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的位子(朝鮮文學(xué)翻譯)

門鈴按過三次之后右蕊,玄關(guān)門終于打開了,露出一張黝黑的臉龐荞彼。似乎是打擾到了她的休息酒甸,女人很是不快的瞟了我一眼,然后拽住我的旅行背包走進(jìn)了房間,我沒說話,只是稀里糊涂的緊跟在了女人的身后。

女人坐在沙發(fā)上拿起雜志翻閱了起來议慰,神情安逸,好像全然忘了我的存在奴曙。

“那個……” 我小心翼翼地說道别凹。

女人向我這邊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我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洽糟,趕緊接話道:“不好意思炉菲,請問您和樸尚元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對這個女人的身份感到好奇脊框。想知道她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個家里颁督,想知道她在這里做什么。對于我的提問浇雹,女人只是木然的把目光轉(zhuǎn)向了下方沉御。我看了看女人視線停留的地方。竟然是一堆土昭灵。在客廳的大理石地面上赫然散落著一些泥土吠裆。我留意了下女人的眼神伐谈,但實在猜不透她到底想讓我做些什么。只是稍稍驚詫了一下试疙。很快我明白了那些土是從我行李箱輪子上掉下來的诵棵。女人沒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那些土祝旷。沒辦法履澳,我打破這種令人尷尬的沉默從位子上站起來,用手把那些土掃了起來怀跛。女人看著我距贷,用手指指了指我的身后。我把兩只手合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向了衛(wèi)生間吻谋。從衛(wèi)生間出來后忠蝗,女人依舊是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的樣子讀著雜志。

是想告訴我我的存在像那堆土一樣不受歡迎嗎漓拾?不知道為什么我膽怯了起來阁最,失去了開口的勇氣。

過了一會兒骇两,玄關(guān)門那邊傳來了動靜速种。先是響起了開門的聲音然后客廳出現(xiàn)了一個背著黃色書包的小孩兒。

“由美~”我叫了叫小孩的名字脯颜,但小孩只是用充滿警戒的眼神看著我哟旗。我走近她,她卻抓著女人的裙擺往女人的身后藏了起來栋操。抱著安撫孩子的想法,我先開了口:“是姑母氨チ痢矾芙!由美小時候姑母還給由美洗過澡呢,由美不記得了嗎近上?”最后一次見由美是在三年前了剔宪,那個時候由美剛剛兩歲,不記得我是當(dāng)然的壹无。不過我也不是希望她記得我才這么說的葱绒,只是希望那個冷待我女人知道我是孩子的姑母,告訴她我是這家主人的妹妹斗锭。希望她知道之后對我的態(tài)度能好一點地淀。然后我又往孩子身邊靠了靠。

可是孩子卻突然像嚇破了膽一樣大哭起來岖是。女人為了安撫嚇哭的由美背著她躲過我走向房間里去帮毁。我看著兩個人的背影發(fā)起了呆实苞。我的存在對由美來說陌生又危險。我不過是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烈疚。從回家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三個小時黔牵,我連衣服都沒換,只是費盡力氣證明自己的身份爷肝。對于這種情況猾浦,比起驚慌失措來說,心里滿滿的不是滋味灯抛。我突然覺得還不如這里是菲律賓了金赦,說不定那樣的話對于現(xiàn)在這種我像是個異鄉(xiāng)人的處境更能平靜地接受。

“好久不見牧愁!小妹素邪,臉曬黑了不少呢,路上看見你都要認(rèn)不出來了猪半⊥秒”下班回家的嫂子看見我歡迎地問好。但臉上的神態(tài)滿是疲倦磨确。也許是因為一整下午沒有聯(lián)系我沽甥,心里有點過意不去,打馬虎的開始向我說起了她的工作乏奥。首爾的一個大學(xué)開了一個以外國人留學(xué)生為對象的就業(yè)說明會摆舟。來韓國留學(xué)的外國人因為對韓國的了解程度更高所以成為了海外優(yōu)秀人才的保留目標(biāo)。嫂子又說作為這個項目負(fù)責(zé)人兼人事組的組長自己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邓了。嫂子把自己的難處一口氣都說完恨诱,我瞬間覺得自己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和家里阿姨打過招呼了吧骗炉?”

嫂子換好家居服照宝,坐到準(zhǔn)備好晚餐的餐桌上問我【淇“她是從菲律賓來的厕鹃,你們應(yīng)該說得上話≌д桑”我對嫂子說的那個阿姨陷入了沉思〖敛辏現(xiàn)在坐在餐桌上的只有嫂子和我·由美·還有喂由美吃飯的那個女人。整個下午半晌時間都和我在一起但沒和我說一句話的那個女人轻专,要讓我把她和嫂子說的那個來自菲律賓的阿姨聯(lián)系起來需要點時間忆矛。

三年前媽媽去世后,這個女人一直在代替她照看著侄女铭若。因為能一邊照顧家人的生活一邊學(xué)英語洪碳,嫂子對這個菲律賓阿姨很滿意递览。“How are you today?”我問向由美瞳腌。其實比起說好奇小侄女的英語水平绞铃,我是想通過她的回答看看她和那個女人的關(guān)系。她和那個女人的親密度應(yīng)該是和英語水平相關(guān)的嫂侍《酰“Angela, I am sleepy.”(安吉拉,我困了挑宠。)由美裝作沒聽見我話的樣子向那個女人伸開雙臂說道菲盾。我感覺到那個女人的視線瞟了我一眼。我裝作喝水的樣子拿起水杯各淀,擋住了我泛紅的臉頰懒鉴。為什么偏偏連名字都是一樣的。那個女人的名字安吉拉正好也是我的洗禮名碎浇。因為侄女的行為感到丟人的我無緣無故拿自己的名字當(dāng)起了出氣筒临谱。女人抱起由美走進(jìn)洗手間,洗手間里響起了洗漱的聲音奴璃,沒多久被女人抱在懷里的由美揉著眼睛進(jìn)了臥室悉默。沒有阿姨的話,孩子睡不著苟穆。整理著餐桌上碗碟的嫂子像自言自語一樣說道抄课。說話的表情就像工作全都結(jié)束后的上班族一樣暢快。

早上睜眼的時候正好是七點雳旅。應(yīng)該是托在菲律賓的時候養(yǎng)成了六點起床的習(xí)慣的福跟磨。我在床上跪下來抱起雙手。昨天一天像去菲律賓的第一天一樣漫長攒盈。不過是過了三年的歲月吱晒,一切就變得這么陌生尷尬。這一切的中心人物是那個菲律賓保姆沦童,聽說我回來,聽說過我在她的故鄉(xiāng)馬尼拉生活過叹话,知道這一切的她怎么能那么冰冷的對待我偷遗,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因為想起了她留在菲律賓的小女兒才這樣對我的嗎驼壶?是不是為了隱藏對小女兒的思念才這樣的氏豌?在我工作的傳教中心的幼兒園里有很多和媽媽分離的孩子。她們一邊思念著去韓國或者香港賺錢的媽媽热凹,一邊把媽媽的照片揣在懷里泵喘。想起那些看著幾年前照片里的樣子眼巴巴的互相思念的媽媽和孩子們我的心里不禁涌上了一股酸麻泪电。我一個個喊著孩子們的名字開始祈禱。為我管理的二十多名的美術(shù)班的孩子們都祈禱完了以后纪铺,我的心情輕松了不少相速。然后開始思考,見到菲律賓阿姨的時候我是不是應(yīng)該先搭話鲜锚。

家里很是安靜突诬。一大早在這60坪出頭的家里比起說是平和寧靜倒像是沒有人氣的寂涼。我向著哥哥和嫂子的屋里張望了一會兒芜繁,哥哥昨天晚上過了午夜還沒回家所以連臉都沒見上一面旺隙。三年前,媽媽在做完彌撒回家的路上撞上了醉酒的車去世以后骏令,哥哥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蔬捷。“哥榔袋≈芄眨”我小聲的叫了一聲,但沒聽到一點動靜摘昌。

正在那個時候速妖,從廚房傳來了嘀嘀的聲音。那是冰箱門長時間開著的時候發(fā)出的一種警報聲聪黎。我加緊了腳步向廚房走去罕容。我覺得可能是嫂子在準(zhǔn)備早餐。廚房的里面有一個小的多用途室稿饰,如果是在那里面的話我剛才出來經(jīng)過客廳沒看見也是可能的锦秒。多用途室里有洗碗池和灶臺各有一個。我想起來昨晚吃完晚飯和嫂子曾在那里刷過碗喉镰。

發(fā)出聲音的主人不是嫂子旅择,是穿著睡衣的阿姨在開著門往冰箱里頭張望。冰箱是冷藏室和冷凍室左右分開的雙開門式侣姆,阿姨把兩個門全都大敞大開著生真。廚房的冰箱發(fā)出嘈雜的機器音,吵鬧不堪捺宗。我突然好奇起來柱蟀,這是在找什么這么長時間抓著冰箱不放,于是走近過去蚜厉。

映入眼簾的阿姨并不像在找什么東西的人长已,她像冥想一樣閉著眼睛反復(fù)的深深吸氣和呼氣。“Good morning!” 我笑著向阿姨問好术瓮。但阿姨只是著急忙慌地關(guān)上冰箱門回到了自己屋里康聂。那個身影快到一只拖鞋都沒跟得上主人,翻到了飯桌下邊胞四。還沒來得及感受給阿姨問好的成就感心情就因為阿姨這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行動再次低落了下來恬汁。

