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嫂

當林嫂再次站在班長慶紅面前時琅捏,確實讓慶紅吃驚不小冤狡,若不是以前共事多年孙蒙,若不是她左側(cè)下額那顆明顯的黑痣项棠,慶紅斷然不敢相認。當見她滿頭華發(fā)挎峦,眼角堆滿皺紋香追,本來就消瘦的臉更是布滿憔悴,兩條腿好像剛參加過馬拉松比賽坦胶,走起路來總是抬不夠高度透典,總覺得路稍有不平就會摔倒一樣。

林嫂前些年第一次來京打工與現(xiàn)在可是判若兩人顿苇。那時她剛四十岀頭峭咒,雖穿著土里土氣,但看上去很精神纪岁,留著齊肩短發(fā)凑队,臉上雖然因為紫外線的親睞而顯得微黑,但和兩個大眼睛搭配在一起顯得神采奕奕幔翰。提著兩個行李袋漩氨,就如“打工奇遇”里的趙麗蓉。

慶紅把這個“趙麗蓉”式的婦女領到辦公室進行了一些簡單的詢問就算是面試了导匣。然后慶紅拿岀一份表格讓她填寫,內(nèi)容無非就是些岀生年月茸时,家庭住址之類的個人簡介贡定,林嫂拿著表格看半天說:“不認字”,沒辦法慶紅只得替她填了可都,再讓她摁上手印缓待。

從詢問中慶紅得知“趙麗蓉”式的婦女來自革命老區(qū)延安,名字叫林樹苗渠牲,離婚后帶著兒子和母親在一起艱難度日⌒矗現(xiàn)在兒子到縣城讀中學了,學費越來越髙签杈,單憑二畝薄地己遠不夠兒子上學開銷瘫镇,不得已只能將家里的地交與母親打理,自己遠赴北京來打工答姥。只因林樹苗年齡較大铣除,慶紅便習慣性稱其林嫂。

入職后鹦付,林嫂像打了雞血一樣尚粘,不但把領導安排的活兒干得井井有條,而且領導沒有安排的活兒敲长,只要她看見了郎嫁,也會收拾得有條有理秉继。可以說泽铛,農(nóng)村婦女那種勤勞尚辑,善良,厚道厚宰,吃苦腌巾,節(jié)儉等傳統(tǒng)品德,在林嫂身上都能看到铲觉。不過澈蝙,這些所謂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在當今社會并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果然撵幽,她入職沒三天灯荧,就自然而然遭至其它保潔員的詬病,“這是從哪兒淘來這么個傻帽盐杂,怎么干活像搶紅包一樣手快逗载,生怕被別人干完,沒她干的一樣”链烈,“今天真是開眼了厉斟,如今社會上還有這樣的老古董”……

林嫂主要負責一樓二樓的衛(wèi)生,包括樓道强衡,衛(wèi)生間擦秽,還有八個辦公室。樓道和辦公室還好說漩勤,先用抹布把辦公桌感挥、門、窗等抹一下越败,再用拖把把地板全部拖一遍即可触幼。廁所就麻煩大了,由于“歷史遺留”問題究飞,廁所的便池都已黃跡斑駁置谦,保潔換了好幾茬都說沒方擦,不管是洗潔凈還是潔廁靈亿傅,也不知用了多少瓶霉祸,可那斑斑黃跡仍頑強堅守著,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袱蜡。主管最后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丝蹭,任由歷史繼續(xù)下去。岀乎所有人的預料的是林嫂的入職卻將歷史改寫。

林嫂站在便池邊奔穿,面對斑斑黃跡镜沽,把袖子挽起,一條腿款款跪下贱田,先用鋼絲刷和潔廁靈一點一點磨缅茉,像鐵杵磨針一樣,經(jīng)過兩個小時打磨男摧,硬生生將便池磨去一層皮蔬墩。然后再用塑料刷和洗潔凈擦拭一個多小時巴刻。就這樣屑迂,便池在林嫂手下就像換了一件新衣,光潔如初伸刃。

主管在用廁所時見林嫂擦拭過的便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乔询。好幾茬保潔沒有解決的問題樟插,沒想到讓林嫂解決了。因此他走上二樓想要看看林嫂到底是怎么擦得竿刁。

他走進衛(wèi)生間黄锤,只見林嫂雙膝跪地,兩手拿著鋼絲刷爬在便池上食拜,就如在打磨一件陶俑鸵熟,一下一下有力而充滿節(jié)奏感。額頭上的漢珠也隨著節(jié)奏一滴滴落下负甸。這讓主管不由想起上一屆保潔王某擦拭便池的樣子流强,一手拿著刷子,一手捏著鼻子惑惶,輕輕擦拭煮盼,生怕便池碰破一樣短纵。唉带污!這人和人的差距還真大。

兩層樓香到,四個廁所鱼冀,十六個便池,林嫂用了一個星期全部搞定悠就。

主管看到林嫂在自己領導下像陀螺一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千绪,相比其他保潔,只知道玩手機只知道耍嘴皮梗脾,慶紅內(nèi)心不由的暗自慶幸荸型,自己無意中撿到一個大寶貝。

于是炸茧,在每星期的總結(jié)大會上瑞妇,慶紅難勉對林嫂的行為進行表彰稿静。在表揚兩次后,其余幾個老保潔員內(nèi)心自然很不爽辕狰。所以改备,她們私下里密謀給林嫂點兒顏色看看。

這天剛好廁所用的消毒液沒了蔓倍,大家一致推薦林嫂去找保管“瓜師傅”去拿悬钳,她問大伙兒瓜師傅是不是真的姓瓜,大伙兒異口同聲道:“瓜師傅偶翅,瓜師傅當然姓瓜了”默勾。于是她惴惴不安走進瓜師傅辦公室,囁嚅著說:“瓜師傅倒堕,我們用的84消毒液沒了灾测,需要領一壺”。

瓜師傅盯著林嫂的眼睛眨巴眨巴垦巴,臉上滿是不悅媳搪。少頃,瓜師傅問:“誰讓你這樣叫我的骤宣?去把你們主管叫來”秦爆。林嫂這才覺得自己可能闖禍了。后來主管和保管員解釋半天:她初來乍到不懂規(guī)矩憔披,都是我沒向她講清楚等限,你大人有大量就別和她計較了……這事才算過去。

后來她才知道芬膝,所謂的瓜師傅并非姓瓜望门,只是因為他滿頭烏發(fā)過早地夭折,只剩下一片光光的不毛地锰霜,像顆東瓜筹误,因此,大伙便暗地里叫他老瓜或瓜師傅癣缅,其實他姓楊厨剪。

這件事情之后,林嫂說話干活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友存。她總感覺周圍處處是陷阱祷膳,人人都在嘲笑她,她們的目光如箭屡立,從不同方向射向自己直晨。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初來乍到,不曾得罪過任何人勇皇,她們?yōu)楹我獮殡y于她奕巍,她們也算是在北京市生活過的文明人,怎么思想覺悟還不如我一個山野村婦儒士。

即使林嫂平日里謹言慎行的止,還是被別人的暗箭中傷。

那是星期一上午着撩,按照上級要求诅福,每個星期一都要用酒精進行徹底消毒,平時她們都用抹布蘸酒精擦拭門窗拖叙,從而達到消毒目的氓润。可那天她擦拭后薯鳍,雙手像開水燙傷一樣疼痛咖气。她嚇得去問主管,主管見她雙手紅腫的樣子一看便知是被液體灼傷了挖滤,于是林嫂又引主管去檢查她消毒用的酒精崩溪。主管擰開蓋放在鼻子下一聞,好像有一丟丟84消毒液的氣味斩松。被掩蓋在酒精味道中伶唯,如果不仔細聞,一般人還真聞不岀來惧盹。一個五升的酒精壺乳幸,如果加入適量的84消毒液,既看不岀容量的變化钧椰,也聞不岀氣味的微小差異粹断,但足以將人的皮膚灼傷,看來定是保潔內(nèi)部人員所為嫡霞。

對于上次事瓶埋,慶紅為了全體員工的團結(jié),采取了原諒和息事寧人秒际,但這一次他決不姑息悬赏,他一定要嚴懲肇事者狡汉。

下午機關人員下班后娄徊,慶紅馬上招集全體保潔人員開會。不過盾戴,開會之前他先上街買了一瓶止燙傷的藥膏給林嫂涂上寄锐。

晚上八點多在食堂的餐廳內(nèi),開會的人都到齊后,慶紅讓林嫂站在最前邊伸出手橄仆,立刻剩膘,八個人的目光都望向林嫂的手——發(fā)亮而通紅如胡蘿卜一樣的手指。然后慶紅把目光投向下面八個保潔人員盆顾,他的目光如X光在八個保潔中間掃過兩遍怠褐,然后問:“大家誰知道林嫂的手怎么了?”下面鴉雀無聲您宪,大家都低頭沉默著奈懒。

慶紅氣憤地說:“你們平時不是很能說嗎?現(xiàn)在怎么啞巴了宪巨?”慶紅把目光轉(zhuǎn)向李姐磷杏,“李大姐,你知道林嫂的手怎么了嗎捏卓?”

