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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學的時候尿这,有一陣特別喜歡在圖書館租書看,偶然看了一本書允瞧,《我們都去海拉爾》简软,作者:張弛。和我同名同姓述暂。其實書跟海拉爾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痹升,其實那個張弛也并沒有去過海拉爾,但海拉爾這個奇怪的名字卻種在了心里畦韭,像種子一樣生根發(fā)芽疼蛾,成為了世界上另一個我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
12年后艺配,終于來了察郁。
在飛機上的時候衍慎,海拉爾的天空烏云密布,窗外掠過大片的云后皮钠,偶爾會出現(xiàn)遼闊的草原和遙遠的藍天稳捆,心中隱有所動。
下飛機后麦轰,雨已落下乔夯,隔著機場門口的道路,機場大巴像出租車一樣遠遠地喊人款侵,我背著包跑了上去末荐,才要5元,是我去過的地方里最便宜的票價喳坠。果然鞠评,機場離市區(qū)很近,不到20分鐘就到了火車站壕鹉。我給我爸視頻電話剃幌,他來過這里,我讓他看我背后藍色的穹頂晾浴,讓他猜這是哪里负乡,他一下猜中。我住在火車站旁邊的酒店里脊凰,待到雨停抖棘,就下樓沿著伊敏河漫步,河水緩緩向北方流去狸涌,風從河上來切省,吹得兩岸旱柳白絮飄飛。有人翻過河道的圍欄帕胆,坐在河邊的沙石上釣魚朝捆,有好奇的人走過,問他們收獲如何懒豹。我就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芙盘,充滿了興奮。
明明在這十幾年里我已經(jīng)去過了很多地方脸秽,明明這半年里我用隨心飛走遍了祖國儒老,明明這就是一座普通的小城,但是細雨记餐、微風驮樊、陽光以及不經(jīng)意間的邊境氣息,讓我覺得,我似乎真的已遠離了那些熟悉的城市和不愿面對的人事囚衔。
但心中卻沒有多少如愿的驚喜铝穷。直到在第二天的草原上,因為報了一個短期旅行團佳魔,被安排到了一輛大篷車上聽蒙古歌手唱歌,唱的都是些耳熟能詳?shù)母枨薮叮吹囊捕际切┍蝗︷B(yǎng)的風景鞠鲜,但是突然天空下起了大雨,那一刻断国,歌手的歌已經(jīng)唱完了贤姆,遠方的天也被厚重的烏云籠罩,人們的話語也說到了盡頭稳衬,在濃密的雨中霞捡,所有人都沉默地坐在大篷車上。
良久薄疚,歌手忽然說碧信,我還是給你們唱首歌吧,你們想聽什么街夭?
沒有人說話砰碴。
只有我說: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
歌手便唱了起來板丽。大篷車在雨中前行顛簸呈枉。只有歌聲穿過雨幕落在了遠方。
唱到席慕蓉說:如今終于見到遼闊大地埃碱,站在著芬芳的草原上我淚落如雨——我忽然間就有些難過:如今的我也終于見到了這遼闊大地猖辫,在撥不開的雨幕中,仿佛那個22歲的自己已變得一團模糊砚殿、逐漸消隱啃憎,我似悲又似喜,在說不清楚的情緒里瓮具,我仿佛也成了那個終于回家的老人荧飞,面對草原清香、大河浩蕩名党,心中平添了許多歲月叹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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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為了方便,報了一個旅行團传睹。一路同行的6個人中耳幢,3人年紀較大,3人年紀較輕。最年輕的是一個云南的小伙子睛藻,正是22歲启上。
他從小在山村中長大,從沒有出過省店印。第一次出省冈在,就從西南來到了東北,幾乎飛過了中國最遠的距離按摘。所以當我說世界很大時包券,他卻說世界很小。他說他只用了7個小時炫贤,就從崎嶇的山路來到了遼闊的草原溅固。可是他不知道兰珍,7個小時侍郭,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很長的時間了掠河。
他對我說亮元,從沒見過瀟宜和我這樣的人。瀟宜是做藝術(shù)電影的口柳,我則是做媒體的苹粟。他說我們這樣的人曾經(jīng)都只活在他的想象中。這讓我很慚愧跃闹。因為我們都是如此的渺小和平凡嵌削,也有著不用的人生困境。
