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時候因為家里比較窮萌焰,所以我是早產(chǎn)(七個多月哺眯,體重三斤多),醫(yī)生一致認(rèn)為我可能養(yǎng)不活杆怕,我母親說了一句:就是當(dāng)小貓小狗來養(yǎng)吧族购,總不可能丟了。
因為從小體就弱多病的原因陵珍,我懂事后就從未出門玩耍寝杖,大部分的時候,我喜歡呆呆的趴在房間窗口互纯,看外面的世界瑟幕。
我住的房子是祖屋,很大很大留潦,土木結(jié)構(gòu)只盹,里面住著很多戶人家——我們是同一個太太爺爺?shù)淖訉O。
祖屋的窗口是向內(nèi)開著兔院,所以我看得到天井殖卑,還有青瓦上偶爾停留的麻雀,或者一只突然經(jīng)過的貍貓坊萝,或者一只巨大的黑鳥孵稽。(我們當(dāng)?shù)胤Q呼這種黑鳥為:老鴉,這種鳥像鷹多過烏鴉十偶,喜歡在山村老房子附近出沒菩鲜,極通人性)我們經(jīng)常互相對視很久惦积,然后它拍著翅膀飛走接校。
在我四歲那年,因為我身體似乎好很多了狮崩,所以我第一次被獲準(zhǔn)走出家門蛛勉,去鄰居家的曬谷場玩鹿寻。那是一個傍晚,農(nóng)村里干完農(nóng)活的人習(xí)慣閑扯董习,當(dāng)我第一次看到隔壁鄰居家的老人時烈和,我疑惑的問大人:“他已經(jīng)這么老了爱只,這么還不死呢皿淋?”
眾人大笑,老人說:“我還能吃兩碗飯恬试,還能下田窝趣!”
我有點疑惑,不過不再說什么训柴,玩了一會累了的我哑舒,就回到了自己家,只是當(dāng)天夜里幻馁,那個老人就過世了洗鸵。
過了一周,當(dāng)我再一次出門到曬谷場玩耍的時候仗嗦,大人們在議論我膘滨,當(dāng)他們開玩笑喊我過去的時候,我很疑惑的問他們:“那邊的那棟房子那么老了稀拐,怎么不劈成材火拿去燒掉呢火邓?”
因為當(dāng)天晚上那棟房子被燒個精光的原因,那天起我被家人禁止出門德撬。
我在家里待到五歲的時候铲咨,身體已經(jīng)好很多了,家人也忘記了之前的事(農(nóng)村農(nóng)活挺忙的蜓洪,看不住孩子)纤勒,于是我又可以出門玩耍。
村里的小伙伴很多隆檀,不過我并不喜歡大富和小富兩兄弟摇天,從來不和他們玩,雖然他們離我家很近刚操,而且挺喜歡我闸翅,經(jīng)常來家里找我。
有天天氣很熱菊霜,兩個兄弟和幾個鄰居的孩子喊我一起去河邊抓青蛙坚冀,據(jù)說有個地方的青蛙特別多,我那天看見他們就心情不好鉴逞,可是架不住里面有我很喜歡的一個小朋友也在记某,他是村長的外甥女司训,叫小千,在他們的軟磨硬泡下液南,我還是去了壳猜。
一路上我都走在最后面,當(dāng)?shù)侥莻€青蛙很多的小河邊的草地的時候滑凉,他們發(fā)現(xiàn)我一直不肯走到那個草地上统扳,還叫小千不要去,就很生氣畅姊。大富說:“小遠實在是討厭咒钟,自己膽子小,還不讓別人抓青蛙若未,以后我們再也不找他了朱嘴!” 小朋友們圍著我,嘲笑我是膽子鬼粗合,還拿土塊丟我萍嬉,小千很仗義也很氣憤,于是就和我一起回家了隙疚。
以后我再也沒有見到大富和小富來找我壤追,直到幾個月后,我才聽說他們有天被大蛇咬成重傷甚淡。
我五歲的下半年的一天大诸,村里的小伙伴約著去田里挖泥鰍,我那天穿了媽媽剛買的新鞋子贯卦,很得意的和他們一起去资柔。
我們在墓林(村邊的這片林地比較幽深,大樹極多撵割,大家都如此稱呼)附近的田里贿堰,田地已經(jīng)比較干涸,沿著濕潤地方露出的小氣孔啡彬,挖進去就可以挖到躲起來的泥鰍羹与。
那天的天黑的特別快,以至我都聽到老鴉要歸巢的叫聲庶灿,我催著小伙伴們回家纵搁,帶隊的小伙伴卻表示迷路了,只會大哭往踢。我很驚訝的問他腾誉,我們幾乎是直線出村,怎么會迷路?在我的帶領(lǐng)下利职,我們各自都回到了自己的家趣效,只是小伙伴們那天晚上全部都發(fā)起了高燒,說起了胡話猪贪。
晚上八點左右的時候跷敬,村里的師傅(巫師)敲了我家的門,得知小朋友們今天的行程后热押,臉色很難看西傀。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家里突然來了昨天去玩小伙伴的家長們楞黄,提著雞蛋和肉池凄,并一致夸獎我聰明。我很疑惑鬼廓,后來得知早上的時候,他們抱著孩子隨巫師去昨天墓林邊的田地里招魂致盟,發(fā)現(xiàn)某塊地里碎税,孩子們的腳印一圈又一圈的圍成圈,一雙鞋子的腳印是直線馏锡,在一堆模糊的腳印里雷蹂,直指村莊的方向。(我的新鞋子鞋印特別明顯)
巫師說杯道,“被鬼迷了匪煌,還能帶路回家,你們要感謝小遠党巾!”
