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8歲的時候三妈,母親從鄰居家抱來一只灰白相間的花色小奶狗。
剛斷奶的小肉球瞇著眼沒有安全感的滿地亂爬熙掺,期盼許久的男孩不敢相信幸福來得太快谤碳,高興的顧不上擦掉因為興奮而冒出來的鼻涕泡溃卡,輕輕的將小狗抱在手里,狠狠的照著小腦袋親了一口蜒简。
從柔軟的絨毛中散發(fā)出的泥土混合著的肉湯氣味瘸羡,從此貫穿了男孩一生的記憶。
第一次的四目相對后臭蚁,那雙黑溜溜的純真眼神最铁,便不斷在艱難的每一步支撐著男孩孤單的前行讯赏,仿佛嘗盡世間百般苦楚后的唯一獎勵垮兑,便是那只在黑暗絕望的深夜中對著自己搖頭晃腦的小小溫存。
“不要再打我了漱挎!我再也不敢了系枪!...…”
深夜,佑從噩夢里再一次歇斯底里地哭醒磕谅,半醒間蒙蒙朧朧的望向四周私爷,家具陳設沒有絲毫改變雾棺,父親和新進門的女人在隔壁房間早已鼾聲四起,空洞洞的深夜偶爾傳來花花從門外警覺的叫喚聲衬浑。
這一只母親臨走前抱回來的小小生命捌浩,在過去三年的時光里忠誠的守護在自己的身邊,這個冷漠恐懼的“家”在母親失望的離開后工秩,留下的尸饺,只有父親的棍棒和狠心的后媽沒來由的拳打腳踢。
花花助币,在沒有媽媽的日子里浪听,成了這個噩夢一樣的家中,小小少年唯一的陪伴和牽掛眉菱。
11歲的佑始終想不明白迹栓,為什么母親匆匆打包的行李中卻沒有給自己和花花留下一點位置,那場決絕的離開帶走了有關母親的一切俭缓,也帶走了關于幸福和愛的全部寄托克伊。
佑每一天都在小心翼翼的不觸及那兩個“惡魔”的發(fā)狂界限,最快樂的時刻便是清晨和黃昏時花花一路伴隨的上學路程尔崔。踩著單車將書包掛在前方車兜里答毫,單手掌控著車把,萬分珍惜的舔著從父親口袋里偷來的零錢換回的脆皮雪糕季春。一塊五一根的巧克力包裹著的奶油冰棒洗搂,便是夏天最快樂的期待了。
下午的放學鈴聲剛剛響起载弄,佑像一只輕盈的鳥兒從四樓的教室連跑帶跳的來到一樓自行車棚耘拇,飛速打開車鎖后一溜煙的來到校外小賣部的門口。
那口苦中帶甜的美妙滋味宇攻,讓痛苦暫時遠離了本應該明朗陽光的少年時光惫叛。
人來人往的擁擠中早已沒有了母親美麗清瘦的熟悉身影,取代的逞刷,是花花張開狗嘴流著哈喇子急促呼吸的憨憨模樣嘉涌。
忘記了花花是如何記住了家到學校的路程,某一天開始夸浅,便風雨無阻的踩著清晨的露珠跟在自己的單車后執(zhí)著的相伴仑最。有的時候佑怕它被壞人盯上或被其它大狗欺負,騎到一半的路途變故作兇巴巴的樣子趕它回家帆喇。
可當放心的重新騎上單車警医,花花卻神出鬼沒的穿過小路再次出現(xiàn)在自己的前方。
佑放棄了趕它回家的念頭,春去秋來预皇,單車少年和小狗的身影在日落黃昏的夕陽中漸行漸遠侈玄,記憶中屬于母親的獨有氣味和暖暖的擁抱,在灑滿金色落日的余暉下吟温,慢慢的遺忘在花花一路疾馳的腳印后了序仙。
要背負個包袱,再跳落大峽谷
