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林小胖還沒有來到我身旁的時候翩概,我是家里最小的小孩子牲距,逢年過節(jié)紅包收得最多,禮物衣服也是收得最多的钥庇,她一來我就成為“爺不疼牍鞠,奶不愛”的那個了。
和祖母去接林小胖的時候评姨,她才兩三歲难述,留著一頭柔順的長發(fā),還穿著碎花的裙子吐句,那時候兩三歲的林小胖胁后,已經(jīng)會講普通話和粵語加家鄉(xiāng)話三種語言了。
她看起來那么小個蕴侧,舅舅家的小表妹明明比她高大择同,卻總被她一推就倒在地上哭。才兩三歲的林小胖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種小霸王的氣勢净宵。
貳
小時候的事情我記得有些不太清晰了敲才,就記得那個時候林小胖跟在母親后面哭著跑,說她不要待在那兒择葡,她要回家紧武。
后來母親不見了,她追不上了敏储,最后哭著被祖母抱回了家阻星。
大概是哭鬧過后,她覺得母親真的走了不會回來已添,開始變得安靜下來妥箕。她安靜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我就坐在她的身旁更舞,我覺得她好看又好玩畦幢,短短圓圓的。
沒過幾天缆蝉,祖母大概嫌打理她的長發(fā)麻煩宇葱,就帶著她去把頭發(fā)剪了瘦真。她哭得厲害,一邊掙扎著要跑黍瞧,最后還是給捉了回來诸尽。
我覺得林小胖不好看了,她像個男孩子印颤,頂著個平頭對我笑您机,一點也不像剛來到我身邊的模樣。盡管她的小肚子還是那么的圓膀哲,她還穿著碎花小裙子往产。
叁
小孩子的忘性總是比較大,沒到兩個星期某宪,林小胖就已經(jīng)忘記了母親仿村,也不會常常哭著要媽媽了兴喂,她每天黏在祖母的身邊蔼囊,片刻不離。
祖母去哪兒都會帶上她衣迷,總把她背在背上畏鼓,林小胖養(yǎng)成了習(xí)慣,到五歲的時候還要祖母背她壶谒,經(jīng)常被大人們嘲笑云矫,這么大了還天天要人背。
從此汗菜,林小胖就常常自己屁顛屁顛得一個人走路让禀。
祖母被搶走了,我只能自己玩陨界,或者和祖父玩巡揍。祖父是個很嚴(yán)肅的老頭子,常常板著一張臉菌瘪。堂哥堂姐們都很怕他腮敌,他脾氣很暴躁,身邊總是放著藤條俏扩,仿佛隨手就能拿起來打你糜工。
林小胖也很怕他,看見祖父總假裝沒看見他路過录淡,還天真的以為祖父看不見她捌木,明明可以直線從祖父身邊走過去,她非得一顛一顛繞一大圈一步一步移過去赁咙。
祖父看著她問我:“這小胖子很怕我钮莲?”
我笑著搖頭說:沒有啊彼水!那時全家只有我一個人不怕他崔拥,童年時大人們常常說,祖父最疼愛的小孩子就是我凤覆,我常常會理所當(dāng)然的晃頭晃腦表示链瓦,不疼我疼誰?
