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沅陵河畔的輕風(fēng)似女人溫柔的手,撫摸著過往的人群,河中的小船伴隨著蕩漾的微波緩緩搖晃砂碉,船里坐著一名皮膚黝黑的男子,在唱著不知名的山歌刻两,
“哥哥我今日上山坡喲增蹭,摘一朵小花兒給妹妹,妹妹的臉上彤彤兒個紅喲磅摹,哥哥心里喜呵呵…”
沅陵河上的磚橋經(jīng)過時間的洗禮滋迈,像是一位姿態(tài)莊重的老者,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户誓,他們穿著苗家獨有的服飾饼灿,藍(lán)白相間的百褶裙下藏著女子特有的嬌羞。
人群中一女子與眾不同帝美,不著苗服著旗袍碍彭,旗袍裹著女子嬌小卻不失豐腴的身軀,在微風(fēng)下泛起的褶皺越發(fā)的好看悼潭,她叫月華庇忌,是這沅陵城里最好的歌女。
月華從橋上經(jīng)過舰褪,低頭便瞧見這唱歌的男子皆疹,兩眼對視,情從心起占拍。
男子名喚王生略就,是這沅陵河最年輕的船夫,沅陵橋只連接沅陵南北兩側(cè)晃酒,要想前往茶林和譚城還得靠船才能過河表牢。
王生的父親是沅陵河有名的船夫,在沅陵河畔撿到了王生掖疮,還不曾娶妻,就因為肺病在王生15歲的時候撒手西去颗祝,王生從小就在船上度過浊闪,幫助過河的客人搬運隨行的貨物,或是照顧年事已高的老人螺戳。
父親教育他要誠信做人搁宾,不接客人的禮物,不多收他人一分錢倔幼。王生都深深記在心里盖腿。
瞧見月華的那一刻,王生明亮的眼睛便久久無法離開她,誰人都知道這歌女月華長得美麗動人翩腐,卻都說她是風(fēng)塵女子鸟款,只有沅陵城里有名的富商才招惹得起。
月華瞧見王生這呆癡的模樣茂卦,微微含笑轉(zhuǎn)身離開何什。
那日,沅陵河的水波便如同王生年輕的心層層蕩漾開去等龙。
02
今年的端午節(jié)將在沅陵河舉行兩年一度的龍舟賽处渣,參賽的都是各鄉(xiāng)各寨選拔出的精英,王生在鄉(xiāng)民的擁護(hù)下成了茶林的鼓手蛛砰。
端午節(jié)的當(dāng)天罐栈,沅陵河畔的女子如漫山遍野的杜鵑花般熱情洋溢,兩兩攜手泥畅,在同伴的耳邊說著心中藏匿很久的秘密荠诬,無非是看上了哪家的好男兒,或是猜測今年奪冠的是哪個鄉(xiāng)的龍舟隊涯捻,手里緊緊攥著編織已久的紅繩浅妆,眼睛不時往龍舟臺上瞧,臺上放著的是引人注目的金鎖障癌,那是每個女子的向往凌外。
月華身穿黃綠色的旗袍在人群中特別顯眼,柔柔的眼光朝著河頭望去涛浙,身邊的人議論紛紛康辑,說一個煙花女子也來看龍舟,難不成還想送紅繩,誰會要呢喧笔?
眾人都知金鎖是屬于今天拔得頭籌的人笤昨,大家期待著,也變得異常激動和緊張按咒。
沅陵有個習(xí)俗,凡是哪家的姑娘看上好小伙但骨,便送上親手編織的紅繩励七,男子接受了便戴在手上,并送上自己準(zhǔn)備好的銀鎖奔缠,寓意著待嫁的姑娘和待娶的小伙兒已找到心中的歸宿掠抬。
井然有序的叫吼聲從沅陵河頭發(fā)出,參賽的隊伍在眾人的喧囂中入場校哎。
祭奠屈原的粽子已經(jīng)拋向沅陵河两波,龍舟臺上的鞭炮響起瞳步,伴隨著鼓手鏗鏘有力的鼓點,沅陵河上的龍舟在劃手“嘿腰奋!喲单起!嘿!喲氛堕!”的號喊聲中朝著終點奮勇劃去馏臭。
王生的鼓點不亂不麻,黝黑的皮膚下仿佛有用不盡的力量讼稚,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前方括儒,龍舟臺上的金鎖是所有女子的向往,也是所有男兒的希望锐想。
當(dāng)越過代表勝利的紅布條帮寻,眾人便知今天的勝負(fù)已見分曉。
茶林拔得頭籌赠摇!