煩惱用個大網(wǎng)將你捕捉
還是你拋不開拘束
你昨夜發(fā)的夢鲁豪,到這夜已告終
沉下去頭上散落雨點沒有彩虹
你還在抱著記憶诱桂,就似塊石頭很重
---林若寧【笑忘書】
“小帥,過來這邊吃呈昔』拥龋”
佑從廚房端出一盤火腿炒飯席地而坐,一旁用爪子撕扯地毯的小家伙堤尾,立即停止了破壞舉止箭一般地沖了出來肝劲,躍過早被咬出填充材料的雙人沙發(fā)徑直來到主人身邊。
不出兩分鐘便像被吸塵器打掃過一般郭宝,盤子被舔得能照出狗影來辞槐。
一米三的小男孩在時光的彈指一揮間,已經(jīng)長成了一米八的年輕男子粘室。
時間改變了能改變的榄檬,相貌、喜好衔统、家庭地址或者與生俱來的個性鹿榜。但靈魂中烙下的對過往最真的保留,其中就有對某一類生靈偏執(zhí)的喜愛锦爵。
灰白色相間的舱殿,小狗的記憶。
成年后的佑在離故鄉(xiāng)2000多公里的江南险掀,自給自足的野蠻生長著沪袭。
換了無數(shù)份工作。
換了一雙手都無法數(shù)清的親密伴侶樟氢。
從家破碎的那天起冈绊,小小少年就在不斷的尋找,關于愛的溫暖埠啃,關于安全的定義死宣。
直到遇上阿玉和小帥的那天開始,動蕩不安的心才恍然大悟的決定安定下來霸妹。
并不在世人對美定義范圍內(nèi)的阿玉十电,像劇本早早安排好的段落知押,就那樣措手不及的出現(xiàn)在久違幸福的佑的眼前叹螟。
一個女人和一條滿臉濃密大胡子的雪拉瑞從天而降鹃骂,將終日埋在一堆手繪稿中的頹廢畫家,從雜亂無章的生活中拉扯出來罢绽。
十二月底的杭州畏线,沒有暖氣的群租房內(nèi)早已如冰窖般寒冷。門外吵鬧聲和狗的狂吠聲將縮在被子里剛剛?cè)朊叩挠用偷贸承蚜技郏蜷_門是二房東和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子在客廳相互指責寝殴。
后來佑常常回憶和阿玉的這場戲劇般的初見明垢,總是分不清到底是被愛人的磁場牽引蚣常,還是只是因為女人身旁這條灰白相間,和童年的小花有著同樣毛色和純凈眼神的小狗吸引痊银。
無論怎樣的定義抵蚊,這一段給予自己新生命的親愛的人,完成了命運賦予的責任以后溯革,再也無法和自己本就殘缺蜿蜒的人生并肩同行了贞绳。
佑常常假設,如果那個飄著小雪的寒夜致稀,自己沒有主動留下被二手房東坐地起價無處可歸的女人和狗冈闭,那么生命中這場刻骨銘心的愛過,只會像飄落在窗臺上的朵朵雪花輕輕融化在無聲息的冬夜抖单,永遠都不會產(chǎn)生交集萎攒。
阿玉,在曾經(jīng)過去的3650天的日子里矛绘,給佑填充了無數(shù)缺失的歡樂和家的溫存躺酒。佑在阿玉系上圍裙的背影中捕捉到了媽媽的影子,那一盤盤變魔術般從公共廚房端進自己小單間的美味蔑歌,猶如當天男孩小心翼翼品嘗的脆皮雪糕羹应。
而小帥,一定是十四歲的少年親手掩埋的小狗花花不舍離去的化身吧次屠。