肆
我和林小胖常常打架盯桦,本著尊老愛幼顧及她全家最小慈俯,我會讓著她,所以常秤德停哭著讓她打贴膘。
林小胖打不過我的時候,總喜歡咬人略号,她像只小老鼠般拿我的手去磨牙刑峡,咬得我疼了,一叫出聲來玄柠,祖父就出現(xiàn)了突梦。
這個時候林小胖就會躲起來,她最常躲得地方就是祖母的懷里和背后羽利。作為家里最小的小孩子宫患,祖母疼她疼到骨子里,所以我常常會因為和林小胖起爭執(zhí)被祖母罵这弧。
那時候年紀(jì)小痕鳍,總以為自己是不受寵的那個衡招。很小的時候,常常有一種“我要離家出走,我要離開這里”的感覺催训,這種熊事情我做過,躲起來被找住了虏肾,兩位伯父拿著皮帶輪流抽我软舌。
從此我就乖巧了。
伍
七歲的時候梯浪,祖父去世了捌年。
從學(xué)校被叫回家里的時候,祖父已經(jīng)被安置好躺在鋪了被墊的地板上挂洛,祖母坐在門檻上哭礼预,林小胖一臉驚慌失措的看著她,又看看地上的祖父虏劲,想哭又不敢哭托酸,一張圓臉好委屈褒颈。
我看著祖父,“咚”的一聲跪在地板上励堡,哭出聲來谷丸,林小胖看著我哭,又哇哇哇的跟著我嚎啕大哭应结。
親人離世刨疼,這是一件無比悲痛的事情,但那時候還只是懵懵懂懂鹅龄,卻明白一件事情揩慕,那就是祖父閉上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
祖父去世扮休,父母回家奔喪迎卤,林小胖像見到陌生人一樣躲在祖母后面,黏著我玷坠。顯然她已經(jīng)忘記止吐,她曾經(jīng)是怎么哭著要找媽媽的。
小孩子就是這樣侨糟,容易滿足碍扔,也容易忘記。
陸
祖父去世之后秕重,隔了好長一段時間不同,家里的壓抑氣氛總算是散去了。我每天上學(xué)溶耘,寫作業(yè)二拐,沒什么時間陪林小胖玩了。
她自己跟著鄰居兩個小妹妹滿世界跑凳兵,常常在門口玩百新,玩著玩著鞋子就不見了,最后光著腳回家庐扫。
祖母舍不得打她饭望,就是口頭說了她幾句,再買對新鞋給她形庭,沒兩天她又弄不見了铅辞。
我記得很清楚,林小胖一個星期不見了三對鞋子萨醒,然而我的鞋子還是舊的斟珊,卻不可以買新鞋。
每當(dāng)我覺得不公想“離家出走”的時候富纸,兒時被兩位伯父輪流著拿皮帶抽打過的地方囤踩,似乎又開始泛起火辣辣的疼痛旨椒。
于是,我就焉了堵漱。
再大一些才明白钩乍,祖母并非不疼愛我。而是在大小取舍之間怔锌,把更多的時間和愛去花費在還不會自理的小的身上。
柒
林小胖6歲的時候終于上小學(xué)了变过。
她很開心的背著小書包去上學(xué)埃元,我每天帶她去上學(xué),再接她放學(xué)媚狰。那時候的林小胖其實不胖了岛杀,只是她小時候圓圓滾滾的,方圓百里的大人們都知道林家有個小胖崭孤,所以這個“胖”字伴隨著她到現(xiàn)在类嗤。
林小胖第一次模擬考試,語文考了98分辨宠。那時候我覺得遗锣,孺子可教也,我這么厲害嗤形,我家小胖子能差到那里去精偿?
后來小小的她一臉自豪的告訴我,她抄左邊一點赋兵,抄右邊一點笔咽,結(jié)果三個人里她考最高分。那時候我摸著她的頭感慨:
“盡管抄答案是不對霹期,但是能抄成最高分還是有技術(shù)含量的叶组。”
后來历造,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林小胖長歪的時候甩十,想制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已經(jīng)走在段子手的路上一去不復(fù)返吭产。
捌
林小胖在我身邊過得第一個年枣氧,那時候祖父還在。
除夕那天垮刹,祖父把他口袋里所有一百元五十元面額以下的錢都給了我达吞,我坐在地上數(shù)錢數(shù)得好開心,對我來說荒典,那是一筆巨款酪劫。
林小胖看見我拿著那么多錢有些眼紅了吞鸭,吵嚷著她也要錢。祖父不堪其擾覆糟,于是隨意拿了一張兩毛錢給她刻剥,林小胖開心得接過去,跑起來都屁顛屁顛的滩字。
那天我?guī)е中∨秩テ渌H戚家串門造虏,很多人給她的紅包都進(jìn)了我的口袋,我只留給了她一張兩塊錢麦箍,林小胖心滿意足的把兩塊二毛錢揣在兜里漓藕,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告訴祖母她有好多錢挟裂。