李姐兩眼盯著林嫂的手极祸,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片刻后慢吞吞地說:“我看像是受傷了”怠晴。

慶紅說:“我知道受傷了遥金,我是問你怎么受的傷?”

李姐搖頭說:“不知道蒜田,不知道汰规,我真不知道”。

慶紅又把目光轉(zhuǎn)向丁姐:“丁姐物邑,你知道嗎溜哮?”

丁姐眼睛溜溜一轉(zhuǎn)說:“手長在她身上,我怎么會知道”色解。

慶紅用鷹一樣的目光掃視一周說:“既然你們都不愿意說茂嗓,也好,下個月工資每人扣一百科阎,作為林嫂的醫(yī)藥費和誤工費述吸,散會”。

丁姐不服氣地說:“憑什么锣笨?她的手受傷為什么由我們來賠蝌矛?”

慶紅憤怒地說:“怎么著,要不撥打110讓警方來處理错英∪肴觯”

丁姐聞聽此言遲疑地低下頭。

慶紅見她們一個個達拉著腦袋椭岩,氣猶未消說:“上一次你們聯(lián)手整林嫂茅逮,我為了不影響大家團結(jié)璃赡,沒有追究你們的責任,可你們不但不知悔改献雅,而且變本加厲碉考,這次我決不姑息,林嫂挺身,從明天開始你就甭干活了侯谁,啥時候手好了,啥時候再干章钾,散會良蒸。”

大家剛準備轉(zhuǎn)身離開伍玖,林嫂突然說話了:“等一下嫩痰,主管我能說幾句嗎?”

大家都把目光轉(zhuǎn)向林嫂窍箍,有人氣憤串纺,有人疑惑,有人懊惱椰棘。不管是氣憤的還是疑惑的都不懷好意怒視著林嫂纺棺,好像再說“你還沒完沒了啦,我們都被扣工資了你還想怎樣邪狞?”

林嫂慢慢伸出手對慶紅說:“主管祷蝌,我的手戴上手套可以干活,只要不沾水帆卓,我注意著點兒巨朦,沒問題的,你就別扣大伙工資了剑令,大家從大老遠到這里打工不容易糊啡,一百塊錢快抵我們兩天工資了,我也不要誤工費和醫(yī)療費了吁津,你也甭扣大伙工資了棚蓄,你看行嗎?”

林嫂的一番話使得包括主管在內(nèi)的一伙人都愣住了碍脏,接著都用詫異的目光審視著這位土里土氣的陜北婦女梭依,好像不認識一樣。是的典尾,也許她們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過林嫂役拴,她們只看到林嫂俗氣甚至土氣的外貌,從未見過林嫂土氣的外貌包裝下那顆高貴的靈魂急黎。

也許是岀于對弱者的同情扎狱,也許被林嫂的人格魅力震撼。從這件事以后勃教,大伙對林嫂的態(tài)度有了徹底改變淤击。林嫂提水時,李姐怕她的傷口裂開趕緊過去幫她提過故源;丁姐也把自己的皮手套拿給林嫂污抬,以免干活沾水而影響傷口……只是背地里,大伙還稱她“傻帽”绳军。

時間如水緩緩流過印机,從來時的楊柳依依,到如今的雨雪霏霏门驾,彈指間劉嫂己在北京打工快半年了射赛,和大伙的關系也由原來的格格不入,到現(xiàn)在的水乳交融奶是,親如姊妹楣责。其間,林嫂用她的熱忱聂沙、厚道秆麸、寬容逐漸贏得大伙的尊敬。

這天早晨及汉,林嫂像往常一樣沮趣,早早便起床了。推門一看坷随,眼前白茫茫一片房铭,也不知道夜里啥時候下雪了,足足有三公分厚温眉。林嫂尋思著趁大家沒有起床育叁,盡快把雪掃一下,免得一會兒大家起床了芍殖,踩得到處都是雪腳印豪嗽。

林嫂揮舞著掃把只顧專心掃雪,突然腳下一滑重重摔向地面豌骏,岀于本能的反應龟梦,林嫂丟掉掃把兩手往后一撐,只聽“咯”的一聲窃躲,林嫂頓覺右手腕鉆心的疼痛计贰,她想用手支撐著慢慢站起來,可她發(fā)現(xiàn)右手再也不能著地蒂窒,左手也不敢用太大的力躁倒。她坐在地上雙腿彎曲想不用手慢慢站起來荞怒,可因為地面太滑,好幾次都沒成功秧秉,她仔細一瞧才發(fā)現(xiàn)雪的下面有一層薄冰褐桌,可能昨晚有人把水潑這里了。不得已她只能慢慢翻轉(zhuǎn)身象迎,用胳膊肘撐地荧嵌,雙腿彎曲,像一只爬著的青蛙砾淌,就在她想用力爬起時啦撮,丁姐不知啥時候站在門口,用譏諷的口氣說:“喲汪厨!林嫂赃春,你爬在地上練啥功呢?”

林嫂抬起頭咬牙說:“快來扶我一把”劫乱,丁姐見林嫂呲牙咧嘴的模樣不像在演戲聘鳞,便趕緊沖過去,林嫂提醒一句“慢點兒這里有冰要拂,”丁姐才放慢腳步抠璃,穩(wěn)穩(wěn)將林嫂扶起。此時脱惰,大部分人都已起床搏嗡,看著林嫂腫的發(fā)亮的手腕,大家紛紛勸說林嫂快些去醫(yī)院拉一。有人說讓主管帶你去醫(yī)院采盒,這屬于工傷,應該公司岀錢蔚润;有人說這不在上班時間公司不給報銷磅氨;有人則說不管公司給不給報銷,先去醫(yī)院拍片子檢查一下才是當務之急……

林嫂看著紅腫的手腕自語道“拍片子那得多少錢吶嫡纠?唉烦租!我真笨,我真笨除盏〔娉鳎”

李姐見林嫂踟躕的樣子,知道林嫂在為錢而為難者蠕。便低聲問:“林嫂窃祝,是不是沒錢呀?我先給你拿二三百吧”踱侣。

沒等林嫂回答粪小,丁姐便在一邊開玩笑說:“林嫂每月就剩下一包買衛(wèi)生紙的錢大磺,其余好像都寄回家了吧!”

“啥時候了探膊,還有心情開玩笑”杠愧,不知什么時候主管已站在門口。他走向林嫂說:“大家都去干活吧突想,我陪林嫂去一趟醫(yī)院”殴蹄。

醫(yī)院里究抓,醫(yī)生拿著X光照片對著燈光仔細看著猾担,林嫂坐在醫(yī)生面前心臟也撲通撲通跳著。她閉上眼睛默默祈禱千萬別檢查岀個好歹來刺下,我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著我呢绑嘹,我不能病,也不敢病呀橘茉!求求您了觀世音菩薩工腋,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沒有大問題”醫(yī)生肯定地說畅卓,林嫂驚喜地睜開眼睛擅腰,激動地說:“是嗎醫(yī)生?”

“是沒什么大問題翁潘,輕微骨裂趁冈,我給你開些去疼消腫的藥,回去休息兩三個月就沒事了拜马,”醫(yī)生停頓一下又強調(diào)說渗勘,“記住了,休息期間千萬不能干活”俩莽。

林嫂聽聞此言旺坠,那顆激動的心立刻又像是被澆了兩盆冷水,哇涼哇涼鞍绯取刃!接著狐疑地問醫(yī)生“是休息兩三個月嗎?”

“對呀出刷,有問題嗎蝉衣?再說一遍,休息時間不能干活巷蚪,記住了嗎病毡?”醫(yī)生又重復強調(diào)了一遍。

林嫂嘴上答應記住了屁柏,內(nèi)心卻哭喊“兩三個月不干活啦膜,這不是要我的命嗎有送?”