在我五歲那年的冬天的一個傍晚萎庭,家里正在吃飯,同村的三伯滿頭大汗的跑來齿拂,問:“小承(他孩子)有沒有在你這邊驳规?”當(dāng)?shù)弥〕邢挛绱蠹叶紱]有看到,現(xiàn)在也沒有回家后署海,大家全放下碗筷去找吗购。
我很意外的看到了家族里的大公公(我爺爺?shù)拇筇眯郑@個年齡很大的老人也顫巍巍的幫忙尋找孩子砸狞,我們沿著村道一路呼喊一路尋找捻勉,卻一無所獲〉渡回村口的時候踱启,我瞄了墓林那邊一眼,卻意外的看到小承正站在墓林外的田埂上。我對大人們說:“在墓林那里站著禽捆!”可是大人們看了又看笙什,都說那邊沒人,叫我不要惡作劇胚想。
我很疑惑琐凭,直線距離不到一百米,小承明明站在那里浊服,這個時候大公公也說:“是啊统屈,就在那里!傻站著的是小承牙躺!快去抱回來愁憔!”
小承神情呆滯的被抱回來,而大公公在第二天就過世了孽拷,對于這個事吨掌,師傅(巫師)說:“小遠眼睛好,能和老人一樣看的清脓恕∧に危”
六歲的時候,村里的師傅開始漸漸關(guān)注我炼幔,在農(nóng)村秋茫,師傅是很受尊敬的人物,尤其在白事的時候乃秀,師傅會穿著清朝末年民國初年的禮裝(我要不要傳一張照片呢肛著?)神情嚴(yán)肅的主持整個白事活動,在活動結(jié)束跺讯,會接受白事家屬一個一個的跪拜枢贿,不管是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或是稚齡孩童,師傅會攙扶起他們抬吟,并說著吉利的好話萨咕。
我最佩服師傅的是在很多的祭祀類的場合,師傅都是全程講文言文火本,而且聲調(diào)抑揚頓挫危队,讓人覺得莊嚴(yán)肅穆。在我表達了對師傅行為的崇拜后钙畔,師傅就經(jīng)常讓我去他家上課茫陆,其實就是讓我背三字經(jīng)和唐詩三百首,不過我很快在師傅在發(fā)現(xiàn)一個很好玩的地方擎析。
師傅家的閣樓上面簿盅,擺著一張供桌挥下,上面放著師傅常用的道具,有面具桨醋,有紅色的戲服棚瘟,有占卜的大銅板,還有一個我一眼就喜歡通體透白配著紅繩的牛角號喜最。在某天我趁師傅出門的時候偎蘸,我輕手輕腳的搭起凳子,爬到供桌上拿起來了那個號角瞬内。
農(nóng)村老房子的閣樓迷雪,往往都留有一個巨大的窗正對著天井,我一手叉著腰虫蝶,一手對著天井章咧,邊走邊吹起了牛角號,然后我驚訝的看到一只老鴉能真,落在窗外的青瓦上赁严,眼神緊緊的盯著我,盯著我手上的牛角號舟陆。我得意的繼續(xù)吹著牛角號误澳,又看到了一只老鴉飛來,這個時候秦躯,師傅的妻子聽到了號角聲,跑上了閣樓裆装,我看她怒氣沖沖的樣子踱承,心虛的一路小跑溜回了家。
當(dāng)晚我做了一個夢哨免,夢見自己變成一只老鴉茎活,不停得在一個廟宇外飛來飛去,飛得累極了琢唾,我只記得那個廟宇有朱紅色的大門载荔。當(dāng)我夢醒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中午了采桃,我躺在村里小診所的病床上懒熙,母親淚眼婆娑,我想爬起來普办,卻發(fā)現(xiàn)頭暈眼花工扎,伴隨著耳鳴。
隨后我每天晚上都做夢自己變成了一只老鴉衔蹲,醒來總是第二天中午肢娘,身體也越發(fā)虛弱下去,所幸?guī)煾党鲩T回來,在詢問我的夢境后橱健,讓父親背著我而钞,帶上三牲禮品,前往村莊后山頂上的鴉公廟拘荡。
