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2 不被祝福的愛戀·陣痛
朱孝佳真的病了,連著發(fā)了一個星期高燒,恍惚中聽見手機不斷發(fā)出輕微的震動聲,卻沒有力氣去看一眼虑润。18歲的生日蛋糕沒有為她許下祝福,就讓爸媽去消滅掉了加酵。因為考試成績的進步拳喻,爸媽很滿意哭当,幫忙向?qū)W校請假缺席補習,在家好好養(yǎng)病冗澈。
在自己18歲成人這天钦勘,朱孝佳把自己送給了俞澤亮。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溫習這個事實亚亲,但還是沒有勇氣彻采,去面對俞澤亮。
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聽到手機的震動了捌归,它應(yīng)該是沒電了吧肛响,所以靜靜躺在書包的角落里,無言地等待陨溅。清凈了不好嗎终惑?朱孝佳在心里問自己∶派龋可那些震動聲就好像在告訴她俞澤亮的訊息雹有,忽然了無聲息了,就像斷了一根弦似的臼寄,有種難言的疼痛霸奕。
朱孝佳聽著世界入睡,終于還是按耐不住心里的惶然吉拳,在黑暗中從書包里摸出手機质帅。插上電源的瞬間,手機屏幕泛起了白光留攒,她驚慌地把手機捂在身下煤惩,蓋上毯子,才將屏幕挪到眼前炼邀,聽著惶惶的心跳“撲通撲通”魄揉。
手機發(fā)出了第一下震動。是他的短信拭宁,還來不及打開洛退,一陣又一陣的短信接踵而來。朱孝佳突然感到自己的脈搏又一次加速了杰标,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兵怯。緊握著的手心里,一次次的震動順著血液的流動腔剂,撼動著她的心房媒区。
217條未讀短信。
孝佳,到家了嗎驻仅?
你還好吧谅畅?
你怎么不說話呢?
對不起噪服,是我不好,孝佳你別不理我胜茧,你怎么樣了呢粘优?
你是在生氣嗎?如果是在生氣至少回復一下呻顽,讓我知道你沒事雹顺。不然我要抓狂了!
孝佳廊遍,我真的不想傷害你的嬉愧。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喉前,你能原諒我嗎没酣?
我要瘋了,朱孝佳你到底是怎么了卵迂?為什么這么多天都沒有信息裕便?為什么學校的補習你都沒有去?
就算你恨我討厭我见咒,也不要這樣消失掉好嗎偿衰?我受不了。你居然關(guān)機改览,你忘了我說過要二十四小時開機下翎,隨身攜帶的嗎?你再不出現(xiàn)宝当,我就去找陳老師要人了视事。
我聽原來班里的同學說你請了病假,你到底怎么樣了今妄,別嚇我爸?凇!
孝佳盾鳞,如果你開機了犬性,一定要給我發(fā)個短信,好不好腾仅?我求求你了乒裆,不然我真怕自己會一沖動就跑去你家里找你了。
…………
屏幕上的字越來越模糊推励,朱孝佳機械地閱讀著每一條簡訊鹤耍,卻不可自控地捂起嘴肉迫,淚水早已不爭氣地滴落床單,粘連了耳角的頭發(fā)稿黄。就在這樣的深夜喊衫,發(fā)出了無聲的痛哭。好像是積累了千載的暗涌破堤而出杆怕。
她害怕族购,從再次見到俞澤亮開始,她就沒有停止過害怕陵珍,就是這樣膽小的人寝杖,沒辦法坦然地去面對在乎的人與事。
“滋滋——”手上又傳來震動的摩擦感互纯,朱孝佳按下按鈕瑟幕,打開短信頁面——
又是一天過去了,朱孝佳你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呢留潦?