林嫂悶悶不樂跟著主管走岀醫(yī)院大門,說:“主管僧家,你給我墊付的醫(yī)藥費雀摘,月底發(fā)了工資我就給你,只是要讓我休息倆仨月八拱,我可做不到阵赠,倆仨月不掙錢,讓我兒子和我媽喝西北風呀肌稻!”

慶紅平靜地說:“醫(yī)藥費你先別著急給我清蚀,我向王經(jīng)理申請一下,盡量讓公司給你報了爹谭,只是你休息期間的工資怕是掙不到了”枷邪。

“誰說我要休息了,我右手骨裂了诺凡,左手又沒事东揣,一只手我照樣可以干,遇到重活非得兩只手干時腹泌,我可以找姊妹們幫忙呀嘶卧!”林嫂馬上接話說。

慶紅說:“你怎么剛岀醫(yī)院大門就忘記醫(yī)生的話了凉袱,兩個月內(nèi)絕對不能干活芥吟,否則,你的骨裂將永遠難以愈合”绑蔫。

“醫(yī)生的話不能不聽运沦,但也不能全聽,他們的話多數(shù)是嚇唬人的”林嫂辯解說配深。

慶紅誨人不倦的勸說:“醫(yī)生的話也許有些言過其實携添,但X光的照片不會哄人吧,老百姓不是有句話叫傷筯動骨一百天嘛篓叶!如果你不休息光吃藥肯定是不行的烈掠,我知道你家里的情況,我也知道錢的重要缸托,但身體才是掙錢的本錢左敌。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現(xiàn)在不休息俐镐,萬一留下后遺癥矫限,怕是你往后的半輩子都不能干活,你再考慮一下”。

林嫂沮喪地說:“主管叼风,你講的這些道理我也懂取董,可是兩個月不掙一分錢,我兒子的生活費怎辦无宿?我母親的醫(yī)藥費怎辦茵汰?”

“錢的事我們可以再想其它辦法,畢竟身體才是第一位的”慶紅說孽鸡。

林嫂無奈地說:“回去我再考慮考慮”蹂午。

他們倆回到單位已是下午兩點多鐘,別的同事都已干活去了彬碱,電飯鍋里的大米還給他們保著溫豆胸,這讓林嫂內(nèi)心得到少許安慰,不管現(xiàn)實怎樣殘酷堡妒,總還有人惦記著自己的溫飽配乱,林嫂欣慰地去拿碗吃飯溉卓,就在林嫂習慣性用右手拿碗時皮迟,手腕一陣宛心之疼,隨著林嫂一聲慘叫桑寨,碗也重重丟到地上伏尼,幸好是鐵碗,在地板上蹦噠兩下后尉尾,穩(wěn)穩(wěn)的站在地上爆阶,如果換作瓷碗或玻璃碗,恐怕早已粉身碎骨了沙咏。

林嫂慢慢蹲下身碉钠,用左手把碗筷拿起局扶,放到鍋臺上,正要用左手操米飯,慶紅一個健步上來抓住飯鏟說:“你左手操飯不方便陆蟆,讓我來為你操吧”。

林嫂倔強地說:“還是我自己鍛煉一下吧哎媚!兩個月時間總不能讓別人一直為我操飯吧”占遥。

慶紅把飯鏟交給林嫂,說一句小心些便端了碗到宿舍吃飯了痘煤,林嫂拿著飯鏟生搬硬套凑阶,經(jīng)過數(shù)次努力才把米飯操滿,然后端著米飯回到宿舍放在桌子上衷快。同事都上班了宙橱,偌大的宿舍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林嫂用左手拿筷子顯得很僵硬,一口飯往往兩三下都喂不到嘴里师郑,吃著吃著林嫂的淚水不自覺得噙滿眼眶哼勇。

每一個羈旅異鄉(xiāng)的靈魂都是孤獨的,如一只落單的雁呕乎,無時無刻不在眷戀著故鄉(xiāng)积担,尤其是無助和受傷的時候,恨不得拋下手上的一切猬仁,立刻飛回故鄉(xiāng)的懷抱帝璧。

林嫂嘴嚼著大米,思緒卻飛回故鄉(xiāng)湿刽。她想起母親鋤草時佝僂的背影的烁,以及望著自己離開時殷切的眼神;她想起兒子在學校為了節(jié)約一本參考資料的錢诈闺,而吃了兩個星期的白水泡饃……唉渴庆!都怪自己太笨了,太不小心了雅镊。不行襟雷,即使借錢我也不能讓他們兩個受罪,我已經(jīng)欠他們太多了仁烹,以后決不能讓他們跟著我受罪耸弄,決不能。

下午卓缰,同事們下班回來计呈,一進門便問林嫂檢查結(jié)果怎樣,林嫂說:“輕微骨裂”征唬。

丁姐說:“骨裂捌显?這下好了,你盡管好好休息总寒,至少休息他三個月扶歪,讓那二餅老板徹徹底底,痛痛快快放一回血偿乖,讓他平時摳里巴幾的”击罪。

林嫂說:“好什么好,我都快愁死了贪薪,醫(yī)生讓至少休息兩個月媳禁,主管說了,休息期間一分錢工資沒有画切,我都不知道這兩個月竣稽,我兒子的生活費和我母親的醫(yī)藥費怎么解決!”

“不會吧!”丁姐瞪著疑惑的眼睛說毫别,“這是工傷娃弓,怎么會沒工資呢?”

林嫂說:“主管說了岛宦,這不是上班時間內(nèi)受的傷台丛,不能算作工傷”。

“什么砾肺?這不是欺負人嗎挽霉?”李姐也打抱不平說。

大伙又開始七嘴八舌議論起來变汪。

有人說只要在打工期間受的傷就是工傷侠坎。

有的說只有在上班時間內(nèi)受的傷才能算作工傷。

還有人建議聯(lián)名上書總公司裙盾,讓總公司賠償实胸。

林嫂也在一邊說話了:“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的支持番官,咱們主管已經(jīng)說了庐完,他向王經(jīng)理申請過了,王經(jīng)理說鲤拿,能把我的三百塊醫(yī)藥費報了假褪,那就是最好的效果署咽,至于休息兩個月的工資根本不可能近顷,如果大家想幫我,就在發(fā)工資后借點錢給我宁否,先把我兒子下個月的生活費交了窒升,謝謝了,謝謝了慕匠”バ耄”說完林嫂向大家深深躹了一躬。

李姐說:“沒問題台谊,大家走到一起打工蓉媳,本來就是緣份,互相幫助那是必須的锅铅,我先給你拿三百酪呻,發(fā)了工資再加二百”。

“謝謝李姐盐须,謝謝李姐”林嫂不住的點頭致謝玩荠,激動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其它姊妹們也不含糊,紛紛答應月底發(fā)了工資一定幫忙阶冈。

剛休息兩三天林嫂覺得還挺好闷尿,來北京好幾個月了,天天上班女坑,從來沒有去外面逛過填具,這幾天正好岀去轉(zhuǎn)轉(zhuǎn)。盡管同事們笑話她是一分錢不花——窮逛匆骗。但她卻不以為然灌旧,她覺得逛街并不需要非得到超市花多少錢,或去飯店品嘗多少美食绰筛,又或者到一些娛樂場所去尋找一些不疼不癢的刺激枢泰。她認為,只要走在大街上看著行色匆匆的人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從自己身邊走過铝噩,或神情飛揚衡蚂,昂首闊步;或苦思冥想骏庸,臨深履薄毛甲。內(nèi)心感覺就很美,很暢亮具被。也許林嫂從小一直生活在山里的緣故玻募,走在北京的大街上,覺得啥都新奇一姿,矗立的高樓七咧,如水的車流,擁擠的人流都讓她久久駐足叮叹。

這樣過了三四天艾栋,近處的兩條街都逛好幾遍了,漸漸地沒有了新鮮感蛉顽,而太遠的地方她又舍不得花錢坐公交蝗砾,于是她又想到了干活。唉携冤!生而為人天生就得干活悼粮,怪不得馬克思說“勞動創(chuàng)造了人類”,這要是讓我天天坐著沒病也得坐出毛病來曾棕。于是她開始在宿舍周圍轉(zhuǎn)圈扣猫,想尋找一個適合自己一只手干的活。在轉(zhuǎn)過兩圈后睁蕾,她發(fā)現(xiàn)除了用一把小笤帚打掃一下院子里零星的樹葉外苞笨,似乎沒有她能干的活债朵。在掃過三遍后,她又到廚房幫忙瀑凝,其實她知道自己干不了什么大活序芦,只是覺得一個人待在宿舍太無聊,想找人說說話而已粤咪。

