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我全身開始腫脹,尤其明顯的是腹部直撤,腫的像一個被打了氣的皮球。我想說話但是漲得難受蜕着,我說不出谋竖,只能哼哼唧唧。有個婆婆走上前承匣,探著腦袋蓖乘,嘴巴一張一合的,好像是在問我想要什么韧骗。
我含含糊糊的喊著“餓嘉抒,,袍暴,餓些侍,,餓政模,岗宣,”
對方應(yīng)該是聽懂了,問我要不要喝粥览徒。
我使勁的吐出:嗯狈定。
這時有個男聲說:別給她喝,她身體不行。
我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影:這兩個人是誰纽什?
之后就來了很多人措嵌,他們嘰嘰喳喳的,有穿白大褂的芦缰,有穿便裝的企巢,他們喊我的名字,可是我卻沒力氣回答他們?nèi)魏我粋€人让蕾,更重要的是這些人浪规,我好像都不認(rèn)識了。
我看著剛才的男人和另外一個男人跟著穿白大褂的出去了探孝,很久很久才回來笋婿,回來的時候一臉的凝重,又叫出去剛才的婆婆和另一個婆婆顿颅,他們四個人輕聲的在討論著什么缸濒。
我輕飄飄的走近他們,聽到那個歲數(shù)小的男人極力壓制住悲傷的情緒說:醫(yī)生說她腸穿孔已經(jīng)惡化了粱腻,所有液體氣體倒灌腹腔導(dǎo)致全身腫脹庇配。脹的壓迫神經(jīng)了,所以意識模糊記不清人了绍些。醫(yī)生說任由發(fā)展下去捞慌,估計今天肚皮脹破,人就死了柬批。若是手術(shù)的話啸澡,危險性很大,成功幾率只有萬分之一萝快。即使挺過手術(shù)了锻霎,術(shù)后三到五天的危險期也容易喪命著角。倘若過了危險期揪漩,人也是半癱狀態(tài)了,以后靠引流管過活了吏口。
年長的男人聽完這些奄容,一臉難過的說:我不同意手術(shù),她都這樣了产徊,不想再讓她受苦了昂勒,保全個身子吧。然而那個年輕的男人和后來過來的婆婆爭取道:手術(shù)成功率雖然僅有萬分之一舟铜,但也要賭一把戈盈,即使姑娘要走,也得聽她說句話啊。我看到說這話的時候所有的人眼里都含著淚打轉(zhuǎn)塘娶,我試著去拂去他們眼角的淚归斤,卻發(fā)現(xiàn)我根本觸摸不到他們。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刁岸。
我飄回到病房脏里,看著病床周圍圍了很多人,氣氛很壓抑虹曙。我看著病床上的自己腫脹的像個碩大的皮球迫横,似睡非睡。
一群護士匆匆的進(jìn)來酝碳,把我推到IGU矾踱,往我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給我戴上氧氣罩疏哗。我看著病床一旁的屏幕上介返,心跳值在反復(fù)的上升下降。所有的人被阻隔到玻璃窗外沃斤,而我被罩在了玻璃罩內(nèi)圣蝎。
下午醫(yī)生出了手術(shù)方案,讓家屬簽字衡瓶。我看著他們在手術(shù)告知書上重重的寫下名字徘公。那個名字我很熟悉,很熟悉哮针,只是現(xiàn)在的我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关面。
我被推進(jìn)了麻醉室,我看著醫(yī)生在我的肉體上注射了麻醉針十厢,漸漸地我輕輕合上了疲憊的雙眼等太。大約一個多小時后,我被推進(jìn)手術(shù)室蛮放。我看到醫(yī)生舉起鋒利的手術(shù)刀就在我腹部狠狠的劃了一道缩抡。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氣,看著真疼包颁。我不知道此刻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的肉體會不會感到疼痛瞻想。我只看到腫脹的腹部慢慢地收了回去。隨后醫(yī)生把刀口縫合娩嚼,在我肉體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蘑险,她還在閉著眼,看著好安詳岳悟。
