是我辯解啸驯,那時拳擊技術(shù)什么的還一點都沒教客扎,根本沒教。當(dāng)時我在拳擊館練的僅僅是強(qiáng)化體能項目罚斗。跳繩、伸展體操宅楞、跑步等等针姿,全是這些袱吆。況且也不是我想打才打的,只是當(dāng)時太氣憤了距淫,沒等多想手就像被彈出去似的猛然伸去绞绒,沒辦法控制,意識到時已經(jīng)打了對方榕暇,打完之后還氣得渾身一個勁兒發(fā)抖蓬衡。”
大澤之所以學(xué)拳擊是因為他叔父經(jīng)營著一家拳擊館彤枢,而且不是隨便哪里都有的馬馬虎虎的社區(qū)拳擊館狰晚,而是出過亞洲冠軍的正正規(guī)規(guī)的一流拳擊館。父母問他去那家拳擊館鍛煉一下身體如何缴啡。兩人是擔(dān)心兒子老悶在房間里看書壁晒。大澤對學(xué)拳擊固然興致不大,但他喜歡叔父的為人业栅,覺得不妨一試秒咐,實在討厭再作罷不遲??便是以這種無所謂的心情開始了拳擊練習(xí)。然而在他乘差不多一個小時的電車前往叔父拳擊館的幾個月時間里碘裕,這項競技項目意外地吸引住了他携取。吸引他的主要原因是拳擊基本上屬于沉默的運動,又極為個人化帮孔,并且是他過去從未見過接觸過的嶄新世界雷滋,這個世界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雀躍不止。年長男子們身上那飛濺的汗珠味兒你弦、館里的皮草袋相碰時那“咯吱咯吱”緊繃繃的聲響惊豺、人們對高效利用肌肉功能的專心致志??這些無不一點一點然而確確實實地俘獲了他的心,星期六和星期日各去一次拳擊館成了他為數(shù)不多的開心事之一禽作。
“我中意拳擊的另一個原因尸昧,在于它有底蘊,是那底蘊抓住了我旷偿,我想烹俗。相比之下,打與被打?qū)嵲跓o足輕重萍程,不過是結(jié)果罷了幢妄。人既有獲勝之時,又有敗北之時茫负。只要能理解它的底蘊蕉鸳,即使敗了也不至于心灰意冷。人是不可能對一切都戰(zhàn)而勝之的,遲早總要失敗潮尝,關(guān)鍵是要理解它的底蘊榕吼。拳擊這東西,至少對我來說勉失,便是這么一種行為羹蚣。戴上皮手套往拳擊臺上一站,時常覺得自己置身于深洞的底部乱凿。洞深得不得了顽素,誰也看不見,也不被誰看見徒蟆,我就在那里邊同黑暗搏斗胁出。孤獨,但不傷感后专』耄”他說,“孤獨其實也分很多種類戚哎,有足以斬斷神經(jīng)的痛不欲生的孤獨裸诽,也有相反的孤獨。為了得到它必須削去自己的血肉型凳。但只要努力丈冬,就會有相應(yīng)的報償,這是我從拳擊中得到的一個體會甘畅」∪铮”
接下去大澤沉默了二十秒鐘。
“這件事我實在不愿意提起疏唾,”他說蓄氧,“可能的話,真想忘個一干二凈槐脏『硗可是忘不掉,當(dāng)然顿天。想忘的東西是絕對忘不掉的堂氯。”說著牌废,大澤笑了笑咽白,看一眼自己的手表。時間仍綽綽有余鸟缕。于是他緩緩地講開了晶框。
大澤那時打的是他的同學(xué),姓青木。大澤原本就討厭那小子三妈,至于為什么討厭畜埋,他自己也說不明白莫绣,反正從第一眼看見對方時起就討厭得不行畴蒲。如此明確地討厭一個人,生來還是頭一次对室。
“那種事情是有的吧模燥?”他說,“無論誰掩宜、無論什么樣的人蔫骂,一生當(dāng)中大概都會碰上一次那種事,都會無端地討厭某個人牺汤。我自以為我不是無緣無故討厭別人那樣的人辽旋,但就是存在那種對象。沒什么道理好講檐迟。而且問題是:一般情況下补胚,對方也對自己懷有同樣的情感。