這樣的日子好不容易熬過了二十多天谚中,林嫂的手腕也基本消腫了,不干活時也不怎么疼了寥枝,林嫂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宪塔。“不行囊拜,下個月我必須上班某筐,我再也坐不住了”她這樣想過兩次后,便決定去找主管申請下個月恢復她的工作冠跷。主管看她決絕的樣子南誊,又看看她消腫的手說:“既然你已決定,我也不想再說什么蜜托,不過抄囚,你得記住了,你的手還沒完全愈合橄务,干活時不能太免強自己幔托,需要幫忙時就讓同事搭把手,在家靠父母蜂挪,岀門靠朋友嘛重挑!不要遇事總自己扛”。

老天似乎故意和林嫂作對锅劝,她剛上班兩天又下一夜大雪攒驰。吃過早飯,主管安排大家一起掃雪故爵,林嫂挑了一把把子長的掃把,她把掃把頭部夾在右腋窩下隅津,再用左手握住掃把中間诬垂,一下一下扭動著身子。夾雜在一群人中間伦仍,沒有人會注意你是怎么掃的结窘,況且林嫂干的也不比其它人慢,一場大雪就這樣對付過去了充蓝。

時間在忙碌中悄然而逝隧枫,彈指間又到了一年中最后一月喉磁,林嫂的手在自己精心呵護下也徹底康復。不過林嫂在慶幸自己手腕恢復的同時也范起愁來官脓,因為臘月一過就是春節(jié)了协怒。春節(jié)對于全國的絕大多數(shù)人也許是歡欣鼓舞值得慶幸的日子”氨浚可對于林嫂來說孕暇,春節(jié)就是一場消費,把自己一年省吃儉用的錢都花出去赤兴,更要命的是春節(jié)過后妖滔,兒子的學費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得她想辦法桶良,而她區(qū)區(qū)一個弱女子又沒法生岀錢來座舍,唉!愁人陨帆。

這天晚上吃過飯簸州,林嫂去超市買牙膏,在路過一家飯店時歧譬,發(fā)現(xiàn)門口掛一牌子岸浑,上寫“招聘兼職人員”六個大字,后來走到超市門口發(fā)現(xiàn)也掛一個牌子瑰步,上寫同樣六個大字“招聘兼職人員”矢洲。雖然林嫂不認字,可她發(fā)現(xiàn)兩個牌子上的字長相差不多缩焦,便問超市服務員這幾個字是啥意思读虏,服務員告訴林嫂這六個字是招聘兼職人員,林嫂又問兼職人員是干啥的袁滥,服務員告訴林嫂:兼職人員就是你啥時候有時間啥時候來干活盖桥,干一小時給一小時工資,你啥時候不干了啥時候給你結(jié)算工資题翻。林嫂聽后內(nèi)心一陣竊喜揩徊,想不到北京還有這樣的工作。

林嫂興奮地問:“小姑娘嵌赠,你們這里晚上可以兼職嗎塑荒?一小時多少錢?”

“當然可以姜挺,我們這里一小時十塊錢”服務員回答齿税。

“謝謝你小姑娘,我回去考慮一下”林嫂說完興奮地離開了炊豪。不過她沒有回宿舍凌箕,而是回到來時路過的那家飯店拧篮,她想了解一下這里兼職一小時多少錢,她想找一個工資高一點的兼職牵舱,年底了她想盡量多掙些錢回去串绩,讓兒子和母親開開心心過個春節(jié)。

她剛進飯店仆葡,服務員便笑盈盈走上前來赏参,問她需要吃點啥。林嫂說:“我不是來吃飯的”然后指指門口的牌子說沿盅,“你們還招兼職人員嗎把篓?”

服務員說:“正好還缺一個洗碗工你干嗎?”

林嫂說:“當然干了腰涧,我在家里每天洗碗洗菜韧掩,這活我太熟悉了”。

服務員又問:“你是中午兼職還是晚上兼職窖铡?”

林嫂回答:“晚上疗锐,最好是七點以后”。

服務員說:“那你就干八點到十二點吧费彼,每小時十五元滑臊,你啥時候不干了,啥時候給你結(jié)算工資”箍铲。

林嫂說:“我明晚就來上班行嗎雇卷?”

在聽完服務員親切的答復后,林嫂激動的往宿舍走去颠猴。邊走邊想: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关划,這北京城就是不一樣,只要你努力翘瓮,只要你勤快贮折,隨處有活兒干,隨時能賺錢资盅,怪不得那么多人都爭著搶著往北京擠调榄。

林嫂剛進宿舍門,李姐就問她買的牙膏呢律姨,她摸摸口袋若無其事地說:“明天再買”振峻,然后坐在李姐床上神秘地說:“李姐,我今晚找了一份兼職择份,你干嗎?”

李姐說:“咱們這里好像不讓兼職烫堤,我來這里兩年了都沒見人干過兼職荣赶,再說我們一天在這里干十多個小時凤价,再去兼職,你的身體能頂?shù)米岚未矗俊?br>

林嫂說:“為了兒子的學費只能全力以赴了利诺,干一個月就過年了,我的身體應該沒問題剩燥。我現(xiàn)在擔心該不該和主管說一聲”慢逾。

李姐說:“我覺得應該說一下,你要干一個月灭红,又不是一天兩天侣滩,如果被主管發(fā)現(xiàn)反而更被動”。

林嫂說:“如果我和他說了变擒,他不讓兼職怎么辦君珠?這個職我是兼定了,一晚上六十呢娇斑,抵住咱們一天的工資了”策添。

李姐沉思片刻說:“公司不讓我們兼職,無非是怕我們在外邊岀什么意外毫缆,要不你給主管寫一份保證書唯竹,就說在外兼職期間岀了任何意外與公司無關,看主管啥意思苦丁?”

林嫂說:“就是在飯店抹抹盤子洗洗菜能出啥意外浸颓?”

李姐說:“這就是個程序問題,萬一要是出點啥意外呢芬骄?主管向上級也好有個交代猾愿,不是嗎?”

林嫂說:“又得麻煩主管給我寫保證書了账阻,唉蒂秘!人這一輩子不認字可真不行,簡直就等于是個睜眼瞎”淘太。說完林嫂便從李姐床上站起身找主管去了姻僧。

正如李姐所料,主管給林嫂寫了一份保證書蒲牧,由林嫂摁了手印撇贺。然后主管又交代:原則上公司是不讓兼職的,可你的情況比較特殊冰抢,我今天也為你破例一回松嘶,不過你一人在外邊可得注意安全,千萬別岀什么意外挎扰,爭取讓這份保證書成為一張費紙翠订。

林嫂向主管鞠躬致謝后巢音,便獨自走岀主管宿舍,從此走上一條打兩份工的艱辛之路尽超。

林嫂像一個上緊發(fā)條的鐘表官撼,在機關和飯店之間擺動。每天十四小時的工作量似谁,要是換了別人可能撐不住三天傲绣。可林嫂畢竟是從風雨時空走岀的鄉(xiāng)村婦女巩踏,比這累比這臟的活以前都干過秃诵,可謂久經(jīng)風雨不知寒。

在十幾天后蛀缝,林嫂就顯得有些精疲力竭了顷链。這天中午吃飯時,林嫂端著碗屈梁,手一邊往嘴里送飯嗤练,眼睛卻不自覺地打起瞌睡。李姐在一邊提醒道:“林嫂在讶,碗掉了煞抬。”

林嫂猛然驚醒构哺,看著搖搖欲墜的碗已有湯汁噴涌而出革答,林嫂馬上把碗瑞好,自言自語一句“我今天是怎么了”曙强,然后繼續(xù)吃飯残拐。

李姐在旁邊小聲說:“林嫂,實在頂不住就別兼職了碟嘴∠常”

沒等林嫂回答,丁姐就在一邊打趣道:“林嫂娜扇,飯店老板知道你在這里刷廁所嗎错沃?”

林嫂說:“別看我的手是刷廁所的,我洗岀的菜他們吃得乖香雀瓢∈辔觯”

大伙一陣哄笑,林嫂此時也沒了睡意刃麸,她咽下一口飯對大伙說:“北京人就是有錢吶醒叁!昨晚有兩個小年輕人,在我們飯店點了四個菜,都是硬菜吶辐益,花了四五百吶断傲,結(jié)過你猜怎么著脱吱?吃了不到一半扔下就走了智政,有一個菜干脆一口沒吃”。

林嫂話音剛落箱蝠,丁姐就插話說:“后來你立馬沖上去吃了续捂?”

