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緊閉的臥室房門里锨天,姚大偉正在和妻子陳惠香談判:“小嬌要去旅游的事兒蛇券,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囱淋?”
“你是說了猪杭,但你沒說你要給她兩千塊錢!”
“旅游是她同學們的集體活動妥衣,別人都去皂吮,她不想去戒傻?她可憐巴巴找到我這里來,我當哥的好意思一毛不拔蜂筹?你怎么不體諒我的難處需纳?”
姚大偉聲音抬高,兩手叉腰艺挪,一副委屈的樣子不翩。
又來了!一聽到這句“你怎么不體諒我的難處”麻裳,陳惠香只覺得胸腔里塞滿的郁憤快要讓她爆炸了口蝠。
客廳里,婆婆佯裝拖地津坑,實則徘徊在臥室門口亚皂,偷聽他們談話。
姚小嬌想要兩千塊錢的事兒国瓮,她是知道的灭必,還曾私下幫女兒做過兒子的工作。
當她聽到陳惠香帶著哭腔的絕望吶喊“姚大偉乃摹,你太欺負人了禁漓!這日子沒法過了!”孵睬,不由地低頭抿嘴一笑播歼。
她知道,這次談判兒子又贏了掰读。
每次吵架秘狞,兒媳婦一沒招,就只會說“日子沒法過了”蹈集,過后還不是乖乖過下去烁试?
就這包子性格,不欺負你欺負誰拢肆?
想到這里减响,她一面拖著地,一面竟輕輕哼唱起歌來郭怪。
陳惠香下午去找妹妹支示。她太郁悶了,要把滿心的苦水倒一倒鄙才。
妹妹陳麗香和她是完全不一樣的性格颂鸿。她性格柔綿,遇事沒主見攒庵。陳麗香則精明能干嘴纺,打小主意正败晴,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的性格。
這種性格颖医,表現(xiàn)在婆媳關系上也是一樣。
陳麗香一旦受到侵犯裆蒸,敢豁出臉去跟公公婆婆吵熔萧,她這性格雖然讓她在外落了個惡媳婦的名號,可在家里僚祷,她一點氣都不用吃佛致。
陳麗香經(jīng)營著一家家具店,賣沙發(fā)辙谜、茶幾俺榆、木頭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装哆。她丈夫在機關單位給領導開車罐脊,每個月三兩千的固定薪水。
家庭收入的大頭蜕琴,全靠陳麗香萍桌。
姐姐陳惠香則是政府文員,丈夫是一家國營工廠的中層凌简,夫妻兩人的收入差不多上炎。
要是沒有婆家的拖累,他們一家三口也是妥妥的小康生活雏搂。
可是藕施,丈夫老家的那些親戚,隔三差五地來做客凸郑。
他們來了裳食,又是旅游,又是吃飯芙沥,全要他們掏腰包胞谈。帶著那些親戚出去玩,丈夫每掏一次錢包憨愉,她的心就像被人剜去一塊那么疼烦绳。
因為心疼,她就郁悶配紫,游玩全程都黑著臉径密。每次合照拍下來,別人都喜笑顏開躺孝,只有她一人苦著一張臉享扔。
最可氣的是底桂,那些親戚們,還半開玩笑地取笑說:看嘛惧眠,姚大偉的媳婦是天生的苦相籽懦!
丈夫也埋怨她,對待親戚們不夠熱情氛魁。
陳惠香的郁悶無處發(fā)泄暮顺,兩人少不了每回都要大吵一架。
可是吵完了秀存,那些親戚照來不誤捶码。
接待他們,丈夫覺得理所應當——那是小時候帶過他的七大姑八大姨或链,有的上學的時候給他寄過學費惫恼,有的幫爹媽在老家蓋過房,還有的是從小穿開襠褲長起來的堂兄堂弟澳盐。
陳惠香的性格灑不出潑祈纯,只能不情不愿地看著丈夫掏錢,回回都是出力不討好叼耙。
有一次盆繁,她忍不住跟妹妹抱怨,說那些親戚們臉皮厚旬蟋,一分錢不掏油昂,還挑三揀四,嫌她給定的旅館不夠高檔……
妹妹聽到一半就不耐煩了倾贰,截住她的話:“姐冕碟,日子過成這樣,你怪誰匆浙?要是換成我安寺,我壓根就不會讓他們到我家里來!”
陳惠香怔住了首尼,她知道妹妹說得對挑庶,可她語氣里的那種蔑視和尖刻,讓她很下不了臺软能。
從小迎捺,她樣樣都比妹妹好——長得比她漂亮,學習比她好查排,就連工作她也自認為比妹妹找得好凳枝。可如今跋核,她怎么就成了個無能的怨婦岖瑰?連自家人都看了心生厭煩叛买?
