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救贖

鄭重聲明:文章為原創(chuàng)首發(fā)罢猪,文責自負近她。

這個僅有10平米的狹小出租房此刻像一個堅固的籠子讓苔花感到壓抑,或者剛剛的那一幕讓她前所未有地鄙視自己膳帕,痛恨自己粘捎。她坐在那張1米2的小床上,雙手捂著冰冷的臉危彩,胸腔里憋悶得似乎不能呼吸攒磨,仿佛有一塊沉重的大石頭壓在心上。然而恬砂,仿佛又有一種什么希望從這種沉重中擠出來咧纠,讓她覺得身體開始變得輕盈蓬痒。雜亂的感覺交織在一起泻骤,眼淚大滴大滴地流下來,流著流著仿佛決堤了一般梧奢。從抽泣狱掂,到嗚咽,再到嚎啕大哭亲轨。她多久沒有這么肆無忌憚地哭過了趋惨?

她忽然想起了爸爸,他離開了十二年惦蚊。在她沒有見到他的那些日子里器虾,她經常記得那些感覺讯嫂,爸爸把她舉過頭頂逗得她咯咯笑的快樂的感覺,爸爸牽著她的小手時溫暖有力的感覺兆沙,爸爸蹲在她面前寵愛地看著她時那種安全踏實的感覺.....

那些感覺真實得如在昨天欧芽,可又虛幻得似乎不曾有過。她不敢去想葛圃,那是深埋在內心里最柔軟的一塊地方千扔,一旦觸碰,她就會臨近崩潰的邊緣库正,一個驕傲堅強的人是不允許自己崩潰的曲楚。可是褥符,這個晚上龙誊,當大木顫抖著雙手去為她扣上那些上衣紐扣的時候,她又有了那樣的感覺属瓣,讓她溫暖载迄,又讓她害怕。

她再一次陷入了20年前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記憶里抡蛙。

她6歲的時候护昧,爸爸就離開了。至于為什么離開粗截,苔花沒有問惋耙,也不敢問。

她想爸爸熊昌,很想绽榛。她問媽媽爸爸去了哪里,媽媽沉著臉狠狠地說婿屹,“死了灭美,死了,跟你說過很多遍死了昂利,不要你了届腐!”說完,媽媽重重地關上了門蜂奸。

接著犁苏,她聽到媽媽在里面嚎啕大哭,可是她不敢進去扩所,小小的她在媽媽的哭聲里默默地流著眼淚围详。她知道爸爸并沒有死,爸爸只是走了祖屏,以后也不回來了助赞。從那以后买羞,苔花再也沒有問過媽媽。

小小的她只是覺得孤獨極了雹食。幼兒園的時候哩都,除了學校里的伙伴,她幾乎沒有伙伴婉徘。她常常透過自己家的窗戶看到外面的孩子們成群結隊地一起玩耍漠嵌,她也想去「呛簦可是媽媽不準儒鹿。媽媽說這個世界上那么多壞人,要是出去被壞人拐跑了就再也回不了家了几晤。苔花在媽媽的屢次警告下约炎,總是對這個世界充滿了警惕,甚至還有那么一些恐懼蟹瘾。

媽媽總是很忙圾浅,她只知道媽媽在工廠里上班,經常早出晚歸憾朴,很多個晚上她都等不到媽媽狸捕。

小學六年,她永遠是班里的第一众雷。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灸拍,她拿著語數(shù)分別100分的卷子等媽媽回來。等到了12點砾省,媽媽終于回來了鸡岗,只是臉上布滿了倦意。她還是鼓起勇氣编兄,帶著歡欣和期待把卷子遞給了媽媽轩性,媽媽瞥了一眼,哦了一聲狠鸳,便回屋躺在床上揣苏,鼾聲很快響遍整個屋子。

苔花常常覺得媽媽就像一個機器碰煌,一臺只會干活的機器舒岸。她看起來比同學的媽媽老了許多绅作,臉經常耷拉著芦圾,很少笑,不管是微笑還是大笑俄认。媽媽也很少和她耐心地說些什么个少,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沉默著洪乍,她想可能是媽媽太累了。

從那以后夜焦,苔花再也沒有把試卷給媽媽看過壳澳,媽媽也從沒有過問過她在學校的生活。她們仿佛成了生活在同一個空間里的陌生人茫经,一種強烈的沉悶和壓抑籠罩著這個家巷波。

苔花常常站在窗口遙望遠方,她甚至想過離家出走卸伞,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抹镊,一個她不認識別人,別人也不認識她的地方荤傲。

不過垮耳,第一的光環(huán)倒是給了她很多的安慰,讓她有一種萬眾矚目的感覺遂黍。老師常常在班里和同學們說终佛,“你們要向苔花同學學習,她是你們學習的榜樣”雾家。在這關注里她感受到了一種暖暖的充滿力量的東西铃彰,這似乎也是唯一一件能夠讓她感受到溫暖的東西。這種溫暖就像她的一根救命稻草芯咧,她必須緊緊地抓住豌研,只有抓住,她才能看到一些明亮的東西唬党,是什么她還不知道鹃共,可是那些明亮的東西讓她覺得安全,快樂驶拱,充滿希望霜浴。

可是,幼小的她常常還是覺得心里有一塊地方是空的蓝纲,這種原本不屬于她這個年齡的空的感覺是多少的夸贊和掌聲都無法填補的阴孟。她無法和同齡人融入到一起,在她眼里税迷,她自己似乎是一個無需任何人照顧的大人永丝,可是她的同學們還是一些稚嫩的孩子。在學校門口箭养,她看到同學們總是快樂地和爸爸或者媽媽說著再見慕嚷,放學的時候同學們之間又難舍難分地說著再見,她似乎沒有體會過那樣的感覺。她常常一個人獨來獨往喝检,很少與別人交流嗅辣。在同學們眼里她是孤傲的,無法讓人靠近挠说。習慣了孤獨澡谭,她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融入到群體中。她仿佛站在茫茫無際的荒野上损俭,四顧望去蛙奖,除去雜亂和荒蕪,就只有她一個人杆兵。

帶著這種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孤獨外永,或者是被生活扭曲所致的孤獨,以及唯一能夠給她帶來驕傲和希望的那份優(yōu)異的成績拧咳,她迎來了自己的16歲伯顶,也迎來了自己新的生活起點—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除此以外骆膝,一切都照舊發(fā)生著祭衩,日出日落,四季交替阅签,自己的孤獨冷傲掐暮,媽媽那似乎永遠擠不出笑容的臉,以及爸爸的音信全無政钟。

在大家拼著全力往獨木橋擁擠的三年里路克,苔花的高中生活也許多年以后回憶起來是平淡乏味的。孤獨养交,努力精算,失望,挫折碎连,不言敗是那三年的主旋律灰羽。第一的光環(huán)慢慢黯淡了下來,她似乎怎么努力都無法達到自己想要的成績鱼辙。她成了班里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廉嚼,老師的關注點只在最差的和最好的那里,她認真倒戏,努力怠噪,聽話,不給老師添麻煩杜跷,但也沒有耀眼的光芒傍念,她像生長在角落里的一株蒲公英矫夷,堅韌而用力地生長著,即使無人鼓掌捂寿。

王雄木在這怎樣的時間節(jié)點以怎樣的方式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里的,她完全沒有在意到孵运。十幾歲的她心無旁騖地想擠過座千千萬萬人都想通過的獨木橋秦陋,為此她似乎已經消耗盡了所有的精力≈伪浚考上大學驳概,遠走高飛,離開那個壓抑的家旷赖,是她內心堅如磐石的信念顺又。

有一次,她得了重感冒等孵,頭痛欲裂稚照,鼻涕像河水一樣往下流,噴嚏一個接著一個俯萌,咳嗽聲一聲接著一聲果录。老師讓她回家休息,她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咐熙。每天的作業(yè)和功課爭分奪秒都不一定能完成弱恒,哪還有休息的時間呢!同學們勸她不要太拼了棋恼,可是沒有誰知道她內心里有著怎樣強大的信念返弹,那信念甚至超過了健康,超過了一切爪飘。

正當她又打了一個噴嚏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流又找不到紙的時候义起,后桌的男同學給他遞來了一包紙巾,她來不及說謝謝师崎。從那以后并扇,她才注意到后桌有個叫王雄木的同學,她聽到同學們都喊他“大木”抡诞,他很少說話穷蛹,但是很受同學們的歡迎。

“大木昼汗,筆借我用下肴熏,”“大木,有沒有紙扒曛稀赴捞?給我一張豁状≡Ч撸”“大木,老師喊你去搬一下水励烦。”“大木泼诱,走坛掠,打球去≈瓮玻”......