林嫂說:“沒有,一個服務員端給我吃的”宦搬。

林嫂吃一口飯接著說:“她們在飯店經(jīng)常吃牙瓢,都不稀罕了,兩大盤肉吶间校,讓我一個人全報銷了矾克,直到現(xiàn)在肚子還不餓呢!”

丁姐說:“那你下一次給我們也帶點回來憔足,讓我們也提前過過年”胁附。

林嫂說:“沒問題,沒問題滓彰,你們就擎好吧控妻!”

玩笑歸玩笑,在吃過飯后林嫂還是疲乏得兩腿發(fā)飄揭绑,擱下碗便匆匆瞌睡去了弓候。中午一小時休息時間于林嫂可謂彌足珍貴。

很多時候不得不承認人的潛能是無限的他匪,每次同事見她精疲力竭回到宿舍菇存,總有好心的同事勸她放棄,身體才是第一要事邦蜜。此時林嫂總是報以一笑不置可否依鸥。林嫂就這樣默默堅持著,堅持著畦徘,居然也堅持到春節(jié)放假毕籽。

春節(jié)前幾天,也可能好多外地人放假回家了井辆,也許是太忙了沒時間去飯店关筒,林嫂所在飯店的生意突然冷清下來。這樣又過了兩天的一個夜里杯缺,林嫂剛到飯店蒸播,老板把林嫂叫到辦公室,為林嫂結(jié)算了工資,并說:“林嫂袍榆,你是個很勤奮的人胀屿,踏實又吃苦,希望你春節(jié)過后繼續(xù)來上班包雀,明天飯店就要放假宿崭,你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說完轉(zhuǎn)身從后邊拿出一個食品袋遞給林嫂才写,說:“這是咱們飯店剩下的萊葡兑,大家一人分幾斤回家過年,希望你不要嫌棄”赞草。

林嫂感激地接過袋子讹堤,說了聲謝謝老板,又向老板深鞠一躬才轉(zhuǎn)身離開了飯店厨疙。

林嫂裝著厚厚的一沓錢洲守,心里充滿欣慰和滿足,覺得這一月吃的苦沾凄,流的漢都是那么值得梗醇,那么讓人快慰。

林嫂回到宿舍搭独,發(fā)現(xiàn)大伙都還沒睡婴削,大伙也好奇地看著林嫂問:“怎么今晚這么早回來?”

林嫂興奮地說:“放假了牙肝,這是老板給的獎勵唉俗,你們猜是啥?”

大伙搖頭配椭,林嫂一邊打開食品袋虫溜,一邊說:“其實我也不知道」筛祝”

林嫂解開大食品袋衡楞,里邊又裝幾個小食品袋,她依次一一解開敦姻,有鴨脖瘾境、有雞腿秉剑、還有鵝掌……

林嫂說:“你們先吃著祸轮,把大伙都叫來,把主管也叫來檩禾,我岀去買瓶酒旺入,今晚大伙熱鬧熱鬧兑凿,就當我請客了凯力。”

李姐一把拽住林嫂說:“我們都不會喝酒礼华,你別浪費那錢咐鹤,你請客大伙高興,你掙錢大伙更高興圣絮,可你不能把老板給你這點獎勵都讓我們吃了祈惶,我們大伙一人吃一個,剩下的都給你兒子帶回家晨雳,一老一少在家多不容易行瑞!”

林嫂說:“李姐,酒不買可以餐禁,但這些吃的我絕不能帶回去,這么遠的路突照,多累呀帮非!我到家再給他們買,你們先吃著讹蘑,我去把主管叫來末盔。”

當林嫂和主管走進宿舍時座慰,剛好碰到丁姐提著兩瓶紅酒回來陨舱。進門就沖大伙嚷嚷:“光有菜沒有酒怎么能行,再過兩天我們也要放假版仔,今天晚上就把林嫂的菜當作大家彼此餞行吧游盲,人家有錢人天天吃雞魚、喝紅酒蛮粮,咱們雖然沒錢益缎,一年喝一杯紅酒還是可以的,大家都拿碗”然想。

于是丁姐把酒瓶擰開莺奔,給大伙一人倒了一杯,十個人兩瓶酒变泄,估模著給大伙平均分開令哟。

那天晚上可能是林嫂在北京打工以來最開心的一晚。大家推心置腹交談著妨蛹,彼此都展現(xiàn)出人性的善良屏富。大家暢說著在北京打工的酸甜苦辣,又暢想著春節(jié)過后的一些夢想滑燃。說到春節(jié)過后役听,大家的心情又沉重起來,因為她們中間有幾個人春節(jié)過后將不會來了,過兩天放假了典予,今生可能都難再見一面甜滨。

李姐坐在林嫂的床上,拉著林嫂的手說:“明年我就不來了瘤袖,兒媳婦春節(jié)后要生孩子衣摩,我就要當奶奶了,我得在家照看孫子捂敌,明年如果你還來北京打工艾扮,如果路過我們河北一定到我家來坐坐≌纪瘢”

林嫂說:“一定去泡嘴,一定去。我家兒子正上中學逆济,我且得幾年工要打酌予。”

她們倆相談正歡奖慌,丁姐端著酒走過來對林嫂說:“林嫂抛虫,我今天必須敬你一杯,你剛來時我們都看不慣你简僧,三番兩次捉弄你建椰,對不起了!”

林嫂站起來激動地說:“那都是陳年舊事岛马,不提了棉姐,不提了,我們現(xiàn)在不是很好嗎蛛枚?”說完谅海,倆人像《水滸》上的綠林好漢一樣把碗碰在一起,然后各自呡了一小口蹦浦。

丁姐又轉(zhuǎn)向李姐說:“李姐扭吁,聽你剛才說明年不計劃來了。唉盲镶!也好侥袜,但凡有些辦法誰愿意背井離鄉(xiāng)跑這么遠來掙錢!來溉贿,祝你不管在哪里都活的好好的枫吧。”

林嫂也舉起碗說:“不管來不來宇色,不管在哪里九杂,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颁湖,來咱仨人碰一個±。”

有人說甥捺,四十歲的男人就是一場狂歡的盛宴,每次推杯換盞镀层,把酒臨風镰禾,一飲而盡的是悲欣交織的淚水。其實在外打工的中年女人又何嘗不是唱逢。

時間在指間悄然遁去吴侦。彈指間林嫂在北京已步入第三個年頭。這天林嫂正在廁所用鐵絲疏通下水管坞古,主管突然打電話過來讓她去一趟辦公室备韧。她摘下手套,在水龍頭上洗一把手匆匆向主管辦公室走去绸贡。剛進門主管就激動地說:“有好消息告訴你盯蝴,公司領導計劃調(diào)我到別的項目去管理,這里主管將由你擔任听怕。好好干,不要讓公司領導失望虑绵∧虿t!?br>

林嫂有些吃驚地說:“我能行嗎!主管翅睛,不怕你笑話声搁,活了四十多歲,我從來沒當過什么官捕发,就連生產(chǎn)隊小隊長都沒當過”疏旨。

慶紅說:“這哪里是什么官,充其量就算個小隊長——帶頭干活的小隊長”扎酷。

林嫂說:“讓我?guī)ь^干活沒問題檐涝,但是你要讓我管理大家,我怕管理不好”法挨。

慶紅說:“沒事的谁榜,我下一月才走,我會慢慢教你凡纳,只要你自己以身作則窃植,大家自然會從內(nèi)心臣服于你,接下來你自然就好管理了”荐糜。

林嫂說:“行吧巷怜,那我就試試看”葛超。

這天晚上,剛吃完飯林嫂就情不自禁給兒子打電話延塑,她想把這份喜悅第一時間與自己最親的人分享绣张。電話剛接通,林嫂就喜笑顏開告訴兒子:“兒子页畦,媽告訴你個好消息胖替,媽要當主管了,就相當于咱們生產(chǎn)隊隊長豫缨,官雖不大独令,可這是媽活了四十多歲第一次當官,我們這里的十個保潔員都得聽媽領導好芭。怎么樣燃箭?高興吧?”

林嫂在這頭興高采烈講了半天舍败,電話那頭卻沉默無語招狸。林嫂看看手機上的信號顯示說:“滿格呀,怎不回話呢邻薯,兒子裙戏,兒子,能聽到嗎厕诡?”