妹妹倒是越來越自信灑脫,日子過得風聲水起蹋订。
那次談話之后率挣,她暗自長了志氣,再委屈也得憋著露戒,不跟妹妹倒苦水椒功,免得她看不起自己。
可今天玫锋,她實在是憋不住了蛾茉。
日子過得雞零狗碎讼呢,底線一再被突破撩鹿,她無路可退,起了離婚的念頭悦屏。這些交底的心里話节沦,除了跟自家姐妹說,還能給誰說础爬?
事到如今甫贯,她已經(jīng)就顧不得妹妹會不會恥笑她,她還巴望著妹妹能給她出個主意看蚜。
要說這段婚姻里叫搁,最叫她膈應的還不是那些愛占便宜的親戚,而是姚大偉的親妹妹姚小嬌供炎。
別人家都是兒子金貴渴逻,唯獨他姚家各色,女兒金貴音诫。
姚小嬌尣肄龋科畢業(yè)兩年了,到現(xiàn)在還沒正經(jīng)找個工作竭钝,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梨撞。都二十四五的人了,還要叫他們小兩口貼補香罐。
從她上高中起卧波,他哥哥就供著她。他倆結(jié)婚的時候庇茫,姚大偉三十的人了幽勒,工資折上愣是一分錢存款都沒有,錢上哪了港令?
都供給他的寶貝妹妹姚小嬌了啥容。
她原本以為锈颗,只要忍到姚小嬌專科畢業(yè)咪惠,等她找了工作击吱,她就熬出頭了。
可沒想到遥昧,姚小嬌嬌貴慣了覆醇,這個工作嫌累,那個工作嫌會曬黑炭臭,挑三揀四就是不肯自立永脓。生活水準還要維持小資水準,一個月的工資只夠她買兩盒面膜鞋仍。
沒錢了就伸手找她哥哥要常摧,再不就找她媽要。婆婆的錢被掏空了威创,轉(zhuǎn)頭還是跟姚大偉要落午。
反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都是她當冤大頭肚豺。
偏偏姚家人還覺得理所應該溃斋,沒個人去教育一下姚小嬌。
巨大的經(jīng)濟壓力壓得陳惠香喘不過氣吸申,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八瓣梗劫。
自從她跟姚大偉結(jié)婚后,就再沒去商場買過一件上檔次的衣服截碴。買衣服不是撿打折貨梳侨,就是淘寶網(wǎng)購。就算是網(wǎng)購隐岛,只要價格超了一百猫妙,也得糾結(jié)老半天,為了搜到同等款式低價位的衣服聚凹,她刷手機刷得眼睛都快瞎了割坠。
就這,婆婆還嫌棄她不會過日子妒牙,買衣服買得多彼哼。
旅游,誰不喜歡跋娼瘛敢朱?她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一家三口一起轉(zhuǎn)轉(zhuǎn)了。每年的那點年終獎,盡是帶著姚家那幫親戚周邊游了拴签。
可姚小嬌呢孝常?跟她哥要生活費不說,現(xiàn)在旅游的花費也算到他們頭上了蚓哩?以后她要想出國游构灸,那他們是不是還得賣房子支援啊岸梨?
兩相對比喜颁,她心里能不委屈嗎?
不光委屈曹阔,她心里還有一種隱約的不安半开。這樣的日子過著沒勁,讓人看不到未來赃份。
02
等到了店里寂拆,妹妹正招呼著幾個客人看家具。
她在一旁等著芥炭,一等就等到了晌午漓库。
妹妹打電話恃慧,叫了外賣园蝠,姐妹倆一邊吃飯,一邊聊痢士。
這次彪薛,妹妹沒有打斷她,而是耐心聽她倒苦水怠蹂。
姐姐上回走了之后善延,好久都沒來。陳麗香是多伶俐的人城侧,她早想到肯定是自己出言不遜易遣,姐姐自尊心強想多了。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嫌佑,看姐姐受委屈豆茫,她能不心疼?
這次屋摇,她可要認真幫姐姐拿個主意揩魂。
她給姐姐算賬:“你們兩口子一個月一共10000的收入,可是去掉3000房貸炮温,1000的物業(yè)水電火脉,1500的托費,一家三口,平均下來倦挂,一個人也就能攤到1000多塊的花費畸颅,這還是月光。
你小姑子但凡出去打個工方援,一個月掙1500沒問題吧重斑?
你公公婆婆一個月不也有1500的退休金嗎?