“青木學(xué)習(xí)很好追迟,成績基本都拿第一溶其。我上的是一所全是男生的私立學(xué)校,但他非常有人緣敦间,在班上被高看一眼瓶逃,也受老師寵愛。成績雖好廓块,但決不自高自大厢绝,通情達(dá)理,玩笑也開得輕松带猴,還多少有點俠肝義膽……但我嗅出了他背后時隱時現(xiàn)的圓滑和本能的工于心計昔汉,一開始就忍無可忍。叫我具體說是怎么回事我也說不來浓利,因為舉不出具體例子挤庇,只能說反正就是明白。我本能地?zé)o法忍受那小子身上揮發(fā)的利己和自命不凡的氣味贷掖,好比生理上無法容忍某人的體臭嫡秕。青木由于腦袋好使,那種氣味給他巧妙地消除了苹威,所以多數(shù)同學(xué)都以為他好上了天昆咽。每當(dāng)聽到那種說法時??當(dāng)然我從來不多嘴多舌??我心里就十分不快。
“在所有意義上青木都跟我截然相反≈佬铮總的說來我沉默寡言调违,在班上也不引人注意。一來我不大喜歡出風(fēng)頭泻轰,二來一個人待著也不怎么痛苦技肩。當(dāng)然我也有幾個可以說是朋友的同伴,但交往都不太深浮声。在某種意義上我是個早熟的人虚婿,較之跟同學(xué)交往,更喜歡獨自看書泳挥、聽父親的西方古典音樂唱片然痊,或者去拳擊館聽年長者講話。你也看到了屉符,就連長相我也不怎么顯眼剧浸。成績雖不算糟糕,可也不特別出色矗钟,老師時常想不起我的姓名唆香。就這么個類型。因此真仲,我也注意盡量不張揚自己袋马,去體操館的事也沒向任何人談起,看的書聽的音樂也不講出口秸应。
“相比之下虑凛,青木那小子干什么都如泥沼中的白天鵝一樣醒目,總之是腦袋好使软啼,這點我也承認(rèn)桑谍。腦筋轉(zhuǎn)得快,對方需要什么想什么祸挪,轉(zhuǎn)眼就了如指掌锣披,并相當(dāng)巧妙地變換對策。所以大家都對青木心悅誠服贿条,說他聰明過人雹仿。可是我不佩服整以。在我看來费彼,青木那個人實在過于淺薄汛骂。甚至覺得,如果說那就是什么腦袋好使磷斧,自己腦袋不好使也未嘗不可贮折。不錯,腦袋是像剃刀一樣敏銳無比,問題是那小子沒有所謂自己,沒有必須對別人訴說的東西吭从,完全沒有。只要能得到大家的承認(rèn)恶迈,他就心滿意足涩金,并為自己這份才智洋洋自得。不外乎隨著風(fēng)向滴溜溜打轉(zhuǎn)罷了蝉绷,可是任何人都看不出這點鸭廷,看出這點的大概就我一個。
“我猜想青木那方面恐怕也隱隱約約察覺出我這個心思熔吗,畢竟直覺好,有可能在我身上感覺出某種令他戰(zhàn)栗的東西佳晶。我也不是傻瓜桅狠。人倒沒什么了不起,但不是傻瓜轿秧。非我自吹中跌,那時候我就已經(jīng)擁有自己的世界了。我還年輕菇篡,即使自己有意巧藏不露漩符,怕也難免有所炫耀,而不把別人放在眼里驱还。我想是這種類似無言的自負(fù)的東西刺激了青木嗜暴。
“一天,我在期末英語考試中得了第一名议蟆∶屏ぃ考試得第一名在我是頭一遭。不是出自偶然咐容,當(dāng)時我有個無論如何都想得到的東西??什么東西橫豎想不起來了??假如考試考個第一就能求父母買來舆逃。于是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在英語上拿個第一戳粒,就徹頭徹尾用起功來路狮。考試范圍哪怕邊邊角角都不放過蔚约,一有時間就背動詞變化奄妨,一本教科書看得滾瓜爛熟,差不多能全部背下炊琉。所以展蒂,幾乎以滿分得第一作為我根本沒什么奇怪又活,理所當(dāng)然。
