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芍碧、悲劇的誕生: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和解”
尼采在《悲劇的誕生》中開篇寫:“藝術(shù)的持續(xù)發(fā)展是同日神和酒神的二元性密切相關(guān)的……兩種如此不同的本能彼此共存泌豆,多半又彼此公開分離,相互不斷地激發(fā)更有力的新生蔬浙,以求在這新生中永久保持對立面的斗爭贞远。”[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而馬新國在《西方文論史》中也介紹道:“悲劇是以日神的一種夢幻世界的美麗幻想俱病,表現(xiàn)酒神的強(qiáng)大生命力與痛苦袱结、災(zāi)難相抗衡的激情。它誕生于日神和酒神的二元沖動溢吻,是這種沖動‘和解’的張力所構(gòu)成的形式果元⊙谕辏”[if !supportFootnotes][2][endif]
尼采進(jìn)入悲劇問題的討論且蓬,所采用的的并非討論一般理論問題所使用的“概念”恶阴,而是從希臘文化里借來了兩位藝術(shù)神祗的形象作為象征指代豹障。形象本身的直觀性使問題更加生動可感,但它的多義性昵仅、模糊性等特點某種意義上也增大了理解的難度累魔。但要想了解尼采對希臘悲劇起源與藝術(shù)本來面目的看法,我們必須先弄明白他提出的“日神精神”與“酒神精神”這一對重要概念吕世。
日神精神是“制造幻覺的強(qiáng)迫性沖動”[if !supportFootnotes][3][endif]梯投,是個體的人借外觀幻覺來實現(xiàn)自我肯定的本能。日神即希臘神話中的阿波羅尔艇,它是光明之神终娃,灑下的光輝使萬物呈現(xiàn)美的外觀午磁,而這種美的外觀本質(zhì)上卻是一種幻覺。在尼采看來昧辽,日神與世界現(xiàn)象有關(guān)登颓,造型藝術(shù)就屬于典型的日神藝術(shù),且通過“夢境”的狀態(tài)表現(xiàn)出來咕痛。正是因為現(xiàn)實世界充滿痛苦(這種痛苦來源自生存的悲劇,以及古希臘人對自然暴力塞栅、命運定數(shù)等諸多非人力可控因素的驚懼疑怖)腔丧,因此人們要通過制造夢幻來尋求精神上的解脫與安慰,最終達(dá)到一種寧靜愉悅的人生境界砾医,正如溫克爾曼在《對古希臘繪畫和雕刻的反思中》對古希臘藝術(shù)最重要的特點的評價:“……優(yōu)點在于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if !supportFootnotes][4][endif]如蚜。節(jié)制影暴、和諧、靜美兴猩,這是一個宛如夢境般的太陽王國早歇,其特點有兩個:一是形象性箭跳;二是虛幻性潭千。
酒神精神則是象征著情緒的放縱,但并非一般情緒屉来,而是一種“具有形而上深度的悲劇性情緒”[if !supportFootnotes][5][endif]狈癞,是個體的人自我否定而回歸世界本體、與原始自然合一的沖動慨绳。酒神即希臘神話中的狄奧尼索斯,在酒神祭典上厌小,人們拋去塵世道德等一切外在束縛璧亚,放縱情欲脂信,忘記個體,享受至高無上的歡樂梢薪。對于個體而言,混亂尝哆、無序秉撇、黑暗本該是最大的苦難琐馆,但是因為一切禁忌消失后獲得了與世界本源融合的莫大快樂恒序,因此酒神世界呈現(xiàn)出一種痛苦與狂喜交織的“迷醉”狀態(tài)歧胁。在形式上,音樂是純粹的酒神藝術(shù)喊巍,因為它是非形象非概念的語言,相較史詩呵曹、古希臘雕塑等著力于刻畫表象的藝術(shù)形式而言何暮,它更能直接觸碰到世界的本質(zhì)(尼采常稱之為“太一”)。尼采也在文中提到在古希臘的荷馬時代跨新,音樂似乎一向被看做日神藝術(shù)贰军,但他很快解釋道:“……這不過是指節(jié)奏的律動,節(jié)奏的造型力量被發(fā)展來描繪日神狀態(tài)俯树。日神音樂……那種非日神的因素,決定著酒神音樂乃至一般音樂特性的……卻被小心翼翼排除了……”[if !supportFootnotes][6][endif]