鴉公廟我很熟悉臼节,朱紅色大門里面神像是個壯年男子,端坐神案上俱病,腳邊站立著幾只泥塑的老鴉官疲。我只記得我從鴉公廟回來后很長一段時間,家人稱呼我的時候亮隙,不再叫我小遠途凫,而是叫我小鴉——他們告訴我,我已經(jīng)是鴉公的義子溢吻,而我的身體维费,也漸漸好了起來。(其實到現(xiàn)在促王,每年我偶爾還會夢到這個廟宇犀盟,還有自己在廟外飛來飛去)
七歲的夏天,縣城建了一個游泳池蝇狼,村里的小伙伴們都去過阅畴,回來吹噓那邊是如何的好玩,心動的我不顧家人的嚴(yán)禁迅耘,某天偷偷和大伙一起去贱枣。
我們?nèi)サ哪翘欤焐坪跻掠瓴ǎ杂境乩锶藰O少纽哥,我站在淺水區(qū)玩了一會,看小伙伴們都在游來游去栖秕,想當(dāng)然的以為模仿一下他們春塌,就會游泳了。我一個猛子扎進水里簇捍,心里還在幻想大家肯定會為我的泳姿喝彩只壳,但是當(dāng)我在水里掙扎許久,喝了很久水以后垦写,我才發(fā)現(xiàn)根本就沒人注意到我吕世,每次我想呼救,就會喝一大口的水梯投。我開始后悔了并難過起來命辖,對不聽家人的話來玩水充滿愧疚的心理况毅,這個時候,我突然耳邊聽到一聲威嚴(yán)得大喝:“站起來尔艇!”接著胳膊被人猛得一拽尔许,隨著腳接觸到地面,我發(fā)現(xiàn)我突然回到了淺水區(qū)终娃。
我手忙腳亂的爬上岸味廊,大汗淋漓,回過神來想剛才是誰救了我棠耕,可是天空陰沉余佛,小伙伴們在游來游去,附近沒有一個大人窍荧。
晚上回家的時候辉巡,細(xì)心的母親發(fā)現(xiàn)我胳膊紅了很大一塊,我照鏡子才發(fā)現(xiàn)是個大手印蕊退。
夏天快過去的時候郊楣,母親帶我去外婆家玩,客車在公路上奔馳瓤荔,公路邊上是一條風(fēng)景秀麗壯闊的溪流净蚤,我們下車后在一個渡口坐竹排過河,再走上一段路输硝,就到外婆家今瀑。第一次坐船的我很興奮,只是看到渡口有一群人穿著白衣在燒紙点把,并且大聲哭泣放椰,讓我沒有興致吵鬧∮湓粒快到外婆家的時候,我看到外婆和鄰居幾個阿婆已經(jīng)站在路口等我拿撩,她們慈祥的摸我的頭衣厘,并且從口袋里拿水果給我吃,突然我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一個阿婆給我很熟悉的感覺压恒,晚上睡覺的時候影暴,我才想起來,我白天在渡口看到她穿著白衣在邊燒紙錢邊哭探赫。
七歲的我已經(jīng)知道自己和別人有一點點不同型宙,第二天我纏著外婆,讓她帶我去昨天那幾個阿婆家玩伦吠,果然在昨天那個熟悉的阿婆家妆兑,我隱約的又聽到一個女人嚎啕大哭的聲音魂拦,我對外婆說:“有人在哭耶!你聽搁嗓!”可是外婆什么也沒有聽到芯勘。
在外婆在待了好多天,當(dāng)我快離開的那天早晨腺逛,我被一陣大哭的聲音驚醒荷愕,母親去詢問后告訴我,一艘竹排在溪中央突然翻了棍矛,鄰居阿婆有個疼愛的侄子安疗,剛好在那竹排上,竹排上還有十幾個人够委,只游上岸三個荐类。
那天中午離開的時候,我和母親目送著村里很多人穿著白衣慨绳,去渡口那邊燒紙錢掉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