“但大家都大為意外锰悼,老師也一副吃驚的樣子柳骄。青木似乎因此受到不小的打擊,因為青木英語考試一向第一箕般。老師在發(fā)答卷時半開玩笑地?fù)尠琢饲嗄緝删淠褪恚嗄緷M臉通紅,肯定覺得自己成了笑料丝里。老師怎么說的已經(jīng)記不得了曲初。不料過了幾天有人告訴我青木在散布對我不利的謠言,說我考試作弊杯聚,否則想不出別的原因得第一臼婆。我是從幾個同學(xué)那里聽來的,聽得我火冒頭頂幌绍。本來一笑置之就好了颁褂,但終究是初中生,冷靜不到那個程度傀广。這么著颁独,一天午休時間我把青木領(lǐng)到僻靜無人的地方,跟他說自己聽到了什么什么伪冰,問他到底怎么回事誓酒。青木對此佯作不知≈簦‘喂靠柑,別那么找碴兒好不好,莫名其妙寂汇!’他說病往,‘我可犯不著給你說三道四。就算陰差陽錯弄了個第一骄瓣,也別得意忘形嘛停巷!’他居然說出這等話來,還輕推了我一把想走榕栏,肯定是自恃個頭比我高身體比我壯力氣比我大畔勤。我條件反射地揍他就是那個時候“谴牛回過神時庆揪,已經(jīng)往他嘴巴上狠狠來了個直拳。青木趔趔趄趄地倒下了妨托,腦袋不巧撞在墻上缸榛,很響地‘咚’了一聲吝羞。還流了鼻血,黏糊糊地淌在白襯衫前襟上内颗。他一動不動坐在那里钧排,用空漠的眼神往我這邊望,估計是嚇了一跳均澳,鬧不清發(fā)生了什么事恨溜。“在我拳頭碰他顴骨那一瞬間找前,我便后悔出手打他糟袁,知道打他也沒什么用。我仍在氣得渾身哆嗦不止躺盛,但已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干了一樁蠢事项戴。
“我本想向青木道歉,但沒有道歉颗品。只要對方不是青木肯尺,我想我是會好好當(dāng)場賠禮道歉的,可是對青木這小子無論如何也沒那份心思躯枢。我固然為打青木而后悔,但絕對不認(rèn)為做了對不起青木的事槐臀。這種家伙就是該揍锄蹂,簡直害蟲一個,本應(yīng)被誰一腳踩死才對水慨。但作為我是不該打他的.這是明擺著的道理得糜。問題是已經(jīng)晚了,我已經(jīng)打了對方晰洒。我把青木晾在那里揚長而去朝抖。
“下午青木沒上課,想必直接回家去了谍珊。不快感始終在我心頭揮之不去治宣,做什么都沉不下心,聽音樂也好看書也好砌滞,全都?xì)g喜不來侮邀。胃里有什么東西沉甸甸地壓在底部,讓我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贝润,感覺上就好像吞下一條令人作嘔的蟲子绊茧。我躺在床上盯視自己的拳頭,心想自己是個何等孤獨的人按蚓颉华畏!我對把自己摘成如此心情的青木那小于愈發(fā)恨得咬牙切齒鹏秋。”
“青木從第二天開始一直采取無視我的態(tài)度亡笑,就像我壓根兒不存在似的侣夷。考試依然連拿第一况芒。而我再也沒心緒花力氣應(yīng)付考試了惜纸,覺得那東西對自己來說怎么都無所謂。這樣绝骚,學(xué)習(xí)上適可而止耐版,只要不留級就行,往下只管做自己喜歡的事压汪。我堅持去叔父的拳擊館粪牲,練得非常專心。結(jié)果止剖,作為初中生我的雙臂已相當(dāng)可觀腺阳。我感覺得出自己的身體正在急速變化。肩變寬穿香,胸變厚亭引,胳膊結(jié)結(jié)實實,腮肉緊緊繃繃皮获,心想如此自己將長成大人焙蚓,這使我分外興奮。每天晚上我都赤身裸體站在衛(wèi)生間的大鏡子前洒宝,那時光看看自己那副體魄就喜不自勝购公。
“學(xué)年結(jié)束時,我同青木分在兩個班雁歌,得以舒了口長氣宏浩。只要不每天在教室里同他見面就足以讓我高興了,我想青木那方面也是同樣靠瞎。我以為不快的記憶會就勢遠(yuǎn)去比庄,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簡單。青木時刻在準(zhǔn)備報復(fù)较坛。自尊心強(qiáng)的人往往報復(fù)心也強(qiáng)印蔗,青木也不例外,不可能輕易忘掉自己遭受的侮辱丑勤。他靜靜地窺伺著把我絆倒在地的決定性戰(zhàn)機(jī)华嘹。