這么算下來肯骇,他們都比你寬裕翱恕?憑什么你還得貼補他們笛丙?
再說了漾脂,難道因為咱爸媽經(jīng)濟條件好點,就只有貼補沒有孝敬的份了胚鸯?還有骨稿,現(xiàn)在孩子上培訓班得花多少錢啊,你就不為孩子攢教育基金?
這道理姜钳,說到哪兒坦冠,都是你占理啊哥桥!你怕個什么呢辙浑?”
陳惠香豁然開朗,是澳飧狻判呕!自己怎么這么笨?
姚大偉總說他們比爸媽掙得多送滞,理應貼補侠草,她就被繞進去了。
照妹妹的分析犁嗅,明明經(jīng)濟困難的是他們氨咛椤!
妹妹又說:“姐褂微,你這樣是不行的功蜓,你得硬起來!再這樣下去蕊梧,你要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霞赫!”
陳惠香嘆口氣:“你說得對,可是我只有一張嘴肥矢,姚家可是四張嘴端衰。我怎么吵得過他們四個人叠洗!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氣急了旅东,就知道掉眼淚灭抑,一句完整話也說不出來〉执”
陳惠香跟妹妹說腾节,她打算跟姚大偉離婚,惹不起就躲著吧荤牍。
她看夠了姚家人的嘴臉案腺。
可妹妹不同意。
陳麗香跟她分析形勢:姐夫姚大偉雖然迂腐康吵,但人品正劈榨,絕不會干讓老婆糟心的花花事兒,工作也有前途晦嵌;婆婆雖然愛占便宜耍心機同辣,可是孩子已經(jīng)大了,老家的新房也蓋好了惭载,老太太過不了半年就要搬走了旱函;至于那些親戚,那都是小事描滔,他們再來的時候棒妨,她陳麗香有的是辦法治他們,包管叫他們有來無回……
“姐伴挚,你跟著姚大偉吃了多少苦鞍醒堋灾炭!一窮二白地跟著他熬到現(xiàn)在茎芋,眼看他要提拔了,有指望了蜈出,你現(xiàn)在離婚田弥,虧不虧?”
陳惠香低著頭铡原,抹眼淚不說話偷厦。
陳麗香看明白了,姐姐說離婚只是氣話燕刻,她并沒有真正下決心只泼。
“姐,你不就是頭疼姚小嬌嗎卵洗?我給你出個主意请唱,把她解決了弥咪,不就完了?”陳麗香看著姐姐十绑,抿嘴一笑聚至,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03
姚大偉正在辦公室整理上個月的工作計劃本橙,冷不防門被推開了扳躬。
是小姨子陳麗香和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
一個男人怒氣沖沖地揪著陳麗香的衣領甚亭,像拎著一只小雞仔贷币。
陳麗香頭發(fā)凌亂,臉上的表情誠惶誠恐亏狰。姚大偉還從未見過陳麗香這般狼狽片择。
“姐夫,救命吧ё帷字管!”
“這是怎么了?”
不等陳麗香回答信不,旁邊的男人答道:“她欠了我們五十萬嘲叔,現(xiàn)在沒錢還!”
“你們想干什么抽活?”姚大偉心驚肉跳硫戈。
“干什么?要錢下硕!法辦要不來丁逝,我們有自己的辦法!”男人晃著腿梭姓,一副地痞流氓的架勢霜幼。
“姐夫,我給我姐打電話誉尖,她關機了罪既!我只能找你了,你不能見死不救罢∷ 琢感!當初,你買房的時候探熔,我還借給你7萬呢驹针!”
姚大偉冷汗下來了,他不舍得拿錢诀艰,可眼下的形式柬甥,又容不得他拒絕墙牌。
“兩位大哥,給我點時間暗甥,錢都是老婆管著呢喜滨!我得回家跟她說啊撤防!”
姚大偉好說歹說虽风,答應這兩天就幫忙湊錢,這才送走了兩個男人寄月。
臨走時辜膝,陳麗香可憐巴巴地懇求:“姐夫,你可快點把埂器予!”
下班回家穴张,陳惠香暗中觀察姚大偉的表情,他面色凝重,欲言又止辆雾。
他在考慮該如何措辭挥等,才能最大程度地減少損失粥惧。
姚大偉的表現(xiàn)匕积,讓陳惠香感到心寒。
她主動挑明:“我手機今天沒電了扮念,剛才開機损搬,收到我妹的短信……”
“你都知道了?她今天來找我了柜与∏汕冢”
“我妹最近的一筆生意被人坑了,我得幫她弄匕,要不她得被那幫逼債的催死颅悉!”