苔花每天都能聽到班里的男生女生們找他幫忙找他陪伴玩耍的聲音屉栓。一個樂于助人的同學—這是高一那年王雄木給她的最深刻的印象。

高二下學期的一個晚自習后耸袜,苔花一個人背著書包騎著車子回家友多,她常常都是一個人,時間久了堤框,她已經適應了一個人域滥,甚至連孤獨都忘記了。

“你就是高二八班的吳苔花蜈抓?傳說中的' 小龍女'骗绕?你需不需要一個‘過兒’?哈哈哈......”當苔花經過回家的那個巷子時资昧,突然從后面竄出來幾個陌生的男生酬土,不懷好意地沖她喊道。

“小龍女”這個稱呼不知道是班里的哪個同學最先叫起來的格带,她知道大家背后都喊她“小龍女”撤缴,也許因為同學們覺得她冷若冰霜,無法靠近叽唱。她從未和任何一個同學說起過自己壓抑的家庭屈呕,自己那個不和她談心,甚至很少對她笑的媽媽棺亭,以及那個杳無音信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爸爸虎眨。她柔弱的雙肩可以扛下的重量是那些每天無憂無慮天真單純的同學所無法理解的。她早就習慣了在內心里埋下一個又一個的心事镶摘,讓它們慢慢腐爛嗽桩。

這樣一顆堅強的心對隔壁班的幾個毛頭小子是沒有任何畏懼的。她鎮(zhèn)靜地停下自行車凄敢,轉過身碌冶,雙眼射出劍一般的冷光。她就那樣站在那里涝缝,安靜地扑庞,一聲不吭的譬重。可是那種震懾力在昏暗的路燈下讓人毛骨悚然罐氨。

“你們想干什么臀规?!光天化日之下幾個男生竟然欺負一個女生栅隐,還要不要臉了塔嬉?”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像一聲響雷穿透了黑夜约啊,重重地打破了寂靜邑遏。原來是王雄木佣赖!

幾個愣頭愣腦的小男生在苔花毫不畏懼的直視下早就想逃脫了恰矩,突然聽到這震雷一般的吼聲,全都灰頭土臉地跑開了憎蛤。

“這條路晚上一個女生走不安全外傅,以后還是換一條路線吧。今天我送你回去俩檬∥龋”

“不用,什么安全不安全的棚辽,我就沒怕過技竟。不過還是謝謝你∏辏”說完榔组,苔花看都沒看大木一眼,就騎上自行車離開了联逻。她要趕快回家完成自己給自己布置的練習搓扯。

大木騎著自行車遠遠地跟在這個倔強的女生身后,直到看著她進入自己居住小區(qū)的大門包归。

從那天以后锨推,大木總是在晚自習結束后騎著自行車遠遠地跟在苔花后面。大木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這么做公壤,他只是隱隱地覺得他需要保護這個看似安靜柔弱其實內心有一股誰也無法撼動的力量的女生换可。盡管他知道她甚至不需要誰去保護他,在這個世界上厦幅,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讓這個女生畏懼锦担。

這個男孩子的內心也被這股力量給震撼了】鳎或者說自從高一他坐在苔花的后桌開始洞渔,就感受到了這種看似安靜柔弱的氣質里隱藏著的一股任何一個女生也沒有的力量套媚,這股力量像一個謎團一樣藏在大木的心里。苔花的安靜沉默總是讓人忍不住想去呵護磁椒,可是她由內而外散發(fā)出的倔強和冷傲的氣質似乎能把所有人拒之門外堤瘤,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

他不知道苔花有沒有察覺到每天晚自習后他像一個幽靈一樣的遠遠地尾隨其后浆熔,然而他并不覺得她知道或不知道對他有多么重要本辐。他只知道他要這樣做,他感覺到了一種莊嚴的使命感医增,只有這樣做他才安心慎皱。對于這個熱血沸騰的青春期的男孩子來說,有時候去做一件事情幾乎不需要任何理由叶骨。

高中三年似乎眨眼間就過去了茫多,那倏忽而過的一段時光,如一個宏大的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忽刽,大家都拼盡全力在戰(zhàn)場上擂鼓廝殺天揖,勢不可擋。當苔花離開自己的母校時跪帝,她似乎是決絕的今膊,甚至還有一種終于脫離苦海的解脫感。她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難舍難分的人伞剑,也沒有對學校一草一木的留戀斑唬。三年來,她就是為高考而活著黎泣,除了這個堅定的信念鞭笞著她恕刘,她覺得自己像個活死人般沒有任何的感情,她不需要朋友聘裁,不需要安慰雪营,受傷了可以自己療愈,遇到挫折了可以忍著痛爬起來繼續(xù)奔跑衡便。

高考成績出來了献起,三年心無旁騖的努力終究成就了她。苔花的高考成績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镣陕,她成了學校里的一匹黑馬谴餐。原本每次成績排名基本是在300名以外,高考卻意外地考進了前100名呆抑。這個連她自己都曾不敢奢望的結果讓她再一次對自己的人生充滿了更多的希望和期待:沒有什么是努力改變不了的岂嗓,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縱然上蒼給了她一個破碎的家庭鹊碍,但是她可以努力讓自己的人生變得圓滿厌殉。

她報考了北京的一所985大學食绿,離她的小城500公里。她覺得自己像一只飛出牢籠的小鳥公罕,輕盈得似乎可以扶搖萬里器紧,飛向那片遼闊而迷人的天空。

因為媽媽沒時間沒精力去陪伴苔花楼眷,所以當別的女孩子買一件衣服都需要聽聽父母的想法的時候铲汪,苔花已經能夠獨立自主地為自己的一切選擇做決定了,沒有依賴的生活剝奪了她的天真活潑罐柳,可是卻給予了她一顆強大的內心掌腰,獨立闖蕩的勇氣和自主抉擇的果斷。

自從大一開始张吉,在同學們剛剛為走出“牢籠”而歡呼雀躍齿梁,為自由而肆意沸騰的時候,苔花悄悄地為自己制定了四年規(guī)劃和學期規(guī)劃芦拿。她的人生規(guī)劃里的關鍵詞是:掙錢士飒,拼搏查邢,奮斗蔗崎,自強不息。

從她有清晰的記憶起扰藕,“努力”這個詞便給她帶來了很多閃亮的光芒缓苛,她正是在那一道道光芒的照耀下,才不至于讓自己在壓抑的成長過程中邓深,在沒有多少愛和溫暖的家庭中未桥,沉淪和陷落到一個無底深淵中。其他大部分孩子都有而她卻沒有的那部分成了她心里不愿直視的傷疤芥备,也正是那些閃亮的光芒讓那些傷疤在一點一點的愈合冬耿,或者根本就沒有愈合,只是躲在她內心深處的某個暗影里萌壳,像一處面目猙獰的深坑亦镶,會在某個不確定的瞬間讓她毫無設防的掉下去。她不敢想袱瓮,她要一直馬不停蹄地往前走缤骨,才能忘卻或者無暇顧及那些她不愿直視的東西。

有了明確的目標尺借,對于執(zhí)行力超越了很多人的苔花來說绊起,實現(xiàn)目標便并沒有那么困難了。她按照自己的計劃競選了班級的團支書燎斩,參加了學生會學習部部長的競選虱歪,一切都在她的規(guī)劃之內蜂绎,所有的競選她都成功勝出。雖然她不愿意交流笋鄙,但是并不代表她不擅長交流和表達荡碾。特殊的家庭背景和成長環(huán)境給予了她一顆深邃的心靈,多年的努力和獨立給予了她清晰的思維邏輯局装,成熟的認知坛吁,沉穩(wěn)淡定的氣質。這些深藏在她的靈魂深處铐尚,就像一顆緩慢生長的種子拨脉,在時間的沉淀下,到達某個時間節(jié)點后宣增,在合適的時機便開始呈現(xiàn)出勃勃的生機玫膀,葳蕤的模樣。并由內而外散發(fā)出某種能夠征服別人的磁場爹脾。

她就像一株淡雅的蘭花散發(fā)著怡人的清香帖旨,又像一株亭亭玉立的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灵妨。同學們對她欽佩不已解阅,她對所有人都若即若離,但是這并不影響她開展自己的工作泌霍,她身上似乎就有那樣一種魔力货抄,無需用笑容和親近的態(tài)度去討好誰,卻能夠讓大家信服并全力配合朱转。

苔花覺得曾經的自己就像一顆干癟的種子蟹地,終于被一陣風帶到了這塊肥沃的土壤,水分適中藤为,陽光充足怪与。她這顆小小的種子在天地精華的滋潤下慢慢破土而出,開始在大地上扎下根須缅疟,努力向著光的方向生長分别,越來越粗壯,越來越茂盛窿吩。她常常自由地伸展著自己柔軟的枝條茎杂,她覺得舒適極了。