王生在劃手的簇?fù)硐律狭她堉叟_固逗,有名望的先生為王生戴上了一串蜜粽,送上了這耀人的金鎖藕帜。
王生朝著人群舉起金鎖烫罩,發(fā)出一聲“嘿!喲洽故!”贝攒,人群一陣躁動,那些美麗的姑娘也舉起手中的紅繩时甚,呼應(yīng)著王生隘弊,也渴望著這勝利的后生能夠送上手里的金鎖。
王生看見了人群中的月華荒适,今日的她顯得格外動人梨熙,收不住的腳催使著他向月華走去,王生的心臟快要跳出黝黑的皮膚阻擋的骨肉屏障刀诬。
走到月華身邊的時候咽扇,王生遞上了這飽含女子渴望與贊美的金鎖,眾人紛紛詫異陕壹,我們的好兒郎看上了一個歌女质欲。
“拿著!”
月華的眉頭緊鎖帐要,她想起自己12歲雙親亡故被生活所迫去唱歌的選擇把敞,她內(nèi)心的嬌貴無法詮釋在眾人的眼前弥奸,她只是個歌女榨惠,她要活著,她不配有愛情,不配王生的眷顧赠橙,又不知自己為何會來看龍舟賽耽装,心里的那份期待又該安放于何處?
王生俊俏的臉龐掛著笑期揪,合著一身的陽剛掉奄,又帶有一些隱藏的羞澀。
“你愿意拿著嗎凤薛?”
月華瞧見了他眼神中的執(zhí)著與堅毅姓建。
“拿著吧,拿著吧缤苫!”眾人起哄速兔,原有的諷刺消失在人群的呼喚聲中。
月華有些猶豫的手不自覺的收下了這金鎖活玲,收下了來自龍舟賽上的祝福涣狗,收下了王生干凈純粹的愛。
月華遞上了自己的紅繩舒憾,那是沅陵河畔的女子最美好的象征镀钓,是她這樣的女子不該有的物件,可是月華鬼使神差的編織了紅繩镀迂,這是她唯一的自尊丁溅。
王生一把拿住月華的紅繩戴在自己的手上,朝著沅陵河喊了一聲招拙,
“嘿唧瘾!喲!”
03
王生的婚禮是請茶林的鄉(xiāng)民辦的别凤,為了客氣的迎娶月華饰序,花了王生所有的積蓄。
迎親嗩吶在染紅的天空下一聲長一聲短规哪,吹的是《百鳥朝鳳》求豫,鞭炮噼里啪啦的鳴響,孩童大步的挽手向前想要一睹新娘子的面容诉稍。
喜娘背著新娘已從樓前進(jìn)屋蝠嘉,茶林的老先生一本正經(jīng)的說詞念道,席上擺滿了菜肴杯巨,米酒的香味四處飄散蚤告。
王生紅光滿面,掀開紅蓋頭服爷,月華年輕精致的臉顯在人前杜恰,那是一張令人羨慕的臉获诈。
月華從此不再去唱歌了,鄉(xiāng)民說歌女從良成了王生的好女人心褐,那傷人諷刺的話便不在人前說了舔涎。
月華盡足了作為妻子的本分,也享受了從未享受過的幸福和歡愉逗爹。
白天她送王生出船亡嫌,或是跟著他出船,夜晚為王生準(zhǔn)備一口熱湯掘而,她滿足的感謝命運給予她的饋贈挟冠,讓她遇見王生,讓她成為一個妻子袍睡,一個本分的女人圃郊。
1937年,是一個動蕩的時期女蜈,日軍在北平附近挑起盧溝橋事變持舆,中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
國家危難的時刻伪窖,沅陵城號召全縣的男人參軍保衛(wèi)國土逸寓,月華聽到消息的時候心里一陣難受,她知道王生會去覆山,根本無法挽留竹伸,也不能挽留。
“月華簇宽,我想去參軍勋篓。”
“我知道魏割∑┫”
“我…我們才結(jié)婚一年不到…我怕我走了…”
“你放心,我不會去唱歌钞它,我會在家等你回來拜银。”
“我不是這個意思遭垛,你知道我從未這樣想過…”
“王生尼桶,你不要多想,現(xiàn)在是國家危難時刻锯仪,你應(yīng)該去泵督,我也支持你去∈玻”
“可我不知能否回來…”
“你一定會回來小腊,我和孩子等你回來谤碳。”
“孩子溢豆?我們有孩子了?”