“催死?哪有那么嚴重,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粘茄,就是沒錢签舞,他們能怎么著?”
陳慧香倒吸一口涼氣:“到底不是你妹妹捌獍辍!她現(xiàn)在什么情形吠架,你沒看見芙贫?再說,我妹只是暫時有困難傍药,等她經(jīng)濟運轉(zhuǎn)過來磺平,錢一分不少地還給你魂仍!”
“她欠了50萬,我們哪有那么多錢給她拣挪?”
“能幫多少是多少擦酌!她借給我們的7萬也好幾年了,光利息也夠3萬了菠劝,就先給她湊十萬赊舶。”
“10萬赶诊,咱們家一共才多少錢笼平?你知道她借的是不是高利貸?利滾利舔痪,還得清嗎寓调?”
姚大偉聲音抬高八度,雙手叉腰锄码,一副委屈樣夺英。
陳慧香心里一陣冷笑,原本她和妹妹合演這出戲滋捶,是想借口經(jīng)濟困難秋麸,逼姚小嬌搬出去自立,挽回婚姻炬太。
可姚大偉這副見死不救的尖刻嘴臉灸蟆,讓她徹底失望了。
一個男人亲族,對待自己家里人炒考,口口聲聲要求妻子要大方要體面;可等到妻子家攤上了事霎迫,他想得不是如何擔起責任斋枢,幫忙渡過難關,而是恩將仇報知给,撇清關系瓤帚。
如果哪天她得了大病,或者父母臥床不起涩赢,姚大偉會怎么樣戈次?
——不敢想象。
陳慧香這樣的女人筒扒,只要還對男人抱著一線希望怯邪,她都能委曲求全過下去,可男人要真讓她絕望了花墩,她也有豁出去不管不顧的勇氣悬秉。
去他媽的澄步!不過了,離和泌!
陳慧香豪情頓生村缸,斗氣昂揚。
她扯著嗓子大罵:“姚大偉武氓,你妹妹讀大學梯皿,我給她寄學費生活費,現(xiàn)在二十多了聋丝,我還養(yǎng)著她索烹!你爸媽明明有退休金,在這家里白吃白喝弱睦,我還得給他們一份生活費百姓!我爹我媽怕我和孩子受難為,月月貼補我况木。買房子垒拢,首付你家一分不掏,我妹給湊了7萬火惊,到現(xiàn)在你都不提還錢的事兒求类!你他媽也算個男人?”
陳慧香臉紅脖子粗的蠻相把姚大偉鎮(zhèn)住了屹耐。他想尸疆,陳慧香什么時候也會罵臟話了?
陳慧香痛下決心惶岭,要跟姚大偉離婚寿弱。
她要上法庭,跟他爭孩子按灶,爭財產(chǎn)症革,寸土不讓。
04
姚大偉先是硬挺了幾天鸯旁,等他看出陳慧香是動真格的噪矛,頓時就慫了。
他可不想離婚铺罢。
離婚了艇挨,財產(chǎn)損失大半不說,憑他5000塊的工資根本養(yǎng)不起孩子畏铆。
姚大偉軟下來雷袋,求陳慧香原諒,他答應出錢給陳麗香救急辞居。
陳慧香不為所動楷怒,那錢本來就是妹妹的,用不著他答應瓦灶。
姚大偉又主動提出鸠删,他會給妹妹說,讓她盡快搬出去贼陶,正經(jīng)找個工作刃泡。
陳慧香心有所動,但她不表態(tài)碉怔,依然冷著臉烘贴,照舊上法院著手起訴離婚事宜。
又抻了一個多月撮胧,這期間桨踪,姚小嬌搬出去了,并在外地找了工作芹啥。
公公婆婆也默默搬回了老家锻离。
姚大偉每天按時接送孩子,低眉順眼求她原諒墓怀。
陳慧香不再提離婚的事汽纠。
這場戰(zhàn)役,她終于贏了傀履,可內(nèi)心卻是一片凄涼虱朵。
曾經(jīng)花前月下談情說愛的兩個人,如今卻要劍拔弩張钓账,動用心機碴犬,互相算計。
她生性單純官扣,生平最抵觸的就是動用心機翅敌,尤其是跟自己的家人。
是什么把她逼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惕蹄?
——如果這也算一種成長蚯涮,她寧肯自己永遠天真下去。
作者奇奇卖陵,內(nèi)心彪悍的美女大學教師遭顶,專欄作家。用文字記錄柴米油鹽里的風花雪月泪蔫。曾獲得首屆新媒體寫作大賽第一名棒旗。關注我,好文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