片刻的沉寂后累榜,電話里突然傳來兒子嗚嗚的哭聲,這讓林嫂很是摸不著頭腦灵嫌。臉上的喜悅一掃而光壹罚,一種不祥的預兆襲上心頭。她安慰兒子說:“兒子寿羞,你先別哭猖凛,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告訴媽绪穆”嬗荆”

兒子哭著訴說:“咱們家……昨天下雨……外婆不小心……摔倒了,現(xiàn)在……連床都……下不了啦……嗚……嗚……”

兒子的一句話于林嫂無異于晴天霹靂霞幅,她頓感頭暈目眩漠吻,她閉上眼睛斂聲屏氣,鎮(zhèn)定剎那后司恳,林嫂勸慰兒子說:“兒子途乃,別怕,媽這就回去”扔傅,說罷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滾落耍共。

就這樣烫饼,林嫂帶著幾分遺憾,帶著幾分酸楚试读,落寞地離開北京杠纵。

經(jīng)醫(yī)院確珍,林嫂母親左腿粉碎性骨折钩骇,右腿骨裂比藻,由于年歲已高很難恢復,這就意味著倘屹,接下來的歲月母親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银亲。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橫禍,林嫂感到從未有過的茫然無措纽匙。北京是肯定不能去了务蝠,可兒子的學費生活費怎么辦!母親的醫(yī)藥費營養(yǎng)費怎么辦烛缔!單憑這幾畝薄地絕對是不行的馏段,我該怎么辦呀!怎么辦呀践瓷!

在經(jīng)過兩個不眠之夜后院喜,林嫂決定到鎮(zhèn)上碰碰運氣。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晕翠,鎮(zhèn)上的超市和飯店也是星羅棋布够坐,也許有的店需要幫手呢?雖然這里的工資比北京低很多崖面,可面對如此羸弱的家境,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梯影,自己省著點花巫员,也能勉強糊口。

林嫂挨著鎮(zhèn)上的街道一家家飯店甲棍,一個個超市問過去简识。這里的飯店和超市規(guī)模都不大,兩口子或一家子就足夠了感猛,根本不需要幫手七扰。快中午時陪白,林嫂不得不無功而返颈走,家里的母親還等著她做飯呢!

林嫂泄氣地走岀小鎮(zhèn)三四百米的地方處咱士,發(fā)現(xiàn)在路右側(cè)五十米遠的地方立由,有人正在蓋房子轧钓,她想蓋房子這么大工程,多一人少一人都能干锐膜,或許有用人的地方毕箍,于是她從路邊的一個岔路口走過去。

到近處才發(fā)現(xiàn)這一工程占地面積還不小道盏,在高處的架板上站著四個人都手提鏟刀正在忙著砌磚而柑,看樣子都是大工。下面七八個人正在忙著搬磚荷逞,拉沙子媒咳,和水泥……也都干得熱火朝天。林嫂走近了問:“師傅颅围,你們這是在蓋什么房子伟葫?”

站在高處的一個大工說:“蓋雞房,你有什么事兒嗎院促?”

林嫂說:“你們這里還要小工嗎筏养?”

那大工說:“要呀,是誰要干常拓?”

林嫂回答:“我呀”渐溶。

那大工上下打量一番林嫂,滿臉的鄙夷之色弄抬,似乎在說:這都是男人干的事茎辐,你一介女流能行嗎?

林嫂也看岀了大工的心事掂恕,她挺一下胸說:“你們可以讓我先試用一段時間拖陆,看我能行就讓我留下,看我不行就打發(fā)我回家懊亡,你們看怎么樣依啰?”

大工轉(zhuǎn)頭對另一個正在砌磚的中年人說:“頭兒,說句話呀店枣,你看怎樣速警?”

中年人抬頭打量一眼林嫂問:“你是哪個村的?我們這里不管吃住鸯两,你每天都得回家吃飯闷旧,試用期一個月,每天40元钧唐,過了試用期和他們一樣忙灼,每天60元,你看能行逾柿,明天就來上班缀棍,如果覺得不行宅此,其它免談”。

見包工頭這么通快爬范,林嫂也沒拖沓父腕,當即答應明天上班。

從此青瀑,林嫂成為這群建筑工人中唯一的女性璧亮。早晨四五點就起床,做飯吃飯照顧母親上廁所等斥难,然后騎車去工地上班枝嘶。中午下班回家,又是做飯吃飯照顧母親上廁所哑诊,這一切結(jié)束后群扶,又到了上班時間。

建筑工人在全國可謂最臟最累的活镀裤,許多男人都視為畏途竞阐,而林嫂卻在建筑工地上一干就是三四年,直到那次意外事故的發(fā)生暑劝。

其實那次小小的意外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也許不算啥骆莹,或者根本不會發(fā)生。林嫂在拉沙子時腳下一滑摔了一跤担猛,由于用力過猛幕垦,膝蓋重重碰在地上。本來她以為就是磕碰一下疼兩天就沒事了傅联,于是爬起來繼續(xù)干活先改,當她再次拉著沙子準備前進時,才發(fā)現(xiàn)右腿已不能用力蒸走,就連直立都疼痛難忍盏道,不得己才到鎮(zhèn)上的醫(yī)院進一步檢查,醫(yī)生用手摸摸變得烏青的膝蓋载碌,見林嫂疼的直冒汗,知道問題不會那么簡單衅枫,于是建議林嫂到縣城的大醫(yī)院拍個片子嫁艇。

在縣城醫(yī)院,林嫂看著醫(yī)生拿著片子對著燈光的樣子弦撩,不覺想起幾年前在北京醫(yī)院的情景步咪,只是身邊沒有主管,沒有李姐益楼,也沒有丁姐猾漫,只有孤獨的自己点晴,唉!也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樣了悯周?是否也和現(xiàn)在的自己一樣粒督,忍疼對抗著生活?……要不給兒子打個電話吧禽翼!兒子就在醫(yī)院對面的縣城一中屠橄,可是又一想,兒子明年就要高考了闰挡,今年是兒子備戰(zhàn)高考的關鍵一年锐墙。人家別的條件好的家庭都在學校附近租了學區(qū)房,并且有專人照顧孩子的學習长酗,自己沒有能力為兒子租房子溪北,已經(jīng)很對不起兒子了,現(xiàn)在再讓兒子來照顧自己夺脾,我真的做不到之拨。

看著醫(yī)生凝重的表情,林嫂的心又開始撲通撲通狂跳劳翰,此時她好怕在北京的歷史重演敦锌,看了一陣后,醫(yī)生說:“膝蓋骨骨折佳簸,必須盡快手術乙墙,明天讓家屬帶你去市醫(yī)院手術吧,我給你開轉(zhuǎn)院證生均,到了那里就能直接住院”听想。

林嫂問:“醫(yī)生,這樣的手術大概得多少錢马胧?”

醫(yī)生回答:“兩三萬吧”汉买。

林嫂又問:“如果不做手術,以后會怎樣呢佩脊?”

醫(yī)生疑惑地眨眨眼說:“你是什么意思蛙粘?想放棄治療嗎?是不是缺錢呀威彰?把你家屬叫來出牧,我和他談談⌒危”

林嫂有些激動地說:“我沒什么家屬也沒什么親人舔痕,你就告訴我不手術會怎樣?會不會死?”

醫(yī)生說:“死肯定不至于伯复,怕是這條腿往后就不能岀大力了”慨代。

林嫂沉重地說:“謝謝你了醫(yī)生,我知道了”啸如。說完一瘸一拐岀去了侍匙。

林嫂回到家里啥也沒干也不能干,她想好好休息兩天组底,多陪陪母親丈积,也認真考慮一下未來幾年的打算,以及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將何去何從债鸡。

在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江滨,林嫂還是決定放棄治療。兩三萬塊錢厌均,差不多夠兒子兩年學費了唬滑,大不了我找一個輕一點的活兒,說不定過些日子棺弊,膝蓋就自愈了呢晶密,就如前些年在北京一樣,吃些止痛消炎藥模她,兩個月下來不也完全治愈了嗎稻艰?

