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他的手
我叫小林靖秩,在一個月前的連環(huán)重大車禍中失去了右手臂须眷,沮喪了很久竖瘾。我是個插畫師,一直是用右手畫的花颗,現(xiàn)在不得不逼著左手畫起來捕传,每次線條控制得不好時,就會把左手使勁砸在桌子上扩劝,假裝右手還在那庸论。奇怪的是,我偶爾也會感覺到自己的右手正在被人砸棒呛,有時還用筆戳聂示,醫(yī)生說這是幻肢痛,截肢患者常見的癥狀簇秒,與大腦皮質(zhì)功能重組有關鱼喉,大腦會誤以為右手還在,目前尚無緩解幻肢痛的有效手段趋观,讓我接受截肢的事實扛禽,不要老惦記著右手。
漸漸地皱坛,我也坦然面對了编曼。但癥狀并沒有得到改善,反而有時痛得不行剩辟,都能感覺到流出血了灵巧,但有時卻能感覺到有人拉住我的右手,去擦不知道誰的眼淚抹沪,只是有觸覺刻肄,并不能動彈。醫(yī)生也覺得很納悶融欧,從沒見過這種癥狀敏弃。
我試著把時不時能觸摸到的都記錄下來,有柔軟的被子噪馏,有心形破洞褲麦到,有蕾絲邊的帽子,有毛茸茸的貓等等欠肾,感覺應該是在一個女孩旁邊瓶颠,甚至能感觸到她柔和的皮膚。這一切都詭異得太美妙刺桃,好像死去的右手在游蕩著做夢一樣粹淋,我甚至開始讓左手把這些夢都畫下來,對那個房間,那個女孩逐漸清晰起來桃移。
(二)她的手
我叫小茜屋匕,在一個月前的連環(huán)重大車禍中右手臂撞傷癱瘓了,好像神經(jīng)被徹底阻斷借杰,但血液還在流淌著过吻。醫(yī)生想盡辦法也無果,右手就這樣毫無生氣地掛在我的身體上蔗衡。
我試過很多方法纤虽,用左手狠狠砸,拿筆戳绞惦,各種虐廓推,流出血也絲毫感受不了疼痛。甚至用左手拉起右手擦我臉上的淚水翩隧,它也感受不到我的傷心樊展。
我也試過溫柔相待,讓右手觸摸不同的東西堆生,平時不愿離開的床被专缠,最常穿的牛仔褲,生日朋友送的帽子等等淑仆,像是帶失憶的人去以前呆過的地方涝婉,去見親朋好友一樣,但也絲毫沒有作用蔗怠。就連之前老是舔我右手的貓咪墩弯,好像也對我的右手失去了興趣。我右手的靈魂已經(jīng)徹底死去了寞射,只留下這驅(qū)殼當擺設渔工。
(三)他的手
有一次,我感覺那個女孩的左手又在緊緊握住我的右手桥温,好像在祈禱一樣引矩,她的左手是那樣小巧柔軟,好想就這么握住不放侵浸。沒想到右手突然能動彈了旺韭,她的左手卻突然撤開,然后戳了戳我的右手掏觉,我開始試探性地主動觸摸著那邊的東西区端,卻被狠狠地拿書砸了幾下,就又失去了知覺澳腹。
接下來的幾天右手偶爾也能動彈织盼,但都莫名其妙被各種東西砸杨何,砸到失去知覺。有一次周圍很安靜悔政,我的右手悄悄地探了下周圍晚吞,發(fā)現(xiàn)旁邊有支筆延旧,就趕緊拿起筆寫起字來谋国。本來想找紙寫的,好像她又有動靜了迁沫,我就趕緊在桌面上寫下“別砸”芦瘾,但還是被書砸了過來,右手又什么也感覺不到了集畅。
為了避免再次被砸近弟,我決定之后忍住不動彈,就靜悄悄地待在那就好挺智,好像她就在身邊一樣觸手可及祷愉。她還會試探我的右手,但我真不敢輕舉妄動赦颇。
(四)她的手
有一次二鳄,我跟著母親去教堂,硬是拿左手握緊右手放在胸前祈禱媒怯,就在某一瞬間我的右手突然握緊了我的左手订讼,不知道是不是上帝聽了我的祈禱讓我右手的靈魂回來了?但很明顯感覺到那并不是我的右手扇苞,根本不受我的控制欺殿,嚇得我趕緊把左手撤開。戳了戳右手鳖敷,還是沒有觸覺脖苏,但右手還在動彈,我就拿起圣經(jīng)狠狠砸了幾下定踱,終于停住了帆阳。母親看得一頭霧水,去看醫(yī)生也很納悶屋吨,說可能是神經(jīng)錯亂了蜒谤。我的上帝,為什么要這么折磨我至扰!