在尼采隨后舉出的例子中许饿,值得一提的還有與悲劇具有類似性的抒情詩陋率。抒情詩人離不開形象,但他們筆下的形象卻往往呈現(xiàn)出模糊筒愚、跳躍菩浙、殘缺等特征,不如史詩詩人筆下形象的明朗性與一貫性陆淀。這是因為抒情詩最內(nèi)在的本質(zhì)是“音樂性的”而非造型性的先嬉,日神精神只是詩人不得不用外在語言文字表達(dá)意志的手段。抒情詩人令原本無形的東西變?yōu)榭梢姾茫岸诖诉^程中鳄袍,原本獨立自主的日神式幻想現(xiàn)在成了服務(wù)于不可見旋律的比喻或論證。酒神的沉醉于日神的夢幻表現(xiàn)出來就成了抒情詩∮:撸”[if !supportFootnotes][7][endif]在尼采看來搅幅,抒情詩盡管訴諸于阿波羅形象,但是卻是狄奧尼索斯精神的體現(xiàn)茄唐,更徹底一點來說,是兩者結(jié)合的產(chǎn)物呼盆。
前文提到過,人們具有制造夢幻來躲避現(xiàn)實痛苦厨幻、尋求精神解脫的本能需求况脆,可是一旦虛幻的假面被現(xiàn)實苦難所戳破批糟,那么我們該如何繼續(xù)面對人生呢?這便是酒神精神要解決的問題盛末。如果說日神代表著世界的表象纬傲,那么酒神就與世界的本質(zhì)相關(guān),它要穿越虛幻與形象叹括,通過直面痛苦來觸碰更深層次的真實汁雷,帶給我們更形而上的精神慰藉。
在尼采看來挖藏,希臘藝術(shù)的頂峰應(yīng)該是阿提卡悲劇和戲劇酒神頌厢漩,因為它們才是“既是酒神的又是日神的藝術(shù)作品”,是兩種藝術(shù)沖動長期斗爭與最終和解孕育出的燦爛花朵溜嗜。
接下來尼采還專門分析了希臘悲劇中的日神部分炸宵,他發(fā)現(xiàn)了悲劇情節(jié)的非日神本質(zhì)。譬如普羅米修斯的故事捎琐,他為了人類盜取天火,盡管有褻瀆神靈之嫌瑞凑,并且他為此付出了束縛在山上被鷹日夜啄食肝臟的代價拨黔,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在埃斯庫羅斯筆下,普羅米修斯正是因為褻瀆神靈贺待、挽救人類的勇敢罪行而被稱作“英雄”零截。尼采寫道:“……悲劇的倫理根據(jù)就在于為人類的災(zāi)禍辯護(hù)涧衙,既為人類的罪過辯護(hù),也為因此而蒙受的苦難辯護(hù)”[if !supportFootnotes][8][endif]雁比,這種內(nèi)涵顯然是非日神的撤嫩,因為日神精神追求寧靜序攘、克制,然而普羅米修斯卻追求一意孤行程奠、極端與過度瞄沙,這與酒神精神中的“恣意放縱”“追求本心”更為契合。
某種意義上而言泛粹,希臘悲劇本質(zhì)上還是酒神藝術(shù),只是通過日神精神作為手段表現(xiàn)出來扒接,“阿波羅形象是希臘悲劇的外在形式们衙,狄俄涅索斯精神則是希臘悲劇的思想內(nèi)容蒙挑∮尥危”[if !supportFootnotes][9][endif]姑裂,而二元沖動的“和解”即體現(xiàn)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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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舶斧、悲劇的毀滅:蘇格拉底精神的入侵與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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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不滿于悲劇固有的崇高意識與莊嚴(yán)性茴厉,被世俗現(xiàn)實生活與以阿里斯托芬為代表的小市民式的喜劇所消解,“……原始的全能的酒神因素從悲劇中被排除出去怀酷,把悲劇完全和重新建立在費酒神的藝術(shù)、風(fēng)俗和世界觀基礎(chǔ)之上……”[if !supportFootnotes][10][endif]蜕依,并且他認(rèn)為古代希臘悲劇的毀滅不是符合客觀規(guī)律的漸進(jìn)式笔横,而是被歐里庇德斯一類的人突然打斷了咐吼,并最終走向消亡锯茄。那么肌幽,“歐里庇德斯一類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在《悲劇的誕生》第十二節(jié)格嘁,尼采這樣說道:“歐里庇德斯在某種意義上也是面具糕簿,接他之口說話的神祗不是酒神,也不是日神蜂嗽,而是一個嶄新的靈物,名叫蘇格拉底殃恒。這是新的對立植旧,酒神精神與蘇格拉底精神的對立,而希臘悲劇的藝術(shù)作品就毀滅于蘇格拉底精神离唐〔「剑”[if !supportFootnotes][11][endif]尼采還說:“我把科學(xué)精神理解為最早顯現(xiàn)于蘇格拉底人格之中的那種對于自然界之可以追根究底和知識之普遍造福能力的信念『罘保”[if !supportFootnotes][12][endif]