茫然若失的我在餐桌旁一屁股坐了下來,這時候我看到了桌子中間放著的白色留言紙撬讽∪锪“海珍啊,早上好游昼!希望你度過美好的一天甘苍。”像是急急忙忙寫下來的潦草的一張留言烘豌。應(yīng)該是哥哥出門上班的時候留下的载庭。我好像終于知道覺得家里冷清的理由了。我唯一的親人哥哥一整天都見不著人影廊佩,唯一的侄女待我像陌生人囚聚。而我?guī)е姑腥ブг姆坡少e來的阿姨卻對我視而不見。

我默默背起了祈禱文标锄,這是每次內(nèi)心苦澀的時候都會去做的習(xí)慣顽铸。背過祈禱文后,心里依然是灰沉沉的料皇。想都沒想到回到韓國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依然要做這種祈禱谓松。苦悶·厭倦的時候曾經(jīng)那么懷念的家人的懷抱践剂」砥回想起去年夏天在馬尼拉生病住院的時候,身體涼颼颼的覺得冷然后就突然發(fā)起了四十多度的高燒逊脯,沒有食欲的情況下硬塞的香蕉一晚上時間全吐了出來优质。傳教中心的同事們都回宿舍以后深夜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我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军洼,映著臺燈的燈光看著家人的照片撫慰異鄉(xiāng)生活的孤單巩螃。

那張照片是媽媽去世前一個月,也就是我去菲律賓三個月前拍的匕争。從我決定成為傳教士而獻(xiàn)身的時候開始牺六,媽媽開始出去做凌晨禮拜,幾個月后因為一場交通事故結(jié)束了這一生汗捡。就像我拋棄了自己的人生一樣,媽媽的死更像是想要填滿余生,與我的傳教士人生相呼應(yīng)了起來扇住。媽媽的對后代的愛是超乎尋常的春缕,那種慈愛甚至蔓延到了孫女:代替上班的嫂子給由美洗澡,喂飯艘蹋,哄睡锄贼。到去世前為止,出色的完成了媽媽的角色女阀。我希望由美沒有忘記媽媽宅荤。因為對由美來說她既是奶奶,又是媽媽浸策。沒有哪個孩子能忘記自己的媽媽冯键。

我被背后傳來的冷氣嚇了一跳,回頭看了過去庸汗。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床的由美大開著冰箱門小身子正在往里探惫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jīng)這樣很久了,冰箱開始響起了警報聲蚯舱。嘀嘀改化。嘀嘀。那是足以讓人豎起神經(jīng)的很大很響的聲音枉昏。忽然陈肛,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了在傳教中心食堂冰箱旁邊晃悠的孩子們的身影。不管神父警告幾次兄裂,孩子們還是放不下在冰箱門旁邊吹冷氣的涼爽句旱。對于平時接觸不到空調(diào)的貧窮的孩子們來說沒有比冰箱性能更好的冷氣機了∨尘剑“It’s so cool.”由美用還沒有醒的聲音說道前翎。我看見站在由美旁邊露出微笑的阿姨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是因為從冰箱冒出來的冷氣畅涂,使我驚嚇的是從由美的臉上看到了菲律賓阿姨的表情港华。 那表情和菲律賓的孩子們像極了。這樣下去不行午衰。我把冰箱門關(guān)上責(zé)罵到立宜。于是由美當(dāng)場就像要哭了似的跑向阿姨的懷抱里抱住了她。我在阿姨火熱的視線中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嘟囔道:“這不是怕你感冒嗎臊岸。由美生病的話媽媽會傷心的橙数。爸爸也是∷Ы洌”本來想加一句“姑母也是”灯帮,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崖技。那時候兩個人已經(jīng)進(jìn)了房間,廚房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钟哥。

我出聲讀起了哥哥留下的紙條迎献。“海珍啊腻贰,早上好吁恍!希望你度過愉快的一天〔パ荩”很久沒聽到過我的名字了冀瓦。之前獨自忍受的孤獨在一瞬間涌上心頭。過去的三年時間里,我是安吉拉。在傳教中心里洗禮名代替了我的名字线得。選擇安吉拉的生活意味著我放棄了自己人生,選擇了順從上帝的旨意過生活的人生肄程。那段時間曾經(jīng)遺忘的我的名字樸海珍,突然間我懷念起了以前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日子选浑。

我從座位上起來站在了冰箱門前蓝厌。然后打開冰箱門看了起來。寒氣進(jìn)入身體古徒,連肚子里都開始顫抖了起來拓提。大冬天的,這叫什么事啊隧膘。我關(guān)上門自言自語道代态。吵鬧的警報聲終于消失了。沒理由這么隨便開門啊……回到房間里蓋上被子疹吃,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蹦疑。

整個上午我就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晃悠,拿起書架上的書心不在焉的翻來翻去萨驶∏复荩《跨國企業(yè)和海外投資》,《國際勞工轉(zhuǎn)移的經(jīng)濟(jì)學(xué)》腔呜,《進(jìn)軍海外的韓國企業(yè)名單》……沒有什么能引起我興趣的書叁温。如果在菲律賓的話,正好是給孩子們上課的時間核畴。我躺在床上膝但,像在黑板上畫畫一樣手指對著虛空移動了起來。最開始傳教中心的建筑豎了起來谤草,然后在上面添上了十字架跟束,又出現(xiàn)了抬頭看著的孩子們莺奸。我在孩子們手下畫了一個小小的圓。收到袋裝可樂的孩子們笑逐顏開泳炉。想象到在孩子們中間喝可樂的我的樣子憾筏,嘴里不知不覺泛起了口水。

在菲律賓第一次喝到的可樂汽都跑光了花鹅,淡淡的沒有味道。一想到裝在袋子里一點都不衛(wèi)生還有點倒胃口枫浙。但是有一天刨肃,下課送孩子們回家之后再回來的路上迎面遇上了一個孩子和他的母親。那位母親反復(fù)的點著頭箩帚,不住的說著感謝的話表達(dá)著她的感激之情真友。傳教中心提供的課程和食物都是免費的。而且像我一樣從韓國來的老師們給孩子們教課都不領(lǐng)工資也在周圍的居民中傳開了紧帕。孩子媽媽抱著絕不能讓孩子的老師空手而歸的心給我買了一袋可樂盔然。我無法拒絕孩子媽媽的熱情好意,接過了粗劣的塑料包裝插進(jìn)吸管送到了嘴里是嗜。但是可樂的味道很奇怪愈案,不是我曾經(jīng)喝過的那種袋裝可樂的味道,冰涼甜美鹅搪!或許是出于對我的工作的自豪感使得可樂更加題甜美了站绪。從那以后袋裝可樂成了我最喜歡的飲料。只是想想都像真的喝到了可樂一樣我的嘴里溢滿了口水丽柿。

就在那時恢准,菲律賓阿姨的聲音穿過房門透傳了進(jìn)來「μ猓“做拔絲地瓜吧馁筐。”就像可樂袋子突然被戳破了一樣坠非,我打了個挺子從床上站了起來敏沉。是在跟我說話嗎?我打開房門走了出去麻顶。

出門沒看見阿姨赦抖。我環(huán)視了四周,向廚房走了過去辅肾。聽見里面?zhèn)鱽砹肆魉穆曇舳佑Uf要一起做拔絲,應(yīng)該是要兩個人多親近親近的意思吧矫钓,我想要尔。想著阿姨應(yīng)該正在洗地瓜舍杜,我打開了多用途室的門。

“又是啥赵辕?”

是一個第一次見的陌生人既绩,那個人連頭都沒往我這邊轉(zhuǎn),沒好氣的吐出一句話还惠。

“啊饲握,你好〔霞”

我有點堂皇的結(jié)巴了一下救欧。沒顧得上阿姨不在這兒的意外,我看了看那個人臉色锣光。像阿姨的同齡人一樣笆怠,是一個40多的女人。我趕緊接上了話誊爹。

“我是由美的姑母蹬刷,您好∑登穑”

聽見我的自我介紹办成,女人皺起了眉頭,一臉不耐煩的表情椎镣。

“昨天剛從菲律賓回來诈火,就住今天一天,明天搬到傳教教育院状答。正好有了一個月的假期冷守。”

沒等女人發(fā)問惊科,我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拍摇。害怕又一個人的視線像要把我趕出去一樣。希望女人聽了我的話警戒心能消減一點馆截。因為我是即將離開的人充活,不是將來會跟你糾纏的人,所以安安靜靜地相處吧蜡娶。我希望這個女人能聽懂我話里的意思混卵。但是女人的臉比之前更僵硬了。

“出去吧窖张,做拔絲地瓜幕随。”

是阿姨的聲音宿接。我轉(zhuǎn)頭看向了身后赘淮。阿姨臉上畫著精致的妝辕录,肩上挎著手包站在那里。我記起來阿姨穿的皮草大衣是媽媽給嫂子買的梢卸。三年前的這個時候走诞,因為是婆婆的最后一件禮物,嫂子抱著這件大衣在葬禮上哭得很傷心蛤高。媽媽的臉在我的眼前若隱若現(xiàn)蚣旱。

“嗨呀,你以為自己是這家的主人嗎戴陡?”