童年時的年味比現(xiàn)在更加之濃烈享钞,也好玩一些,那時我去哪兒都不會帶上林小胖诀蓉,因為她愛哭栗竖,貪玩,好動渠啤,不聽話我還不能打她狐肢。
我從外面玩了一圈回家,林小胖已經(jīng)被祖母教訓(xùn)了一頓沥曹,躺在被窩里委屈的數(shù)著手指玩处坪。調(diào)皮搗蛋的林小胖,去鄰居家玩架专,把鄰居家放在桌子上的一籃子碗筷打碎了同窘。
從此我去哪兒玩都會帶上一個小胖子,她圓圓滾滾的部脚,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想邦,手短腳又短,常常慢吞吞跟在我后面委刘,我等她跟上來等得不耐煩了丧没,就會回去拽著她向前走。
而她锡移,只會傻乎乎的對我笑呕童。
玖
林小胖十歲的時候,祖母去世了淆珊。十歲的她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來得冷靜夺饲,那個寒夜里,她一個人在街道上奔跑跑,走過這一家又跑去另一家往声,直到兩位伯父來到祖母的身旁擂找。
八十多歲的祖母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她的大兒子抱著她一遍一遍的喊著她浩销,可是她永遠(yuǎn)的將眼睛閉上了贯涎。遺憾的是,生命中最后一刻她的子女都不在她的身旁慢洋。
但也足夠了塘雳,在她生命中的最后幾年,能記住的普筹,也只有那兩個她一手拉扯長大的小孩败明。
是,盡管我曾以為祖母不夠疼愛我斑芜,可是她最后能認(rèn)得人就只有我和林小胖,能記住的喊出名字的祟霍,也只有我和林小胖杏头。
那個冬夜里真的很冷,北風(fēng)呼嘯而過沸呐,不斷地拍打著窗戶醇王,緊閉的大門常常傳來砰砰砰的聲音。
林小胖哭著問我:“沒有了祖母崭添,以后我們兩個怎么辦寓娩?”
我牽著她的手說:“我不知道,但你不是還有我在嗎呼渣?”
祖母去世后棘伴,我就由半個小大人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了,林小胖從一個小破孩變成一個小大人了屁置。她學(xué)會更好的照顧好自己焊夸,也學(xué)會了照顧我。
拾
時光飛逝蓝角,歲月荏苒阱穗。一晃眼間,我們都過了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jì)使鹅。
曾經(jīng)小胖子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揪阶。她已經(jīng)不穿碎花小裙子了;不需要別人牽著她走患朱;也不需要別人背了鲁僚;不會一直纏著我給她講故事了;她還是短發(fā),卻不再是頂著一個平頭還對我笑得一臉傻乎乎的小孩子蕴茴。
兩天前劝评,十八歲的林小胖第一次單獨坐車離開我出遠(yuǎn)門,她坐上車一個鐘后倦淀,發(fā)了條信息告訴我:我可能坐上了黑車蒋畜。
那時候我睡的迷迷糊糊的,看到了信息隨手將手機往床頭一扔撞叽。醒來再一看姻成,她又緊接著在下面又發(fā)了一條:丫的,我真的坐上了黑車愿棋。
因為是已報廢車而被交警攔截下來的大巴車被扣留科展,被迫下車的林小胖以及其他車上乘客被叫去做筆錄,最后滯留在外地糠雨,只能等新的客車來接送才睹。
內(nèi)心哀怨的林小胖發(fā)了條朋友圈說:“人生第一次單獨坐車出門,竟然坐上了黑車甘邀!”
看到這條動態(tài)琅攘,我笑得腰都彎了下來。
那個曾經(jīng)小小個松邪,愛哭膽小又貪玩調(diào)皮的小胖子坞琴,原來在我的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成為一個可以獨當(dāng)一面的小大人了逗抑。
她可以一個人單獨出門剧辐;可以冷靜的應(yīng)對路上發(fā)生的種種意外,再用吐槽的方式來讓自己解壓邮府;她已經(jīng)可以自己一個人面對長路迢迢上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荧关;也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自己獨自欣賞沿途的斜陽晚照,她長大了褂傀。
盡管在我眼里羞酗,她永遠(yuǎn)都只是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