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不太愛吃干巴巴的饅頭岔擂,所以單獨賣饅頭的包子鋪是沒有的,大多數(shù)是賣各種餡料的包子惩嘉、豆?jié){油條罢洲,以及各種類型的咸粥、甜粥文黎,順便才蒸一籠白胖胖或黃亮亮的饅頭來賣惹苗。饅頭的價格也通常是所有種類中最便宜的一個。到如今耸峭,一塊五元就能得一個松軟的大饅頭桩蓉,普通女孩子一個人吃還不一定吃得完呢。
如果非要找一個單獨賣饅頭的劳闹,也不是沒有院究。老面饅頭就是。
這賣老面饅頭的本涕,真的就只賣老面饅頭业汰。五六年前一塊錢就能得三個饅頭,現(xiàn)在一塊錢只能得一個菩颖,但怎么算都比其他包子鋪賣的便宜样漆。
為什么比別人便宜?
因為老面饅頭沒有店位他。
沒有店鋪氛濒,那怎么賣饅頭产场?
騎車唄!
什么車舞竿?
五六年前騎單車京景,現(xiàn)在騎電動車。
這賣老面饅頭的骗奖,都是大漢确徙,并且還都不是本地人,因為本地人不知道什么是老面饅頭执桌,更不會做老面饅頭鄙皇,所以賣老面饅頭的都是“撈佬”。這些大叔們仰挣,騎著一輛兩輪的車伴逸,后座上用皮繩綁著個方方正正,大約半米深膘壶、半米寬的籃筐错蝴,用棉麻面料制作的一塊白布墊著籃筐底邊和四周,上頭沒有專門的蓋子颓芭,只拿著一塊白色的布料蓋著顷锰,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密不透風(fēng)亡问,因此每次拿出來的饅頭都是熱乎乎的官紫。
至于怎么賣?
“饅頭州藕,老面饅頭——”
瞧束世,就是這么吆喝著。不過啊床玻,人家不需要用嘴吆喝良狈,而是用大喇叭。事先把這一句話錄到大喇叭里笨枯,然后給大喇叭充好電,綁在車頭把手上遇西,開關(guān)一按馅精,每隔五秒自動重復(fù)這一句話,簡直太方便了粱檀。
這賣老面饅頭的外地人還真不少洲敢,要說這一帶誰賣的饅頭最好,還要數(shù)老麻頭茄蚯。
老麻頭是什么時候來這里賣饅頭的压彭,一問都不知道睦优。倒是還在上學(xué)的年輕仔們記得,說是有七八年了壮不,反正是從小學(xué)吃到了大學(xué)汗盘。
七八年前,老麻頭蹬著一輛老式單車就來了询一。后座上綁著個大籃筐隐孽,那時候還不流行用大喇叭,老麻頭就用嘴來吆喝健蕊。邊踩著單車菱阵,邊吆喝,從街頭到街尾缩功,不緊不慢地踩著晴及,就等著隨時有人來買。
不過第一次來的時候嫡锌,沒人買虑稼。第二次來,也沒人叫停世舰。大家只是用好奇的眼神看著老麻頭动雹,老麻頭也不著急,每天就蹬著他的自行車來來回回地轉(zhuǎn)悠跟压。從這個街道轉(zhuǎn)到那個街道胰蝠,就這么轉(zhuǎn)了三四天,終于迎來了第一位顧客震蒋。
是個小蘿卜頭茸塞。
五六歲的年紀(jì),拉扯著媽媽的手查剖,大聲說著:“媽媽媽媽钾虐,買饅頭∷褡”
于是老麻頭第一次被叫停了效扫。這小孩子就是有種奇怪的號召力——一旦有一個孩子開始做了什么事,便會吸引一大幫的小朋友也跟著做直砂。你看菌仁,幾秒鐘的時間,周圍的小蘿卜頭們都拉著自己的家長來了静暂,嚷嚷著買饅頭買饅頭的济丘。可把老麻頭樂壞了。
“叔叔叔叔這是什么饅頭摹迷?”
“老面饅頭疟赊,就是饅頭∠康铮”老麻頭操著一口類似河南近哟、山東一帶的方言,小蘿卜頭們可聽不懂异赫。
“麻頭椅挣?什么是麻頭?”
“就是用老面做成的饅頭塔拳,又香又好吃鼠证。”
“那我要兩個麻頭靠抑×烤牛”
“黃的白的?”
“都要颂碧!”
“好咧荠列!”