“是瘸羡,我們有孩子了漩仙,但你必須去,孩子會為你感到驕傲犹赖,我也會队他。”
月華的眼里泛出淚光峻村,王生抱住了她麸折,就讓這世上唯一愛她的人多抱一會兒吧,老天爺粘昨,他就要出遠(yuǎn)門垢啼,她預(yù)料不到歸期,也不知明天等待她的是生活的摧殘還是命運的折磨张肾,此刻的她只想感受這懷抱的溫暖芭析,刻在心尖的溫暖。
04
直至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吞瞪,中國得以解放與重生馁启,英雄男兒回到故土,那日芍秆,沅陵城的人排著很長的隊伍等待他們的歸來惯疙,姑娘們換上新制的衣服,手上攥著喜悅的紅繩妖啥,那轟隆隆的鞭炮聲響徹整個沅陵城霉颠。
月華早早的進(jìn)入等待的隊伍,脖子上戴著王生送的金鎖荆虱,她歡喜的等待掉分,焦灼的張望,想在那歸來的卡車上尋見王生的身影克伊。
喜悅彌漫在人群中酥郭,老婦人摸著自己的兒子淚眼婆娑,翹首盼望的女人終于見到了自己的丈夫…
月華尋了很久愿吹,依然不見王生不从。
“你是王生大哥的屋里人月華嫂子吧?” 一個歸來的軍士來到月華的身邊犁跪。
“是椿息,我是歹袁,王生回來了嗎?”
“對不起啊嫂子寝优,王生哥他…他…他回不來了…”
月華的心頭仿佛一道晴天霹靂条舔。
“這是他給你的…”
月華顫抖著接過了紅繩,她想感受紅繩上王生的溫度乏矾,這是她日夜思念的人的溫度孟抗,是給她一個家的那個男人的溫度。
可是這個男人永遠(yuǎn)都不會回來了…
那夜钻心,萬家燈火通明凄硼,大家享受著團(tuán)聚的喜悅,期盼著新生活的到來捷沸。
月華來到沅陵河邊摊沉,這河水有些涼意,沅陵河的風(fēng)撫過月華的臉痒给,金鎖倒映在河水里说墨,在絲絲月光下折射出斑點星光。
“拿著苍柏!”
王生俊俏的臉又出現(xiàn)在月華的面前婉刀,依舊是那樣的堅毅與執(zhí)著。
眾人的起哄聲在平靜的沅陵河畔此起彼伏序仙,月華接過金鎖突颊,喚了一聲,
“王生潘悼,你回來了嗎律秃?”
沅陵河又恢復(fù)了它的平靜,王生消失在夜里治唤,消失在這溫暖的沅陵河畔…
后來的人說棒动,月華每天都去沅陵河邊唱歌,有時候一唱便是一整晚宾添,歌聲在平靜的夜里清脆悅耳船惨,
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愛呀愛呀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