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yǎng)了一只狗财饥,取名“來媳”。
來媳是條土狗折晦,長得可真不壞钥星,結(jié)實流線的身子,兩只支棱起的警覺小耳朵满着,長短合適的嘴巴上綴著幾根烏黑頂直的胡須谦炒,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每次沖到小區(qū)沙坑的土堆上风喇,睥睨四顧宁改,端得英姿颯爽。
小區(qū)里遛彎的鄰居見了它魂莫,有喜歡狗的还蹲,伸伸大拇指:“好狗!”
有喜歡純種狗的,皺皺眉谜喊,琢磨半天潭兽,末了,說:“好狗锅论。
來媳脾氣不大好讼溺,倒不是說它喜歡瞎叫,而是在它熟悉的那一畝三分地上最易,從來不肯仰我鼻息怒坯,狗繩或許能短暫限制它爭取自由的努力,但只要到了小區(qū)那片被稱為“寵物樂園”的沙坑藻懒,它便再也不會搭理我這個名義上的主人剔猿。
也難怪,誰讓我跟它一樣嬉荆,也是條單身狗呢归敬。
我單身并不奇怪,可來媳這么條英俊的狗鄙早,怎么也會單身呢汪茧?
它的社交圈并不算小——小區(qū)的沙坑里無時無刻都有大小狗只蹦跳玩耍,其中總是有各種情竇未開的大姑娘狗限番、風(fēng)韻冉冉的小媳婦狗舱污,就算出現(xiàn)幾只國色天香的交際花狗也總不奇怪。來媳也總是樂呵呵傻愣愣地蹦跳過去問人家的香臀屁股弥虐±┑疲可這些女狗們,要么矜持地甩著屁股走開霜瘪,要么齜牙咧嘴地告誡它不要再來騷擾珠插,偶有幾個表現(xiàn)得略有些溫存的,它們的主人們也總會在關(guān)鍵時從閑聊中警醒過來颖对,將來媳呵斥趕開捻撑。
來媳看上去倒是毫不在乎,依舊是天天傻樂呵呵的惜互,我可是有點犯了愁——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布讹,就算是條狗,不也得趕緊解決下生理問題么训堆,總不能老讓它這么蹭我的褲子,在上面留下黏黏的不明液體白嘁。
我把給來媳找媳婦當(dāng)成了近期首要任務(wù)坑鱼。當(dāng)然,也存了點私心——世上萬物相通,或許給它找到了媳婦鲁沥,那經(jīng)驗也能用在我身上也說不定呢呼股。
自來娶媳婦,得有房子画恰,誠所謂“栽下梧桐樹彭谁,自有鳳凰來”。故此自己雖還居無定所允扇,我還是咬咬牙給它買了套一居室的純木簡裝住宅——斜斜的屋檐不經(jīng)意地透漏出它北歐的血統(tǒng)缠局,散發(fā)著實木清香的四壁體現(xiàn)了它崇尚自然的價值追求——雖然來媳顯然還是更喜歡它那個咬得破破爛爛帶點不明污漬的舊窩,我還是半強迫地把它塞了進去考润。
有了房子狭园,也得提高點物質(zhì)追求,吃的不能太差糊治,可是我看了看它的狗糧唱矛,里面營養(yǎng)豐富,葷素搭配全面井辜,比我吃的外賣可要健康多了绎谦,此條暫且放棄。
吃好住好粥脚,也得打扮入時才好窃肠,我摩挲著苗條的錢包狠心把它帶進了寵物美容院,洗澡小哥過來打著招呼:“呦阿逃,大哥铭拧,您來啦,您這寶貝兒是啥品種啊——松獅恃锉?”
“不是搀菩。”
“秋田破托?”
“不是肪跋。”
“總不能是柯基吧土砂≈菁龋”
“嘿嘿÷苡常”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中華田園犬吴叶。”
“呦序臂,土狗啊~”小哥兒飛著蓮花指笑道:“那您過來美容花那錢干嘛鞍雎薄实束?”