“我和青木升入同一所高中,是一所初高中合在一起的私立學(xué)校法竞。那兒年年換班耙厚,青木一直在別的班强挫,但最后上高三時終于和他同班了,每次在教室里和他打照面心里都別扭得要命薛躬。那時他的眼神很讓我看不慣俯渤。和他對視之后,以前感覺到的沉甸甸的東西又重新返回胃里型宝。一種不吉利的預(yù)感八匠。”
說到這里趴酣,大澤合上嘴梨树,盯視著眼前的咖啡杯,良久才抬起頭岖寞,臉上浮出淺淺的笑意看我的臉抡四。窗外傳來噴氣式客機(jī)的轟鳴聲。波音737 如楔子一般徑直扎向云中仗谆,再無蹤影指巡。
大澤繼續(xù)下文。
“第一學(xué)期風(fēng)平浪靜地過去了隶垮。青木一如往日藻雪,自初二開始他幾乎無任何變化。某種人是既不成長又不后退的狸吞,只是以同樣的方式做同樣的事阔涉。青木的成績依舊名列前茅,人緣也好捷绒。這小子十幾歲起就已巧妙掌握了為人處事的訣竅,估計現(xiàn)在也以同一模式活著贯要∨龋總之我們盡量不正面相對,教室里有關(guān)系如此別扭的人心里確實不是滋味崇渗,但沒有辦法字逗,何況我也有一部分責(zé)任。
“不久宅广,暑假來了葫掉,作為高中生是最后一個暑假。我也總算取得了不算太差的成績跟狱,只要不特別挑剔俭厚,一般大學(xué)還是進(jìn)得去的,所以沒為準(zhǔn)備考試而特別用功驶臊,只是大致做一下學(xué)校每天的預(yù)習(xí)和復(fù)習(xí)罷了挪挤。這樣也足夠了叼丑,父母那方面也沒?嗦什么。星期六星期日去拳擊館練習(xí)扛门,其余時間就看喜歡的書或聽音樂鸠信。可大家全都緊張得臉色發(fā)青论寨。我們教室是初高中一貫制的所謂應(yīng)試學(xué)校星立。哪所大學(xué)考上幾個人啦,考上哪所大學(xué)的人數(shù)排在第幾位啦??老師就眼睛盯上那上面忽喜忽憂的葬凳。學(xué)生一上三年級也都整個腦袋發(fā)熱绰垂,教室空氣相當(dāng)緊張。我不中意學(xué)校的這種地方沮明,一入學(xué)就不中意辕坝,六年來直到最后也中意不來,上到最后也沒能交上一個能夠推心置腹的朋友荐健。說起高中時代正經(jīng)打交道的人酱畅,全是在拳擊館里遇上的。雖說他們大部分比我大江场,多半有工作纺酸,但同他們交往非常開心,練完拳擊一塊兒去哪里喝啤酒址否,談天說地餐蔬。他們同我班上那伙人截然不同,說話也同班里平時說的完全兩樣佑附,可是和他們在一起我輕松得多樊诺,并且學(xué)到了許多寶貴的東西。如果我不練拳擊音同,不去叔父的拳擊館词爬,
我想自己不知會多么孤獨,現(xiàn)在一想都不寒而栗权均。
“暑假正中間出了一件事:班上一個人自殺了顿膨,是個姓松本的男生。松本那人不太引人注意叽赊,或者不如說不曾給人以印象恋沃。得知他的死訊時,連他長什么樣都幾乎記不起來必指。雖說同在一個班囊咏,可我和他說話頂多也就兩三回,記起來的只是他長得細(xì)細(xì)高高,臉色不大好看匆笤。他是在八月十五日稍前一點死的研侣。葬禮和‘終戰(zhàn)紀(jì)念日’趕在一起,這點記得很清楚炮捧。那天熱得不得了庶诡。電話打到家里,告知他的死訊咆课,叫我參加葬禮末誓,因為全班都參加。是跳進(jìn)地鐵里死的书蚪,原因不清楚喇澡。倒是有遺書樣的東西留下來,但上面只寫了一句:再不想到學(xué)校去了殊校。至于為什么不想到學(xué)校去晴玖,具體情由只字未提,至少聽人說是這樣为流。不用說呕屎,學(xué)校方面神經(jīng)繃得緊緊的,葬禮結(jié)束后全級學(xué)生集中到學(xué)校敬察,校長在大家面前講話??哀悼松本君的死啦秀睛、我們要堅強(qiáng)地承擔(dān)他的死之重量啦、全體師生要超越悲痛更加刻苦啦……無非此類套話莲祸。