玄關(guān)門關(guān)上的聲音剛響起來姻锁,幫著干活的大媽就開始吐露起了自己的不滿。

大媽說家里夫婦倆都干活猜欺,剛開始還以為活很簡單。就是去家里打掃衛(wèi)生拷窜,洗衣服然后準(zhǔn)備一兩種做菜用的材料就行了开皿,家里也沒人。只要沒有監(jiān)督打掃的時候家具有沒有破損篮昧,抓著一點點事頭不放的女主人赋荆,這種活還是挺好對付的。但頭一天上班的早上懊昨,見到的不是這家的女主人嫂子窄潭,而是家里的阿姨。聽見大媽這么說的酵颁,瞬間我意識到昨天我所感受到的那種不知所措大媽一定同樣感受到了嫉你。之后的發(fā)生的事也隱約可以猜的到。

我得聽得懂才行啊躏惋,那家伙就是故意不說漢語幽污。大媽越想越氣,提高了嗓門兒繼續(xù)說道簿姨。讓干這個距误,讓干那個,她是誰啊這么支使我扁位,話講不通我也不能說她什么准潭,真是叫人郁悶死了。她也是我也是域仇,都是干家政服務(wù)的刑然,她裝什么老板啊。不知不覺我和大媽坐在多用途室的地板上聊起了天兒殉簸。我的手疊在大媽的手上不時的點著頭闰集」炼铮“偶爾蹦出句美國話的時候,我要不知道啥意思在那猶豫的話武鲁,她就拿動作給我比劃爽雄,但是那個眼神冷得我都打怵。來了韓國還嘰里呱啦的發(fā)什么瘋沐鼠。胡說八道地炫耀挚瘟。”可能是覺得我理解她饲梭,大媽一邊還模仿起了阿姨的樣子乘盖,努力地,沒完沒了地跟我訴著苦憔涉。聽著大媽包含感情的訴苦订框,我更加切實地感受到我已經(jīng)回到韓國的事實。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韓語進(jìn)行這么長時間的對話了兜叨。雖然我主要只負(fù)責(zé)聽說話的人是大媽穿扳。發(fā)現(xiàn)我眼眶漸漸變紅的大媽也跟著我哽咽了起來」酰“我也試著跟夫人說了矛物,但也只說叫我稍微忍忍,她自己也權(quán)當(dāng)是養(yǎng)著婆婆過著日子呢跪但。說是錢再給我加一萬履羞,我不是為了那點兒錢,是因為人都有感情屡久∫涫祝”

大媽和我坐在多用途室的地板上又拉了一段時間。我們正好說到關(guān)于阿姨長相涂身,也就是她那黝黑的皮膚雄卷,突出來的嘴,還有因為很久沒洗像染過色一樣的頭發(fā)的時候蛤售,我突然浮想起了傳教中心那些孩子們的臉丁鹉。每天就吃得上一頓飯,臉上溢滿白癬的菲律賓孩子們悴能。此刻我仿佛背叛了我曾立誓在我生命終結(jié)前用愛侍奉的揣钦,那些可憐的孩子們。那種不安開始重重壓在我的心頭漠酿。究竟我有沒有資格在孩子們面前講述上帝平等博大的愛呢冯凹?我的胸懷連一個人都容納不下……我好像沒臉再回到菲律賓見孩子們了。我說著突然忘了自己還有點事情急忙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后大媽就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宇姚,把用水洗過的地瓜放在案板上切了起來匈庭。

大媽刀法的聲音透過關(guān)著的門傳到了我房間里。我的視線越過窗戶轉(zhuǎn)向了良才川浑劳,消聲后的窗外風(fēng)景很是平和寧靜阱持。親昵地挽著手散步的老夫婦,推著嬰兒車出來的孩子媽媽魔熏,長椅上并排坐著聊天的學(xué)生們……想靜靜地投身在他們之間衷咽,但是尖利的刀聲依舊追逐著我,我像是逃跑似地急忙出了家門蒜绽。

公寓后面良才川靜靜地流淌著镶骗。在地價奇貴的首爾,而且還是高層公寓鱗次櫛比的江南也能這樣近的接觸大自然躲雅,使我有些震驚鼎姊。也許是正在向我講述三十中半作為投資咨詢公司代表正在掌控幾百億元的哥哥的成功。在我駐足的哥哥的書房里同時看得見通向德黑蘭的道路和良才川散步的小路相赁。同時享受都市與自然也許正意味著對過去生活的滿足和對未來日子的期待此蜈。順著良才川走在散步路上我又一次思索了三年前我所下定的決心。

我表明決心要去菲律賓傳教的時候噪生,韓國也有很多不幸的人,沒必要去那么遠(yuǎn)也可以作上帝的仆人奉獻(xiàn)自己东囚,對媽媽來說跺嗽,在這個老公去世,家破人亡的世界上页藻,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子女了桨嫁。所以媽媽讓我死了這條心。

“請以以忠仆之名在上帝面前獻(xiàn)上女兒份帐×О桑“

如此便可以從恐懼和擔(dān)憂中獲得解放得到自由,我順嘴說了一句废境。那時候媽媽是這么懟回我的畜挨。這何嘗不是欲望是貪欲呢?我想把我的骨肉們擁抱在懷里的這顆心……媽媽話還沒說完就流下了眼淚噩凹。

這里曾是我對媽媽的眼淚避而不見的離別之地巴元。從好好的公司辭職進(jìn)了傳教教育院成為上帝純潔的神父去往菲律賓的人就是我自己。曾經(jīng)拋下所有離開的韓國驮宴,我實在是難以接受這里已經(jīng)沒有了我的一席之地逮刨。仿佛是以為那個位置會永遠(yuǎn)空著。因為是我的位置堵泽,只要我想什么時候都可以回來修己。

良才川的風(fēng)寒冷干燥恢总,在菲律賓待了三年,我的身體覺得韓國的冬天格外的冷睬愤。我開始無緣無故的懷疑了起來片仿,傳教中心是不是特意選了韓國的冬天放的假。身體漸漸瑟縮起來的我邁出了回家的腳步戴涝,不想連自己的心一塊兒涼下來滋戳。

嘀嘀,嘀嘀……

我把出入證放在傳感器上的時候警報聲突然響了起來啥刻。不知所措的我雖然趕緊把卡拿了下來奸鸯,但聲音還是鬧哄哄的響了一段時間。門口旁的警衛(wèi)室里坐著的職員盯著我沒說話可帽,我舉起出入證給他看娄涩,這是昨天抵押了身份證拿到的臨時出入證。警衛(wèi)一按按鈕門就打開了映跟。我輕輕地向警衛(wèi)行了注目禮蓄拣,越過門走向了電梯∨叮“請稍等球恤。”警衛(wèi)叫住了我荸镊。我像做錯了事一樣心怦怦直跳咽斧。在大廳的幾名居民們的關(guān)注也使我極其緊張。

“請再次出示您的證件躬存≌湃牵”

我把卡遞給警衛(wèi)。

“您是什么時候領(lǐng)的岭洲?”

“是昨天宛逗。”

我話音剛落警衛(wèi)就接上了話盾剩。

“您這樣可不行雷激。”

他的態(tài)度似乎是已經(jīng)預(yù)想到我會這么說告私。我留心觀察著警衛(wèi)的眼神侥锦。好像真的成了偷偷溜進(jìn)來時被抓個正著時候的心情〉抡酰“臨時卡要每天更新恭垦。您去幾號樓啊?”對警衛(wèi)的問題我無法干脆地回答番挺。我知道他想要的不是知道我要去幾號樓唠帝,而是想知道有沒有能夠幫我確認(rèn)身份的人。哥哥和嫂子已經(jīng)出門了侄女由美也去了幼兒園不在家玄柏。能證明我是誰的人都不在家襟衰。我?guī)湍?lián)系一下》嗾看到猶豫的警衛(wèi)像催促一樣拿起了內(nèi)線電話說著瀑晒。“家政大媽也可以嗎徘意?”對我的提問警衛(wèi)用力的搖了搖頭苔悦。

“您好∽颠郑”

之前還在和我為了公寓出入與否進(jìn)行爭執(zhí)的警衛(wèi)低下頭響亮地問了聲好玖详。我轉(zhuǎn)頭跟上了警衛(wèi)的視線。想起了嫂子曾說過這里因為住了很多明星和企業(yè)家們勤讽,所以安保工作滴水不漏蟋座。我看著警衛(wèi)滿臉親切的表情,還以為高賢貞或者張東健要出現(xiàn)了呢脚牍。其實不是出于對明星的好奇心向臀,而是出于和抵押了身份證都被制止的我不同,只憑一張臉就能得到警衛(wèi)問好的那種身份的羨慕使我的身體都轉(zhuǎn)了過來诸狭。我想看看那個人的臉飒硅。

回韓國之后我的猜想對過一次嗎?三年前作谚,離開韓國的時候,從那時起我的思想好像就停止了。享受著警衛(wèi)的問好悠悠地通過出入門的人既不是大企業(yè)的老板也不是有名的明星。是阿姨疑苔。穿著皮草大衣的阿姨正悠悠地往里走著挂滓。

提著一顆驚慌失措的心,我陷入了沉思缸托。到底應(yīng)該叫她呢還是不叫呢?我遲疑了起來。我不想接受阿姨的幫助匾竿,但也不想繼續(xù)站在門口承受這種侮辱。我內(nèi)心背起了主的祈禱蔚万。此時此刻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上帝了岭妖。