一個秋日的中午纫雁,陽光透過寢室的玻璃門灑在她的身上煌往,此時,她正在讀著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想象著如果自己是安娜將會如何安排自己的命運刽脖,當然她萬分肯定她絕不會成為安娜那樣的女人羞海。正當她沉浸在思考中的時候,寢室電話響了曲管,是一樓衛(wèi)管室的阿姨打來的却邓。說樓下有一個男人找他,男人自稱是她爸爸院水,讓她趕快下去腊徙。

苔花頭腦里“嗡”的一聲,差點沒有站穩(wěn)檬某。她顫抖著左手放下電話撬腾,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電話并沒有放在正確的位置,右手里的《安娜·卡列尼娜》“砰”一聲掉在地上恢恼。

“爸爸民傻!”她覺得哪怕只是讓這個詞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都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她只是從同學們的談論中經常聽到這個稱呼场斑,但是是那樣遙遠而又虛幻漓踢,和她有什么關系呢?這個詞遙遠得仿佛和她隔著蒼茫的銀河漏隐。這是她十幾年來不敢也不想去觸碰的回憶喧半,是她人生中最溫暖的的那抹底色,也是她不愿踏入的禁區(qū)锁保。她曾經試著用那夢幻般的溫暖給自己療傷薯酝,然而卻讓她頭疼欲裂半沽。那個時候爽柒,她就像沙漠中行走的旅人,行動無力者填,嘴唇干裂浩村,腦海中出現(xiàn)了河流或者水域的幻象,幻象越清晰占哟,她就越痛苦心墅,越沉陷其中無法自拔。爸爸以及有關于他的一切就是她的幻象榨乎。

她用力回想著“爸爸”這個人的模樣怎燥,可是那輪廓是那樣的模糊,唯一清晰的是那雙大手給予的溫度蜜暑,是爸爸把她舉過頭頂時歡快的笑聲铐姚,是爸爸溫柔地看著她時給她的安全和踏實。

“這么多年肛捍,這么多年......這么多年隐绵!十二年了之众,他去了哪里?十二年的音信全無依许,十二年里媽媽的勞累麻木棺禾,我的孤獨,我的努力峭跳,我的挫折膘婶,他知道嗎?他為什么從來不回去看我們......”無數(shù)的困惑在她的腦海里像一團無法解開的線團蛀醉。她很想沖到他面前去質問竣付,去責備,可是那種陌生的感覺頓時占了上風滞欠,她內心里的驕傲容不得她去撒嬌般地責問古胆,她再也回不到6歲時候的模樣了。

她慌亂著筛璧,也渴望著逸绎。

她不知道她是怎樣從三樓宿舍一步一步走下樓梯的,腦海里一團亂麻夭谤,恍恍惚惚棺牧。

“花兒,是花兒嗎朗儒?我是爸爸凹粘恕!你還認不認識爸爸了醉锄?”眼前的中年男人一邊急切地朝花兒走來乏悄,一邊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苔花的眼淚無法控制地泉涌出來恳不!雖然十二年沒有見面檩小,雖然她以為她已經完全忘記了爸爸的模樣,然而當這個穿著灰色夾克衫烟勋,黑色牛仔褲规求,口中喊著她的乳名的男人朝他急切地走來時,時光仿佛倒流卵惦,倒流到六歲那年阻肿,爸爸牽著她的手,給她講著有趣的故事沮尿,寵愛地看著她說她是世界上最聰明最漂亮的小公主丛塌。

“我的花兒,都長這么大了,爸爸都快認不出來了姨伤!對不起哨坪,我的小花兒,爸爸......”中年男人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乍楚。

有多久沒有人如此和自己親近過了当编?有多久沒有聽到自己的乳名了?那些十幾年來苔花不敢觸碰不愿觸碰的禁區(qū)此刻卻向她敞開了一扇溫暖的門徒溪,只要她愿意忿偷,她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大踏步地走進去。她被一種巨大的安全和安全和溫暖包圍著臊泌。

苔花忽然注意到身邊來來往往的同學偷偷地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著她和爸爸鲤桥,她輕輕地推開爸爸,從爸爸的雙臂中溫柔地掙脫出來渠概,她是多想一直停留在這樣溫暖安全的臂彎中呢茶凳!

“爸,在這里說話不合適播揪,我們到湖邊走走吧......”

“好贮喧,好,花兒說去哪兒就去哪兒猪狈,爸爸有太多話想和你說了箱沦。”

湖水清澈碧綠雇庙,幾只野鴨在水面上悠閑地游來游去谓形,水面便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秋日的天空遼闊而高遠疆前,天藍得如一大塊不規(guī)則的藍色綿綢寒跳,大朵大朵潔白的形狀各異的云朵鑲嵌其上,湖邊的微風輕撫著臉頰峡继,真讓人心曠神怡冯袍!

花兒好想對著全世界大喊,“看碾牌,這是我爸爸!他沒有不要我儡循,他回來了舶吗!”內心里這許多年來積壓的孤獨、痛苦择膝、憤懣誓琼、沉重通通變成了一只又一只小小的飛鳥,飛離了她的身體,飛到了九霄云外腹侣,她感覺到自己變得輕盈起來叔收,像一根小小的羽毛,在天空中隨風輕輕地肆意地舞動著傲隶。

“花兒饺律,我......我也不知道該從哪里和你說起。這些年我不止一次地回去偷偷地看過你跺株,可是被你媽發(fā)現(xiàn)了复濒,她......她瘋了一樣的讓我不準靠近你,她堅決不允許我再去看你......花兒......我對不起你......”

“爸乒省,你能告訴我媽為什么要這么做嗎巧颈?從你離開后,我聽到她經常一個人在房間里哭袖扛,我不敢去問她砸泛,她也不會告訴我的。這些年她活得像一個稻草人......為了我她很辛苦蛆封,我心里明白晾嘶,可是我不敢也不愿意和她親近∪⑼蹋”

“花兒垒迂,我對不起你們母子,是我害了你媽妒蛇。有些事情爸爸以后找個適當?shù)臋C會再告訴你机断,現(xiàn)在能和你走在一起聊天,爸爸感覺到開心滿足绣夺。我記得有一次我偷偷回去看你吏奸,你一個人站在陽臺上向外望著,那時候我心里真的就像刀割的一樣......”

爸爸對于苔花最關心最困惑的問題只字不提陶耍,苔花隱隱地覺得他們之間一定是發(fā)生了很嚴重的事情奋蔚,而且責任應該在爸爸。她突然間有些想媽媽了烈钞,這些年媽媽總是早出晚歸泊碑,雖然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兩個人卻越來越隔膜毯欣,隔膜得仿佛成了陌生人馒过。隨著年齡的漸長莱衩,媽媽的話更是越來越少了恋捆,嘆息聲也越來越多拾因,越來越重。

苔花看到別人家的媽媽和孩子在一起總是歡聲笑語锉试,臉上布滿了甜蜜的笑容赐写《魑牛可是自己的媽媽卻總是愁眉苦臉右蒲,似乎生活是她的仇人一般,她內心不知從何而來的憤懣不平和咬牙切齒在歲月的推移下逐漸深深地印刻在了毫無光澤的耷拉著的皮膚上和黯淡的眼神里着裹。

她常常困惑是不是因為媽媽沒有了爸爸领猾?既然媽媽那么需要爸爸,那為什么她還不允許自己提到爸爸求冷?如果她很想念爸爸瘤运,她應該很樂意和自己聊起爸爸啊。年少的苔花無法找出其中的答案匠题,只能盡力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拯坟,讓整日勞累又不快樂的媽媽少為自己分神。

雖然媽媽不和她交流自己的內心韭山,但是苔花也深深地感覺到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郁季,她甚至隱隱約約地覺得她是媽媽內心里唯一的也是最強大的精神支柱。也正是這份讓苔花安心的愛給了她一直向上钱磅,一直不愿放棄努力的力量梦裂。即使這份愛很多時候讓她不那么容易察覺,特別是小時候盖淡,她以為整日不茍言笑的媽媽很厭棄自己年柠,然而,隨著自己的成長褪迟,她才慢慢意識到那份母愛的深沉和偉大冗恨。

這樣想著,苔花突然意識到現(xiàn)在的自己擁有的愛并不比其他的同齡人少幾分味赃。只是這些愛隱藏在歲月的深處掀抹,上蒼似乎故意要來捉弄她,讓她跨越了人生的千山萬水才與愛相遇心俗。只是18歲的她早已會用辯證的思維來看待問題傲武,人生的得失并不能只用眼前去衡量,從更宏大的角度去看城榛,失和得又怎么說得清楚呢揪利?失也許會是得,得也許會變成失吠谢。