一年前望艺,瀟宜做了一部電影苛秕,遇到了騙子。騙子騙了許多老人找默,矛頭卻指向了她艇劫。老人們圍住了片場,她堅持把電影拍完惩激,直到事件愈演愈烈店煞,她躲在家中再也不敢出來,患上了抑郁癥风钻。一年后顷蟀,她的官司贏了。她買了南航的快樂飛骡技,想在旅行中找到些許快樂鸣个,卻不斷遇到導游的各種勒索羞反。
她和他都是這樣。他們花了最貴的錢囤萤,卻還要去重復購買那些已經(jīng)買過的項目昼窗。這讓我比他們還難過。我很少在旅行中報團涛舍,我不愿意他們這樣單純善良的人遭到不公平的對待澄惊。分別的時候,同團的大姐祝福瀟宜前程似錦富雅。瀟宜卻黯淡地說缤削,或許一生都會繼續(xù)沉默。我說吹榴,能夠在沉默中爆發(fā)固然很好,但繼續(xù)沉默也沒什么不好滚婉。
她停了停图筹,對我說,是啊让腹,繼續(xù)沉默也沒有什么不好远剩。然后便轉(zhuǎn)身坐車前往機場。
我拉住了年輕的云南男孩骇窍,我不想他再多花錢瓜晤,讓他和我一起住。晚上腹纳,他對我說痢掠,特別佩服我,因為我會在導游多收門票錢的時候嘲恍,站出來要求退錢足画。這給了他一種力量。我更加慚愧佃牛,我的計較和多疑淹辞,竟然得到了他的佩服。同時俘侠,我莫名其妙地悲從中來象缀。我想到曾經(jīng)有農(nóng)民工穿著臟衣服不敢坐到地鐵座位上,只好就地而坐爷速;我想到許多從山村里走出的人央星,在城市的侵犯面前低下了頭,沉默地承受一切的不公平遍希。
我對他說等曼,這個世界很不公平,所以我們才要去對抗不公平,對抗沉默的大多數(shù)禁谦,對抗階層胁黑。哪怕最終我們必須要妥協(xié),哪怕妥協(xié)是唯一的結(jié)果州泊,但是不要管丧蘸,先對抗了再說。
他默默地聽著我說這些遥皂,我們一直聊到半夜兩點力喷,而他第二天還要趕7點的火車。當他早早醒來時演训,我卻還在睡覺弟孟。我聽到他在收拾行李,我含糊地說道样悟,路上小心拂募。之后,行李箱被拉了起來窟她、拖在地上陈症,嘩啦啦地響著,直到門被打開震糖,但卻遲遲沒有關(guān)門的聲響录肯。
良久,門終于關(guān)上吊说。
含糊之間论咏,我又睡去。醒來后颁井,我看到手機上收到了他的微信潘靖。他說,這段時間非常幸運蚤蔓,遇見了我們卦溢,也非常感謝我對他的照顧,想留明信片秀又,但怕字丑单寂,寫的也不好,沒好意思留吐辙。想當面說謝謝宣决,又沒開口。
我更加難過昏苏,卻只說尊沸,路上小心威沫。之后,我一直催促他和瀟宜投訴洼专。瀟宜說她回北京后再說棒掠;而他在我的催促下最終要回了200元。
我說不夠屁商,遠遠不夠烟很。
他說已經(jīng)夠了。他說如果不是我蜡镶,他只會選擇承受雾袱,所以這200元,已經(jīng)夠了官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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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呼倫貝爾的時候芹橡,正是夏至。每天9點才天黑望伦,凌晨3點就已日出僻族。
漫長的明亮的白晝籠罩著這片廣袤的土地。天空始終很藍屡谐,草原始終很綠,牛羊成群結(jié)隊蝌数,垂云潔白如初愕掏,日光之下卻沒有新鮮事。
從西南到東北顶伞,從內(nèi)陸到邊疆饵撑,并無二致。
我平凡又渺小唆貌,什么都做不到滑潘。但如果我,如果還能映照出一點螢火锨咙,那就讓我照亮他們前行的路吧语卤。讓不斷旅行的女孩得到旅行的善意,讓躲在角落的男孩看到世界的輪廓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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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粹舵,我在海拉爾的第一天,去了呼倫貝爾民族博物館骂倘,看到的一個故事:
北魏王聽說鄂倫春嘎仙洞里有一座祖先石室眼滤,是以祭祖。卻不明白為何自己身子西方平原历涝,祖先卻在遙遠的東方山林中诅需。如果我曾經(jīng)看過一本關(guān)于拓跋鮮卑的小說漾唉,故事明明發(fā)生在山西,我卻在東北的草原上看到了故事的源頭堰塌。
這讓我莫名感動:過去山河不可跨赵刑,但極其漫長的遷徙歷史卻把大興安嶺與山西云岡的遙遠距離貫穿;今天距離不在遙遠蔫仙,但我們卻依然有終其一生都不能跨越的鴻溝料睛。但。如果等下去呢摇邦?
所謂階層恤煞、所謂善惡、所謂天地施籍,甚至生死居扒,等過極其漫長的歲月,在時間的盡頭丑慎,會不會一切皆可破喜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