“再往下就只剩下我們班在教室集中了蹂安。教導(dǎo)主任和班主任在前面說道:如果松本自殺有什么確切原因,我們必須嚴(yán)加追究锐帜,所以田盈,如果班里有人對他的死因有所覺察,希望如實說出缴阎。大家鴉雀無聲缠黍,誰都沒說一句話。
“對此我沒怎么放在心上药蜻。同學(xué)的死讓我覺得不忍,根本沒必要死得那么慘替饿。討厭學(xué)校不來就行了么语泽!再過半年,討厭不討厭都要離校视卢,何苦非死不可呢踱卵?我很難理解。想必是神經(jīng)衰弱造成的。一天到晚除了考試不說別的惋砂,縱使有一兩個人頭腦出故障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妒挎。
“不料暑假完了開學(xué)上課,我察覺到班里有一種奇妙的空氣西饵,大家對我好像格外陌生酝掩,有什么事跟周圍人說話,回答也都假惺惺冷冰冰的眷柔。起初我以為大概自己神經(jīng)過敏期虾,或者大家整體上變得神經(jīng)兮兮了,也沒怎么介意驯嘱。但開學(xué)大約第五六天镶苞,我突然被老師叫去,讓我放學(xué)留下來去一趟教員室鞠评。班主任說聽說我去拳擊館茂蚓,問是不是真的。我說是的剃幌。那并不違反什么校規(guī)之類聋涨。又問我什么時候開始去的,我說初二時開始的锥忿。老師問初中時打了青木可是真的牛郑,我說是真的。因為那不能說謊敬鬓。老師問是開始練拳擊之前還是之后淹朋,我說是之后。我解釋說不過那時還什么都沒教钉答,起始三個月連皮手套都不讓戴础芍。但老師根本聽不進(jìn)去,又問我打過松本沒有数尿。我大吃一驚仑性。剛才說了,我和松本幾乎連話都沒有說過右蹦。我答說哪里會打他呢诊杆,干嘛非打他不可呢。
“老師沉下臉來說:松本在學(xué)校里動不動挨打何陆,時常臉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回家晨汹。他母親這樣說的。在學(xué)校贷盲、在這所學(xué)校里挨了什么人的打淘这,零花錢被什么人搶走了。但松本沒把名字告訴母親,大概擔(dān)心那樣一來會被打得更厲害铝穷,所以一時想不通自殺了钠怯。可憐啊曙聂,跟誰都不能商量晦炊。打得相當(dāng)嚴(yán)重,我們正在調(diào)查是誰打的松本筹陵。若是有想得起來的什么刽锤,只管直言相告,那樣事情就可穩(wěn)妥解決了朦佩。否則并思,警察會介入調(diào)查,這個你可明白语稠?
“我明白了宋彼,是青木插了進(jìn)來。青木十分巧妙地拿松本的死做了文章仙畦。我想他也并未說输涕。他從哪里知道了我去拳擊館的事。我沒對任何人講過慨畸,猜不出他是怎么知道的莱坎,反正他是知道了,并且打聽到了松本死前被誰打了一頓寸士。往下就簡單了檐什,一加一即可,去老師那里說我去拳擊館弱卡,說曾經(jīng)打過自己即可乃正。當(dāng)然添油加醋怕是有的??我由于受到嚴(yán)重威脅而至今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挨打之事、血出得一塌糊涂……這類話我想他是說了的婶博,不過他不至于扯事后馬上露馬腳那么笨拙的謊瓮具,因為這上面他極為謹(jǐn)慎。他把一個個簡單的事實巧妙地涂上顏色凡人,最后造成一種誰都無法否定的氣氛??我非常明了他的這一伎倆名党。