結(jié)束簡短的祈禱抬起頭時,我發(fā)現(xiàn)了站在我旁邊的阿姨。我開始后悔起了我的祈禱昵慌。如果祈禱的結(jié)果是這樣假夺,我就不會祈禱了。阿姨和警衛(wèi)之間隔著我進(jìn)行了簡單的眼神問好斋攀。然后警衛(wèi)給我拿出了臨時出入證已卷,“原來您是2001號啊〈景”一邊說一邊假裝一直認(rèn)識的樣子侧蘸。我知道警衛(wèi)親切的語氣并不是向著我說的。因為他的眼神并不是向著我而是向著阿姨鹉梨。

回到家過了沒多久由美從幼兒園回來了讳癌。但我依舊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躺著。就算我出去也不會有什么變化俯画。雖然也有過一點萬一由美會找我的期待析桥。但是果然由美沒有來叫我。由美和阿姨的你來我往的對話透過房門傳了過來艰垂。聽阿姨說是要吃拔絲地瓜由美尖叫著歡呼起來貌似還豎起了大拇指泡仗。 “Two thumbs up.”一邊說著,教導(dǎo)英語的低沉地聲音傳了進(jìn)來猜憎。頓時我開始好奇孩子有沒有聽說過菲律賓的炸香蕉春卷娩怎。我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想法,哪一天我再次回到韓國的時候侄女會不會代替拔絲吃著春卷呢胰柑。

”阿姨截亦,我回來了。由美啊柬讨,媽媽回來了崩瓤。“

嫂子下班回到家踩官。玄關(guān)門前面提前出來迎接的侄女和阿姨手拉手站在那里却桶。我站在他們身后隔了一步之遙的位子。

“我買了點吃的回來蔗牡∮毕担”

嫂子手里提著的巨大的購物袋搖搖晃晃地映入眼簾。阿姨接過來打開了袋子辩越。那里面芒果嘁扼,紅毛丹,山竹黔攒,榴蓮等等盛滿了各種各樣的水果趁啸。我意識到購物袋里裝的東西都是為了阿姨買的强缘。那些是在韓國價格昂貴但在菲律賓只需要花一兩千就能吃到的常見水果。阿姨拿出一個芒果放到了由美手里莲绰。由美看著阿姨發(fā)出了盈盈地微笑欺旧。看到這個場面的嫂子也跟著笑了起來蛤签。在笑著的他們中間只有我板著一張臉站在那里辞友。

晚餐過后,洗碗是嫂子的活兒震肮,阿姨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客廳打開了電視称龙。雖然我提出了要負(fù)責(zé)刷碗,但是嫂子說著要我和侄女玩推著我的背把我趕了出來戳晌。我悄悄地坐在了阿姨和侄女坐著的沙發(fā)上看起了電視鲫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像我一樣覺得尷尬,阿姨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了嫂子正在刷碗的多用途室沦偎。時間過了挺久一會兒疫向,電視劇一集都結(jié)束了,兩個人還在那里沒有出來豪嚎。我把腳步轉(zhuǎn)向了廚房搔驼。

“No!no!”

傳來了阿姨堅定的聲音侈询,應(yīng)該是嫂子提出了什么要求但阿姨正在拒絕的樣子舌涨。我稍稍走近了一點豎起了耳朵。像是怕被誰聽見的嫂子的低語聲再次響了起來扔字。

“那孩子怎么辦囊嘉?孩子呢?”

“我說要辭職革为∨ち唬”

“為什么總這樣說要辭職啊。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嗎震檩?”

“No.”

阿姨沒有輕易讓步的氣勢琢蛤。

“Tell me please.”

嫂子像是哀求一般把話尾拖得很長。

“別的家里都是……”

阿姨終于開了口恳蹲。只聽了幾個詞嫂子就明白了這話大概什么意思了。阿姨話還沒說完嫂子就提出了要給阿姨漲工資俩滥〖卫伲看起來這種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不止一兩次了。

我回到客廳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霜旧。然后看了看由美错忱。她知不知道因為自己家里正在經(jīng)歷這種協(xié)商呢儡率?她應(yīng)該不會知道自己像媽媽一樣跟隨的人正在利用她的這種愛護(hù)和依戀當(dāng)作武器來獲取金錢。侄女正在用最明朗的表情看著電視里出演的小品演員開心的笑著以清《眨看著五歲侄女的小臉我眼前浮現(xiàn)出了菲律賓孩子們的臉龐。為了在韓國辛辛苦苦掙錢的媽媽留著眼淚祈禱的孩子們掷倔。對著他們我曾經(jīng)說過怎樣安慰的話呢眉孩?上帝會保佑媽媽的。這樣說的來著嗎勒葱?在侄女的笑容和菲律賓孩子們的眼淚中間浪汪,我的心開始變得沉重。在我曾離開的韓國和現(xiàn)在正在生活的菲律賓中間凛虽,在拔絲和春卷中間死遭,還有在菲律賓生活的韓國姑母和在韓國生活的菲律賓阿姨中間,我好像迷失了凯旋。

為什么我曾決定好要去傳教呢呀潭?猛然間我明白了我曾自上而下俯視他們的事實。那不是愛至非,是同情钠署。還有飽含自卑的我稚拙的自我防御。無法戰(zhàn)勝出色的哥哥帶給我的壓迫感所以逃到了菲律賓睡蟋,通過幫助他們獲得了那一點點優(yōu)越感的滿足踏幻。我突然產(chǎn)生了我只是利用了他們來提高自己的想法。忽然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了在高處俯視地面的神的樣子戳杀。他為什么在那里该面?他在那里看什么想什么呢?我的腦袋里充滿了對于以前曾經(jīng)堅定不移地相信的東西疑問信卡,揮之不去隔缀。他究竟是誰?所有的一切變得混亂傍菇。

結(jié)束了對話的阿姨和嫂子來到了客廳猾瘸。由美向著阿姨張開了雙臂。阿姨把由美抱在懷里坐在了沙發(fā)上丢习。嫂子的臉色被電視里噴灑出來的光映的一會兒亮牵触,一會兒暗。

“哥哥說啥時候回來案赖汀揽思?“

我覺得自己必須得說點啥。那時候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哥哥了见擦。哥哥到現(xiàn)在還沒回家钉汗。聽到我說話羹令,旁邊坐著的侄女悄悄看了我一眼。應(yīng)該是注意到我說的是關(guān)于她爸爸的事情所以關(guān)心的樣子损痰。我想福侈,要是哥哥趕緊回到家就好了。

“不知道卢未》玖荩”

沙啞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嫂子面無表情的看著電視對我說尝丐。電視里小品演員正穿著滑稽的裝扮活躍在舞臺上显拜。踩到了香蕉皮的小品演員因為滑倒正發(fā)出哎呀的呻吟聲。侄女和阿姨同時爆發(fā)出了笑聲爹袁。我把頭轉(zhuǎn)向窗外远荠。哥哥回來了也不會有什么改變。嫂子淡薄的表情好像正在訴說著失息。

“那我就先good night!了譬淳。”

嫂子邊從座位上站起來邊說著盹兢。我說著你也應(yīng)該累了邻梆,趕緊去休息吧回了過去。嫂子沖由美搖搖手绎秒∑滞“由美。Good night!”由美被阿姨抱在懷里揮了揮小手见芹〖谅Γ”good night! Mommy.”嫂子簡單的向阿姨行了注目禮。阿姨抓著由美的小手晃了晃玄呛,代替了問好阅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阿姨抓著的手腕很癢,侄女爆發(fā)出了哈哈的笑聲徘铝。一會兒哄她睡覺耳胎。向房間里走去的嫂子用低沉的聲音說了一句。

電視里正在播放搞笑節(jié)目已經(jīng)結(jié)束惕它,即將播放夜間電影的預(yù)告怕午。“現(xiàn)在應(yīng)該睡覺了淹魄∮粝В”我走向侄女溫柔地說道。孩子偷偷看了我一眼揭北,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遙控器扳炬。看樣子是要自己關(guān)電視了搔体。我對不需要吩咐就自覺行動的侄女的行為感到很滿意恨樟。這時候,電視里緩緩傳出的廣告音樂聲音突然高了起來疚俱。原來侄女并沒把電源關(guān)掉劝术,而是把音量升高了〈艮龋“現(xiàn)在該睡覺了养晋。”我壓低了聲音又說了一遍梁钾。不能就這么讓步绳泉。但侄女就像要展示對我的反抗一樣,再次升高了電視的音量姆泻。驚慌的我看向了侄女零酪。孩子就像什么事都沒有一樣兩只眼睛直直地盯著電視畫面∧床看著面無表情的侄女我失去了說話的勇氣四苇。

我對她抱了什么希望呢?是希望她接受我是她姑母這個身份呢方咆,還是希望得到她的愛和關(guān)心呢月腋?我無法作答。對她來說我只是一個不存在的人瓣赂。

我安靜地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榆骚。是自己放棄的還是被被別人奪走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也不是應(yīng)該責(zé)怪誰的問題钩述。我打開房門進(jìn)了屋寨躁。阿姨并不是什么貧窮又可憐的移民勞工。只不過是個我們長相不同的有著冷漠性格牙勘,三年時間里在同一個屋檐下一起吃飯睡覺的家人职恳。雖然我不想承認(rèn),但對侄女和這個家來說需要的不是我方面,是這個菲律賓的保姆放钦。這里沒有我的位置。我靜靜地收拾起了行李恭金〔儋鳎可是也沒法去傳教教育院。那里沒有樸海珍的位置横腿。安吉拉颓屑,只有她的位置斤寂。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了。

安吉拉的位置

門鈴按過三次之后揪惦,玄關(guān)門終于打開了遍搞,露出一張黝黑的臉龐。似乎是打擾到了她的休息器腋,女人很是不快的瞟了我一眼溪猿,然后拽住我的旅行背包走進(jìn)了房間,我沒說話纫塌,只是稀里糊涂的緊跟在了女人的身后诊县。

女人坐在沙發(fā)上拿起雜志翻閱了起來,神情安逸措左,好像全然忘了我的存在依痊。

“那個……” 我小心翼翼地說道。

女人向我這邊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怎披,我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抗悍,趕緊接話道:“不好意思,請問您和樸尚元是什么關(guān)系钳枕?”