在家吃過幾天止痛藥后,疼痛稍有減輕侈净,林嫂又在一家養(yǎng)殖場找到一份喂雞的工作尊勿,雖然每天也得用車運送飼料,但那些飼料比起水泥和磚頭總要輕許多畜侦。況且也沒有人在屁股后邊追著干元扔,只要一天喂夠兩遍,遲點早點都無關緊要旋膳,畜牲終究比人好伺候澎语。

時間悄無聲息地匆匆走過,很快又到了年末验懊,天氣也進入數(shù)九寒天——一年中的最冷時節(jié)擅羞。這天和往常一樣,林嫂照顧母親吃過飯便趕往雞場上班义图。在快中午的時候祟滴,天空飄飄灑灑下起了雪花,這讓林嫂不由得擔心起家里的母親歌溉,干活的速度也自然加快,終于,她提前把活兒干完和老板請過假便急忙往家趕痛垛。

雪越下越大草慧,當她騎著自行車跌跌撞撞趕回家時,還是遲了一步匙头,她走進院子里一眼就看見家門口雪地里那條通往廁所的輪椅軌轍漫谷。此刻,她的內(nèi)心隱約升起一種不祥之兆蹂析,盡管她的腿腳不很利索舔示,但還是三步并作兩步忍痛走進廁所,眼前的一幕如一張清晰的照片永遠定格在她腦海里:母親躺在茅坑邊电抚,一手抓著輪椅一手撐著地惕稻,只是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辦完母親的后事蝙叛,林嫂還沒來得及痛苦俺祠,新年——春節(jié)又向她步步逼近了。雖然老人們常說“年好過節(jié)好過日子難過”借帘,可她覺得新年里她可以舊衣爛裳甚至可以穿她喂雞時的工作服蜘渣,但兒子不行,兒子還年輕肺然,她不能因為兒子穿著破舊而讓班里同學瞧不起蔫缸。再說,兒子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际起,這半年里各種參考資料和星期天的補課費肯定也少不了拾碌,她必須為活著的人而拼命,而沒有時間為逝去的母親而痛哭加叁,盡管每天夜里她總是淚染成殤倦沧。

把所有苦難埋入心底,林嫂又騎著自行車在瑟瑟寒風中向養(yǎng)殖場走去它匕。自從母親走后展融,林嫂似乎工作更加努力了,每天定時定量給雞喂食豫柬,就像照顧自己的家人一樣告希,哪只雞食欲不振了,哪只雞幾天沒下蛋了烧给,她都會把雞抱岀來單獨關照燕偶,無論是喂藥還是打針她都精心護理。只是她從此多了一個習慣础嫡,總喜歡一個人對著雞自言自語指么,有時候甚至能和雞說話十多分鐘而不自覺酝惧。

半年后,兒子順利考入國內(nèi)一所知名大學伯诬⊥泶剑看著兒子紅紅的入學通知書,林嫂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盗似,也流下喜悅的淚水哩陕。在這個支離破碎舉步維艱的家庭,已經(jīng)很久沒有笑聲了赫舒。笑聲似乎已經(jīng)成了這個時代中年人的稀缺品悍及,更是林嫂家里百年難遇的珍寶。

兒子考上大學就意著需要更加昂貴的學費接癌,在那個小小的養(yǎng)殖場喂雞已遠遠不夠一個大學生的日常開銷心赶,于是林嫂又想到去北京打工。北京雖然遠了些扔涧,可那里工資畢竟比家鄉(xiāng)高岀許多园担,再說現(xiàn)在母親已故,兒子也要到更遠的外地讀書枯夜,家鄉(xiāng)已經(jīng)沒有什么讓她牽掛的了弯汰。

把兒子送上火車,林嫂便義無反顧踏上開往北京的列車湖雹∮缴粒看著窗外飛馳的山巒和被迅速拋在身后的家鄉(xiāng),林嫂不覺想起第一次去北京的時候摔吏,自己穿得土里土氣鸽嫂,背著尼龍袋子,如盲流一般征讲,她又想起主管讓自己填寫勞務合同時据某,自己拿著合同書豆大的字不識一個時的尷尬。她又想起李姐和丁姐诗箍,也不知道她們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了癣籽。想著想著又想到自己這兩年的生活,如坐過山車一樣滤祖,被生活拋得高高又重重摔在地上筷狼,幾度沉浮,幾番掙扎匠童,數(shù)次近乎失去生之勇氣……唉空厌!明天即使到了北京撰茎,看到自己“塵滿面劲腿,鬢如霜”的尊容,怕也是相逢不相識吧严拒!

盡管三四年的時間北京的變化也不小,可林嫂還是憑著記憶不太費力就找到原來打工的地方竖独。

看著和初次見面判若云泥的林樹苗糙俗,主管慶紅吃驚地問:“林嫂,我記得你今年不到五十歲吧预鬓?”

慶紅還像以前一樣稱她林嫂。

“不到呢赊颠,不到呢格二,我才四十八歲”,林嫂忙解釋道竣蹦,“農(nóng)村人顯老顶猜,不過我身體好,你看”說完林嫂伸伸胳膊蹬蹬腿給慶紅演示一番痘括。

看著林嫂蹩腳的表演长窄,慶紅趕緊叫停,生怕再蹬兩下腿會摔倒在地摔岀個好歹纲菌∧尤眨“行了,行了翰舌,我知道你身體好嚣潜,干活兒也利索,走椅贱,我送你去宿舍懂算。”慶紅說著提起林嫂的行里袋子就往宿舍走庇麦。

林嫂小跑兩步搶過自己的行里說:“主管计技,讓我自己來吧,我認識路山橄】迕剑”

慶紅也沒客氣,松手走在前面驾胆,他邊走心里邊嘀咕“林嫂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涣澡,王經(jīng)理會要她嗎?可是她以前在這里打工多年丧诺,干活肯吃苦入桂,人也實在,我不能因為她表面的形象而拒絕她吧……先干著瞧吧驳阎,王經(jīng)理過來看不上再說抗愁∧俚伲”

果然,周末王經(jīng)理來檢查工作蜘腌,剛見面就問慶紅:“在一樓做保潔的是林嫂嗎沫屡?她的腿怎么了?”

慶紅只能實話實說:“她的腿在老家干活兒摔傷了撮珠,不過干活不礙事沮脖,她擦得地板仍然是最干凈的”。

“那也不行芯急,她現(xiàn)在走路都費勁勺届,萬一她上下樓摔倒了,你能承擔起責任嗎娶耍?趕緊讓她離開免姿。”王經(jīng)理決然地說榕酒。

“可她大老遠來投奔我們胚膊,我們卻將她拒之門外,這想鹰、這不太好吧紊婉!況且她以前在這里干的挺好,你是知道的”杖挣,慶紅極力勸阻道肩榕。

“她以前干的是不錯,可我們也沒虧待她呀惩妇!我們都要提拔她當主管了株汉,是她自己非要回去「柩辏”停頓一下王經(jīng)理又說乔妈,“要不這樣吧,聯(lián)通大廈那邊下一個月有人要辭職氓皱,把她調(diào)那里吧路召!那邊上下樓有電梯,也許要好一些波材」傻”

慶紅感激地說:“好的,我替林嫂謝謝王經(jīng)理了”廷区。

就這樣唯灵,林嫂一個月后被調(diào)到聯(lián)通大廈。走的那天隙轻,林嫂不舍地問慶紅:“主管埠帕,為什么調(diào)我走垢揩?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慶紅解釋說:“林嫂敛瓷,你多慮了叁巨,公司領導怕你在這里上下樓梯不方便,才這么決定呐籽,聯(lián)通大廈有電梯锋勺,其它條件也比這里好,工資也不比這里少狡蝶。再說那里離這里也不遠宙刘,如果想大伙了,坐公交半個小時就能過來牢酵。”

說這話時衙猪,慶紅內(nèi)心也不好受馍乙,林嫂千里迢迢來投奔自己,而自己卻無力將她留下垫释,他覺得打心里對不起林嫂丝格。

林嫂無奈地提著行李到聯(lián)通大廈來報到。那里的主管上下左右打量林嫂半天棵譬,好奇地問:“你今年六十多了吧显蝌?”

林嫂忙解釋:“我今年還不到五十呢!四十八订咸,四十八曼尊,農(nóng)村人顯老”,說著又從口袋拿岀身份證遞向主管說:“這里是我的身份證”脏嚷。

主管說:“身份證我就不看了骆撇,剛才慶紅給我打電話說你干活很認真,人又勤快父叙,讓我照顧著你神郊。這樣吧!以后你就負責一樓二樓兩層的廁所和走廊趾唱,”

林嫂回答:“好吧涌乳,一切聽主管安排”。

在工作一段時間后甜癞,林嫂才知道夕晓,這里的保潔員每人負責一層的保潔,其中包括兩個辦公室带欢,兩個廁所和一個走廊运授,而自己本來也有兩個辦公室要打掃烤惊,卻被換成兩個廁所,林嫂悲觀地認為可能是自己的形象不適合打掃辦公室吧吁朦。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看臉時代柒室,即使保潔員這樣最底層的工作也要講究外在素養(yǎng)和個人形象。

這里沒有一個認識的人逗宜,一切都是從零開始雄右,就如她第一次來北京打工一樣,廁所內(nèi)的便池也是黃跡斑駁纺讲,只是林嫂的雙腿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下蹲和跪地了擂仍,雖然她也很想把那斑斑銹跡消滅得一干二凈“旧酰可現(xiàn)在她只有望洋興嘆逢渔,無可奈何了。

通過多年的打工經(jīng)驗乡括,林嫂深深懂得肃廓,一個員工要想得到老板的賞識,首先得有突岀的表現(xiàn)诲泌,關健時候要有為老板扛事的勇氣和魄力盲赊。就如她初來時工作的機關單位,別的保潔員都無法祛除便池內(nèi)的銹跡敷扫,在她手里一個星期全部搞定哀蘑,自然得到主管和經(jīng)理的肯定,而現(xiàn)在林嫂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葵第,唯泯然眾人矣绘迁!

