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13年春天開始,我?guī)缀趺刻焱砩隙急蛔约杭娭另硜淼牧鑱y思維壓迫得徹夜難眠侣肄,加上當(dāng)時我是寄宿高中生,所居住的宿舍樓后是一片荷塘醇份,每天晚上聽著后墻外池塘里的青蛙沸反盈天的鳴叫稼锅,像魔鬼的詛咒一樣喋喋不休,我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放空僚纷,不要再去想任何事情矩距,盡快入睡。但是這嘈切的噪音剝奪了我這個本能怖竭。
就這樣锥债,我長達數(shù)年的失眠開始了。
起初那段時間痊臭,我時常在失眠后的第二天哮肚,一邊用筆在草稿紙上用力涂畫,一邊怔怔地思考:如果我真的不會睡覺了广匙,該怎么辦允趟?
每天兩三點后才進入睡眠,六點半晨跑前又醒來了鸦致。每當(dāng)夜深人靜潮剪,我躺在寢室的上鋪床上涣楷,襯著走廊的白色燈光,看著近在咫尺的天花板抗碰,都可以感受到心跳和脈搏的慌亂狮斗,時刻擔(dān)心著自己會不會突然猝死。
一開始我還會用各種方法來讓自己入睡弧蝇,聽BBC的英文廣播碳褒,睡前跑幾公里,喝中藥調(diào)理等捍壤。后來靠數(shù)自己心跳成功早睡過一個晚上骤视,但這個方法在第二晚數(shù)到天亮后宣告失效。到最后我徹底不管了鹃觉,任由深夜的魔咒樂此不疲地把一個15歲的高中生整得神經(jīng)衰弱专酗,每天唉聲嘆氣。
這樣稀巴爛的睡眠盗扇,其實很多人都曾被它折磨過祷肯,而且我們不能阻止它,不能打敗它疗隶,不能轉(zhuǎn)移它佑笋。它不像闌尾炎,開腹切掉就可以痊愈斑鼻。
每一個失眠患者都在尋找并嘗試擺脫它的方法蒋纬,可往往都以失敗告終。
我的底線是不依賴藥物治療坚弱,我覺得失眠還不至于讓我年紀(jì)輕輕就變成西藥的傀儡蜀备。
于是我便成為了失眠的傀儡。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樣荒叶,當(dāng)被失眠所困的煎熬期過去后碾阁,竟開始習(xí)慣這件事。
是的些楣,我竟然賤兮兮地脂凶,和它握手言和、妥協(xié)愁茁,甚至接受了它蚕钦。
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個千篇一律的漫漫長夜后,漸漸地鹅很,我不再去抵抗失眠這件事冠桃。我不再去主宰自己的意識,不再去思考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睡著道宅,不再用任何方法給自己催眠食听,不再逼自己放空大腦胸蛛,而是任由它自由運作,順著它的方向樱报,放縱自己葬项。
我開始在夜間不可控地想一些事情,喜怒哀樂的情緒都夾雜有迹蛤,有時一些在白天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在失眠的夜里往往竟想通了民珍;有時會在記憶里檢索出一些在時間長河對岸的幾乎杳然了的美好回憶;有時甚至?xí)幚[出天馬行空的故事盗飒,在幻想中實現(xiàn)一切不可能……久而久之嚷量,我發(fā)現(xiàn)在失眠的時光里竟獲得了一天中最為輕松的時刻。于是逆趣,失眠便也不再像失眠蝶溶,過去一刻也不敢松懈的神經(jīng)突然間塌軟下來,生長出溫柔的觸角宣渗,點亮了深夜里那個最為真實的自己抖所。
這像是一場自我救贖。
隨著年歲的增長痕囱,人漸漸學(xué)會了回避田轧,隱藏和防御。因此與人相處時總會下意識地偽裝部分自己鞍恢,只袒露出相對安全或得體的部分以示人傻粘。到后來,我們甚至開始相信并習(xí)慣那樣的自己帮掉,但每次被生活的暗涌擊潰后總又無休止地懷疑抹腿,失望地自問為什么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這樣的時刻并不多旭寿,卻每次都能讓我們感受到自己對虛假面目的厭惡。
我們接受不了自己的真實面目坦白于眾崇败,更沒辦法與虛假的自己獨自相處盅称。于是我們需要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和時間,來安置那個矯情的后室、擰巴的缩膝、不務(wù)實的、任性而天真的岸霹、不討喜的靈魂疾层。將那些不堪和褶皺攤開,在失眠的靜謐夜里贡避,曬曬白月光痛黎,或許還能抵消一些生之苦楚予弧。
失眠這件事,如今不再是我的困惑湖饱,不再是我的威脅掖蛤。在失眠的夜里我甚至常常能感到快樂,雖然孤獨井厌,但也自由蚓庭。再后來,失眠的時間變得越來越短仅仆,我在想一件事情時思維竟在慢慢向夢境過渡器赞,漸漸地,我忽然什么也感覺不到了墓拜,竟像斷了電一般地港柜,我完全睡著了。
我在逃離失眠的征途中撮弧,卻與失眠不期而遇潘懊。而當(dāng)我在接受失眠時,我竟忘記了失眠贿衍。
從抵抗授舟,到煎熬,到妥協(xié)贸辈,到習(xí)慣释树,到享受,到忘記擎淤,這必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奢啥。在這個過程中,我不奢望也沒悟出什么人生真理嘴拢,但我從容地桩盲、坦誠地面對并接受了每一個自己。在這漫漫長夜里席吴,我修繕的不只是對失眠的認(rèn)識赌结,更是認(rèn)清了被現(xiàn)實遺忘在角落里的那個真實的自己。
如今孝冒,我依然會時常失眠柬姚,但每到這一時刻,那些在白天里萎靡不振的庄涡、意冷心灰的情緒都獲得了釋放量承,那些在生活中絕不可能實現(xiàn)的愿望,都能在幻想中如愿以償。
當(dāng)失眠發(fā)生時撕捍,人們往往第一念頭就是思考該如何擺脫它拿穴,卻很少人往另個角度細究,那就是我們是否真的需要擺脫失眠卦洽?
我們常常被失眠對身體贞言、神經(jīng)的不利影響誤導(dǎo),卻極少會去想阀蒂,我們的身體到底需要多少睡眠该窗?而我們想方設(shè)法努力地擺脫失眠,是不是在迫使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以與失眠對抗蚤霞?這樣一來酗失,我們拒絕失眠的努力是不是會使得自己更加陷入失眠?
多數(shù)人并不知道昧绣,當(dāng)對失眠產(chǎn)生極度不滿時更難以讓人入睡规肴,因為我們的主觀思維已經(jīng)被對失眠弊端的想象所控制,而在“必須擺脫失眠”的意識支配行為時夜畴,我們終陷入轉(zhuǎn)輾反側(cè)拖刃。
所以,我們不是真的非要去擺脫這件事贪绘,也不需要思考該如何擺脫兑牡。要是真的失眠了,那就順其自然吧税灌。
我不想失眠均函,但我也不逃避失眠。有時候菱涤,不刻意去擺脫苞也,便得以擺脫。
在某種意義上粘秆,當(dāng)我接受了失眠如迟,就已然擺脫了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