醫(yī)生推開手術(shù)室的大門佃迄,激動的對等候在門外的家屬說:手術(shù)很成功泼差,她挺過了手術(shù)。隨后護士門又把我推進(jìn)了ICU呵俏。我漸漸恢復(fù)了意識拴驮,我想起來玻璃窗外的是我的親人們。他們焦急的等在外面柴信,眼睛一刻沒有離開我套啤。
身體不再腫脹,我感到有史以來的輕松随常。我回到肉體上潜沦,沉沉的睡了一覺。我做了一個夢绪氛,我夢見爺爺滿臉和藹的向我走來唆鸡,他拉起我,說帶我去個美麗的地方枣察。我很開心的跟著爺爺往那個美麗的地方走去争占。
忽然我感到有股電流穿身而過,我回頭序目,看到醫(yī)生拿著電極板在一次又一次的電我那可憐的軀體臂痕。我看到病床旁邊的屏幕上,近乎水平的直線猿涨。我看到玻璃窗外一雙雙猩紅的帶著驚恐和懷疑的眼神握童,不明白是怎么了。
玻璃門被打開叛赚,醫(yī)生帶著老公走了進(jìn)來澡绩。我想趕緊鉆進(jìn)肉體,睜開眼睛俺附,讓他看看我沒事肥卡,可是我鉆不進(jìn)去了。是不是我脫離肉體太久了事镣,它不要我了步鉴。
老公出去了,眼睛紅紅的蛮浑。我聽到玻璃窗外爸爸鄭重的和大家說:收拾東西趕緊回去吧唠叛。我不能讓我女兒死在醫(yī)院。當(dāng)他說完后一句話沮稚,瞬間所有的人都哭了。
在我還沒弄明白狀況的時候册舞,我被抬上了救護車蕴掏。老公、婆婆、媽媽盛杰、爸爸挽荡、姑姑圍在我身邊,我聽到老公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的說:寶寶即供,不哭了定拟,不疼了,馬上到家了逗嫡。
車廂里的每個人都在壓著聲音抽泣青自,我想去拉開他們,告訴他們驱证,我好好的在這延窜。只是沒人搭理我,他們都在注視著那個躺著一動不動的我抹锄。
到小區(qū)逆瑞,進(jìn)電梯,七樓伙单,熟悉的地方获高。
他們把我放在客廳中央臨時的床上,上面鋪了好幾床被子吻育,躺在上面肯定很舒服吧谋减。
哭聲漸漸大起來,我看著躺在床上的自己扫沼,瘦骨嶙峋出爹,一片青紫,身體上下到處是管子和纏繞的繃帶缎除,心里很難過严就。
親人們含淚給我清理著身上的管子和繃帶。傷口處還在滋滋不斷的出血器罐,染紅了身下的被子梢为。他們給我擦掉身上的淤血,嬸嬸不知從何處給拿來一套壽衣轰坊,張羅著給我穿衣服铸董。所有的人一邊給我穿衣服一邊嘴里念叨:乖,給你穿新衣服了肴沫。
一旁上了年紀(jì)的爸爸厲聲呵斥著:都別哭了粟害,別把眼淚掉在她身上。
于是乎颤芬,給我穿衣服的人們都極力憋住了眼淚悲幅,小心翼翼的給我套了一層又一層套鹅。媽媽給我編了辮子,老公給我?guī)鲜罪椞撸牌沤o我?guī)厦弊幼柯埂W詈笥纸o我蒙上了一塊素凈的白布。
很快留荔,殯棺到了吟孙,人們把我抬進(jìn)殯棺里,依舊是一個玻璃罩聚蝶。
殯棺前擺上了供臺杰妓,放了我喜歡吃的水果和點心,放了我的照片和一個寫有我名字的牌子既荚,最前面點了一根長長的香稚失。
爸爸媽媽叔叔嬸嬸姑姑都走了,留下老公恰聘、婆婆句各、姐姐們,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了一幫老公的同事晴叨,陸陸續(xù)續(xù)又走了一批凿宾。
每來一撥人就對著我照片鞠躬三次,姐姐她們就鞠躬還禮兼蕊。
沒人來的時候初厚,大姐就守著我,二姐就跑腿購置東西去孙技,老公極力的壓住悲傷的情緒和主事人商討明后的安排产禾。
主事的人說(她靈前)不能空人。還說牵啦,她供臺上的香火不能斷亚情。
夜里弟弟和表弟也過來了,他們和老公一家一起守著我哈雏。門外老公的拜把子兄弟也在守著楞件。
屋里燈火通明,樓道里也是燈火通明裳瘪。
也許是想起來以前的美好了土浸,老公哭了。婆婆一直紅著眼眶彭羹。姐姐黄伊、弟弟們表情一直難過。
我想勸他們不要哭了皆怕,我想告訴他們我解脫了毅舆,我想告訴他們西篓,他們應(yīng)該替我高興才對愈腾。
老公紅著眼睛和姐姐在念叨過往憋活,他說:如果這就是她的命,那我認(rèn)了虱黄,可是她臨終連句話都沒交代我霸眉础!