苔花和爸爸不知道繞著湖走了多少圈土童。苔花很少和爸爸說什么,這么多年工坊,她已經習慣了和自己對話献汗,“閑聊”于她是不擅長的。倒是爸爸的健談真是讓她意想不到王污,爸爸時而興致勃勃地回憶苔花小時候有趣的事情罢吃,時而問苔花這十幾年來的成長經歷,時而感嘆自己已慢慢老去昭齐,唯獨沒有去問媽媽過得如何尿招,也沒有提起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現(xiàn)狀,住在哪兒阱驾,在做什么工作就谜。

苔花不知道該不該問,她仿佛在做一場夢里覆,一切都是那樣虛幻而縹緲丧荐。不過,這無法阻擋內心里那汩汩流動的愉悅感喧枷。

爸爸離開的時候虹统,不舍地摸了摸苔花的頭,走了幾步又轉身回來隧甚〕道螅“花兒,爸爸呢......在北京有一個家戚扳,這是地址忧便,下周六你去爸爸家,我燒一桌好菜等我的閨女帽借≈樵觯”

“爸,這么多年你一直在北京宜雀?”苔花竟然有種說不上來的驚訝切平,她似乎感受到了冥冥中的某種注定。

“是啊辐董,花兒悴品,這么多年一直在,等你周六到家里的時候爸爸再和你細聊简烘。別送了苔严,回學校吧」屡欤”爸爸一邊向花兒擺手届氢,一邊走向一輛黑色的車子,駕駛座上還坐著一個人覆旭,看著爸爸走向車子退子,慌忙下去幫爸爸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岖妄。

苔花自從見到爸爸后的愉悅踏實感被這輛黑色車子閃亮的光澤瞬間給掩埋。她打內心里希望爸爸這些年在北京過得潦倒一些寂祥,或者凄涼一些荐虐,那樣她就不會無來由的為媽媽打抱不平,她的內心也許會平衡點丸凭。

“爸爸說的‘家’難道不是他一個人的家福扬?那......”她不敢往下想。這樣一來惜犀,她倒想趕快去爸爸的那個家一探究竟铛碑。

一周很快就過去了,這一周苔花過得難熬極了虽界。她的腦海里出現(xiàn)了種種設想汽烦,她設想不同的情境下她該如何面對。她想著該不該把見到爸爸的事情告訴媽媽浓恳,媽媽知道爸爸在北京的生活嗎刹缝?媽媽要是知道了自己要去爸爸家會如何呢?以她對媽媽的了解颈将,她想媽媽一定會歇斯底里地阻止她梢夯。這樣想著,她覺得去爸爸家仿佛是一種對媽媽的背叛晴圾∷淘遥可是,她也有權利得到爸爸的愛啊死姚,她太需要這份愛了人乓。這些年來,正是這份缺失的愛讓她失去了同齡人的那份活潑與純真都毒,也正是這份缺失的愛常常讓她覺得自己的內心千瘡百孔色罚。她從來不愿觸碰不敢觸碰的心理禁區(qū)就這樣打開了,她想肆無忌憚地闖進去账劲。

最后戳护,自己內心最強烈的那份欲望還是占了上風,她想去見爸爸瀑焦,想去看看爸爸的家腌且。

周六一早,按照爸爸給的地址榛瓮,苔花乘坐了半個小時左右的地鐵就到了铺董。小區(qū)門口,是一個碩大的池子禀晓,池子里有假山流水精续,造型獨特雅致的假山上寫著“紫金名邸”坝锰。爸爸已經在小區(qū)門口等候著她了。

“花兒啊驻右,爸爸等你好一會了什黑。我本來打算去接你的崎淳,不過臨時工作上的事情沒有走開堪夭。我閨女就是我閨女,一個人找來了拣凹∩”爸爸還是那個爸爸,喜歡把自己捧在手心嚣镜。

“爸爬迟,你不是給我地址了嗎?我都18歲了菊匿「杜唬”苔花面對爸爸動輒就來的夸獎有些不好意思了。

“對跌捆,對徽职,我花兒18歲了。呵呵佩厚,真快啊......讓爸爸好好地補償補償你姆钉。”爸爸說得意味深長抄瓦。

爸爸帶著苔花乘坐電梯到了20樓潮瓶,爸爸伸手去按門鈴,而不是自己拿鑰匙開門钙姊。

門鈴剛按下去毯辅,苔花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開門的是一個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男孩子煞额。

“姐思恐!爸,這就是姐吧立镶!快進來快進來壁袄,怪不得我爸經常念叨著你,一看就是好孩子媚媒,爸爸念叨得我都吃醋了嗜逻!”

苔花第一眼看到這個男孩子的那一刻,表情就僵在了那兒缭召。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個男孩子的熱情和自來熟栈顷,更重要的是這個男孩子也是爸爸的孩子逆日!

“臭小子,少說兩句萄凤,你以為你姐像你室抽,別把她嚇著了!花兒靡努,咱們快進屋去坪圾!”爸爸教訓著男孩,可是苔花聽出了那教訓里是沒有生疏和距離的愛意惑朦。

這時兽泄,從廚房走出來一位和爸爸年齡相仿的中年婦女,系著圍裙漾月,滿臉都掛著溫和自然的笑容病梢。

“這就是苔花吧?歡迎來到我們家梁肿◎涯埃”女人的聲音很柔和很親切,笑容很自然吩蔑,仿佛她們是相識多年的親戚钮热。

苔花瞬間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突然間很想媽媽哥纫,她想象著媽媽此刻還在工廠里加班霉旗,然后回到家?guī)е鴿M臉的疲憊一頭鉆進廚房,如果是自己還在家的時候蛀骇,她一定是匆匆忙忙地準備好飯菜厌秒,讓苔花好好吃飯,自己匆匆忙忙地扒拉上幾口擅憔,然后又趕回工廠鸵闪。母子倆沒有時間交談,媽媽更不會像眼前這個女人一樣對她溫和地笑暑诸。

她僵在那兒蚌讼,沒有任何的表情,也不做任何的回應个榕。

“花兒啊篡石,這是你莊雅阿姨,這個臭小子是弟弟西采,叫他文健吧凰萨,正在讀高三。來,來胖眷,咱們坐下來說武通。”爸爸打破了那瞬間的尷尬珊搀,把苔花拉到了客廳的沙發(fā)上冶忱。

她終于明白了爸爸只字不提的事情是什么。這個叫文健的男孩就比她小了一歲境析,也就是說......她終于懂得了爸爸反復說的“對不起”又意味著什么......

這個家是那樣溫暖囚枪,那樣其樂融融,可是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呢簿晓?這個熱情的喊著自己“姐姐”的男孩眶拉,這個對自己溫和親切的女人,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呢憔儿?

苔花很想轉身離開這里,可是爸爸的熱情和寵愛讓她留戀放可。她還看到了爸爸眼神中某種急切的期待谒臼,還有一種真誠的懇求∫铮可是蜈缤,留下來,媽媽如果知道了該是怎樣的傷心和憤恨冯挎?眼前這個女人和這個男孩是不是媽媽這些年內心里最無法過去的坎底哥?是不是也是媽媽活得如此沉重的罪魁禍首?

這些年媽媽含辛茹苦養(yǎng)育她房官,而今天她卻要和媽媽最仇恨的人坐在一起吃一頓午餐趾徽,還要面帶微笑,語氣溫和翰守?這無疑是對媽媽最大的背叛孵奶!苔花似乎是第一次沒有了主見,坐在沙發(fā)上心神不寧蜡峰,不知所措了袁。

“姐,吃水果吃水果湿颅,有空的時候你指導指導我载绿,我努把力也考個985,讓老爸老媽也為我驕傲一把油航,你說是不是崭庸,姐?”文健端了一盤水果走過來,仿佛和苔花認識了多年一樣冀自,無比自然又熟絡地想和苔花攀談揉稚。

“文健有什么錯呢?錯就錯在他得到了比我多得多的父愛熬粗,所以此刻顯得更加陽光搀玖,更加落落大方的是他,而我呢驻呐?一個局外人而已灌诅。”這樣想著含末,苔花向文健擠出了一個很不自然的笑容猜拾。

“姐,不急佣盒,不急挎袜,我知道你和爸好多年沒見了,你們聊肥惭,你們聊盯仪,我不打擾了!有時間你記得一定要指導指導我蜜葱∪埃”這個男孩子該有多自信,內心該有多么強烈的安全感牵囤,才能對苔花的不回應不理睬視若無睹爸黄,還能巧妙地化解如此尷尬的氣氛。

“臭小子揭鳞,哪那多么多事兒炕贵,作業(yè)寫好了?該干嘛干嘛去汹桦,別來打擾我們鲁驶!”