“老師似乎認(rèn)定我是可疑分子。他們認(rèn)為去拳擊館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不良之處挠轴,況且我原本就不是老師青睞的那類學(xué)生兑巾。三天后我被警察叫去。不用說忠荞,這對我是個打擊,因為事情無任何根據(jù),毫無根據(jù)委煤,不過傳言罷了堂油。誰都不肯相信我了,對此我十分傷心碧绞,十分懊惱府框。警察簡單詢問了幾句,我說跟松本幾乎沒說過話讥邻,四年前是打了青木迫靖,但那是屬于隨處可見的無謂爭吵,后來沒惹任何問題兴使,如此而已系宜。負(fù)責(zé)問話的警察說聽說我打了松本,我說那是謊言发魄,有人存心散布那種沒根沒葉的流言蜚語盹牧。再往下警察也全然無能為力,畢竟什么證據(jù)都沒有励幼,只是傳聞而已汰寓。
“不料我被警察叫去的事馬上在學(xué)校傳開了。本該是保密的苹粟,不知從哪里泄露了出去有滑。總之嵌削,大家看我的眼光似乎發(fā)生了決定性的變化毛好,都以為既然被警察叫去,那么應(yīng)當(dāng)相當(dāng)有根據(jù)才是掷贾【﹂看那情形,無人不相信是我打了松本想帅。
“至于青木到底向大家煞有介事地講了哪些話场靴、在班里制造了怎樣的輿論,我不得而知港准。作為我也不想知道旨剥。但想必非同小可,反正班里再也沒人和我說話了浅缸。就像有約在先??實際上也可能在哪里約定好了??誰都不對我開口轨帜。即使有非講不可的事,主動搭話也沒人應(yīng)聲衩椒,以前要好的幾個人也不靠近我蚌父。大家全都像躲避傳染病患者似的對我避而遠(yuǎn)之哮兰,打算徹底無視我這個人的存在。
“不光同學(xué)苟弛,老師也盡可能不同我見面喝滞。點名時他們也點我的名字,但僅此而已膏秫,絕不指名叫我回答問題右遭。最可氣的是體育課時間。任何比賽事實上都把我排除在外缤削,沒有人肯和我搭檔窘哈,老師也一次都不想幫助我。我默默上學(xué)亭敢,默默上課滚婉,默默回家,如此日復(fù)一日吨拗。的確是痛苦的日子满哪。兩三星期過后,我漸漸沒了食欲劝篷,體重也在下降哨鸭,夜晚覺也睡不著。一躺下我就胸口怦怦直跳娇妓,種種圖像紛紛浮上腦海像鸡,根本無法入睡。醒來腦袋也昏昏沉沉哈恰,甚至醒還是沒醒都漸漸沒了分別只估。
“與此同時,拳擊練習(xí)也時不時停頓下來了着绷。父母擔(dān)心地問我發(fā)生了什么蛔钙。我什么也沒說,只說沒什么荠医,只是有點疲勞吁脱,因為即使一一講出他們也無可奈何。這樣彬向,父母直到最后也不曉得我在學(xué)校遭遇了什么兼贡。而且父母都有工作,沒時間顧及孩子娃胆。
“放學(xué)回來我就悶在自己房里呆望天花板遍希。什么也做不成,只是眼望天花板這個那個思來想去里烦。我想象了很多很多場面凿蒜。想象最多的是毆打青木禁谦。趁青木一個人之機(jī)左一下右一下揍他,罵他是人渣废封,打他個痛快淋漓枷畏。對方大放悲聲也好哭著求饒也好,反正就是打虱饿、打、打触趴,打到他臉上皮開肉綻氮发。不料打著打著心情竟慢慢變得不快起來。開始時還好冗懦,認(rèn)為他活該爽冕,心花怒放,但接下去就漸漸開心不起來了披蕉。盡管如此颈畸,我還是無法不想象毆打青木的場景。一望天花板没讲,青木的臉就自然而然浮在那里眯娱,意識到時已動手揍他了,而一旦開揍就欲罷不能爬凑。如此想象的時間里徙缴,我心情糟得竟實際吐了一次。全然不知道如何好嘁信。
“我設(shè)想站在大家面前表明自己沒做任何虧心事于样,如果誰說我做了什么罪有應(yīng)得的事,就請拿出證據(jù)來潘靖,若無證據(jù)就別再這么懲罰我穿剖。但我有預(yù)感,覺得就算這么說了卦溢,大家也不會信任自己糊余。而且說老實話,我也沒心思向那些囫圇吞棗地相信青木的話的家伙一一澄清事實既绕,若那樣做了啄刹,結(jié)果上勢必等于告訴青木自己已甘拜下風(fēng)。我可不愿意跟青木那樣的貨色同臺打擂凄贩。