我對這個女人的身份感到好奇缴渊。想知道她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個家里,想知道她在這里做什么鱼炒。對于我的提問衔沼,女人只是木然的把目光轉(zhuǎn)向了下方。我看了看女人視線停留的地方昔瞧。竟然是一堆土指蚁。在客廳的大理石地面上赫然散落著一些泥土。我留意了下女人的眼神自晰,但實在猜不透她到底想讓我做些什么凝化。只是稍稍驚詫了一下。很快我明白了那些土是從我行李箱輪子上掉下來的酬荞。女人沒說話搓劫,只是怔怔地看著那些土。沒辦法混巧,我打破這種令人尷尬的沉默從位子上站起來枪向,用手把那些土掃了起來。女人看著我咧党,用手指指了指我的身后秘蛔。我把兩只手合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向了衛(wèi)生間。從衛(wèi)生間出來后,女人依舊是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的樣子讀著雜志深员。

是想告訴我我的存在像那堆土一樣不受歡迎嗎负蠕?不知道為什么我膽怯了起來,失去了開口的勇氣倦畅。

過了一會兒虐急,玄關(guān)門那邊傳來了動靜。先是響起了開門的聲音然后客廳出現(xiàn)了一個背著黃色書包的小孩兒滔迈。

“由美~”我叫了叫小孩的名字,但小孩只是用充滿警戒的眼神看著我被辑。我走近她燎悍,她卻抓著女人的裙擺往女人的身后藏了起來。抱著安撫孩子的想法盼理,我先開了口:“是姑母疤干健!由美小時候姑母還給由美洗過澡呢宏怔,由美不記得了嗎奏路?”最后一次見由美是在三年前了,那個時候由美剛剛兩歲臊诊,不記得我是當(dāng)然的鸽粉。不過我也不是希望她記得我才這么說的,只是希望那個冷待我女人知道我是孩子的姑母抓艳,告訴她我是這家主人的妹妹触机。希望她知道之后對我的態(tài)度能好一點。然后我又往孩子身邊靠了靠玷或。

可是孩子卻突然像嚇破了膽一樣大哭起來儡首。女人為了安撫嚇哭的由美背著她躲過我走向房間里去。我看著兩個人的背影發(fā)起了呆偏友。我的存在對由美來說陌生又危險蔬胯。我不過是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從回家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三個小時位他,我連衣服都沒換氛濒,只是費盡力氣證明自己的身份。對于這種情況鹅髓,比起驚慌失措來說泼橘,心里滿滿的不是滋味。我突然覺得還不如這里是菲律賓了迈勋,說不定那樣的話對于現(xiàn)在這種我像是個異鄉(xiāng)人的處境更能平靜地接受炬灭。

“好久不見!小妹,臉曬黑了不少呢重归,路上看見你都要認(rèn)不出來了米愿。”下班回家的嫂子看見我歡迎地問好鼻吮。但臉上的神態(tài)滿是疲倦育苟。也許是因為一整下午沒有聯(lián)系我,心里有點過意不去椎木,打馬虎的開始向我說起了她的工作违柏。首爾的一個大學(xué)開了一個以外國人留學(xué)生為對象的就業(yè)說明會。來韓國留學(xué)的外國人因為對韓國的了解程度更高所以成為了海外優(yōu)秀人才的保留目標(biāo)香椎。嫂子又說作為這個項目負(fù)責(zé)人兼人事組的組長自己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漱竖。嫂子把自己的難處一口氣都說完,我瞬間覺得自己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畜伐。

“和家里阿姨打過招呼了吧馍惹?”

嫂子換好家居服,坐到準(zhǔn)備好晚餐的餐桌上問我玛界⊥蚍“她是從菲律賓來的,你們應(yīng)該說得上話慎框×急罚”我對嫂子說的那個阿姨陷入了沉思。現(xiàn)在坐在餐桌上的只有嫂子和我·由美·還有喂由美吃飯的那個女人笨枯。整個下午半晌時間都和我在一起但沒和我說一句話的那個女人们颜,要讓我把她和嫂子說的那個來自菲律賓的阿姨聯(lián)系起來需要點時間。

三年前媽媽去世后猎醇,這個女人一直在代替她照看著侄女窥突。因為能一邊照顧家人的生活一邊學(xué)英語,嫂子對這個菲律賓阿姨很滿意硫嘶∽栉剩“How are you today?”我問向由美。其實比起說好奇小侄女的英語水平沦疾,我是想通過她的回答看看她和那個女人的關(guān)系称近。她和那個女人的親密度應(yīng)該是和英語水平相關(guān)的∠“Angela, I am sleepy.”(安吉拉刨秆,我困了。)由美裝作沒聽見我話的樣子向那個女人伸開雙臂說道忆畅。我感覺到那個女人的視線瞟了我一眼衡未。我裝作喝水的樣子拿起水杯,擋住了我泛紅的臉頰。為什么偏偏連名字都是一樣的缓醋。那個女人的名字安吉拉正好也是我的洗禮名如失。因為侄女的行為感到丟人的我無緣無故拿自己的名字當(dāng)起了出氣筒。女人抱起由美走進(jìn)洗手間送粱,洗手間里響起了洗漱的聲音褪贵,沒多久被女人抱在懷里的由美揉著眼睛進(jìn)了臥室悉尾。沒有阿姨的話咆爽,孩子睡不著。整理著餐桌上碗碟的嫂子像自言自語一樣說道稚叹。說話的表情就像工作全都結(jié)束后的上班族一樣暢快动雹。

早上睜眼的時候正好是七點槽卫。應(yīng)該是托在菲律賓的時候養(yǎng)成了六點起床的習(xí)慣的福。我在床上跪下來抱起雙手洽胶。昨天一天像去菲律賓的第一天一樣漫長。不過是過了三年的歲月裆馒,一切就變得這么陌生尷尬姊氓。這一切的中心人物是那個菲律賓保姆,聽說我回來喷好,聽說過我在她的故鄉(xiāng)馬尼拉生活過翔横,知道這一切的她怎么能那么冰冷的對待我,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梗搅。是因為想起了她留在菲律賓的小女兒才這樣對我的嗎禾唁?是不是為了隱藏對小女兒的思念才這樣的?在我工作的傳教中心的幼兒園里有很多和媽媽分離的孩子无切。她們一邊思念著去韓國或者香港賺錢的媽媽荡短,一邊把媽媽的照片揣在懷里。想起那些看著幾年前照片里的樣子眼巴巴的互相思念的媽媽和孩子們我的心里不禁涌上了一股酸麻哆键。我一個個喊著孩子們的名字開始祈禱掘托。為我管理的二十多名的美術(shù)班的孩子們都祈禱完了以后,我的心情輕松了不少籍嘹。然后開始思考闪盔,見到菲律賓阿姨的時候我是不是應(yīng)該先搭話。

家里很是安靜辱士。一大早在這60坪出頭的家里比起說是平和寧靜倒像是沒有人氣的寂涼泪掀。我向著哥哥和嫂子的屋里張望了一會兒,哥哥昨天晚上過了午夜還沒回家所以連臉都沒見上一面颂碘。三年前异赫,媽媽在做完彌撒回家的路上撞上了醉酒的車去世以后,哥哥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保“哥贴妻。”我小聲的叫了一聲蝙斜,但沒聽到一點動靜名惩。

正在那個時候,從廚房傳來了嘀嘀的聲音孕荠。那是冰箱門長時間開著的時候發(fā)出的一種警報聲娩鹉。我加緊了腳步向廚房走去。我覺得可能是嫂子在準(zhǔn)備早餐稚伍。廚房的里面有一個小的多用途室弯予,如果是在那里面的話我剛才出來經(jīng)過客廳沒看見也是可能的。多用途室里有洗碗池和灶臺各有一個个曙。我想起來昨晚吃完晚飯和嫂子曾在那里刷過碗锈嫩。

發(fā)出聲音的主人不是嫂子,是穿著睡衣的阿姨在開著門往冰箱里頭張望垦搬。冰箱是冷藏室和冷凍室左右分開的雙開門式呼寸,阿姨把兩個門全都大敞大開著。廚房的冰箱發(fā)出嘈雜的機器音猴贰,吵鬧不堪对雪。我突然好奇起來,這是在找什么這么長時間抓著冰箱不放米绕,于是走近過去瑟捣。

映入眼簾的阿姨并不像在找什么東西的人,她像冥想一樣閉著眼睛反復(fù)的深深吸氣和呼氣栅干÷跆祝“Good morning!” 我笑著向阿姨問好。但阿姨只是著急忙慌地關(guān)上冰箱門回到了自己屋里碱鳞。那個身影快到一只拖鞋都沒跟得上主人交汤,翻到了飯桌下邊。還沒來得及感受給阿姨問好的成就感心情就因為阿姨這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行動再次低落了下來劫笙。