“嗻!微臣這就退下舞骆!”文健對著爸爸抱拳鞠躬钥弯,嬉皮笑臉地走開了。

他們相處得如此隨意輕松督禽,關系如此親昵脆霎,苔花的胸口一陣一陣的發(fā)緊。原本她是想肆無忌憚地闖入這十幾年來的禁區(qū)狈惫,放下一切的警惕和困惑睛蛛,甚至背負著背叛媽媽的愧疚鹦马,去享受爸爸獨有的寵愛。盡管她在過去的一周內在內心里設想過在爸爸家里的種種情境忆肾,然而荸频,眼前的這一幕幕,爸爸“一家人”的溫暖和諧客冈,親密無間旭从,這種似乎只有在電影中才能看到的畫面,只有在文學作品中才能看到的情節(jié)场仲,是在一個冷漠壓抑的環(huán)境中成長的苔花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和悦。

媽媽那張疲憊的幾乎沒有笑容的臉龐盤旋在苔花的腦海里,似乎在歇斯底里地控訴著她:“你就是那個男人不要的孩子渠缕,你以為他愛你嗎鸽素?他只是在補償自己內心里生而為人的那份愧疚,補償他沒有盡到人父的那份羞愧亦鳞,他在補償自己馍忽,補償自己,你傻嗎蚜迅?你這么能這么不爭氣舵匾!”她已經分不出這聲音是媽媽發(fā)出來的,還是自己內心深處那個驕傲的自己發(fā)出來的谁不,這一句一句的話就像老舊的錄音機里播放磁帶卡住時發(fā)出的聲音般刺耳而又尖銳。

苔花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到達崩潰的邊緣徽诲,她的自尊刹帕,她的驕傲,她對媽媽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愛已經無法允許她再在這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空間里若無其事地待下去谎替!

她猛地站起來偷溺,三步并作兩步朝門口走去,走出這個讓她窒息的空間钱贯,速度快到爸爸還沒來得及做任何的反應挫掏!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重重地關上了門。仿佛唯有如此秩命,才能發(fā)泄自己內心的憤怒尉共,才能體驗到對爸爸那種心理上的報復快感,才能感覺到自己并沒有背叛媽媽弃锐。

她隱隱約約地聽到了爸爸變了聲的“花兒袄友,花兒”的喊聲。她沉浸在這種報復后的快感里霹菊,不禁覺得身體輕盈起來剧蚣,她飛快地向大門口跑起來,一直奔跑,一直奔跑鸠按,她要甩掉自己的軟弱礼搁,甩掉自己的愚蠢,甩掉自己的不爭氣......

跑出大門口目尖,她不知道該跑向哪里馒吴,她知道爸爸就在不遠處的后面追著她,“花兒卑雁,花兒”的喊叫聲一直隱隱約約地出現(xiàn)在她的耳邊募书,但是她不能讓這個男人追上她,她要讓這個背叛的男人也要感受到失去后的痛苦测蹲,背叛后的絕望莹捡!

她順著階梯跑到地鐵入口,隨便找了一個人少的方向瘋狂地往前跑扣甲,路過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個一臉惶恐奔跑著的女孩篮赢。

當她確定爸爸不會再追上來時,她無力地靠著墻蹲在地上琉挖,胸腔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燒启泣,又仿佛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那兒。她把頭深埋在兩腿間示辈,兩只手交叉在頭頂寥茫,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任眼淚開始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矾麻,眼淚打在地上啪塔啪塔的聲音讓她感覺到了隱隱的快樂纱耻。她無法控制地抽泣起來,繼而抽泣聲越來越大险耀,她開始嚎啕大哭弄喘。

她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這樣肆無忌憚地哭過了,她習慣了忍耐甩牺,習慣了堅強蘑志,她無數(shù)次把自己的眼淚逼回去,她不允許自己有那樣的軟弱贬派。對于一個沒有保護的孩子急但,哭有什么意義呢?

可是這一次赠群,她不想再壓抑自己羊始,這種像媽媽曾經一樣的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讓她覺得爽極了!她不想控制自己查描,她也不愿意控制自己突委,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柏卤,沒有人認識她,沒有人在意她匀油,世界此刻與她無關缘缚,誰想看誰看吧,誰想說誰說吧敌蚜!她永遠只是一個人桥滨!

“苔花?請問你是苔花嗎弛车?苔花齐媒?”一個真實而又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自己的耳邊想起。

苔花感覺到無比訝異纷跛,“怎么可能喻括!”也許因為眼淚釋放了內心的沉重,在這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贫奠,她甚至感覺到驚喜唬血。只是她懷疑自己聽錯了,王雄木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唤崭?自從高考結束后她再也沒有和任何同學聯(lián)系過拷恨,大家對她的“冷漠”都習以為常了,也沒有任何一個同學在那之后聯(lián)系過自己谢肾。

為了確定這個聲音是不是來自于王雄木腕侄,苔花緩緩地抬起紅腫的雙眼足画,模糊的淚眼中她確認了的確是那個熱情又樂于助人的大木笛园。

“苔花,真的是你葬燎!苔花眯分,你怎么在這里?你……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柒桑?”

王雄木看著眼前這個紅腫著雙眼的女孩弊决,這個他一直想保護卻沒有機會的女孩,如果心臟會破碎魁淳,苔花此刻應該能夠聽到這個男孩子的心在咔嚓咔嚓碎裂的聲音飘诗。他強烈地想去握緊那一雙手,或者給她一個擁抱界逛,把她散落在臉龐的碎發(fā)捋在耳后昆稿。

可是,他不能做息拜,也不敢做溉潭。只是木木地站在那兒等著苔花的回答净响。

“王雄木,你怎么會在這兒喳瓣?”

“我……我在這兒讀大學安鱿汀!不過學校和你的沒法比畏陕,我一直想來北京配乓,填志愿的時候我選的學校都是北京的學校,嘿嘿……”大木說著惠毁,順勢也靠著墻坐在了苔花的身邊犹芹,他覺得這樣能讓他安心點兒。

“哦……”苔花淡淡地回應著鞠绰。

沉默腰埂,沉默。

大木其實很想告訴苔花他是知道了苔花要來北京讀大學才選擇來北京的洞豁,他知道苔花在哪個學校盐固,他甚至無數(shù)次經過苔花的學校門口,他無數(shù)次希望自己能在那里和喜歡的女孩偶遇丈挟〉蟛罚可是他從來沒有勇氣走進校門,縱然他知道他想找到她其實輕而易舉曙咽。

可是他無法越過自己心理的那一道道線蛔趴,那一道道線是他只是讀了北京的一個專科學校例朱,是苔花冷傲的性情孝情,是他知道即使告訴苔花他內心的想法,這個女孩子也不會有任何反應洒嗤。他內心的那種無望遠遠超越了期待和希望箫荡,理性上他告訴過自己別再深陷在這份也許永遠沒有結果的單方面的感情里,甚至他有時候覺得自己追隨苔花來北京的讀書的做法著實有些瘋狂渔隶,但是心是騙不了人的羔挡,更欺騙不了自己。

自從高一那年他開始注意到這個女孩子间唉,那獨一無二的冷傲又孤高的氣質绞灼,那如傲雪的臘梅般的倔強,那沉默中的堅韌呈野,向上讓他一點一點折服低矮,陷落。以后的三年里被冒,他只是遠遠地看著她军掂,從未靠近過轮蜕。他覺得她就像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良姆。

大木就這樣安靜地坐在苔花身旁肠虽,他覺得滿足極了,他似乎從來沒有離她這么近過玛追,也從來沒有機會像這樣和她單獨呆在一起税课。他希望這樣的時間長一些,再長一些……

“王雄木痊剖,我想回學校了韩玩,再見!”苔花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陆馁,忽地站起身準備離開找颓。

“哦......那我......我送你回去吧《7罚”

“不用了击狮,我已經不是高中的那個小女孩了,你每天晚自習后跟在我后面跟了兩年不覺得挺累贅的嗎益老?”苔花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徑直往前走去彪蓬。

大木愕然地站在原地。原來捺萌,原來......她都知道档冬!他突然感覺到失落,自從那晚苔花被幾個臭小子給攔住后桃纯,他就一直默默地遠遠地護送她回家酷誓,他以為她不知道,他常常為此感到慶幸态坦,正因如此盐数,他常常沉浸在一種英雄式的自我陶醉中∩√荩可是娘扩,他的英雄夢被苔花冷冷的幾句話碾壓得粉碎。