他們說了好多橱乱,我聽著好難過辜梳,我沒想過要拋下他,只是我真的回不去了泳叠,我太貪玩了作瞄,肉體不要我了,我回不去了危纫。
姐姐怕老公在這種情況下出事宗挥,陪他回我們家。一開門种蝶,撲面而來的都是我曾經(jīng)的氣息契耿,墻上掛著兩年前結(jié)婚時拍的婚紗照,門口放著我的卡通拖鞋螃征,沙發(fā)茶幾上隨處可見我吃剩的零食以及隨手扔的小飾品搪桂,臥室的墻上巨型婚紗照那么刺眼。
老公哭著和姐姐說:我其實不敢回26樓盯滚,這里都是她的東西踢械。
姐姐安慰一陣子老公,最后勸他沖個澡魄藕,休息一下(之前老公已經(jīng)在醫(yī)院守了兩夜了)内列。姐姐看著老公睡下才離開,回到了7樓守靈泼疑。
夜好漫長德绿,我飄了一天了,累了退渗,就躺在殯棺旁邊睡著了移稳。
黎明五點半被驚醒,他們給我燒了燒紙会油,主事人說這是“打明”个粱。預(yù)示著第二天開始了。
早上七點來了一撥禱念的人們翻翩,據(jù)說是姑姑找了她的妯娌都许,邀請了佛教居士們來給我誦經(jīng)超度24小時稻薇。
于是這天每隔一小時就來一撥人為我禱念,指引我去往佛教里的極樂世界胶征。
上午娘家人都來了塞椎,他們看過我,又都走了睛低。她們都哭的好傷心案狠,老公和婆婆也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勸他們钱雷,他們也聽不到我說話骂铁。
一天24小時,我聽了24小時的禱念罩抗。忽然覺得那句“早死早超生”是很對的拉庵,人世間的苦難太多。這就解釋了人們的那個疑惑:為什么好人總是死的早套蒂。因為活著就是受苦的钞支,活著是種修行。而好人死的早泣懊,是少受一些人世間的苦難和折磨伸辟。
第三天,凌晨五點半“打明”馍刮,之后等到七點多信夫,媽媽爸爸奶奶他們都過來了,殯儀館的車也到了卡啰,工作人員開棺讓家屬看了我最后一面静稻,就封棺把我抬走了。
我輕飄飄地跟著所有人去往火葬場匈辱。一路上親人們還在掩面哭泣振湾。我的離去給大家?guī)チ撕苌詈苌畹膫础:鋈挥X得自己很過分亡脸。
我的肉體是第二個被推入火池的押搪,我知道當(dāng)我肉體化為灰燼的時候,我也該走了浅碾。我飄到爸爸媽媽身邊大州,抱了抱他們,抱了抱愛我的老公垂谢,疼我的婆婆厦画,抱了抱這些為我傷心難過的親人們。
今生,我和他們的緣分就到此了根暑。
也許來生力试,我們有緣會以另一種方式見面。
也許排嫌,畸裳,,躏率,真的就此別過了躯畴。
我看著自己的肉體一點點的化為灰燼民鼓,看著工作人員把我的骨灰盛進(jìn)那個小黑盒里薇芝,看著老公抱著“我”放在供臺上,看著一摞摞的火紙在我面前燃起丰嘉,聽著奶奶嬸嬸含淚念叨著“閨女夯到,來拿錢吧,以后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吧饮亏,想吃什么就吃吧耍贾。”
紙緩緩燒盡了路幸,我也不得不走了荐开。
人世間留戀的人和事太多,只是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简肴。
唯有趕著向前晃听,趕赴下一場輪回。
親人們砰识,不要在我的墳前哭泣了能扒,我怕誤了我輪回的路,來生無緣再見了辫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