“而這樣一來誓军,就別無良策了,既不能毆打青木懲罰青木疲扎,又不能說服大家昵时。我所能做的僅僅是默默忍耐捷雕。還有半年。半年就畢業(yè)了壹甥。畢業(yè)就再也不必同任何人見面了救巷。為時不過半年,設(shè)法忍受沉默即可句柠∑忠耄可是我又缺乏信心,不知能否挺過六個月溯职,甚至往下一個月能不能挺住都沒自信精盅。回到家我就用絨芯筆一天天把日歷涂得漆黑??今天終于過去了谜酒、今天總算完了叹俏。我險些被壓碎擠癟。假如那天早上不和青木在同一節(jié)車廂碰上僻族,我真有可能被壓碎擠癟≌吵郏現(xiàn)在回想起來事情十分清楚:我的神經(jīng)就是被擠壓到了那個危險地步。
“我終于從地獄般的境地里站立起來述么,是那一個月過后蝌数,在去學(xué)校的電氣列車上同青木不期而遇。車廂照樣滿員碉输,擠得動彈不得籽前。稍前一點我看到青木的臉。隔兩三個人敷钾,從別人肩頭看見他的枝哄。我和他簡直正相對地四目對視。他也注意到我了阻荒。我們對視了一會挠锥。當(dāng)時我的臉色肯定非常難看??睡不好覺,差點兒神經(jīng)崩潰侨赡,因此剛開始時青木以冷笑樣的眼神看著我蓖租,像是在說怎么樣呀。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青木搞的鬼羊壹,青木也曉得我知道蓖宦。我們死死地瞪視對方,瞪了好一陣子油猫。但在看他眼睛的時間里稠茂,我漸漸產(chǎn)生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心情。那是我從未感覺到的情感。當(dāng)然對青木我是氣惱的睬关,氣得有時恨不得宰了他诱担。然而那時候我在滿員列車中所感到的淮捆,與其說是氣憤和憎恨毅弧,倒不如說是近乎悲哀和憐憫的感情。難道人會因為這么一點事就洋洋得意就炫耀勝利不成巨坊?難道這小子因為這么一點事就真的心滿意足丐箩、歡天喜地不成??想到這里摇邦,我不由感到一種深切的悲哀。我想屎勘,這小子恐怕永遠(yuǎn)體會不到真正的喜悅和真正的榮耀涎嚼,恐怕至死他都感受不到從內(nèi)心深處涌起的那靜靜的震顫。某種人是無可救藥地缺少底蘊的挑秉,倒不是說我自己有底蘊。我想說的是具不具有理解底蘊這一存在的能力苔货。但他們連這個都不具有犀概,實在是空虛而凡庸的人生,哪怕表面上再引人注目夜惭,再炫耀勝利姻灶,里邊也是空無一物的。
“我一邊這么想著诈茧,一邊靜靜地凝視他的臉产喉。已不再想揍青木了,關(guān)于他已經(jīng)怎么都無所謂了敢会,真的無所謂了曾沈,對此自己都有些吃驚。我打定主意鸥昏,再忍受五個月沉默就是塞俱,也完全忍受得了。我還有自豪剩留下來吏垮。不能讓青木那樣的人就這么輕易拉下馬去??我清楚地這樣想道障涯。
“我開始以這樣的眼神看青木。相互看了相當(dāng)長時間膳汪。估計作為青木也認(rèn)為移開眼睛即是認(rèn)輸唯蝶。我們誰也沒有移開眼睛,直到車進(jìn)下一站遗嗽。不過最后青木的眼睛顫抖了粘我。盡管微乎其微,但我清楚地看在眼里媳谁。長期練習(xí)拳擊涂滴,對對方的眼神自然敏感友酱。那是腳已動彈不得的拳擊手的眼神。本人以為在動柔纵,其實沒動缔杉。自以為在動,但腳已原地止步搁料。腳一止步或详,肩便運動不靈,雙拳也就沒了力??便是這樣的眼神郭计。對方恐怕已經(jīng)感到自己有什么不對頭了霸琴,但那是怎么回事卻不知其故。
“我以此為起點重振旗鼓昭伸。夜晚呼呼大睡梧乘,好好吃飯,拳擊練習(xí)再也一次不缺庐杨。不能落荒而逃选调。倒不是說要戰(zhàn)勝青木,而是不能在人生本身面前潰逃灵份,不能被自己所蔑視所不屑的東西壓癟擠碎仁堪。我就這樣忍耐了五個月,跟誰也不開口填渠。自己沒錯弦聂,錯的是大家??我自己講給自己聽。每天挺胸上學(xué)氛什,挺胸回家莺葫。從高中出來后,我上了九州一所大學(xué)枪眉,因為我想去九州就不至于同高中時代的熟人見面了徙融。”