“我的電話……有事給我打電話壮锻。”大木愣了幾秒鐘之后涮阔,一種莫名的擔心戰(zhàn)勝了他的夢被碾碎的失落猜绣,鬼使神差般地沖著苔花遠去的背影大聲喊道。

“小伙子敬特,你好掰邢!”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大木的沉思牺陶。

大木轉身望去,一個氣質不凡辣之,穿著講究掰伸,又和藹可親的男人站在離他不到兩米的地方。

“小伙子怀估,你叫什么名字狮鸭?”男人笑瞇瞇地問。

“王雄木多搀,請問你是歧蕉?”大木面對這個溫文爾雅中又帶著一點兒野性的男人,莫名地被震懾或者被吸引住了康铭。他幾乎是脫口而出地給了答案惯退。

“我就叫你雄木可以吧?我是苔花的爸爸从藤,我在后面一直追著她來到這里催跪。然后我就看到了你們。對夷野,我一直就在那邊看著你們懊蒸。”苔花爸爸說著指了指后面那條向左拐的通道扫责。

大木一頭霧水榛鼎,他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苔花哭得那么傷心鳖孤,她的爸爸卻不出來問個究竟者娱,而是悄悄地躲在一個苔花看不見的角落?苔花的爸爸竟然在北京苏揣?他只隱隱約約地聽同學說過苔花生活中在一個離異的家庭黄鳍,一直跟著媽媽生活∑叫伲可是框沟,大木也不好意思向這位看起來并不討厭甚至還有些魅力的男人打聽別人家的私事。

“叔叔好增炭!”他只是微笑著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忍燥,接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兩個彼此之間陌生的男人站在地鐵的通道里說話著實讓大木覺得有些尷尬隙姿。

“雄木梅垄,以我過來人的經驗,我看出來了输玷,你喜歡我女兒队丝。我說的沒錯吧靡馁?”苔花的爸爸依然微笑著,他揭穿這個深埋在大木心底的秘密時是那樣直接机久、自然臭墨、隨意。

大木的臉瞬間又紅又熱膘盖,他怎么也沒想到壓在心里快三年的秘密竟然是被喜歡的女孩的爸爸第一次說出來胧弛。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哈哈......害羞了衔憨!男子漢大丈夫喜歡一個女孩子叶圃,特別是喜歡一個這么好的女孩子并不是丟臉的事。好啦践图,我們有緣再見掺冠!”苔花爸爸說完這句話轉身就離開了。

大木杵在原地码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德崭,連忙大聲地說,“叔叔再見揖盘!”

一周后眉厨,正當大木在食堂里吃著中飯的時候,突然接到了苔花的電話兽狭。他來不及吃完餐盤里的飯菜憾股,飛奔著跑向學校門口叫了一輛的士趕往苔花的學校。

當他到達苔花學校正門口的時候箕慧,苔花已經在那里等著了服球。她瘦削的身體看起來虛弱極了,仿佛就像風中的一片單薄的紙片颠焦。臉色蒼白斩熊,沒有一點血色,嘴唇干裂出了細細的血口伐庭,還不停地咳嗽粉渠。

“怎么了,苔花圾另?是生病了嗎霸株?”大木著急地問道。

“那天回到學校后就開始發(fā)燒集乔,本來以為就是普通的發(fā)熱感冒淳衙,可是在校醫(yī)那里吃了藥掛了吊針還是沒有好轉,校醫(yī)說讓我到大一點的醫(yī)院去做個檢查。我感覺自己輕飄飄的箫攀,只好麻煩你帶我去一趟醫(yī)院∮姿ィ”苔花有氣無力地說著靴跛,中間還被劇烈的咳嗽中斷了幾次。

“走渡嚣,我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梢睛。”大木知道以苔花驕傲的性格不是迫不得已一定不會麻煩自己的识椰,可是他是多喜歡這樣的麻煩熬稀!內心竟然感覺到了一種莫大的快樂腹鹉,被喜歡的人依賴和需要的快樂藏畅。

大醫(yī)院里就像菜市場一樣鬧哄哄的,從排隊掛號到門診看病功咒,足足用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愉阎。年輕的醫(yī)生仔細地詢問了苔花的病情,并開了化驗單力奋,其間責備大木說榜旦,“你女朋友都病了一周了,身體很虛弱景殷,怎么才帶她來溅呢?等化驗結果出來再看情況≡持浚”

“醫(yī)生咐旧,他是我哥,不是我男朋友亭饵⌒菖迹”苔花顯然對“女朋友”這個叫法有些反感,態(tài)度很堅決地說道辜羊。

“對踏兜,醫(yī)生,是哥哥八秃,哥哥碱妆。”大木有些尷尬地補充道昔驱。

檢查結果出來了疹尾。醫(yī)生說苔花得了社區(qū)獲得性肺炎,需要住院一周進行治療。大木向學校請了一周的假纳本,理由是妹妹生病住院窍蓝,需要他在醫(yī)院照顧。

大木讓苔花坐在住院部的長椅上休息繁成,自己跑前跑后為苔花辦理住院手續(xù)吓笙。苔花把自己的銀行卡給大木,大木把卡放回苔花的書包里巾腕。

“別和我客氣了面睛,等你病好了再說∽鸢幔”大木看著苔花堅定地說叁鉴。

大木感覺到渾身充滿了力量,他覺得自己仿佛又成為了苔花的英雄佛寿。盡管他知道在苔花的心里幌墓,他只是她臨時的“哥哥”,連假裝的男朋友都沒有資格狗准。不過他似乎并不在意克锣,喜歡,或者愛腔长,真的可以讓一個人袭祟,更確切的說,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忘卻世俗中的一切捞附,全心全意的投入巾乳。純粹的刻骨銘心的只是為了愛而去愛,一個人一生大約只能有幸經歷那么一次吧鸟召。

一周的住院時間胆绊,于苔花而言是那樣漫長,可是于大木而言欧募,又是那么短暫压状。

他們很少聊天。苔花每天躺在床上看著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跟继,她常常沉浸在一個人或者文學的世界里种冬,似乎忘了身邊還有一個為了陪護她而請了一周假的大木,仿佛大木所付出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理所當然舔糖。

倒是隔壁病床的一位老太太娱两,經常找大木聊天,大木從來也不拒絕金吗,不敷衍十兢,總是認真地傾聽趣竣。大木除了照顧苔花,順便也會盡自己所能去幫助其他病床的病友們旱物。大家都夸大木是一個難得的好孩子遥缕,經常對著苔花稱贊說,“小姑娘宵呛,你哥哥真好通砍!”

“王雄木,你為什么要對每一個人都那么好烤蜕?”一天傍晚,苔花放下手中的書仿佛不經意地問道迹冤。

“我嗎讽营?”大木對苔花突如其來的疑問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不知道泡徙,可能因為爸媽從小就教育我贈人玫瑰手有余香吧橱鹏,我覺得幫助別人讓我挺快樂的,安心堪藐,踏實莉兰。”大木搓著雙手憨憨地又真誠地回答道礁竞。

苔花在心里有些猶豫糖荒,也有些困惑。她拿起《安娜.卡列尼娜》繼續(xù)讀了起來模捂。她無法理解大木捶朵,她覺得他像是這個世界上的稀有物種。她對他只是覺得親切狂男,僅此而已综看。反而大木為他付出的一切有時候讓她有些喘不過來氣♂常可是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陌生的城市红碑,她需要他,大木的確是一個能夠讓人安心的人泡垃。

在出院的前一天析珊,當苔花從衛(wèi)生間回到病房時,竟然發(fā)現(xiàn)爸爸坐在她的床邊在和大木聊著天兔毙。她愣在了那兒唾琼,爸爸已經發(fā)現(xiàn)了她。自從上次從爸爸家里“逃”走時澎剥,她暗暗地告訴自己以后再也不會踏進那個家門一次锡溯,至于爸爸赶舆,她也不會再去見他!縱然她的內心依然留戀那份缺席了十幾年的愛祭饭,縱然她知道大人之間的事可能也不是他所能理解的芜茵,可是,她不允許自己背叛媽媽倡蝙。

