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年,班里來了五個復讀生己沛,三男兩女。
“聽說他們他們非市一中不讀距境,成績也是杠杠的申尼。”班上的同學議論紛紛垫桂。聽他們這么一說师幕,我對這幾個“初四”學生刮目相看了。那個微胖的學姐戴著眼鏡诬滩,平時一副文靜的模樣霹粥,但成績卻很爆炸,不是年級第一就是年級第二疼鸟。
“你為什么老是盯著四眼妹看呀后控?”同桌打趣道。
是嗎空镜?可我連自己都沒注意到啊浩淘。心想要不去打聲招呼,可還沒站起來吴攒,另外一個復讀的男生早已坐在她身旁講個不停张抄,似乎關系非同一般。
“四眼妹和那個男的洼怔,似乎很親密哦署惯。我盯著她看,難道我不怕被那個男的揍我嗎镣隶?”我連忙幫自己解脫极谊。
“這道題你會嗎诡右?”同桌用手肘碰我一下。
“這不是壓軸題嗎怀酷?我看看稻爬。”我盯著試卷看了一分鐘蜕依,便舉白旗了桅锄。
“要不你去問問四眼妹?”同桌又開始慫恿我去做他不敢做的事样眠。
正好友瘤!雖然表情顯得有點難為情,但心里美滋滋檐束,這不是給我機會去接觸她嗎辫秧?
此刻,她就一個人坐在那里看書被丧。
“那個盟戏,不好意思,可以問你一道題目嗎甥桂?”此時心跳有點加速柿究,但我故作鎮(zhèn)定。也許在別人看來黄选,我一點也不鎮(zhèn)定蝇摸。所以我不敢向周圍看,怕他們看穿我的內(nèi)心办陷。
“可以呀貌夕,你坐下來,我跟你講講吧民镜》茸ǎ”她把書合起來。書是三毛寫的散文集殃恒。
三毛不是流浪小屁孩嗎植旧?還寫過散文集?那時我生活的范圍還是局限于一個小鎮(zhèn)上离唐,所能搜羅到的書很少病附。請原諒我的見識短,頭發(fā)也短亥鬓。我有點好奇完沪,在明白了解題方法后,便向她借了那本書去看。她也很豪爽覆积,把書給了我听皿,并說:“三毛是我最喜歡的作家,希望你也喜歡宽档∥疽蹋”
我歡天喜地地回到座位,但很快就想起自己魯莽吗冤,怎么能忘記自我介紹呢又厉?于是我又急匆匆地過去找四眼妹。
“你好啊椎瘟,我剛剛忘了自我介紹覆致,我叫金虎,大家都叫我小老虎肺蔚』吐瑁”
“小老虎,我叫棠夏宣羊。海棠花的棠璧诵,夏天的夏〕鸱耄”好美的名字腮猖,父母肯定是有文化的人啊。
“棠夏赞枕,你好啊,請多多關照坪创】簧簦”為了和她多說一句話,我發(fā)揮了我廢話連篇的本領莱预。仔細看看柠掂,棠夏還是蠻好看的嘛,櫻桃小嘴依沮,口吐美言涯贞,一舉一動都顯得很有修養(yǎng)。去洗手間看了看自己雜亂無章的頭發(fā)危喉,鼻毛似乎有強行出孔的征兆宋渔,我決定回家好好修理一番。
放學后辜限,因為中考還得考跳遠項目皇拣,自己跳遠有點慘不忍睹,決定好好練練。班上很多人都能跳出兩米左右的成績氧急,而我最好的成績只是一米六颗胡。是我的腿不夠長嗎?我自己也很郁悶吩坝。
“小老虎毒姨,你在干嘛?”一個聲音從我的左手邊傳了過來钉寝。我回頭一看弧呐,這不是棠夏嗎?莫非她也來練習跳遠瘩蚪?
“練習跳遠泉懦,你呢?”
棠夏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疹瘦。
“我家就在附近崩哩,可我不想回家⊙糟澹”棠夏指著教師公寓邓嘹,原來她是教師子女。
不想回家险胰?莫非跟爸媽鬧矛盾了汹押?我好奇,但也不好意思追問下去起便。棠夏似乎看穿了我的內(nèi)心棚贾。
“小老虎,你當我是朋友嗎榆综?”
“當呀妙痹!”我脫口而出。
“那你不會跟別人說我的事了鼻疮?”