躊躇了半天只盹,翻來覆去地刪寫,最后只發(fā)送了六個字——
我明天去學校愤兵。
朱孝佳看著夜色從窗外染成晨光鹿霸,在鬧鐘的催促下茫然起床,忍著太陽穴的脹痛秆乳,走向車站懦鼠。那里,有個模糊得身影在陽光下散發(fā)著白色的光芒屹堰,柔和得讓她以為這是錯覺肛冶。
“孝佳!”他走上來扯键,緊緊地握住朱孝佳的雙手睦袖,卻被掙脫了。
她看到他臉上的遲疑荣刑,然后帶著一絲頹然垂下雙手馅笙,關(guān)切地詢問道:“你的病好了嗎?你的臉色不好看厉亏,要不還是再休息一天董习?”
朱孝佳欲言又止,仿佛喉嚨口被心臟給堵住了爱只,只是默然地走向候車的地方皿淋。
“啊,對了∥讶ぃ”俞澤亮追上來疯暑,一邊拉開書包,從里面取出三個本子哑舒,交到朱孝佳手里妇拯,“這是我給你做的筆記,數(shù)理化……雖然我們老師不一樣散址,不過我覺得應(yīng)該對你有幫助的乖阵。嗯……我已經(jīng)決定每天把我們班講的東西都記下來給你看,應(yīng)該會很有用的预麸。”
俞澤亮一直小心翼翼地摩挲著朱孝佳的手儒将。她體會著那樣的溫度吏祸,心里滿是苦味,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走向?qū)W校钩蚊。
這一個暑假贡翘,朱孝佳把俞澤亮留在了身后。沒有再跟他說過一句話砰逻,沒有跟他嬉笑怒罵,可是每天俞澤亮都會在車站等朱孝佳蝠咆,陪她上學送她回家踊东,每天都把抄好的筆記給朱孝佳,每天都發(fā)晚安短信刚操。那樣的場景并不是她想要的闸翅,但卻沒有勇氣去打破沉默,只是任由心里的愧疚和懦弱與日俱增菊霜。
18歲的夏天就這樣過去了坚冀。
朱孝佳開始習慣了沒有俞澤亮的教室,沒有同桌的位置鉴逞,也習慣了偶爾在校園里记某、在樓道中看到他的身影。有時候我會覺得這樣也不錯构捡,就這樣結(jié)束一場夢液南,忘記那些開心、痛苦以及惶恐叭喜,就這樣平淡地度過高中最后一年贺拣,安安穩(wěn)穩(wěn)考一個大學好了。
可有的時候,看到他身邊圍繞著的高孟楠譬涡,朱孝佳又覺得有根刺扎在心里闪幽,疼痛得流不出眼淚。
“孝佳涡匀!”
李琛向我跑來盯腌,九月的天氣雖然沒有那么炎熱,卻煩悶不堪陨瘩。尤其是在露天的操場上腕够,體育課的時間更是把汗味散發(fā)到了空氣里。
“你們是不是要跑八百米了吧嗬汀帚湘?”李琛剛剛做完長跑練習,氣喘吁吁甚淡。
“是啊大诸。”朱孝佳頂著太陽暈眩得有些不能呼吸贯卦,連說話都覺得費力资柔。
“加油!我在旁邊給你打氣澳旄睢贿堰!”
那邊老師的哨音響起,朱孝佳拖著沉重的步子啡彬,走到起跑線羹与,和女生們列成一排。
“預(yù)備——跑外遇!”
口令在耳邊響起注簿,卻在她腦海中化作了了轟鳴聲。在她身體向前沖出的一剎那跳仿,仿佛看到自己的身體融化在了太陽的熱度里诡渴,呼吸滯在半空,然后聽見自己瞬間摔落在跑道上菲语。
一股刺鼻的味道終于喚醒了朱孝佳的神經(jīng)妄辩,從模糊中回到這個世界,一片陌生的白色山上,還有帶著忐忑的安靜眼耀。她眨了眨眼睛,打量四周佩憾,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醫(yī)院哮伟。腦袋好像是被打悶了似的干花,沉重得不能思考,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在操場上暈了過去楞黄。
“爸……我這是怎么了池凄?”朱孝佳好不容易撐起了上半身,看到爸爸緊繃著臉走進病房鬼廓,徑直向她走來肿仑。
“啪!”