孩子們和老麻頭也沒聽出個誰對誰錯,總之買了饅頭賣了饅頭大家都開心载城。但旁觀的大人們可就聽出來了肌似,無奈地笑了起來。于是诉瓦,“老麻頭”這個稱呼就這么來了川队。
有了開天辟地的第一次,自然就有了往后的許多次睬澡。這次老麻頭剛開始吆喝固额,就會有人從樓上的窗戶突然探出頭來,大喊著“老麻頭煞聪,等一下——”老麻頭聽到聲音斗躏,便也就停下來了,一邊等著還一邊不停地吆喝“饅頭昔脯,老面饅頭——”不一會啄糙,三三兩兩的居民們也就聚過來買了。
就這么吆喝了一兩年云稚,老麻頭嗓子也有些受不了了迈套,隔壁收廢品的大叔勸他買個大喇叭回來。這下可好了碱鳞,有了大喇叭,老麻頭的單車還沒拐進(jìn)街頭踱蛀,大喇叭的吆喝聲都傳到街尾了窿给。想吃的人聽到吆喝聲后也會提前下樓等著老麻頭路過贵白。一般呢,每個人都會買上三四個饅頭崩泡,留來當(dāng)做早點或下午茶禁荒,墊墊微餓的胃。至于小孩子們角撞,就是用來解饞的呛伴。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來這邊賣老面饅頭的人多了起來谒所。有時候一天都能看到兩三個不同面孔的外地大叔热康,也騎著同款的老式單車,搭著同款的大喇叭劣领,吆喝著賣老面饅頭姐军。
有一回,一個在下巴蓄著一小撮胡子的男人來賣饅頭尖淘。悠哉悠哉地騎著自行車奕锌,正準(zhǔn)備到街道拐角處的時候,沒留意到地面上一塊凹陷的坑村生,不小心翻了車惊暴。人倒沒什么事,但饅頭可就不好了趁桃。自行車翻了辽话,綁在后座的籃筐有些歪斜,上面罩著的用來保溫防塵的白布掉了镇辉,一個個白胖胖黃亮亮的小饅頭也一溜地滾出來屡穗。所幸大部分饅頭都只滾到白罩布上,只有那么三四個饅頭裹了灰忽肛,還不算太慘村砂。
拐角處發(fā)廊店家的小兒子安仔,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屹逛,看到了這番模樣础废,便立馬沖過去撿拾滾落的饅頭。剛想把饅頭遞給這男人罕模,男人立刻用勁拍了小安仔的手评腺,小安仔手一痛印蔗,剛撿起來的饅頭又掉落了岖沛。男人拍打完小安仔的手春感,還不忘大聲咒罵,一個勁地說小安仔小小年紀(jì)便學(xué)會偷雞摸狗貪小便宜俯渤,想要趁他撿饅頭的時候來偷幾個回去吃,罵小安仔沒教養(yǎng)啰劲。
安仔年紀(jì)小迁客,還沒那么快反映過來,可他的媽媽反應(yīng)過來了摔敛。聽到外人這么說自己的孩子廷蓉,哪個媽媽不生氣?更何況小安仔根本就沒打算偷饅頭马昙,而是熱心幫忙撿饅頭桃犬。于是安仔媽便沖出來跟男人吵了,隔壁的鄰居們聽見了行楞,也都自發(fā)地出來幫著安仔媽攒暇。蓄須男人自知沒理,灰溜溜地走了敢伸。再也沒來過扯饶。
老麻頭從來不會這樣。
幾年來池颈,老麻頭每次出現(xiàn)尾序,總是笑呵呵的,有人跟他買饅頭躯砰,他還會用著蹩腳的當(dāng)?shù)乜谝舾蠹伊奶烀勘摇K偸且桓庇圃沼圃盏貥幼樱矝]人知道他住在哪琢歇。每天早上八九點兰怠,吆喝聲就出現(xiàn)了。有時他還會在旁邊的米粉店點一份熱騰騰李茫、酸溜溜的特辣老友粉揭保,再配上從隔壁小賣部買回來的啤酒,就這么一口粉一口酒魄宏,吃上半小時秸侣。結(jié)賬的時候,還會附贈兩個饅頭給老板娘宠互。到了下午四五點味榛,老麻頭又會出現(xiàn)。正好是附近小學(xué)放學(xué)的時間予跌,成群結(jié)隊的小朋友圍著他買饅頭搏色,一口一個叔叔好,老麻頭臉上都笑開了花券册。
老麻頭總是笑呵呵频轿,大家都很喜歡他垂涯,也喜歡他的老面饅頭。那一黃一白航邢,不夠松軟的小饅頭集币,孩子們吃著吃著就長大了。那句熟悉的吆喝聲翠忠,似乎一直沒變過。
“麻頭乞榨,老面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