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怯伊,還是點了點頭。
“我以前的成績很好判沟,因為初三那年談戀愛耿芹,導致中考成績不甚理想。我和家人吵翻了挪哄,他們甚至還動手打我吧秕。他們也不問問我情況,就去找我的男朋友出氣迹炼,嗯前男朋友寇甸。最后更過分的是,我爸竟然逼迫他轉學了,從此再也沒聯(lián)系拿霉∫髦龋”棠夏說著說著便掉眼淚了。
想不到棠夏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绽淘,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涵防,便說:“也許會在高中相遇吧?”這句話一年以后便驗證了沪铭。
“小老虎壮池,你想考哪間高中?”棠夏話題轉得真快啊杀怠。
“最好能夠進市一中了椰憋。但物理成績老是拖我后腿∨馔耍”
“所以你是偏文科的了橙依。物理不懂的,你可以隨時問我硕旗,我可以幫你提成績窗骑。”一語中的漆枚,高中文理科分班時创译,我是毫不猶豫選擇了文科。
“那太棒了墙基!”我一激動软族,跳遠便跳出一米九的成績。這下更激動了残制,差點就去抱住棠夏了互订。在夕陽斜照下,棠夏的臉蛋顯得如此好看痘拆,比天邊的彩霞還要漂亮。多年以后氮墨,我還是會想起那個傍晚纺蛆,想起棠夏的樣貌。要是那時有手機多好啊规揪,可以把那一瞬間定格桥氏,留存不滅。
“你討厭你爸媽嗎猛铅?”棠夏拍了拍我的肩膀字支。我越發(fā)不理解她會問這樣的問題。
“我爸媽辛苦賺錢養(yǎng)我,讓我上學堕伪,我要好好報答他們揖庄,怎么可能討厭他們?”
“可你知道嗎欠雌?我討厭我爸媽蹄梢!他們眼里永遠只有我弟弟一個人。家務全都是我做富俄,弟弟不用做禁炒;我要零花錢不給,弟弟要的話下一秒就給了霍比;我的衣服全是校服幕袱,弟弟的新衣服一衣柜。有時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他們親生的悠瞬。我的前男友就不同了们豌,待我溫柔,給我溫暖阁危。我那時到了結婚年齡玛痊,還真想嫁給他】翊颍”
“這不是重男輕女嗎擂煞?”我的話剛說出一半,棠夏便哇哇哭了起來趴乡。要是別人看到了对省,還以為我欺負女孩子呢。于是我靠近棠夏晾捏,想要用身體擋住她哭泣的樣子蒿涎。棠夏也順勢把頭靠在我的肩膀,繼續(xù)哭惦辛。這下糟糕了劳秋,我的心像小鹿亂撞,臉也變得熱乎乎的胖齐。那一刻我好想摟她入懷玻淑,但我又不是她的男朋友。其實呀伙,心里更怕被她爸爸看見了补履,也把我趕出學校,要去其他中學讀書了剿另。我盡量不擰動身子箫锤,只擰了擰頭贬蛙,向周圍偷偷瞄了一下。沒人谚攒,幸虧沒人阳准。
棠夏終于把她的頭抬了起來,拉起我的衣服來擦眼淚五鲫。還有這樣的操作溺职,我一臉懵了。
“我今天教了你一道題位喂,你是不是要回報我一下浪耘?”棠夏不哭的樣子真是爽朗。
“行塑崖!”不哭就好七冲,什么都答應你。
“給我去買根雪糕吧规婆?”真是饞貓一只澜躺,我聽完便撲嗤笑了,她也撲嗤笑了抒蚜。我小跑過去小賣部掘鄙,買了兩根雪糕回來。
“你很喜歡吃零嘴呀嗡髓?”我看著棠夏吃雪糕很投入操漠。
“是呀!”
“那我明天中午帶你去趕集吧饿这?去吃豬腸碌和半碗都是牛腩的牛腩粉浊伙?”豬腸碌是我們那里最受歡迎的小吃。
“一言為定长捧!”
“一言為定嚣鄙!”