“嗯……”我猶豫道:“愛美之心狗狗有之嘛⊙放恚”
“呦咸灿,大哥,您可真逗侮叮!”小哥兒嫣然一笑避矢,不再理會我,直到臨走嘍才向我伸出一只手:“三百囊榜!”
還別說审胸,洗過高級香波美過容的來媳更帥了,不過依然沒什么女狗理它锦聊,急得我恨不得在小區(qū)里大喊:“我家狗可是有房的歹嘹!”
不過,咱們老祖宗說“否極泰來”終究還是有道理的孔庭,你看尺上,那不是有只小狗和來媳玩得挺合得來的么!我欣喜地走上前去圆到,卻發(fā)現(xiàn)一個齊耳短發(fā)姑娘也守在一旁怎抛,看著那只小白狗和來媳來回蹦跳,臉上笑意盈盈芽淡。
“這……這是您家狗奥砭?”我小心翼翼地套著近乎挣菲。
姑娘抬起頭富稻,一張談不上美艷但清麗干凈的臉上略有些羞澀:“是啊。這只小狗兒是你家的白胀?”
“是啊是啊椭赋。它叫來媳,媳婦的媳或杠∧恼”我上緊著答道,琢磨了一下向抢,又補充了一句:“它可是有房兒的认境。”
“哈哈挟鸠。您真有意思叉信。”她開心地笑了起來艘希,臉上的酒窩里滿是陽光茉盏。
“它叫小花鉴未∈嘣”她指著那只毛茸茸的額頭扎了一只粉色蝴蝶結(jié)的串串兒說道鸠姨,白皙的手指溫潤如玉,在夕陽下折射出溫柔的光淹真。
“可它是白色的把惹ā?”
“可我喜歡花啊核蘸∥∨矗”
我們兩個哈哈大笑,我頭一次注意到小區(qū)里的夜燈是如此的柔和客扎。
之后的日子里祟峦,每天風(fēng)雨無阻地,我牽著來媳徙鱼,或者說來媳牽著我宅楞,都急切地在沙坑旁搜索她們的影子。
直到袱吆,來媳出名的那一天厌衙。
那天,我倆仍是早早地來到沙坑绞绒,搶占了一個好位置——這兒能讓她們第一眼看到我們——她走向我婶希,歡快地問我:“你來啦∨詈猓”這可是我每天最盼望的事情——遠(yuǎn)超過每周末改善伙食的號角喻杈。
有人向我們走了過來,不是她狰晚,卻是一個帶著方框眼鏡的瘦弱中年人筒饰。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來媳半天,別說來媳家肯,我都有點不自在起來——直到來媳夾著尾巴護住菊花龄砰,嗚咽著躲到我膝下,那中年人似乎才注意到我讨衣。
他的喉頭伸縮了一下换棚,讓我嚴(yán)重懷疑他剛咽下了一嘴口水。正當(dāng)我猶豫要不要趕緊抱著來媳遠(yuǎn)離這個怪異的潛在的狗狗猥褻者或狗肉愛好者反镇,卻聽他開了腔:“先生固蚤,您這狗可了不起啊歹茶!”
“它是很了不起夕玩,一頓飯能吃三倍的狗糧呢你弦。”
“嗯……當(dāng)然燎孟∏葑鳎”中年人托了托眼鏡:“但是我說的不是這個——如果我沒看錯的,您這只狗可是非常純粹的亞洲原生犬血統(tǒng)的攜帶者揩页。非常罕見呢旷偿!”
“嗯……純粹的亞洲原生狂犬病毒的攜帶者?”我打了個激靈爆侣,低頭望了望來媳萍程,小腿上有一種把它一腳踢開的沖動。來媳無辜地看著我兔仰,一臉飽受冤枉的委屈表情茫负。
“不是不是!是說它的血統(tǒng)非常自然乎赴,很珍貴忍法。”中年人趕緊糾正我无虚。
“那有什么用呢缔赠?”