當情緒平靜下來再次看到爸爸九串,她的內心竟然有股股暖流流過。

爸爸連忙走過來扶著苔花寺鸥,“傻丫頭猪钮,生了病怎么都不告訴爸爸?”爸爸心疼地責怪道胆建。

“我想你已經有自己的家庭了烤低,我只是一個外人罷了“试兀”苔花有些賭氣地說扑馁。如果不是感覺到爸爸那份發(fā)自肺腑的父愛,她連這句話都懶得說的凉驻。

“花兒腻要,爸爸想了想,你已經是一個18歲的大姑娘了涝登,我和你媽媽之間的事情也許我該和你聊一聊雄家。之前沒告訴你,想著你還小缀拭,可是那天你那么強烈的反應咳短,我想是時候和你說了≈肓埽”爸爸認真而又嚴肅地說道咙好。

苔花有些困惑地看著爸爸。她極力回想爸爸離開以前的那個家褐荷,希望能從中捕捉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和蛛絲馬跡勾效,唯一能夠想起來的就是爸爸和媽媽經常吵架,爸爸很少說話叛甫,媽媽總是大聲地吵吵嚷嚷层宫。

“我離開之前,和你媽媽在一個工廠其监,她是車間主任萌腿,我是車間小組長。本來日子這樣過下去抖苦,也會紅紅火火的毁菱∶姿溃可是自從家里有了你之后,你媽媽就開始嫌棄我沒本事贮庞,不能賺錢峦筒,說我窩囊廢,不像個男人......”爸爸停了下來窗慎,陷入了沉思物喷。

過了好一會兒,他接著說遮斥,“記得有一個冬天的夜晚峦失,那時候你三歲,外面下著特別大的雪术吗,我因為處理車間的一些問題宠进,回家晚了,到家的時候大約是11點鐘藐翎。敲了好長時間的門,你媽媽才來開門实幕,看到我就劈頭蓋臉地嚷嚷說‘屁大點的事吝镣,要處理這么晚嗎?做事磨磨唧唧昆庇,窩窩囊囊末贾,就因為這樣,30多歲還只能在車間里混著整吆,你還好意思回家拱撵?’說完把門‘嘭’的一關。

那大半夜的我能去哪呢表蝙?臉面我還是要的拴测,不想讓親戚鄰居知道自己大半夜的被老婆給攆出來了,只好在大街上晃蕩了一個晚上府蛇,鵝毛般的雪花啊......”爸爸長嘆了一口氣集索,用雙手捧著頭。這些事情讓苔花震驚不已汇跨,她很想去抱抱爸爸拔窬!!

“后來穷遂,你媽和我提出很多次離婚函匕。可是蚪黑,我舍不得你呀盅惜,不管你媽怎么看不起我中剩,可是你這個小丫頭和爸爸可親了,爸爸逗你玩你總是咯咯咯地笑個不停酷窥,不像現(xiàn)在咽安,像變了個姑娘似的,唉蓬推,都是爸爸的錯.....”爸爸說著妆棒,摸了摸苔花的頭。

“后來你媽動不動就以死相逼沸伏,我沒辦法了糕珊!我就隨了你媽的心,離了婚毅糟。實在沒有臉面再留在廠里红选,干脆辭職來了北京,現(xiàn)在的生活你也看到了姆另。這些年我一直給你媽媽寄錢喇肋,可是她死活都不讓我見你,不管你媽對我怎么樣迹辐,你就是她的命根子蝶防,害怕我把你搶走了∶鞣裕”

“那文健是怎么回事间学?”苔花竟然冒出來這么一句,幾乎是脫口而出印荔,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她心里爸爸的痛苦低葫,父母的恩怨還沒有這個素不相識的男孩子重要。

“傻丫頭仍律,那天就是為這個跑掉嗎嘿悬?文健是莊雅阿姨帶過來的孩子∷”爸爸看出了苔花的憂慮鹊漠,在她眼里她就應該是爸爸的唯一。

“你才是爸爸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孩子安栊小躯概!”爸爸說著摸了摸苔花的頭。

苔花出院的時候感覺到身輕如燕畔师,仿佛有一個沉重的包袱從她瘦弱的肩膀上卸去娶靡。她暗暗地想:未來的日子里,自己一定要展翅翱翔看锉,飛到更遼闊的天空姿锭。

只是對于大木塔鳍,她是虧欠的施符,聽爸爸說大木花去了一學期的生活費給自己交住院費用女阀,而且無論爸爸怎么還錢畏妖,大木都堅決不要壮啊。

等有機會一定要償還這個人情,她最不想虧欠的就是人情求橄,苔花想赋续。從小生活在一個感受不到濃烈的愛的家庭干奢,“情”變成了最珍貴的東西忿磅,別人能夠不計回報地去給予這份感情糯彬,苔花心里充滿了感恩。她不傻啊葱她,她知道大木深深地喜歡著她撩扒,可是她無法違背自己的內心,去回報以同樣的愛吨些。愛情搓谆,她不敢觸碰。

大學生活剩下的三年多豪墅,苔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小馬達挽拔,不僅努力學習著本專業(yè)的知識,還積極拓展自己的綜合能力但校,到了畢業(yè)的時候,她已經是全校知名的“女強人”了啡氢。

自從出院后状囱,她很少聯(lián)系大木。她既然給不了大木最需要的那份感情倘是,也就不會讓他有所期待亭枷。大木從未習慣在苔花面前主動,他默默地等待著搀崭,他甚至不知道他能等來什么叨粘。但是他習慣了等待,像等待一朵花的盛放瘤睹。

大木比苔花早畢業(yè)一年升敲,不過他憑借自己的努力考了專升本,本科最后一年在北京的一家酒店實習當廚師轰传,因表現(xiàn)優(yōu)異被老板直接點名畢業(yè)后留在酒店驴党。于大木而言,不管是西餐還是中餐获茬,他都游刃有余港庄,并樂在其中倔既。看著那些原材料經過自己的手變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鹏氧,他內心總會升騰起濃烈的成就感渤涌。他愛著工作,愛著生活把还,世界的模樣在他眼里是簡單而又美好的实蓬。

畢業(yè)后面對工作和考研,苔花雖然很想再繼續(xù)學業(yè)笨篷,但是最終還是選擇了工作瞳秽,她不想再讓媽媽為了她有任何的經濟負擔。至于爸爸的錢她沒有要過率翅,縱然爸爸無數(shù)次給過他练俐,她總是以各種理由拒絕,或者以各種方式再還回去∶岢簦現(xiàn)在她的內心早已放下了對爸爸的成見腺晾。她開始明白,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辜贵,爸爸也好悯蝉,媽媽也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托慨,無需再去責怪誰鼻由,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隨著時光一起流逝吧。

苔花找到了一份符合自己專業(yè)的酒店管理的工作厚棵,在北京一家赫赫有名的五星級酒店蕉世。她租了自己的房子,雖然每個月除去房租婆硬、水電和生活費狠轻,所剩無幾,但是她很滿意自己的工作環(huán)境和工作狀態(tài)彬犯,她堅定地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向楼。

至于個人感情,她不是沒有考慮過谐区,只是她總是覺得還早湖蜕,或者說良人難遇。在她的價值理念里宋列,人生最重要的是拼搏和努力重荠,她不要靠任何男人去養(yǎng)活自己。如果有一天遇上了那么一個人,她要成為她近旁的一株木棉戈鲁。

以她冷若冰霜的氣質仇参,這一路成長,吸引過無數(shù)為之傾倒的異性婆殿,然而這株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蓮花無人有勇氣靠近诈乒,那些同齡的男孩子在她眼里太過于膚淺,浮躁婆芦,稚嫩怕磨,苔花也從來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大木當然也是這些男孩子之一消约,只是他和別人不一樣的是肠鲫,他足夠真誠,足夠看得清自己或粮。在苔花的內心深處导饲,他似乎是一個哥哥,特別會照顧人的哥哥氯材,讓人感覺到踏實和安全的哥哥渣锦。

大木會經常把自己做的新的餐品送給苔花品嘗,凡是苔花肯定的那道餐品氢哮,一般都會受到酒店里顧客的喜愛袋毙。因此,大木常常覺得苔花就是自己人生中的幸運女神冗尤。

在一個深秋的傍晚听盖,大木接到苔花的電話,電話里的聲音很低沉裂七,似乎還伴隨著抽泣皆看。苔花告訴大木自己在母校旁邊一個叫“水木”的清酒吧,如果大木有時間能不能過去一下碍讯。

此時的大木正在酒店的廚間燒制一道新品,他來不及和誰請假扯躺,脫掉工作服匆忙趕往“水木”捉兴。

剛進了“水木”的門,大木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苔花录语,瘦弱的身體蜷縮著倍啥,臉色蒼白,眼瞼下垂澎埠,又黑又長的頭發(fā)凌亂地披散著虽缕,大木心里隱隱地動了一下,不禁感覺到心疼不已蒲稳。