天有點黑了。偌大的操場連個人影都沒有串结,住宿生都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去上晚自修了哑子,初三畢業(yè)班也是。我們開始慢慢走回教室了肌割。
“你不吃飯卧蜓,爸媽著急了吧?我可是吃不吃声功,他們都不知道……”棠夏嘆了一口氣。
“我晚上回去吃宵夜唄宠叼∠劝停”所謂的宵夜就是晚餐的剩飯剩菜其爵,不過我媽會特意夾滿一大碗菜放好的。我沒有告訴棠夏伸蚯,怕她傷心摩渺。
“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信任你?”對呀剂邮,認識不久就把心事告訴我摇幻,似乎走得有些近了。
“是因為我看起來老實挥萌?”
“不是绰姻。”
“因為我也看三毛的書引瀑?”我實在猜不出棠夏的想法狂芋。
“也不是。等你考上市一中再告訴你吧憨栽≈姆”我感覺被糊弄了一番,而棠夏在爬樓梯哈哈大笑起來屑柔。爽朗的笑聲回蕩在狹窄的樓梯之間屡萤。
因為有少數(shù)離學校遠且沒住宿的人沒來上晚自修,我的同桌便是了掸宛。當我上完洗手間回來死陆,發(fā)現(xiàn)棠夏坐在我的座位旁。一開始我還懷疑自己走錯座位旁涤。我輕輕地坐下來翔曲,悄悄地拿出數(shù)學練習冊。她看了我一眼劈愚,小聲跟我說瞳遍,讓我拿出物理課本、物理試卷以及物理練習冊菌羽。
她先看了我的物理試卷掠械,還時不時在上面畫個圈、寫上兩三句話注祖。
“你的力學學得不好猾蒂,概念掌握不到位,需要重點復習是晨。只要你掌握了力學肚菠,物理考試估計不會低于90分的。好了罩缴,我先跟你講講力學的基礎吧……”
棠夏不顧一眾同學的眼光蚊逢,耐心給我講解层扶。余下四個復讀生也投來了羨慕的眼光,弄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烙荷。不過我也沒有辜負棠夏的一番心血镜会,往后的物理考試都沒有低于90分的。最后我考上了市一中终抽,而棠夏知道她的前男友在市里第二好的高中——兩陽中學戳表,所以放了放水,如愿考上了兩陽中學。這是后話了。
那天下晚自修回家奈梳,騎著自行車宗收,感覺一路春風吹在我的臉上,夜空的星星也對著我笑。多么令人懷念的十月。
第二天中午下課后,我讓棠夏坐在自行車的尾座上飒泻,出發(fā)去趕集了。每逢4號吏廉、14號泞遗、24號以及9號、19號席覆、29號史辙,便是鎮(zhèn)上的趕集日子。那是我第一次讓女孩子坐我的自行車佩伤。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聊倔,我也想有棠夏這樣的女朋友。不過她還是對那位“失蹤”的前男朋友念念不忘生巡,也許他們兩個都在期待某一天相遇吧耙蔑。
通往鎮(zhèn)圩的路并不是平坦的,每隔一百幾十米就有坑孤荣。由于下課后回家的人很多甸陌,路很窄,碰到有坑的地方盐股,也只能直接駛過去钱豁。當我的自行車駛過路上的坑,自行車和人都會彈起一下疯汁。此刻棠夏無意識地摟住了我的腰牲尺,防止自己被跑下去。我的心臟又開始砰砰地加速幌蚊。人就是這么天真的谤碳,老是希望人生某一個美好的瞬間可以停住凛澎,永遠都活在那個瞬間里。
趕集的日子很熱鬧估蹄,人多,自行車也多沫换。很多中學生放學了臭蚁,也喜歡去逛熱鬧。到了集市里讯赏,把自行車停好垮兑,便急匆匆去小吃店霸位了。
“兩碗牛腩粉漱挎,一碟豬腸碌系枪。”我朝著服務員喊道磕谅。棠夏也坐好了私爷。我倒了一杯茶水給她。
“你爸媽也帶你來過這里吃東西吧膊夹?”我隨口問道衬浑。
“沒有。他們只會帶我弟弟去吃好吃的東西放刨。我可沒有那樣的口福工秩。”
我意識到我講了不該講的話进统,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復她助币。此時我們點的牛腩粉和豬腸碌上來了,我便說:“先吃螟碎,先吃眉菱!”