“當(dāng)然有用了!我們通過研究它友题,就能揭開很多犬類進化甚至人類進化的秘密嗤堰!”中年人說的高興起來,聲音也大了許多度宦,引得很多好奇的鄰居和狗圍了上來:“這真是生物界的活化石疤呦弧!太珍貴了戈抄!”
我聳聳肩离唬,來媳搖了搖尾巴。
“先生划鸽,我能把它帶走研究么输莺?”中年人急切地說,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哦裸诽,我可以給您一筆補償金嫂用。五千怎么樣?”
我搖了搖頭丈冬。
“一萬嘱函?”
我還是搖了搖頭。
“兩萬……不埂蕊!三萬往弓!”中年人咬咬牙疏唾。一旁的鄰居們面面相覷。
我依然是搖了搖頭函似。
中年人猶豫片刻槐脏,臉上陰晴不定,終究還是開了口:“五萬缴淋!”引起鄰居們的一陣驚呼准给。
我開了口:“這狗你是不能帶走的。你可以在這里研究它重抖,但是不能傷害它。我分文不取祖灰≈优妫”
人群中涌出一陣贊嘆聲和惋惜聲。
中年人臉上泛出紅光局扶,點點頭:“那我就先取點基因樣品吧恨统,回去確認(rèn)一下∪瑁”
我點點頭畜埋,不管來媳的哀鳴,任憑中年人手中的棉棒侵犯著它的菊花畴蒲,抬頭卻發(fā)現(xiàn)她們就站在不遠(yuǎn)處悠鞍。我沖她招招手,她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笑了笑模燥。
之后的日子咖祭,來媳的身價陡然猛增,沙坑里女狗們不再那么排斥它了蔫骂,就連那些高傲的主人們都不再驅(qū)趕它么翰,甚至有時候會笑笑對我說:“你看它們玩得多好,真是般配呢辽旋!”
這時候我也總會笑笑:“是浩嫌,般配〔古撸”
后來不知是誰放出的風(fēng)聲码耐,媒體報紙記者們也來了,他們扛著沉重的攝像機糖儡,拽著粗粗的話筒伐坏,讓我介紹此刻自己的心情。
我說:“它只是條狗而已呀握联¤氤粒”
于是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每瞒,我和來媳成了寵物界交際圈的中心——每次一出現(xiàn)在沙坑旁,總是被不同的狗子和它們的主人包圍纯露。她們依然每天都來剿骨,但小花嬌小的身材已經(jīng)擠不進這水泄不通的圈子,而我偶爾能從鄰居和記者的包圍圈縫隙中看到遠(yuǎn)處她靜靜站在沙坑邊的身影埠褪。
八月的天浓利,娃娃的臉。來媳的奇遇也是如此钞速,來得快贷掖,去的也快。中年人又來了一次渴语,帶來了一袋子寵物零食苹威,也帶來了一個消息——來媳的血統(tǒng)還遠(yuǎn)不夠純正。
原來它終究只是條普通的土狗啊驾凶。
這個消息傳得也很快牙甫,一天之內(nèi),沙坑社交圈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调违,于是當(dāng)天傍晚窟哺,我和來媳又是孤零零一人一狗了。
夕陽暖暖地掛在山頂技肩,彈出淡淡的光輝且轨,將一切蒙上了一層淡金淺粉的面紗。我又在沙坑邊遇見了她亩鬼。
“嗨殖告!你來啦■ǚ妫”
“嗨黄绩,我來啦$韫”
斜瞅了和小花玩鬧在一起的來媳一眼爽丹,我轉(zhuǎn)回頭看了看她,她的面孔在夕陽下燦燦發(fā)光辛蚊。
您看粤蝎,我早就說過,來媳是條好狗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