說罷這些瑰谜,大澤長長地嘆息一聲欺冀。他問我再來一杯咖啡如何,我謝絕了萨脑。已經(jīng)喝了三杯咖啡隐轩。
“有了這番刻骨銘心的體驗,人這東西無論如何都要改變的渤早≈俺担”他說,“既往好的方面變,又往壞的方面變悴灵。以好的方面說扛芽,那件事使我變成了相當(dāng)富有忍耐力的人。較之那半年所嘗的滋味积瞒,后來經(jīng)歷的困境簡直算不得困境川尖。只要同那次一比,一般的痛苦和艱難都能應(yīng)付過去茫孔,對于周圍人遭受的傷痛和苦楚也比普通人敏感叮喳。這是有利之點。通過獲得這種有利的特質(zhì)缰贝,那以后我得以交了幾個真正要好的朋友馍悟。當(dāng)然也有其不利之處??自那以來我再也無法徹頭徹尾相信一個人了。倒不是說不信任人剩晴。我有老婆有孩子锣咒,我們建立了家庭,互相守護(hù)赞弥,沒有信賴是辦不到的宠哄。不過我想,就算現(xiàn)在生活得這么風(fēng)平浪靜嗤攻,而一旦發(fā)生什么、一旦有什么極為歹毒的東西出現(xiàn)诽俯,也照樣能使其土崩瓦解妇菱。果真那樣,即使有幸福的家庭有親朋好友守在我身邊暴区,往下如何發(fā)展也是無從預(yù)料的闯团,說不定突然哪一天會再也沒有人相信我所說或者你所說的話。這種事是突然發(fā)生的仙粱,突如其來房交。我常常這樣想。上次的事六個月好歹過去了伐割,可下一次發(fā)生同樣的事候味,誰都不曉得會持續(xù)多長時間,自己能忍受多久也毫無
信心隔心。想到這里白群,我就時常怕得不行,半夜做夢甚至一躍而起硬霍,或者不如說時不時有那種情形帜慢。每當(dāng)那時我就叫醒老婆,撲在她身上哭泣,有時一哭一個多小時粱玲。怕得不行躬柬,怕得不得了〕榧酰”
他就此打住允青,凝望窗外的云。云始終紋絲不動胯甩。指揮塔也好飛機(jī)也好運輸車輛也好舷梯也好穿工作服的人也好昧廷,所有顏色無不被吸入深沉的云影之中。
“我怕的不是青木那樣的人偎箫。青木那樣的人哪里都有木柬,這我早已想通了。一碰見那樣的人淹办,無論如何我都避免與之發(fā)生關(guān)聯(lián)眉枕,總之就是逃,就是說逃為上計怜森。這并沒有多難速挑。那種人一眼就能看出。同時我也認(rèn)為青木還是相當(dāng)有兩下子的副硅,伏身窺伺時機(jī)的能力姥宝、準(zhǔn)確捕捉機(jī)會的能力、恰到好處地把握和煽動人心的能力??這樣的能力并非任何人都具有的恐疲。對此我固然討厭得想吐腊满,但我承認(rèn)此乃一種能力。
“不過我真正害怕的培己,是那些毫無批判地接受和全盤相信青木那類人的說法的人們碳蛋,是那些自己不制造也不理解什么而一味隨著別人聽起來順耳的容易接受的意見之鼓點集體起舞的人們。他們半點都不考慮??哪怕一閃之念??自己所作所為是否有錯省咨,根本想不到自己能無謂地肃弟、致命地傷害一個人,無論自己的行為帶來什么后果他們都不負(fù)任何責(zé)任零蓉。真正可怕的是這些人笤受。我半夜夢見的也是這些人。夢中我只能沉默敌蜂。夢中出現(xiàn)的人不具有面孔感论。沉默如冷水一般迅速滲入一切,而一切又在沉默中黏糊糊地溶為一攤紊册。我也在那里邊溶化比肄,怎么喊叫都無人聽見快耿。”
說著芳绩,大澤搖了下頭掀亥。話到此結(jié)束。大澤在桌上攥起雙手妥色,默然無語搪花。
“時間還早,不喝點啤酒什么的嘹害?”稍頃撮竿,他說道。我說好吧笔呀。的確想喝啤酒了幢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