很詭異地鳍徽,接下來的幾天,右手又突然自作主張地動起來了敢课,每次都被嚇得拿起手邊的東西砸過去阶祭。有一次绷杜,我趴在桌上睡覺,隱約被一些動靜吵醒濒募,一看又是右手擅自在動彈鞭盟,這次還拿上筆了,我拿起手邊的詞典又砸了過去瑰剃,一下就消停了齿诉,沒想到右手在桌子上寫的是“別砸”兩個大字!我被整懵了晌姚,仔細端詳著右手粤剧,像是看外星人一樣,難道真得是被外星人寄生了挥唠?
之后我決定不砸了抵恋,并把筆放在旁邊,看它還會寫些什么宝磨。不知道是被我砸怕了弧关,還是被我趕走了,右手一直沒有動靜唤锉,就靜靜地待在那世囊。我試過安慰它,讓它重新觸摸熟悉的一切腌紧,它還是沒有動靜茸习,像受了委屈似的在那裝睡。
我甚至攤開掌心壁肋,用左手在上面寫“你是誰”号胚。
這次右手緩緩地動了起來,拿起筆在紙上寫著浸遗,“我是小林”猫胁,接著畫了一個可愛的頭像,“你的名字呢跛锌?”
我激動地在右手掌心上寫了我的名字“小茜”弃秆。
它又在紙上寫著,“你好呀髓帽,我的右手好像做夢跑到你那去了菠赚,你現(xiàn)在在哪呀?”還配了一個很萌的表情郑藏。
我剛想回復來著衡查,右手突然就失去了動靜,筆滑落了下來必盖,好像又離開了拌牲。
(五)他們的手
小林的右手又失去了知覺俱饿,但知道這不是在做夢后,他很激動塌忽,無比期待著下一次的連接拍埠。
小茜也是。
等待從來沒有這么漫長過土居。他一遍遍地用左手練習要給她畫的表情包枣购,仔細勾勒著每個線條。她一遍遍地在右手掌心上寫著想說的話装盯,還把臉湊過去聽坷虑。但就是遲遲不來甲馋。
他出去喝咖啡埂奈,看著窗外發(fā)呆,突然一個女孩路過定躏,穿著一條在右腿膝蓋處有個心形破洞的牛仔褲账磺,還有那頂帽子,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痊远,那個女孩很有可能就是她垮抗。他忙亂著起身卻打翻了咖啡杯,等他沖出去時碧聪,她已經(jīng)消失在人群中了冒版。他四處尋找著。
她路過一個小巷的時候逞姿,被歹徒盯上了辞嗡,想搶她的首飾和包。她從未陷入過這樣的恐慌滞造,而且右手僵在那续室,柔弱的她怎么也反抗不了。眼看著歹徒在糾纏中想對她毛手毛腳谒养,她絕望地被歹徒捂住嘴嘶喊著挺狰。突然間,右手活了過來买窟,一把扭開歹徒骯臟的手丰泊,猛地一拳打在對方臉上,這時他也趕了過來始绍,把歹徒打得扔下包就逃了瞳购。
“你還好嗎?”他頓了頓疆虚,“小茜苛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满葛?”她喘了喘氣,緩了過來罢屈。
她的右手突然十指穿插握住她的左手做祈禱狀嘀韧。
“因為我的右手還在你那呀〔疲”他把左手搭在她的手上面锄贷。
“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曼月!上次車禍住院的時候我就在你旁邊谊却,據(jù)說我們當時都沒有呼吸了,好像一塊接受過心臟起搏器搶救哑芹,據(jù)說當時還有閃電炎辨,可能就是那時候變成這樣的。我出院的時候你還昏迷著聪姿,可惜你的手……”
“嗯碴萧,可以去演楊過了∧┕海”
她忍不住笑了破喻。
……
他們就這樣相遇在一起了,之后的日子開心了許多盟榴。他們之間好像心有靈犀曹质,只要同時想著對方,手就連接了起來擎场。他能給她畫表情包逗她開心羽德,她能給他的右手溫暖的懷抱。即使在吵架鬧別扭的時候顶籽,他的右手還會在一旁畫著她生氣的丑樣子去煩她玩般,然后兩只手扭打在一起。
對于他來說礼饱,他的右手沒有死去坏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還能觸摸著這世界的一切镊绪,更重要的是還能守護著她匀伏。
對于她來說,她的右手也沒有死去蝴韭,還能在想念的時候陪伴著她够颠,安慰著她,守護著她榄鉴。
哲學家說履磨,世界萬物都是有聯(lián)系的蛉抓。對于他們,冥冥中建立的聯(lián)系會一直彼此陪伴下去剃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