還沒等她看清父親憤怒的眼神碎税,重重的巴掌就甩落在臉上尤慰,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到大腦的神經(jīng)雷蹂,眼眶里被拍出了淚水伟端,嘴里泛起絲絲腥甜。剛剛才回過神的腦子匪煌,又懵在了原地荔泳。
“說!是誰干的虐杯!”
“……什么?”朱孝佳捂著陣陣疼痛的臉昧港,回頭看到爸爸從沒有過的憤怒擎椰。他那寬厚的手掌,在今天卻變得如此暴烈创肥。
“我問你达舒,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爸爸幾乎嘶吼著叹侄,朱孝佳卻再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巩搏,一陣暈眩。
孩子趾代?孩子贯底!
她驚恐地說不出話來,雙手慌張地去捂住自己的肚子撒强。這跟以前一樣平坦的肚子里面會有一個孩子禽捆?
我有孩子了?我真的有孩子了飘哨?我要怎么辦胚想?
忽然間朱孝佳覺得自己就好像跌落在海嘯的正中心,海水從四面八方向自己灌來芽隆,我卻找不到一塊浮木浊服,也不知道要怎樣去面對眼前幾乎令她窒息的海浪统屈。惶恐牙躺、害怕愁憔、孤立無援讓她縮起了身子,抱著自己開始抽泣述呐。
“哭惩淳!你還有臉哭?你才多大乓搬,你居然……你居然干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思犁!現(xiàn)在還哭什么!”
爸爸的怒罵扎在她的心里进肯,卻不覺得痛激蹲,那種害怕已經(jīng)把她吞噬。朱孝佳麻木地睜著眼睛江掩,努力克制著淚水学辱,木然地捂著肚子。
“快說环形!到底是誰2咂!”爸爸不斷追問抬吟,她只是緊緊咬著嘴唇萨咕,不說一個字。
“你火本!”爸爸紅著眼睛危队,又揚起了巴掌。朱孝佳閉上了眼睛钙畔,緊咬牙關(guān)讓我的骨骼微微顫抖茫陆,卻還是揚起了臉,去迎接爸爸的憤怒擎析。
可是意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到達簿盅,許久后父親一聲嘆息,然后放下手叔锐,走出了病房挪鹏。
淚眼摩挲中,奶奶坐在了床沿愉烙,拿了紙巾幫朱孝佳擦眼淚讨盒,一邊緩緩搖著頭。
“你媽媽去學校了……學校已經(jīng)知道了步责》邓常”
“奶奶……我……”朱孝佳說不出話來禀苦。
“是不是他?”