十二年园匹,遠方的故土依稀只留下母親模糊的身影,和花花搖著尾巴在腳邊蹭來蹭去的撒嬌模樣劫灶。
十二年裸违,留在身邊的,是另一只同樣純真忠毅的小小狗,而它的主人,在同樣明媚的春天像當年決絕的母親一樣关串,含著失望的眼淚將一路的愛恨交織遠遠的留在身后扒秸。
什么時候開始敛苇,那個頹廢又自私的父親的靈魂逗威,不動聲色住進了自己的軀體构眯。
當初那樣厭惡的面孔寥裂,在愛人面前竟能自然的浮現(xiàn)出來趁舀,原來“渣”的基因早在童年的皮鞭中侵入骨髓了赖捌。
平安夜的那一巴掌,痛醒了一臉驚愕的阿玉矮烹,也拍醒了佑頹廢暗淡的二十六年人生越庇。
青春的上半場就這樣草草的結(jié)束了,伴著支離破碎原生家庭的隱性纏繞奉狈,和阿玉走后痛苦不堪的自我否定卤唉。
佑重新將自己禁錮在畫筆下的角色中,那些或壓抑或憤怒的卡通人物仁期,一點一點拼湊出清晰的過往的自己搬味。
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資本逐利中,那些在小帥陪伴下創(chuàng)造出的或空洞或寂寞的漫畫角色蟀拷,深深吸引了前衛(wèi)的投資人碰纬。
拿獎、簽售问芬、合約悦析。蜂蝶而至般的幸運在一夜之間像一塊碩大的磁鐵,牢牢的將自己立體包圍此衅。
有錢真好强戴,佑牽著小帥從合租房搬到錢塘江邊的高級公寓,從此能從容飛去日本看展挡鞍,也能隨心所欲地將印著自己作品的高級化妝品送給追隨的粉絲骑歹。
如果將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提前在那晚無法挽回的離別時,那一巴掌扇下去的墨微,基于自己無能的懦弱一定不會出現(xiàn)吧道媚。
阿玉沒有錯,在一貧如洗的當初毫不猶豫和自己卷縮在狹小的空間里憧憬未來的女子翘县,真的將自己的全部身心毫無保留的奉獻過最域。
只是,愛到了最后锈麸,誰也沒有預期到的無能為力將年輕的誓言一一擊碎镀脂。
二十七歲的佑輕輕撫摸著身邊肚皮鼓鼓的小帥,剛剛的一頓風云殘卷將小家伙的胃撐的飽飽的忘伞,掛在嘴邊胡子上的飯粒清晰可見薄翅,佑滿臉疼愛的輕輕將它抱起沙兰,從蜷縮著的毛發(fā)中散發(fā)出的氣味分明就是過去那條叫做花花的小狗啊。
歲月更迭了多少面孔和場景翘魄,但一直久居在心靈深處的鼎天,卻是人生最開始的喜悅和落寞。
你變了個插畫家
我變了個作曲家
各有各路線分岔
風箏飛不出嘆息橋
即使分開不必仰天長嘯
彼此之間即使各有車票
失散于繁囂
---林若寧【追風箏的孩子】
住院部的走道里彌漫著消毒水和飯菜混合的味道熟丸,佑從熱水房端來一盆溫水穿過護士臺來到母親的病床前,身后不斷有贊許的眼光朝他打量伪节。
佑輕輕地叫了聲母親光羞,半癱的老人呆滯的看向眼前陌生卻又似曾相識的中年人,這個照顧了自己一個多月的男子怀大,太像年輕時轟轟烈烈愛過的那個男人纱兑。
莫名的親切感,遙遠泛黃的記憶在模模糊糊的此刻若影若現(xiàn)...
