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文/王亂七
1
那一天挠日,所有東西都變成了黑色的。
黑色的天空翰舌,黑色的雨嚣潜。
面前是一片黑色的雨傘,雨傘下面是黑壓壓的人群椅贱。
焦河被綁在黑色的柱子上懂算,黑色的血混著雨只冻,不斷從臉上淌下。
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人向另一人說了幾句什么计技,后者轉(zhuǎn)過身喜德,用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
“砰酸役!”
2
焦河從床上醒來,雙眼失焦地望向天花板驾胆。
起床涣澡,清洗枕巾。
門鈴響了丧诺,是快遞入桂。
一個蛋糕,公司寄來的驳阎。
今天是他的生日抗愁。
焦河數(shù)了兩遍,確認是34根蠟燭呵晚。
他今年35歲蜘腌,34是他入司以來的殺人總數(shù)。
焦河嘴角揚了揚饵隙,從柜子里翻出一支舊蠟燭撮珠,插在蛋糕上點燃,雙手合十金矛,許了個愿芯急。
3
“櫻花”是一家殺手公司。
公司總裁滕虎驶俊,四十多歲娶耍,光頭,喜歡別人叫他“老板”饼酿。
“老板榕酒,您電話」世”
藤虎接過電話奈应,聽了一會兒,臉上陰云密布购披。
“紅宴”是誰執(zhí)行的杖挣?
“制毒部的陳淬「斩福”
“把他叫過來惩妇≈旰海”
陳淬進了辦公室,低頭點燃一支香煙歌殃,吸了一口乔妈,甩了甩頭發(fā)問道:“什么事老板?”
“啪氓皱!”
藤虎一個巴掌抽在陳淬臉上路召。
香煙飛出去老遠。
兩個助理驚恐地望著對方波材,他們從沒見過老板發(fā)這么大的火股淡。
陳淬捂著臉大口喘氣,眼睛盯著滕虎廷区,在等一個解釋唯灵。
“你來公司總共送走幾個人了?”
“13個隙轻〔号粒”
“放屁!12個玖绿!昨天那個敛瓷,出殯的時候,突然掀起棺材板爬出來了斑匪!”
“不可能琐驴!”
“還特么‘毒王’呢!我臨時找狙擊手解決的秤标!你知道我們有多久沒動過子彈了么绝淡?”
“我制的毒不可能出問題!要不就是有人動了手腳苍姜!”
“有沒有人動手腳我不知道牢酵,這樣的事,別讓我再看到第二次衙猪♀梢遥”
說完,藤虎整理了下衣服垫释,信步離開丝格。
“你不會再看到第二次了】闷”陳淬咬著牙显蝌,用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4
焦河來到“櫻花”订咸,穿過長長的過道曼尊。
“櫻花”總部位于地下酬诀,雖然采光和通風都做得不錯,但還是讓人有種莫名的壓抑感骆撇。
一路上瞒御,不停地有人跟他打招呼。
焦河入司十幾年神郊,是“櫻花”第一殺手肴裙,雖然沒有具體職位,但公司上下無不對他畢恭畢敬涌乳。
“焦先生好蜻懦!”
“早啊,焦先生爷怀∽杓纾”
焦河點頭示意带欢,沒作停留运授,徑直向“兵器部”走去。
5
“沒人知道你來這吧乔煞?”
“哎呀吁朦,沒人,哥你怎么老這么謹慎渡贾《阂耍”
“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哥空骚》慕玻”
“我們雖然不是一個媽生的,但我畢竟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吧囤屹,這又沒別人熬甚,叫你聲哥都不行?”
焦河注視著陳淬肋坚。
“我們在這樣的地方乡括,過這樣的生活,本來就不應該有牽掛智厌,更不能讓人知道我們有牽掛诲泌。我們……”
“行行行行行,不叫了行了吧铣鹏,焦先生敷扫,焦先生!找我什么事诚卸?”陳淬咧開嘴呻澜,皮笑肉不笑递礼。
“你臉怎么了?”
陳淬點燃一支煙羹幸,漫不經(jīng)心道:
“滕虎打的脊髓。”
“他為什么打你栅受?”
“說是我送的那人詐尸了将硝,開玩笑,中了我的毒怎么可能詐尸屏镊,一定是背后有人搞我依疼。”
“叫你平時不要那么囂張而芥,得罪的人多了有什么好處律罢?”
“哥我真沒囂張,我看就是那傻逼虎故意找借口搞我棍丐∥蠹”
“那你就這么忍了?這不像是你性格啊歌逢〗矶ぃ”
“忍了唄,跟具尸體有什么好計較的秘案∨椴裕”
“你說什么!”