茫然若失的我在餐桌旁一屁股坐了下來芙扎,這時候我看到了桌子中間放著的白色留言紙√畲螅“海珍啊戒洼,早上好!希望你度過美好的一天允华∪剑”像是急急忙忙寫下來的潦草的一張留言寥掐。應(yīng)該是哥哥出門上班的時候留下的。我好像終于知道覺得家里冷清的理由了磷蜀。我唯一的親人哥哥一整天都見不著人影召耘,唯一的侄女待我像陌生人。而我?guī)е姑腥ブг姆坡少e來的阿姨卻對我視而不見褐隆。

我默默背起了祈禱文污它,這是每次內(nèi)心苦澀的時候都會去做的習(xí)慣。背過祈禱文后庶弃,心里依然是灰沉沉的衫贬。想都沒想到回到韓國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依然要做這種祈禱⌒ィ苦悶·厭倦的時候曾經(jīng)那么懷念的家人的懷抱固惯。回想起去年夏天在馬尼拉生病住院的時候缴守,身體涼颼颼的覺得冷然后就突然發(fā)起了四十多度的高燒葬毫,沒有食欲的情況下硬塞的香蕉一晚上時間全吐了出來。傳教中心的同事們都回宿舍以后深夜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屡穗。我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贴捡,映著臺燈的燈光看著家人的照片撫慰異鄉(xiāng)生活的孤單。

那張照片是媽媽去世前一個月鸡捐,也就是我去菲律賓三個月前拍的栈暇。從我決定成為傳教士而獻(xiàn)身的時候開始麻裁,媽媽開始出去做凌晨禮拜箍镜,幾個月后因為一場交通事故結(jié)束了這一生。就像我拋棄了自己的人生一樣煎源,媽媽的死更像是想要填滿余生色迂,與我的傳教士人生相呼應(yīng)了起來。媽媽的對后代的愛是超乎尋常的手销,那種慈愛甚至蔓延到了孫女:代替上班的嫂子給由美洗澡歇僧,喂飯,哄睡锋拖。到去世前為止诈悍,出色的完成了媽媽的角色。我希望由美沒有忘記媽媽兽埃。因為對由美來說她既是奶奶侥钳,又是媽媽。沒有哪個孩子能忘記自己的媽媽柄错。

我被背后傳來的冷氣嚇了一跳舷夺,回頭看了過去苦酱。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床的由美大開著冰箱門小身子正在往里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jīng)這樣很久了给猾,冰箱開始響起了警報聲疫萤。嘀嘀。嘀嘀敢伸。那是足以讓人豎起神經(jīng)的很大很響的聲音扯饶。忽然,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了在傳教中心食堂冰箱旁邊晃悠的孩子們的身影详拙。不管神父警告幾次帝际,孩子們還是放不下在冰箱門旁邊吹冷氣的涼爽。對于平時接觸不到空調(diào)的貧窮的孩子們來說沒有比冰箱性能更好的冷氣機了饶辙《拙鳎“It’s so cool.”由美用還沒有醒的聲音說道。我看見站在由美旁邊露出微笑的阿姨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弃揽,不是因為從冰箱冒出來的冷氣脯爪,使我驚嚇的是從由美的臉上看到了菲律賓阿姨的表情。 那表情和菲律賓的孩子們像極了矿微。這樣下去不行痕慢。我把冰箱門關(guān)上責(zé)罵到。于是由美當(dāng)場就像要哭了似的跑向阿姨的懷抱里抱住了她涌矢。我在阿姨火熱的視線中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嘟囔道:“這不是怕你感冒嗎掖举。由美生病的話媽媽會傷心的。爸爸也是娜庇∷危”本來想加一句“姑母也是”,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名秀。那時候兩個人已經(jīng)進(jìn)了房間励负,廚房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出聲讀起了哥哥留下的紙條匕得〖逃埽“海珍啊,早上好汁掠!希望你度過愉快的一天略吨。”很久沒聽到過我的名字了考阱。之前獨自忍受的孤獨在一瞬間涌上心頭翠忠。過去的三年時間里,我是安吉拉羔砾。在傳教中心里洗禮名代替了我的名字负间。選擇安吉拉的生活意味著我放棄了自己人生偶妖,選擇了順從上帝的旨意過生活的人生。那段時間曾經(jīng)遺忘的我的名字樸海珍政溃,突然間我懷念起了以前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日子趾访。

我從座位上起來站在了冰箱門前。然后打開冰箱門看了起來董虱。寒氣進(jìn)入身體扼鞋,連肚子里都開始顫抖了起來。大冬天的愤诱,這叫什么事啊云头。我關(guān)上門自言自語道。吵鬧的警報聲終于消失了淫半。沒理由這么隨便開門啊……回到房間里蓋上被子溃槐,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

整個上午我就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晃悠科吭,拿起書架上的書心不在焉的翻來翻去昏滴。《跨國企業(yè)和海外投資》对人,《國際勞工轉(zhuǎn)移的經(jīng)濟(jì)學(xué)》谣殊,《進(jìn)軍海外的韓國企業(yè)名單》……沒有什么能引起我興趣的書。如果在菲律賓的話牺弄,正好是給孩子們上課的時間姻几。我躺在床上,像在黑板上畫畫一樣手指對著虛空移動了起來势告。最開始傳教中心的建筑豎了起來蛇捌,然后在上面添上了十字架,又出現(xiàn)了抬頭看著的孩子們培慌。我在孩子們手下畫了一個小小的圓豁陆。收到袋裝可樂的孩子們笑逐顏開柑爸。想象到在孩子們中間喝可樂的我的樣子吵护,嘴里不知不覺泛起了口水。

在菲律賓第一次喝到的可樂汽都跑光了表鳍,淡淡的沒有味道馅而。一想到裝在袋子里一點都不衛(wèi)生還有點倒胃口。但是有一天譬圣,下課送孩子們回家之后再回來的路上迎面遇上了一個孩子和他的母親瓮恭。那位母親反復(fù)的點著頭,不住的說著感謝的話表達(dá)著她的感激之情厘熟。傳教中心提供的課程和食物都是免費的屯蹦。而且像我一樣從韓國來的老師們給孩子們教課都不領(lǐng)工資也在周圍的居民中傳開了维哈。孩子媽媽抱著絕不能讓孩子的老師空手而歸的心給我買了一袋可樂。我無法拒絕孩子媽媽的熱情好意登澜,接過了粗劣的塑料包裝插進(jìn)吸管送到了嘴里阔挠。但是可樂的味道很奇怪,不是我曾經(jīng)喝過的那種袋裝可樂的味道脑蠕,冰涼甜美购撼!或許是出于對我的工作的自豪感使得可樂更加題甜美了。從那以后袋裝可樂成了我最喜歡的飲料谴仙。只是想想都像真的喝到了可樂一樣我的嘴里溢滿了口水迂求。

就在那時,菲律賓阿姨的聲音穿過房門透傳了進(jìn)來晃跺】郑“做拔絲地瓜吧∠苹ⅲ”就像可樂袋子突然被戳破了一樣谐腰,我打了個挺子從床上站了起來。是在跟我說話嗎涩盾?我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十气。

出門沒看見阿姨。我環(huán)視了四周春霍,向廚房走了過去砸西。聽見里面?zhèn)鱽砹肆魉穆曇簟Uf要一起做拔絲址儒,應(yīng)該是要兩個人多親近親近的意思吧芹枷,我想。想著阿姨應(yīng)該正在洗地瓜莲趣,我打開了多用途室的門鸳慈。

“又是啥?”

是一個第一次見的陌生人喧伞,那個人連頭都沒往我這邊轉(zhuǎn)走芋,沒好氣的吐出一句話。

“啊潘鲫,你好翁逞。”

我有點堂皇的結(jié)巴了一下溉仑。沒顧得上阿姨不在這兒的意外挖函,我看了看那個人臉色。像阿姨的同齡人一樣浊竟,是一個40多的女人怨喘。我趕緊接上了話津畸。

“我是由美的姑母,您好必怜⊥莩”

聽見我的自我介紹,女人皺起了眉頭棚赔,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帝簇。

“昨天剛從菲律賓回來,就住今天一天靠益,明天搬到傳教教育院丧肴。正好有了一個月的假期‰屎螅”

沒等女人發(fā)問芋浮,我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害怕又一個人的視線像要把我趕出去一樣壳快。希望女人聽了我的話警戒心能消減一點纸巷。因為我是即將離開的人,不是將來會跟你糾纏的人眶痰,所以安安靜靜地相處吧瘤旨。我希望這個女人能聽懂我話里的意思。但是女人的臉比之前更僵硬了竖伯。

“出去吧存哲,做拔絲地瓜∑哂ぃ”

是阿姨的聲音祟偷。我轉(zhuǎn)頭看向了身后。阿姨臉上畫著精致的妝打厘,肩上挎著手包站在那里修肠。我記起來阿姨穿的皮草大衣是媽媽給嫂子買的。三年前的這個時候户盯,因為是婆婆的最后一件禮物嵌施,嫂子抱著這件大衣在葬禮上哭得很傷心。媽媽的臉在我的眼前若隱若現(xiàn)先舷。

“嗨呀艰管,你以為自己是這家的主人嗎滓侍?”