本來林嫂想著自己就這樣平平淡淡、不溫不火干到兒子大學畢業(yè)卒密,可在這里干了半年后的一天脊髓,吃過早飯,林嫂準備上班時卻被主管叫住了栅受。主管向林嫂命令道:“快去收拾行李馬上到別的項目”将硝。本來林嫂還想問個究竟,為什么每次調(diào)動都拿自己開涮屏镊,可看到主管堅決的樣子依疼,知道問了也沒用,他早已準備了無數(shù)個理由來搪塞而芥。

林嫂到了新崗位才知道律罢,同樣是保潔員,卻和以前兩個項目存在不小的區(qū)別。前兩個項目都在室內(nèi)误辑,冬天不冷夏天不熱沧踏。而這里卻是室外保潔,具體說就是一個大型的露天停車場巾钉,足有三個藍球場大小翘狱,停車場北邊是一排商業(yè)大樓,樓內(nèi)有公司單位數(shù)十家砰苍,南邊是一條馬路潦匈。林嫂在這里要做的就是,每天八點鐘各公司上班前必須把停車場打掃一遍赚导,八點鐘一到各公司開始上班茬缩,而林嫂開始吃早飯,吃過早飯大廈下的各家超市吼旧、商鋪也開始營業(yè)凰锡。隨著進岀人員的絡繹不絕,停車場內(nèi)的人和車也都開始多起來圈暗。而此時林嫂一天的巡邏工作也正式開始寡夹。客人離開時留下的垃圾包括:包裝盒厂置、塑料袋、煙蒂等等都是林嫂巡邏時必須清掃的魂角。

第一天上班昵济,林嫂就感覺岀很大的異樣。早晨林嫂拿著掃把剛開門野揪,一股寒氣就向她襲來访忿,雖然冬季已過,可寒冷的氣流似乎還在初春繾綣徘徊斯稳,這是林嫂在聯(lián)通大廈從未遇到過的海铆。上班不到半個小時,十個手指就凍麻了挣惰,林嫂不得不用哈氣暖手卧斟。

如果腿腳正常的人干這份工作,也許不算很累憎茂,可對林嫂卻是件吃力的差事珍语。巡邏一天下來,膝蓋骨鉆心的疼痛竖幔,晚上她不得不躺在床上慢慢搓揉板乙,和她鄰床的同事見她這樣便問:“大姐,你是腿受傷了嗎拳氢?”林嫂說沒事就是有點累募逞。

同事又說:“腿累還是次要的蛋铆,關鍵是外邊的天氣一般人受不了,現(xiàn)在天氣還算可以放接,如果到了夏天刺啦,三十七八度的高溫,那毒辣辣的太陽能把你曬化了透乾,我在這里干好幾年了洪燥,還沒見誰能熬過一個夏天,因此大家都把停車場的保潔員叫終結(jié)者”乳乌。

聽同事這么說捧韵,林嫂恍然明白了什么——公司這是在變著方兒炒自己的魷魚。

唉汉操!現(xiàn)在社會就是這么現(xiàn)實再来,那些公司老板只看你現(xiàn)在的價值,過去的你無論為公司做岀怎樣的貢獻磷瘤,抑或為公司創(chuàng)造了怎樣的輝煌芒篷,也是昨日黃花。

安照勞動法采缚,公司或許不能無辜開除你针炉,但可以惡心你、刁難你扳抽,逼迫你自己離開篡帕。自此,林嫂也徹底明白為什么公司總是把自己調(diào)來調(diào)去了贸呢。

可不管怎樣镰烧,現(xiàn)在她還不能離開,兒子才上大一楞陷,還得三年多才能大學畢業(yè)怔鳖,無論多么辛苦,也無論怎樣堅持固蛾,她也要拼命做完這三年多结执。林嫂現(xiàn)在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兒子,為了兒子艾凯,她可以付出一切昌犹,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酷熱的夏天轉(zhuǎn)瞬即到览芳,林嫂的腿疼也日趨嚴重斜姥,以至她不得不服用大量止疼片來堅持這份工作。

林嫂以前在北京打工二三年,直到今年夏天铸敏,她才真正領教了北京夏日陽光的歷害缚忧。偌大的停車場沒有一處遮攔陽光的地方。憤怒的太陽肆無忌憚地把怒火傾瀉在停車場杈笔,然后又通過水泥地面折射放大到空氣中闪水。置身其間,如同被架在一個無邊的烤箱里蒙具,林嫂的漢水如小溪一樣跌落地面球榆,傾刻間就化為蒸氣無影無蹤了。林嫂不斷用毛巾蘸涼水為自己降溫禁筏,她不想讓這里成為自己保潔生涯的“終結(jié)者”持钉。

這天下班后,林嫂像往常一樣被曬的頭暈眼花篱昔,她一跛一跛走進宿舍每强,一頭便載倒在床上不再動蕩,她覺得那感覺簡直比死還難受州刽。正當她想徹徹底底痛痛快快放松一下時空执,鄰床的同事卻拿著一封信從門外走進,并沖她大喊:“大姐穗椅,你的信”辨绊。

林嫂有氣無力地問:“哪里寄來的?”

同事回答上海匹表。林嫂一聽就如被注射了興奮劑一樣门坷,激動而又費力地從床上爬起來,接過信深情地捂在胸口自語道:是我兒子的信桑孩,是我兒子的信。突然又對同事說:“有事他可以打電話框冀,為什么要寫信呢流椒?是不是我兒子岀什么事了,你快給我看一下”明也。說著又把信遞給同事宣虾。

同事拆開信,突然一張卡片滑落温数,林嫂撿起一看是一張銀行卡绣硝,內(nèi)心更是疑惑。

同事拿岀信讀到:親愛的媽媽撑刺,告訴你兩個好消息鹉胖,本打算電話里告訴你,又怕電話里講不清楚。第一個好消息是我拿到了這學期的獎學金甫菠,已存入這張卡內(nèi)挠铲,雖然不多,也夠你一年生活了寂诱。還有個好消息就是:我已經(jīng)和一家全國知名大公司簽下聘用合同拂苹,以后我在學校的一切費用將由他們公司提供。作為回報我畢業(yè)后將到他們公司效力痰洒。因此瓢棒,你以后再也不用為我寄生活費了。

媽媽丘喻,你為這個家為我付出太多了脯宿,你為了供我讀中學,背井離鄉(xiāng)不遠萬里去北京打工仓犬;你為了外婆的醫(yī)藥費去建筑工地干那些男人們都望而生畏的小工嗅绰;你為了我上大學的學費而放棄了做膝蓋手術。唉搀继!我當時要是知道你的膝蓋需要手術窘面,我寧愿不上大學。

媽媽叽躯,我每每想起你忍著巨痛為我的學費而苦苦掙扎财边,我的心就如刀割一樣難受。你的愛如陽光于小草点骑,如水于魚兒酣难,怕我窮盡一生也報答不及十分之一。

媽媽黑滴,我們明天就放暑假了憨募,我想在這里找份工作,盡快攢錢為你手術袁辈,讓你早日擺脫病痛折磨菜谣。

媽媽,你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晚缩,雖然你生如螻蟻尾膊,凡如草芥,但在我心目中荞彼,你足以讓山河增光冈敛,與日月同輝。

媽媽鸣皂,你辛苦了半輩子也該歇歇了抓谴。

讀完信暮蹂,宿舍的同事都忍不住流下眼淚。

寫至此我突然想起一段外國歌詞:一個人要仰望多少次齐邦,才能看見天空椎侠,一個人要有多少只耳朵,才能聽見人們的悲泣措拇,一個社會要犧牲多少條生命我纪,才能知道太多的人已經(jīng)死去,答案啊我的朋友丐吓,它在這風中飄揚浅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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