“沒……沒什么阱高∽迹”陳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你給他下毒了是不是赤惊?”
陳淬沉默吼旧。
“你真給他下毒了!”焦河抓起陳淬的衣領咆哮道荐捻,“你怎么這么蠢黍少!你知不知道滕虎是什么人?”
“行了哥处面!”陳淬掙脫厂置,“毒就毒了唄!他活該魂角!昵济,你看看他把公司折騰成什么樣子了,搞什么‘意外部’,殺個人不知道得多麻煩访忿,成本那么高瞧栗,效率又低下。制毒部還能好一些海铆,其它部門那些只會傳統(tǒng)手藝的兄弟迹恐,都快餓死了!哥卧斟,以你現(xiàn)在的資歷殴边,他死了,以后你不就是‘櫻花’的老板么珍语?”
6
兵器部锤岸。
“劉老,這么多兵器板乙,都歸您一人管是偷?”
“嗨,別摸募逞,小心手蛋铆!”
“哦》踩瑁”
“小張啊戒职,你進公司晚栗恩,沒見過咱兵器部如日中天的時候透乾。那時候殺人沒那么復雜,就是刀見紅磕秤,槍冒煙乳乌,都是實打?qū)嵉摹R话殉檬值谋魇信兀强删褪前霔l命啊汉操。誰敢得罪咱兵器部?”
“這么厲害蒙兰?”
“那當然×琢觯現(xiàn)在不行嘍,時代變了搜变,新成立的那個什么……‘意外部’采缚,講究的是兵不血刃,里面都是些腦袋瓜子靈的人挠他,專門策劃‘意外事故’扳抽,人被殺了,還都以為是老天爺?shù)箅y。兵器現(xiàn)在都用不上啦贸呢,以前部里人還挺多的镰烧,制作、測試楞陷、保養(yǎng)怔鳖、管理,都有專人固蛾。如今你要不來败砂,就剩我這把老骨頭一人看著這一堆廢銅爛鐵了,去魏铅,把那邊的灰擦一擦昌犹。”
7
“你懂個屁览芳!意外部就是我一手成立的斜姥!”
“啊沧竟?”陳淬腦子一片空白铸敏。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
“你下的什么毒悟泵?”
“七日散杈笔,三天后發(fā)作「夥牵”
“有辦法解嗎蒙具?”
“沒有⌒喾剩”
“你說你怎么這么沖動禁筏?”
陳淬低著頭沒有說話,他現(xiàn)在腦子里一團亂麻衡招,不知道公司里還有多少他不了解的秘密篱昔。
“櫻花你是不能再待了矢赁,現(xiàn)在馬上離開膨桥,走得越遠越好⊙校”
“有必要嚇成這個樣子嗎浪箭?哥穗椅。”
“你不明白山林,沒了滕虎房待,也就沒有櫻花了邢羔。”
“為什么桑孩?”
遲了半晌拜鹤,焦河終于開口。
你知道為什么近年來那么多涉黑組織都被政府鏟除流椒,唯獨“櫻花”能相安無事嗎敏簿?
陳淬心里一驚。
“難道…”
“我們是兵宣虾,不是匪惯裕。”
“靶逑酢蜻势?”陳淬滿臉震驚。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們失散那幾年我去了哪里嗎鹉胖?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握玛。有一次,我在街頭斗毆甫菠,以一敵數(shù)挠铲,被滕虎看中身手,把我?guī)У教胤N部隊訓練營寂诱。他是那里的一個高級軍官拂苹。雖然說是特種部隊,但那個訓練營更像一座煉獄痰洒,我們每天接受非人的訓練瓢棒,幾十個人,三年后活下來的僅有我在內(nèi)的六人带迟。這六人音羞,加上滕虎囱桨,就是‘櫻花’最初的核心人員仓犬,最開始,我們是一個暗殺小隊舍肠,幫政府鏟除政敵搀继,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后來滕虎又吸納了一些社會人士翠语,發(fā)展成為今天的‘櫻花’叽躯。隨著和平時期的到來,政局逐漸穩(wěn)定肌括,社會越來越容不下我們的存在点骑,政府有意脫掉我們這只白手套,但礙于滕虎,不好處理黑滴。櫻花越來越壯大憨募,不僅為政府做事,也開始接一些有錢人的單袁辈,滕虎騎虎難下菜谣。落后的暗殺手法與進步的偵查手段形成尖銳的矛盾,組織有浮出水面的苗頭晚缩。政府表示櫻花可以存在尾膊,但必須悄無聲息。局勢一度陷入緊張荞彼,公司轉(zhuǎn)型迫在眉睫冈敛,所以我才搞出那個‘意外部∶恚’你現(xiàn)在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嗎莺债?”