玄關(guān)門關(guān)上的聲音剛響起來蒋川,幫著干活的大媽就開始吐露起了自己的不滿。

大媽說家里夫婦倆都干活撩笆,剛開始還以為活很簡單捺球。就是去家里打掃衛(wèi)生缸浦,洗衣服然后準(zhǔn)備一兩種做菜用的材料就行了,家里也沒人氮兵。只要沒有監(jiān)督打掃的時候家具有沒有破損裂逐,抓著一點點事頭不放的女主人,這種活還是挺好對付的泣栈。但頭一天上班的早上卜高,見到的不是這家的女主人嫂子,而是家里的阿姨南片。聽見大媽這么說的掺涛,瞬間我意識到昨天我所感受到的那種不知所措大媽一定同樣感受到了。之后的發(fā)生的事也隱約可以猜的到疼进。

我得聽得懂才行啊薪缆,那家伙就是故意不說漢語。大媽越想越氣伞广,提高了嗓門兒繼續(xù)說道拣帽。讓干這個,讓干那個嚼锄,她是誰啊這么支使我减拭,話講不通我也不能說她什么,真是叫人郁悶死了区丑。她也是我也是峡谊,都是干家政服務(wù)的,她裝什么老板啊刊苍。不知不覺我和大媽坐在多用途室的地板上聊起了天兒既们。我的手疊在大媽的手上不時的點著頭≌玻“偶爾蹦出句美國話的時候啥纸,我要不知道啥意思在那猶豫的話,她就拿動作給我比劃婴氮,但是那個眼神冷得我都打怵斯棒。來了韓國還嘰里呱啦的發(fā)什么瘋。胡說八道地炫耀主经∪倌海”可能是覺得我理解她,大媽一邊還模仿起了阿姨的樣子罩驻,努力地穗酥,沒完沒了地跟我訴著苦。聽著大媽包含感情的訴苦,我更加切實地感受到我已經(jīng)回到韓國的事實砾跃。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韓語進(jìn)行這么長時間的對話了骏啰。雖然我主要只負(fù)責(zé)聽說話的人是大媽。發(fā)現(xiàn)我眼眶漸漸變紅的大媽也跟著我哽咽了起來抽高∨懈“我也試著跟夫人說了,但也只說叫我稍微忍忍翘骂,她自己也權(quán)當(dāng)是養(yǎng)著婆婆過著日子呢壁熄。說是錢再給我加一萬,我不是為了那點兒錢碳竟,是因為人都有感情请毛。”

大媽和我坐在多用途室的地板上又拉了一段時間瞭亮。我們正好說到關(guān)于阿姨長相方仿,也就是她那黝黑的皮膚,突出來的嘴统翩,還有因為很久沒洗像染過色一樣的頭發(fā)的時候仙蚜,我突然浮想起了傳教中心那些孩子們的臉。每天就吃得上一頓飯厂汗,臉上溢滿白癬的菲律賓孩子們委粉。此刻我仿佛背叛了我曾立誓在我生命終結(jié)前用愛侍奉的,那些可憐的孩子們娶桦。那種不安開始重重壓在我的心頭贾节。究竟我有沒有資格在孩子們面前講述上帝平等博大的愛呢?我的胸懷連一個人都容納不下……我好像沒臉再回到菲律賓見孩子們了衷畦。我說著突然忘了自己還有點事情急忙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栗涂。然后大媽就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把用水洗過的地瓜放在案板上切了起來祈争。

大媽刀法的聲音透過關(guān)著的門傳到了我房間里斤程。我的視線越過窗戶轉(zhuǎn)向了良才川,消聲后的窗外風(fēng)景很是平和寧靜菩混。親昵地挽著手散步的老夫婦忿墅,推著嬰兒車出來的孩子媽媽,長椅上并排坐著聊天的學(xué)生們……想靜靜地投身在他們之間沮峡,但是尖利的刀聲依舊追逐著我疚脐,我像是逃跑似地急忙出了家門。

公寓后面良才川靜靜地流淌著邢疙。在地價奇貴的首爾棍弄,而且還是高層公寓鱗次櫛比的江南也能這樣近的接觸大自然望薄,使我有些震驚。也許是正在向我講述三十中半作為投資咨詢公司代表正在掌控幾百億元的哥哥的成功照卦。在我駐足的哥哥的書房里同時看得見通向德黑蘭的道路和良才川散步的小路式矫。同時享受都市與自然也許正意味著對過去生活的滿足和對未來日子的期待乡摹。順著良才川走在散步路上我又一次思索了三年前我所下定的決心役耕。

我表明決心要去菲律賓傳教的時候,韓國也有很多不幸的人聪廉,沒必要去那么遠(yuǎn)也可以作上帝的仆人奉獻(xiàn)自己瞬痘,對媽媽來說,在這個老公去世板熊,家破人亡的世界上框全,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子女了。所以媽媽讓我死了這條心代兵。

“請以以忠仆之名在上帝面前獻(xiàn)上女兒续镇√男Γ“

如此便可以從恐懼和擔(dān)憂中獲得解放得到自由,我順嘴說了一句喘沿。那時候媽媽是這么懟回我的。這何嘗不是欲望是貪欲呢竭贩?我想把我的骨肉們擁抱在懷里的這顆心……媽媽話還沒說完就流下了眼淚蚜印。

這里曾是我對媽媽的眼淚避而不見的離別之地。從好好的公司辭職進(jìn)了傳教教育院成為上帝純潔的神父去往菲律賓的人就是我自己留量。曾經(jīng)拋下所有離開的韓國窄赋,我實在是難以接受這里已經(jīng)沒有了我的一席之地。仿佛是以為那個位置會永遠(yuǎn)空著楼熄。因為是我的位置忆绰,只要我想什么時候都可以回來。

良才川的風(fēng)寒冷干燥可岂,在菲律賓待了三年较木,我的身體覺得韓國的冬天格外的冷。我開始無緣無故的懷疑了起來青柄,傳教中心是不是特意選了韓國的冬天放的假伐债。身體漸漸瑟縮起來的我邁出了回家的腳步,不想連自己的心一塊兒涼下來致开。

嘀嘀峰锁,嘀嘀……

我把出入證放在傳感器上的時候警報聲突然響了起來。不知所措的我雖然趕緊把卡拿了下來双戳,但聲音還是鬧哄哄的響了一段時間虹蒋。門口旁的警衛(wèi)室里坐著的職員盯著我沒說話,我舉起出入證給他看,這是昨天抵押了身份證拿到的臨時出入證魄衅。警衛(wèi)一按按鈕門就打開了峭竣。我輕輕地向警衛(wèi)行了注目禮,越過門走向了電梯晃虫〗粤茫“請稍等≌芤”警衛(wèi)叫住了我扛吞。我像做錯了事一樣心怦怦直跳。在大廳的幾名居民們的關(guān)注也使我極其緊張荆责。

“請再次出示您的證件滥比。”

我把卡遞給警衛(wèi)做院。

“您是什么時候領(lǐng)的盲泛?”

“是昨天〖”

我話音剛落警衛(wèi)就接上了話寺滚。

“您這樣可不行∮艟梗”

他的態(tài)度似乎是已經(jīng)預(yù)想到我會這么說玛迄。我留心觀察著警衛(wèi)的眼神。好像真的成了偷偷溜進(jìn)來時被抓個正著時候的心情棚亩”鸵椋“臨時卡要每天更新。您去幾號樓凹ン 勒虾?”對警衛(wèi)的問題我無法干脆地回答。我知道他想要的不是知道我要去幾號樓瘸彤,而是想知道有沒有能夠幫我確認(rèn)身份的人修然。哥哥和嫂子已經(jīng)出門了侄女由美也去了幼兒園不在家。能證明我是誰的人都不在家质况。我?guī)湍?lián)系一下愕宋。看到猶豫的警衛(wèi)像催促一樣拿起了內(nèi)線電話說著结榄≈斜矗“家政大媽也可以嗎?”對我的提問警衛(wèi)用力的搖了搖頭臼朗。

“您好邻寿⌒粒”

之前還在和我為了公寓出入與否進(jìn)行爭執(zhí)的警衛(wèi)低下頭響亮地問了聲好。我轉(zhuǎn)頭跟上了警衛(wèi)的視線绣否。想起了嫂子曾說過這里因為住了很多明星和企業(yè)家們誊涯,所以安保工作滴水不漏。我看著警衛(wèi)滿臉親切的表情蒜撮,還以為高賢貞或者張東健要出現(xiàn)了呢暴构。其實不是出于對明星的好奇心,而是出于和抵押了身份證都被制止的我不同淀弹,只憑一張臉就能得到警衛(wèi)問好的那種身份的羨慕使我的身體都轉(zhuǎn)了過來丹壕。我想看看那個人的臉庆械。

回韓國之后我的猜想對過一次嗎薇溃?三年前,離開韓國的時候缭乘,從那時起我的思想好像就停止了沐序。享受著警衛(wèi)的問好悠悠地通過出入門的人既不是大企業(yè)的老板也不是有名的明星。是阿姨堕绩。穿著皮草大衣的阿姨正悠悠地往里走著策幼。

提著一顆驚慌失措的心,我陷入了沉思奴紧。到底應(yīng)該叫她呢還是不叫呢特姐?我遲疑了起來。我不想接受阿姨的幫助黍氮,但也不想繼續(xù)站在門口承受這種侮辱唐含。我內(nèi)心背起了主的祈禱。此時此刻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上帝了沫浆。

