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沒人給外公打電話续镇,因為他耳朵不好,自退休以來唯一的愛好就是看電視销部,看武俠看抗戰(zhàn)摸航。這些電視劇都打打殺殺,滿屏的刀光劍影和槍林彈雨舅桩,聲音一定要大酱虎,戲一定要足,要在蜩螗羹沸中看英雄拔刀擂涛,壯士飲酒读串。他今年86歲,成天看電視,耳朵就不如從前好使恢暖,硬是被他自己震“聾”了排监。你得挨著他,說話很大聲杰捂,即便如此他還常秤叽玻“啊嫁佳?鞍ざ印!你說什么蒿往?”的問著瞒瘸。
電話里將信號通過電磁波傳來傳去,他更是聽不清楚熄浓,加上他不愛管事兒情臭,家里兒孫大事小事都和外婆報備,就更沒人給他打電話了赌蔑。
前幾年老人機流行起來的時候俯在,家里人給他也買了一個,黑底紅邊娃惯,小小的屏跷乐,突兀的鍵,捏在手里笨拙的像個長條燒餅趾浅。我們知道外公是不需要人教的愕提,他的父輩祖上是私塾先生,外祖父那一方是地主皿哨。他母親走的早浅侨,落葬之后他就作為長外孫被接到娘舅家,由母親的娘家人照顧证膨。人家挑柴喂牛的時候如输,外公上私學(xué)讀書,好食好衣伺候著央勒,日子過得富足不见。到解放前后,開始批斗地主崔步,他外公家的財產(chǎn)都充了公稳吮,那時候他風華正茂,先在民校里當老師給農(nóng)民上課掃盲井濒,后來又去了供銷社當了領(lǐng)導(dǎo)灶似。他有文化慎陵,寫的一手好字,自然就知道怎么用電話喻奥。
可是席纽,除了推銷房產(chǎn)和賣保險的,家里沒人給他打撞蚕。
外公剛有電話那會兒润梯,整天抱著研究,大晚上的竟然按到了SOS甥厦,鬼使神差給他的兒女們?nèi)及l(fā)了求救信號纺铭。凌晨一兩點鐘,我媽從床上驚醒刀疙,拿起電話就回撥舶赔,可是無人接聽,打外婆電話關(guān)機谦秧,我媽嚇得一聲冷汗竟纳,打給舅舅也是語音信箱,好不容易挨到早上疚鲤,打回家一問锥累,我外公壓根不知道他發(fā)了什么SOS,他也壓根不知道SOS是什么集歇,他只知道他睡前隨便的擺弄好像造成了什么不太好的影響桶略,并不僅僅只是擾人清夢的簡單。
家里沒人給他打電話诲宇,他也不會再隨便打電話給任何人际歼。
我一回家,他就撥弄我手機姑蓝,一邊問我為什么我們用的手機全是屏幕都沒有按鍵鹅心,一邊在我的解鎖界面喃喃自語“1-3-8-”按他的電話號碼。常常他的號碼沒按完它掂,就因為多次密碼錯誤把我的手機鎖起來巴帮,他就堆著他那張黑黝黝長滿褶子的臉問我:怎么壞掉啦溯泣,打不開啦虐秋?是我搞壞啦?垃沦!
我說等五分鐘客给,沒關(guān)系,讓它歇歇肢簿,一會兒您再打哦靶剑。
五分鐘后蜻拨,我讓他報他的電話號碼,我來打給他桩引,他開心的像個孩子缎讼,電視也不看了,用一口假牙沖著我一字一句地念:“1-3-8-0-4-1-0……”
半晌坑匠,電話通了沒人接血崭。外公怔怔地聽著,凝神屏息等待他的電話炸開厘灼,老人機的鈴聲是穿云裂石般的刺耳夹纫,不會聽不到,3秒设凹、5秒舰讹、10秒還沒響,我說您是不是搞成了靜音啊闪朱。他趕緊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月匣,一個箭步?jīng)_到房間,沒等他把電話拿出來奋姿,我這邊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喂桶错,您好,請問哪位胀蛮?”
我趕緊道了歉掛了電話院刁,我是說我明明存了他電話怎么撥出的時候沒顯示,在聯(lián)系人里一查粪狼,外公的電話是“134”打頭退腥,他自己記成了“138”。
家里沒人給外公打電話再榄,他連自己的號碼也記錯了狡刘。
外公覺得自己出了糗,一遍遍默念自己的電話號碼困鸥,直到熟稔于心嗅蔬。隨后又炫耀般地擺弄他的電話,翻著他的聯(lián)系人一條條給我看疾就,得意地說這是你外婆的電話澜术,你舅舅的,你媽媽的猬腰,你的……這些人的電話我都有哦鸟废,我一按就能找到你們的!
停在我名字那里的時候姑荷,我瞥見他給我存的備注是“小熊貓”盒延,他用他的拇指輕輕按下缩擂,我的電話號碼就一字一頓地被大聲地、機械性地報出來添寺。
“我每天晚上睡前都打你們電話胯盯,每個人都按一遍〖坡叮”
“那怎么我從來都沒接到過呢陨闹?”我不禁問道。
外公咧著嘴薄坏,眉眼含笑的說:“我都是按一遍趋厉,把你們的號碼從頭到尾都聽一遍,就像你們回來了一樣胶坠【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