陳淬愣在沙發(fā)上,半晌才緩過來签夭。
“我知道了…我馬上離開齐邦,不過,那你呢第租?你以后怎么辦措拇?”
“我,你就不用管了慎宾,先顧好你自己吧丐吓。”
“那你保重…哥你怎么流鼻血了趟据?”
焦河用手摸了摸券犁,
“還不是被你氣的!”
8
焦河推開兵器部的門汹碱,老劉和小張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粘衬。
“呦,這是什么風咳促,把焦先生吹到這來了稚新?”
“我來取把兵器」蚋梗”
“您先坐褂删,小張,給焦先生倒杯茶冲茸⊥头В”
“老劉缅帘,你這多久沒來人了?”焦河摸了摸鼻子难衰,皺著眉頭道股毫。
“快一年了吧≌傧危”老劉把茶端給焦河铃诬,“現(xiàn)在不都興策劃那個什么‘意外殺人’么,您取兵器做什么苍凛?”
“來不及了趣席,出了點意外,這人今天必須死醇蝴⌒牵”
“哦,那得是緊急任務了悠栓∶拐牵”老劉一邊嘟囔,一邊翻找惭适。
“這是您以前慣用的幾把槍笙瑟,您看要哪一把?”
焦河把槍拿起來挨個把玩了一下癞志。
“保養(yǎng)得不錯嘛往枷,我那柄短刀呢?”
老劉怔了怔凄杯,“十年前那把错洁?”
“沒錯,怎么戒突?弄丟了屯碴?”
“沒有沒有,我給您找膊存〉级”
“好久不見∠ゾ耍”焦河看著寒光依舊的短刀道嗡载。
“進來∪韵。”
焦河進了滕虎辦公室,轉(zhuǎn)身把門從里面反鎖埂息。
“有件事跟您匯報一下技潘∫0停”
滕虎抬起頭。
“小河啊享幽,坐铲掐,什么事說吧≈底”
“關于意外部的事摆霉。”
“說起這個意外部奔坟,你做得真不錯携栋,沒想到你不但身手漂亮,腦袋也好使咳秉。公司將來轉(zhuǎn)型成功了婉支,要給你記一大功±浇ǎ”
“謝老板賞識向挖,不過這個意外部,最近出了一些意外炕舵『沃”
“什么意外?”
“意外部……”
焦河突然暴起咽筋,短刀毫無征兆地向滕虎刺去帝美。
“噗呲∥钏叮”
滕虎左手抓住刀刃悼潭,血珠順著小臂,滴落到辦公桌上舞箍。
“為什么舰褪?”滕虎冷冷地看著焦河。
焦河不言語疏橄,抽出刀占拍,順手斬斷了旁邊的電話線。
電話被掀翻捎迫,發(fā)出“嘟嘟嘟嘟”的聲音晃酒。
滕虎反應過來,從口袋掏出手機窄绒,焦河一個回旋踢贝次,把手機踢到墻上,撞得粉碎彰导。
滕虎笑了蛔翅。
解開襯衫扣子和領帶敲茄。
“我們上一次切磋,是在十年前吧山析?”
半小時后堰燎,門開了。
滕虎出來笋轨,西服外套搭在左手手臂上秆剪,平靜地向走廊出口走去。
五秒鐘后爵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仅讽,接著趴在地上,血蔓延開來茂卦。
一群人很快圍了過來何什。
焦河從門后喘著氣出來,滿臉是血等龙,擺了擺手里的短刀处渣。
“我殺的≈肱椋”
9
列車向遠方駛?cè)ァ?/p>
陳淬從睡夢中驚醒罐栈。
手機響了。
是一條定時發(fā)送的信息:
阿淬泥畅,不出意外荠诬,你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我已經(jīng)死了位仁。
因為我殺了滕虎柑贞,趕在他毒發(fā)之前。
他要是毒發(fā)身亡聂抢,被人查出來你就沒有下半輩子了钧嘶。
別多想,我上月查出了癌癥琳疏,晚期有决,本來就沒多長時間可活了。
你本來不必走這條路的空盼,是哥沒有照顧好你书幕。當年好勇斗狠,沒有供你讀完書揽趾,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遺憾台汇。
哥沒有什么可以送你,就送你一個清白身吧,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励七。
以你對藥理的研究智袭,以后應該可以當個不錯的醫(yī)生奔缠。
好好活下去掠抬,好好贖我們的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