老人像一個脆弱的孩子依賴在兒子的懷里化借。分離了整整二十七年的骨肉潜慎,隔著陌生的衣著和被歲月打磨后的面孔,依然能感受到彼此流動的相同的血緣蓖康。佑輕輕擦拭著母親粗糙瘦弱的雙手铐炫,被歲月刻滿荊棘的那一雙手曾不厭其煩地握著自己的右手,在畫布上描繪出多少美好和幸福蒜焊。
一個月前在自己簽售會上接到的電話倒信,將佑重新拉回到最初的從前。
那個叫做父親的男人泳梆,掩飾著愧疚和尷尬撥通了十多年未見面的兒子電話鳖悠,一掃從前盛氣凌人般的強勢,結(jié)結(jié)巴巴的將前妻的現(xiàn)狀告訴了他优妙。
佑拿著電話的左手不斷顫抖著乘综,眼前圍繞自己等待簽名的粉絲和嘈雜的聲音慢慢模糊成了一個圓點。
那個點的中心是自己坐在單車后座緊緊抱住媽媽的身影套硼,旁邊是還有笑容的爸爸也踩著單車大聲說著笑話不斷逗樂母子的一幕卡辰。
還有花花,跟著爸媽的車輪穿過大街小巷歡快的步伐…
太久了邪意,佑趴在一頭白發(fā)的母親身邊看政,仔細端詳著這個歷經(jīng)滄桑磨難的老人。
多年前告別兒子后抄罕,彼時年輕的女人踏上了開往香港淘金的貨船允蚣。
到岸后做過保姆、夜總會女郎和美術教員呆贿,為了早一點掙足接來兒子團聚的錢嚷兔,拼盡全力連軸地轉(zhuǎn)森渐。終于在一天陪酒的夜里因為胃出血痛苦的倒在客人腳邊,后來這個好心送醫(yī)的客人也成了她的第二任丈夫冒晰。
或許幸運注定和老人緣淺同衣,在終于穩(wěn)定下來準備開始新的人生篇章后,命運再一次將她拉入了深淵壶运。
在經(jīng)歷了吃官司耐齐、丈夫過世和患上嚴重抑郁癥后,無依無靠的人重新流浪到香港高樓林立的繁華街頭蒋情。
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艱難和心酸埠况,清醒的時候抱著一絲再見到兒子的信念,終于回到了故鄉(xiāng)棵癣,只是彼時少不更事的小小孩兒辕翰,如今已經(jīng)成了國內(nèi)炙手可熱的前衛(wèi)畫家。
苦難的女人到死都不會知道狈谊,陪伴自己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喜命,是那個魂牽夢縈在太陽底下笑的天真無邪的純真男孩。
愛啊河劝,神奇的在變幻莫測的時空中壁榕,不斷地抽離又自帶合體地奇妙屬性。
原諒那些負氣的離開吧赎瞎,關于那些決絕和抱歉护桦,在成年以后嘗盡世間百態(tài)后的剛毅里,懷著感恩的心和最親的人“妥協(xié)”煎娇。
放下那一幕幕刻骨銘心的仇恨吧二庵,當時那個高大猙獰的面孔,在自己日漸豐滿的羽翼下缓呛,凝固成山的冰峰也已融化成涓涓流動的小河催享。拔掉那一根根扎在陳年舊疾中的尖刺,那是經(jīng)年久月不愿回首的疼痛哟绊。
佑和兒子站在母親的墓前因妙,墓碑上漂亮爽朗的年輕女子笑的那樣溫婉。
“你的奶奶本來可以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畫家票髓∨屎”
兒子將信將疑的抬起頭看向父親說:“那為什么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呢?”
“現(xiàn)在開始洽沟,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以故。”一旁的妻子將孩子摟在懷里輕輕的說道裆操。
“球球呢怒详?球球你在哪兒炉媒?”孩子著急的四處環(huán)顧著他的小狗。
冬日溫暖的午后昆烁,陽光懶懶的灑在杭州城外這一片靜謐的墓地吊骤,遠處一個黑黑的身影正從樹叢中朝著一家人歡快的奔跑過來,不知名的針狀植物從腳到頭沾滿了全身…
安眠的人們終于卸下了所有的負重和愛恨静尼,風從山谷里面緩緩的吹了過來白粉,落在某一株蒲公英上,久久不愿離去鼠渺。
忘掉了生死
用愛跟這世界對比
不需要抱著你
在云中禱告鸭巴,祝福你,繼續(xù)飛
逾越了生死
當知這份愛從沒禁忌
悲中永遠帶喜系冗,生死難忘奕扣,別忘記自己
--- 陳詠謙【P.S. I Love You】
【音樂故事】里每一篇都將根據(jù)某一位歌手的音樂薪鹦,和現(xiàn)實生活中真實的故事串聯(lián)起來掌敬。
這些由我和我的男女朋友們組成的“凡塵眾生”,用心聆聽的過程中漸漸醒悟了自己的人生池磁。
原來這世上最珍貴的并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奔害,而是能平靜、坦然地熄,珍惜當下幸福的不易华临。
本期音樂主題【張敬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