棠夏的胃口真好!牛腩粉吃光了抚芦,一碟豬腸碌也吃光了倍谜,而我的牛腩粉只吃了一半,豬腸碌一條也沒吃叉抡。
“要再來一碟豬腸碌尔崔?”我問棠夏∪烀瘢可棠夏扯著我的衣角季春,示意我早點離開。我付了款消返,就走出小吃店载弄。
“發(fā)生什么事嗎耘拇?”我有點疑惑,可憐我那半碗牛腩粉宇攻。
“我看見我爸和我弟也在小吃店吃東西惫叛,不過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我〕阉ⅲ”棠夏還有點小得意嘉涌。
“原來如此。那我們?nèi)ス涔渑f書攤吧夸浅?”我輕輕舒了一口氣仑最。
一聽到“書”字,棠夏立刻來精神了帆喇。那家舊書攤可是我看書買書的主要陣地警医,那里的書比鎮(zhèn)上新華書店的書多得多,還便宜很多坯钦。到了舊書攤预皇,棠夏便挑了幾本書默默看起來。在喧鬧的集市婉刀,能夠這般靜心看書深啤,真是佩服。
約莫半個小時過去了路星,要回學校上課溯街。我碰了碰棠夏的手,告訴她時間不早了洋丐,該回去上課了呈昔。
“小老虎,你還有錢嗎友绝?借點過來堤尾,我跟你說過了,我爸媽只給我弟弟零花錢迁客。我剩余的錢還是春節(jié)派的紅包郭宝。”
“你要買哪幾本書掷漱?”棠夏把書給我粘室,我付了錢,把書放在自行車的車頭籃卜范∠瓮常回到教室,我把書放在棠夏的桌面上,上面壓著一條紙條:“送你啦锦爵,不用錢~~”
上課鈴響舱殿,棠夏回來看到紙條,沒有開心的樣子险掀,眼眶都是濕濕的沪袭。她遞給我一張紙條:“傍晚老地方見≌燎猓”老地方就是操場枝恋,僅僅在那里見過一次面,便是老地方了嗡害。紙短情長,遞紙條遠比微信發(fā)信息有趣得多了畦攘。
傍晚霸妹,我去到操場,便見到棠夏了知押。
她大老遠就沖著我喊:“不要對我這么好叹螟!”
我有點懵了,還以為她請我吃雪糕呢台盯。
“不要對我這么好罢绽!”她重復著這句話,但語氣卻緩和多了静盅。她一上來就打了一拳我的手臂良价,問我:“痛嗎?”
我完全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蒿叠,一句話也沒說明垢。直到她情緒穩(wěn)定下來,我才開口問她怎么回事市咽。
“不許你對我這么好痊银!怕我會忘記他∈┮铮”他就是棠夏的初戀溯革,讓她念念不忘。她恨他爸媽不重視她谷醉,也恨他爸媽拆散了他們致稀。
“你們約好了,對吧俱尼?其實你們分開前有約定豺裆。”
棠夏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問我:“你聽過周蕙的《約定》嗎臭猜?我遇到他躺酒,心里便決定了會好好地愛他、傻傻愛他蔑歌「Γ”
我那一剎有點落寞,沿著操場跑了五圈次屠。從那天晚上以后园匹,我不再那么關心棠夏,怕她想起不開心的事劫灶。我也知道棠夏為什么信任我裸违,因為我和她的心上人長得像。她那本三毛的散文集有他的照片本昏。怪不得她第一次見到我供汛,有點吃驚∮磕拢可惜棠花再怎么漂亮怔昨,也不會是牡丹花。
中考結束了宿稀,我們上了不同的高中趁舀,彼此加了QQ。聯(lián)系很少祝沸,但我天天都會翻看她的QQ動態(tài)矮烹。一晃十年光陰過去了,她和她的初戀吵吵鬧鬧罩锐、分分離離擂送,最終結婚了。
那天唯欣,她在我的QQ上留言:“我要結婚了嘹吨,你有空過來嗎?”
我掙扎了許久境氢,最終回復了她:“首先蟀拷,祝福你!其次萍聊,你不是說我考上市一中问芬,你就告訴我你為什么那么信任我嗎?你都忘記了寿桨。不過我早就知道了答案:可惜棠花再怎么漂亮此衅,也不會是牡丹花强戴。”
棠夏結婚那天挡鞍,我托朋友給了份子錢骑歹,沒去參加婚宴,至今也沒有面對面見過那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墨微。
后來道媚,聽說棠夏為他生下兩個女兒。他抱怨棠夏沒為他延續(xù)香火翘县,還拿棠夏出氣最域。要是真的見到他,非揍他一頓不可锈麸!可惡的家伙镀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