結(jié)束簡短的祈禱抬起頭時捷枯,我發(fā)現(xiàn)了站在我旁邊的阿姨。我開始后悔起了我的祈禱专执。如果祈禱的結(jié)果是這樣淮捆,我就不會祈禱了。阿姨和警衛(wèi)之間隔著我進(jìn)行了簡單的眼神問好本股。然后警衛(wèi)給我拿出了臨時出入證攀痊,“原來您是2001號啊≈粝裕”一邊說一邊假裝一直認(rèn)識的樣子苟径。我知道警衛(wèi)親切的語氣并不是向著我說的。因為他的眼神并不是向著我而是向著阿姨凿叠。

回到家過了沒多久由美從幼兒園回來了涩笤。但我依舊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躺著嚼吞。就算我出去也不會有什么變化。雖然也有過一點萬一由美會找我的期待蹬碧。但是果然由美沒有來叫我舱禽。由美和阿姨的你來我往的對話透過房門傳了過來。聽阿姨說是要吃拔絲地瓜由美尖叫著歡呼起來貌似還豎起了大拇指恩沽。 “Two thumbs up.”一邊說著誊稚,教導(dǎo)英語的低沉地聲音傳了進(jìn)來。頓時我開始好奇孩子有沒有聽說過菲律賓的炸香蕉春卷罗心。我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想法里伯,哪一天我再次回到韓國的時候侄女會不會代替拔絲吃著春卷呢。

”阿姨渤闷,我回來了疾瓮。由美啊,媽媽回來了飒箭±堑纾“

嫂子下班回到家。玄關(guān)門前面提前出來迎接的侄女和阿姨手拉手站在那里弦蹂。我站在他們身后隔了一步之遙的位子肩碟。

“我買了點吃的回來⊥勾唬”

嫂子手里提著的巨大的購物袋搖搖晃晃地映入眼簾削祈。阿姨接過來打開了袋子。那里面芒果脑漫,紅毛丹髓抑,山竹,榴蓮等等盛滿了各種各樣的水果窿撬。我意識到購物袋里裝的東西都是為了阿姨買的启昧。那些是在韓國價格昂貴但在菲律賓只需要花一兩千就能吃到的常見水果。阿姨拿出一個芒果放到了由美手里劈伴。由美看著阿姨發(fā)出了盈盈地微笑密末。看到這個場面的嫂子也跟著笑了起來跛璧。在笑著的他們中間只有我板著一張臉站在那里严里。

晚餐過后,洗碗是嫂子的活兒追城,阿姨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客廳打開了電視刹碾。雖然我提出了要負(fù)責(zé)刷碗,但是嫂子說著要我和侄女玩推著我的背把我趕了出來座柱。我悄悄地坐在了阿姨和侄女坐著的沙發(fā)上看起了電視迷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像我一樣覺得尷尬物舒,阿姨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了嫂子正在刷碗的多用途室。時間過了挺久一會兒戏锹,電視劇一集都結(jié)束了冠胯,兩個人還在那里沒有出來。我把腳步轉(zhuǎn)向了廚房锦针。

“No荠察!no!”

傳來了阿姨堅定的聲音,應(yīng)該是嫂子提出了什么要求但阿姨正在拒絕的樣子奈搜。我稍稍走近了一點豎起了耳朵悉盆。像是怕被誰聽見的嫂子的低語聲再次響了起來。

“那孩子怎么辦馋吗?孩子呢焕盟?”

“我說要辭職『拿溃”

“為什么總這樣說要辭職啊京髓。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嗎航缀?”

“No.”

阿姨沒有輕易讓步的氣勢商架。

“Tell me please.”

嫂子像是哀求一般把話尾拖得很長。

“別的家里都是……”

阿姨終于開了口芥玉。只聽了幾個詞嫂子就明白了這話大概什么意思了蛇摸。阿姨話還沒說完嫂子就提出了要給阿姨漲工資〔忧桑看起來這種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不止一兩次了赶袄。

我回到客廳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看了看由美抠藕。她知不知道因為自己家里正在經(jīng)歷這種協(xié)商呢饿肺?她應(yīng)該不會知道自己像媽媽一樣跟隨的人正在利用她的這種愛護(hù)和依戀當(dāng)作武器來獲取金錢。侄女正在用最明朗的表情看著電視里出演的小品演員開心的笑著盾似【蠢保看著五歲侄女的小臉我眼前浮現(xiàn)出了菲律賓孩子們的臉龐。為了在韓國辛辛苦苦掙錢的媽媽留著眼淚祈禱的孩子們零院。對著他們我曾經(jīng)說過怎樣安慰的話呢溉跃?上帝會保佑媽媽的。這樣說的來著嗎告抄?在侄女的笑容和菲律賓孩子們的眼淚中間撰茎,我的心開始變得沉重。在我曾離開的韓國和現(xiàn)在正在生活的菲律賓中間打洼,在拔絲和春卷中間龄糊,還有在菲律賓生活的韓國姑母和在韓國生活的菲律賓阿姨中間逆粹,我好像迷失了。

為什么我曾決定好要去傳教呢炫惩?猛然間我明白了我曾自上而下俯視他們的事實枯饿。那不是愛,是同情诡必。還有飽含自卑的我稚拙的自我防御奢方。無法戰(zhàn)勝出色的哥哥帶給我的壓迫感所以逃到了菲律賓,通過幫助他們獲得了那一點點優(yōu)越感的滿足爸舒。我突然產(chǎn)生了我只是利用了他們來提高自己的想法蟋字。忽然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了在高處俯視地面的神的樣子。他為什么在那里扭勉?他在那里看什么想什么呢鹊奖?我的腦袋里充滿了對于以前曾經(jīng)堅定不移地相信的東西疑問,揮之不去涂炎。他究竟是誰忠聚?所有的一切變得混亂。

結(jié)束了對話的阿姨和嫂子來到了客廳唱捣。由美向著阿姨張開了雙臂两蟀。阿姨把由美抱在懷里坐在了沙發(fā)上。嫂子的臉色被電視里噴灑出來的光映的一會兒亮震缭,一會兒暗赂毯。

“哥哥說啥時候回來啊拣宰?“

我覺得自己必須得說點啥党涕。那時候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哥哥了。哥哥到現(xiàn)在還沒回家巡社。聽到我說話膛堤,旁邊坐著的侄女悄悄看了我一眼。應(yīng)該是注意到我說的是關(guān)于她爸爸的事情所以關(guān)心的樣子晌该。我想肥荔,要是哥哥趕緊回到家就好了。

“不知道气笙〈纹螅”

沙啞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嫂子面無表情的看著電視對我說潜圃。電視里小品演員正穿著滑稽的裝扮活躍在舞臺上缸棵。踩到了香蕉皮的小品演員因為滑倒正發(fā)出哎呀的呻吟聲。侄女和阿姨同時爆發(fā)出了笑聲谭期。我把頭轉(zhuǎn)向窗外堵第。哥哥回來了也不會有什么改變吧凉。嫂子淡薄的表情好像正在訴說著。

“那我就先good night!了踏志》保”

嫂子邊從座位上站起來邊說著。我說著你也應(yīng)該累了针余,趕緊去休息吧回了過去饲鄙。嫂子沖由美搖搖手≡惭悖“由美忍级。Good night!”由美被阿姨抱在懷里揮了揮小手∥毙啵”good night! Mommy.”嫂子簡單的向阿姨行了注目禮轴咱。阿姨抓著由美的小手晃了晃,代替了問好烈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阿姨抓著的手腕很癢朴肺,侄女爆發(fā)出了哈哈的笑聲。一會兒哄她睡覺坚洽。向房間里走去的嫂子用低沉的聲音說了一句戈稿。

電視里正在播放搞笑節(jié)目已經(jīng)結(jié)束,即將播放夜間電影的預(yù)告酪术∑鞅瘢“現(xiàn)在應(yīng)該睡覺了』嫜悖”我走向侄女溫柔地說道。孩子偷偷看了我一眼援所,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遙控器庐舟。看樣子是要自己關(guān)電視了住拭。我對不需要吩咐就自覺行動的侄女的行為感到很滿意挪略。這時候,電視里緩緩傳出的廣告音樂聲音突然高了起來滔岳。原來侄女并沒把電源關(guān)掉杠娱,而是把音量升高了∑酌海“現(xiàn)在該睡覺了摊求。”我壓低了聲音又說了一遍刘离。不能就這么讓步室叉。但侄女就像要展示對我的反抗一樣睹栖,再次升高了電視的音量。驚慌的我看向了侄女茧痕。孩子就像什么事都沒有一樣兩只眼睛直直地盯著電視畫面野来。看著面無表情的侄女我失去了說話的勇氣踪旷。

我對她抱了什么希望呢曼氛?是希望她接受我是她姑母這個身份呢,還是希望得到她的愛和關(guān)心呢令野?我無法作答搪锣。對她來說我只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我安靜地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彩掐。是自己放棄的還是被被別人奪走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构舟。也不是應(yīng)該責(zé)怪誰的問題。我打開房門進(jìn)了屋堵幽。阿姨并不是什么貧窮又可憐的移民勞工狗超。只不過是個我們長相不同的有著冷漠性格,三年時間里在同一個屋檐下一起吃飯睡覺的家人朴下。雖然我不想承認(rèn)努咐,但對侄女和這個家來說需要的不是我,是這個菲律賓的保姆殴胧。這里沒有我的位置渗稍。我靜靜地收拾起了行李⊥爬模可是也沒法去傳教教育院竿屹。那里沒有樸海珍的位置。安吉拉灸姊,只有她的位置拱燃。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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