大木在苔花對面坐了下來氮趋。

“怎么了苔花伍派?臉色這么不好,生病了嗎剩胁?”大木溫柔地問诉植。

苔花沒有回應,只是把一罐啤酒遞給了大木昵观,自己兀自喝了起來晾腔。大木心里很慌,他預感苔花一定發(fā)生了很嚴重的事啊犬,他從來沒看她喝過酒灼擂。他很想把那罐啤酒奪下來,可是他也知道苔花此刻需要一種寄托和發(fā)泄觉至。他只是沉默地看著她剔应,等著她的回應。心疼不已康谆。

“他和我說他結過婚领斥,他和我說他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职担可是我不在乎啊月洛,大木,我喜歡他孽锥,他懂我嚼黔,他像是鉆進了我心里一樣的懂我。不管我遇到多難的事兒惜辑,只要和他說了唬涧,我就覺得都不是什么事兒,他就像一座大山一樣沉穩(wěn)盛撑,讓我感覺到踏實......我們......我們都已經談婚論嫁了......可是今天碎节,就在今天,他前妻突然找到我抵卫,撲通一下跪在我面前狮荔,讓我離開他......她說她不能沒有他,她就是死也要和他在一起......她拉著我的胳膊不停地哭介粘,不停地哭殖氏,不停地哭啊......她說是她自己做錯了事情,可是她愿意用余生去償還姻采,只要我愿意放手雅采,她就有辦法讓他回心轉意......”苔花喝了三瓶啤酒后斷斷續(xù)續(xù)地和大木哭訴著,大木此刻對苔花的心疼遠遠超過了內心的震驚。

“大木婚瓜,我從小就覺得媽媽好可憐......我看到這個女人我想到了我的媽媽宝鼓,所以我對婚姻沒有過太大的期待,可是遇到了他之后闰渔,我很想和他有個自己的家席函,不需要多么富裕,也不需要有多寬敞的房子冈涧,只要兩個人相親相愛茂附,互相理解和尊重就夠了......”在酒精的作用下,苔花的情緒有些崩潰了督弓,眼淚啪塔啪塔地不停地往下流营曼。

大木好想去抱抱這個受傷的女孩,他想讓她感覺到溫暖愚隧,感覺到他也是一個可以讓她安心和踏實的人蒂阱。

“苔花,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狂塘!”一腔的情緒僅僅只是化成了嘴邊這句簡單蒼白的話录煤。

苔花趴在桌上輕輕地抽泣了很久≤窈“大木妈踊,送我回去吧±崞”苔花無力地說廊营。

回到出租屋里,苔花盯著眼前這個木訥慌亂的男生萝勤,這個默默地喜歡了她七年卻從未直白地表達過的男生露筒,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對他產生那種男女之愛的沖動。

被酒精迷醉的她鬼使神差地一粒一粒解下襯衫的紐扣敌卓,每解開一粒慎式,她就抬起頭看一眼那個一直低著頭靠著墻站著像自己做錯了什么事一樣的王雄木。接著她仿佛報復什么似的快速地解開剩下的所有紐扣趟径,把黑色的襯衫拉到了肩膀的位置瘪吏。

“謝謝你喜歡我,可是我不喜歡你舵抹,不喜歡知道嗎肪虎?怎么都沒有辦法喜歡劣砍!你為我付出的一切我都記著的惧蛹。從此以后我們就是路人!”苔花用那雙大木迷戀了七年的雙眼盯著他,等著他像那個深愛的男人那樣虎狼一般地撲上來糾纏在一起香嗓,這樣她就不欠他什么了迅腔,就能彌補她驕傲的內心里因為大木給予的那份幫助或者說饋贈而產生的歉疚。苔花長這么大最怕欠的就是人情靠娱,比物質上的虧欠還讓她難受沧烈。

大木緩緩地走過來,那步調沉重得仿佛有人在后面拉著他像云,從臉到脖子紅得就像一塊不規(guī)則的紫紅色的棉布锌雀。

苔花失望地閉上眼睛,嘲笑著眼前這個因為木訥被同學們一直喊為“大木”的男生迅诬。在內心深處她多希望他能低著頭腋逆,打開門,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出這個房間的門侈贷。

她心如死灰般地依然閉著眼睛等待著這個儀式的結束惩歉。

她能感受到大木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就在她想把襯衫扯掉的瞬間俏蛮,大木阻止了他撑蚌。他溫柔地給她穿上了衣服,再一粒一粒地扣好襯衫的紐扣搏屑,她睜開眼睛争涌,看著蹲在他面前那雙微微顫抖的雙手,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么睬棚。

“你喝醉了第煮!以后不要喝酒了,會很難看抑党。保護好自己包警,有需要打我電話,我盡量趕來底靠『蓿”這聲音仿佛是來自于一個極為不真實的世界,在苔花的腦海里一直嗡嗡作響暑中,以至于大木是怎么離開這間房間的她都完全沒有注意到壹瘟。

此后的日子里,大木還是像往常一樣會把自己研究出來的新的餐品給苔花品嘗鳄逾,苔花不管餓還是不餓稻轨,都會狼吞虎咽般地吃下去〉癜迹“好吃殴俱,顧客肯定會喜歡的政冻。”苔花吃完之后總會溫柔地笑著對大木說线欲。苔花看著大木時的笑容越來越多明场,也越來越溫和,大木覺得這個曾經那么冷傲的女孩子就像換了一個人李丰。他們對苔花曾經愛著的那個男人以及那晚的事情都只字不提苦锨。

一年后,又一個深秋的傍晚趴泌。大木接到苔花的電話舟舒,讓他去他們在北京第一次相見的地鐵通道。

大木見到苔花時嗜憔,這個女孩子神采奕奕魏蔗,穿著一件燕麥色的韓式長款風衣,板栗色濃密的頭發(fā)扎成了一個高高的丸子頭痹筛,白色的小板鞋更襯托出了她的清純和朝氣莺治。雖然已在職場摸爬滾打兩年,苔花依然像一個女學生帚稠,只是冷傲的氣質里增添了幾分沉穩(wěn)和柔和谣旁。

她兩手插在風衣口袋里,微笑地看著向他走來的大木滋早。苔花的朝氣和微笑讓大木如沐清風榄审,心情格外的明朗。現(xiàn)在的苔花和在北京初次相見的那個她已截然不同杆麸,更像是一朵溫潤美好的白玉蘭搁进。他猜測著苔花一定有好消息和他分享。

等到大木在苔花面前停下來昔头,苔花仰起頭看著眼前這個1米8的一直熱情饼问,一直溫和,一直向上揭斧,一直沉穩(wěn)的大男生莱革,微笑著說,“大木……做我男朋友可以嗎讹开?”

“苔花盅视,你,你......說什么旦万?”大木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闹击,他幻想了那么多年的美好竟然就這樣毫無預兆地來臨,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成艘。

“做我男朋我赏半,從今天開始梅忌!可以嗎?”苔花踮起腳尖靠近大木的耳朵有些害羞地低語道除破。

“啊琼腔!肮宸恪!……我……當然可以丹莲!當然可以光坝!”這個大男生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八年甥材,他等待了八年盯另!幸福仿佛從天而降!他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抱起苔花轉著圈圈……像個孩子那樣洲赵!

兩年后鸳惯。

一個暮春的清晨,苔花睜開惺忪的睡眼叠萍,看了看懷里這個叫米兒的剛出生三個月的孩子芝发。她在產房里聽到米兒第一聲啼哭的時候,自己的眼淚就跟著哭聲的節(jié)奏往下流個不停苛谷,她的人生似乎從未如此充盈過辅鲸,圓滿過。當護士把米兒抱給她看的時候腹殿,她多想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独悴,一直。她要用一輩子的時間锣尉,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愛這個孩子刻炒,讓她被濃濃的父愛母愛緊緊地包裹著,慢慢地自沧,慢慢地成長落蝙。

她溫柔地摸了摸米兒仿佛要沁出水來的紅紅的小臉蛋,在她柔嫩的額頭上親了親暂幼。做媽媽的感覺是如此美妙啊筏勒,那樣一個小小人兒那么神奇地來到了自己的身邊。苔花常惩遥看著米兒舍不得移開眼睛管行,一顆不管多么堅強的心都會被那汪水靈靈的大眼睛和純凈的笑容給融化了,她多想把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都給她邪媳,因為米兒捐顷,她想變成一個更美好的人來匹配這份上天的恩賜荡陷。

“我的花兒,米兒......”躺在一旁的大木輕輕地拂去苔花額前的一縷碎發(fā)迅涮,給了她的額頭一個輕輕的吻废赞。隨后,他如癡如醉地看著睡得香甜的米兒叮姑,臉上露出極為滿足又驕傲的微笑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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