奶奶忽然的發(fā)問打得朱孝佳措手不及遂鹊,腦海中一陣翻涌振乏,可是到最后,她還是微不可見地搖了頭秉扑。
奶奶注視著朱孝佳慧邮,就好像要從孫女的臉上找尋答案。而她開始漸漸平靜舟陆,心里不知道從哪里慢慢生出了一塊堅硬误澳,硬是面對著奶奶的目光,不作逃避秦躯。
朱孝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忆谓。爸爸、奶奶還有自己踱承,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倡缠。她看著車外的風景,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就被隔離到了另一個世界茎活。她看到有一群學生放學回家昙沦,那些女孩子的長發(fā)在風中飄揚,那些笑容和打鬧载荔,忽然離自己好遠好遠桅滋。
自己的肚子里有了一個不應(yīng)該到來的生命,可是到現(xiàn)在還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身辨,還沒辦法去相信自己居然有寶寶了,而且還是……朱孝佳忽然好害怕想到那三個字芍碧。以前雖然也從雜志煌珊、電視和報紙上看到過學生懷孕的事情,可是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情居然發(fā)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泌豆。眼下的一切都讓她手足無措定庵,她不知道要怎么辦,連想都不敢去想踪危。
是不是要去打胎了蔬浙?學校怎么辦?學校是不是都知道了贞远?要被退學嗎畴博?俞澤亮他知道了嗎?……朱孝佳甩了甩頭蓝仲,在漆黑的房間里俱病,緊緊閉上眼睛官疲,微微顫顫伸出的雙手再次按在了小腹上,努力去感受那里傳來的訊息亮隙。那瞬間途凫,朱孝佳第一次跟這個未知的生命搭起了聯(lián)系,好像真的有微微的勃動透過我的肚子溢吻,傳遞到她的手掌中维费。
孩子……這是……我和俞澤亮的孩子。
“學校怎么說促王?”隔著房門犀盟,朱孝佳聽到房外奶奶的問話,還有媽媽回到家的聲音硼砰。她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且蓬,屏息注意著墻壁那邊的對話,卻沒有勇氣走出房間题翰,面對面地和爸媽交談恶阴。
“學校要給孝孝處分,還要求孝孝退學豹障》胧拢”媽媽疲憊的聲音后面是好一會兒的沉默。
“學校都知道了嗎血公?”好半天昵仅,奶奶才打破了沉默。
“只是老師知道累魔,學生只知道是中暑暈倒了摔笤。”
又是一陣沉默垦写。
“我跟班主任商量吕世,可不可以寬大處理,讓孝孝休學一年梯投,但是學校領(lǐng)導還沒有答復命辖。”
“孝孝如果退學的話分蓖,那她的人生就完了尔艇。”爸爸終于說話了么鹤,“你明天再跑下學校吧终娃。”
“現(xiàn)在先讓孝孝休息好蒸甜,然后找個時間去醫(yī)院……總是要處理的尝抖≌泵牵”奶奶的話語之后,就再也沒有交談聲了昧辽。
朱孝佳就那么躺在黑暗中衙熔,卻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加重了氣力按在肚子上。她咬著嘴唇搅荞,眼眶里流動著各種情緒红氯。朱孝佳知道家里要讓我去打胎,可是這個意外到來的生命咕痛,這并不是它的錯痢甘。她才剛剛感受到了它的存在,現(xiàn)在馬上就要讓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茉贡,忽然有種不能接受的傷感塞栅。
這個小小的生命,在不正確的時間被帶到了人世間腔丧,不受歡迎不被祝福放椰,這對它不公平!可是那又能怎樣呢愉粤?她生出一種無力感砾医,朱孝佳就是那么沒有用,本來就是個懦弱的人衣厘,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如蚜,現(xiàn)在又怎么保護得了——孩子。
在壓抑得幾乎讓人窒息的黑夜里影暴,“滋滋”的摩擦聲卻變得格外刺耳错邦。
孝佳,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了型宙?放學的時候我才知道你在體育課暈倒送醫(yī)院了兴猩,醫(yī)生怎么說的呢?現(xiàn)在身體好了嗎早歇?
捏著手機,心中百轉(zhuǎn)千回讨勤。最后箭跳,在內(nèi)心里躲著的最后一絲叛逆,還是慫恿著朱孝佳的手指打下了那些刺眼的字:
我懷孕了潭千。
朱孝佳翻來覆去谱姓,不斷看著這四個字,一顆心卻懸到了喉嚨口刨晴。這是在豪賭屉来,倔強地去賭俞澤亮看到這個消息會有什么反應(yīng)路翻。大不了就是一個人去承受結(jié)果,大不了就是拿掉孩子和退學茄靠∶酰可是在這時候朱孝佳卻萬分想知道俞澤亮他會有什么反應(yīng),他會怎么做慨绳。明明知道他也僅僅是一個孩子而已掉冶,卻任性地想要看他如何應(yīng)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