于是我們可以得出結(jié)論胖喳,蘇格拉底精神其實就是理性主義的代名詞。并且在尼采看來贮竟,日神精神丽焊、酒神精神與蘇格拉底精神,其實指的是面對生存與死亡時三種不同的解脫方法咕别。日神精神營造夢幻的假象使得精神得到安撫,酒神精神則借助“太一”獲得靈魂上的慰藉(“形而上的慰藉”),蘇格拉底精神卻借助知識和理由免除對死亡的恐懼(比如蘇格拉底之死中他坦然赴死欣孤,臨死前仍舊與朋友、弟子笑談)婆排。
尼采推崇悲劇段只,并將之視為最高的藝術(shù),但是他的思想其實是反悲觀主義的谍椅,他最終目的是要通過理解悲劇锁施、觸碰真實肩狂,以充盈的生命力去拼搏,最終實現(xiàn)自我的超越审磁。這三種精神盡管最終導(dǎo)向殊途同歸,都在走向“樂觀主義”钾恢,但是尼采相較而言更肯定日神精神與酒神精神而對蘇格拉底精神表示不滿,他認(rèn)為這是一種淺薄的樂觀主義。原因拱礁,或許就在于他更贊同不可知論,而在尼采看來以康德鸯乃、叔本華為代表的德國哲學(xué)中對于理性認(rèn)知界限的揭示能夠為原有希臘悲劇精神復(fù)蘇再生提供條件[if !supportFootnotes][13][endif]鸟悴,也就不令人感到驚訝了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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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 尼采(著)周國平(譯). 悲劇的誕生[M]. 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猩系,1986年版,正文P2
[if !supportFootnotes][2][endif] 馬新國. 西方文論史[M]拿霉,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三版,P313
[if !supportFootnotes][3][endif] [德]尼采(著)周國平(譯). 悲劇的誕生[M]. 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6年版硼补,譯序P2-3
[if !supportFootnotes][4][endif] [德]溫克爾曼:《對古希臘繪畫和雕刻的反思》,轉(zhuǎn)引自馬新國. 西方文論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浪读,2008年第三版,P122
[if !supportFootnotes][5][endif] 同本頁注解3.
[if !supportFootnotes][6][endif]尼采(著)周國平(譯). 悲劇的誕生[M]. 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仰禽,1986年版犹撒,正文P9
[if !supportFootnotes][7][endif] 黃應(yīng)全. 人世生存的肯定者[M],河北大學(xué)出版社,1998年第一版刃跛,P21-22
[if !supportFootnotes][8][endif] 同上《悲劇的誕生》,正文P39
[if !supportFootnotes][9][endif] 趙福君. 尼采《悲劇的誕生》的悲劇思想研究[J],理論觀察,2016桂塞,(6)汰瘫,P84
[if !supportFootnotes][10][endif] 同上《悲劇的誕生》正文P49
[if !supportFootnotes][11][endif] 同上《悲劇的誕生》,正文P50
[if !supportFootnotes][12][endif] 同上《悲劇的誕生》官辽,正文P75
[if !supportFootnotes][13][endif]黃應(yīng)全. 人世生存的肯定者[M]俗批,河北大學(xué)出版社干像,1998年第一版五鲫,P2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