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溫故(vinpoem):以詩人心讀詩人詩未巫,古詩的正確打開方式。
對古詩詞來說启昧,每一次翻譯叙凡,就是一次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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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詞的翻譯密末,是一個歷史性的難題握爷。它特有的音節(jié)和藝術表現(xiàn)力已經夠讓人頭痛的了跛璧,而它典故的使用和深刻的文化內涵,更是讓人望洋興嘆新啼。不能欣賞的人自不必說追城,能欣賞的人也往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燥撞。
所以座柱,別說是翻譯成另一種語言了,即使換成用白話文來說物舒,也往往令人手舞足蹈而不知如何表達色洞。而在當今的語言環(huán)境中,古詩的翻譯茶鉴,是一個從文言韻文到白話散文再到英語韻文的過程,經過了好幾次手景用,里面的曲折自不必說涵叮。
對古詩詞來說,每一次翻譯伞插,就是一次劫難割粮。尤其當看到五花八門的翻譯,我們更加深了這種認識媚污,因此舀瓢,將這個欄目命名為“英譯劫”。
既是一種紀念耗美,也是一種鞭策京髓。
同時,沿著這些翻譯者們精心勾畫的線條商架,我們能輕易發(fā)現(xiàn)很多有用的細節(jié)堰怨,從而提高我們對古詩的認識和鑒賞能力。
所以蛇摸,它又是一種學習的方法备图、一個學習的過程。
這也正是我們策劃這個欄目的緣起赶袄。
在這里揽涮,我們首先聲明,對辛苦致力傳播饿肺、發(fā)揚傳統(tǒng)文化的翻譯者們蒋困,我們的心中,是滿滿的敬意敬辣,雖然難免有些調侃家破,但都是就事論事颜说,絕無惡意,還望海涵汰聋。如果不慎冒犯到您门粪,請您聯(lián)系我們,我們立刻刪除或改正烹困。
翻譯中最難的是遇上具有特定的文化背景的詞匯玄妈,比如代表典故的詞匯、本文化系統(tǒng)中特有的詞匯髓梅、本語言系統(tǒng)中特定的詞匯拟蜻,等等。哪怕是換成白話文枯饿,對具有相同文化背景的人說酝锅,都有一定的難度,更何況是要讓不同文化奢方、不同語系的人理解搔扁,就更加難上加難了。
而從樂府中誕生的詞蟋字,恰恰具備了這里面的所有特征稿蹲,想要原汁原味翻譯出來,還真不容易鹊奖。關于這首詞苛聘,翻譯的人很多,各有千秋忠聚,我們就事論事设哗,來說道說道。
在翻譯這首詞的過程中两蟀,翻譯者們碰到的第一個難題熬拒,就是詞牌名。詞牌名垫竞,我們都知道澎粟,是詞特有的一種體例,它決定了詞的字數(shù)和結構欢瞪,每首詞都有一個詞牌名活烙,不同的詞可能會有相同的詞牌名,但如果詞牌名不同遣鼓,詞的內容必定不同啸盏。據統(tǒng)計,當前所知的詞牌名骑祟,就有1000多個回懦,它起源于唐代的教坊气笙,在宋代發(fā)揚光大。
詞在早期怯晕,基本遵循這樣一個流程:樂師從各種途徑潜圃,選定一個詞牌名,賦予固定的旋律和語言格式——演唱者熟悉詞牌名的旋律——詞作家按照詞牌名填詞——演唱者按照既定的曲調將詞唱出來舟茶。這樣做有一個好處谭期,分工明確,提高了創(chuàng)作效率吧凉,同時隧出,對演唱者的要求不高,只要記住固定的旋律阀捅,即可演唱新詩胀瞪,極大方便了社會地位不高的演唱者;而具有一定社會地位的詞作者饲鄙,也可以自行決定要不要深入凄诞。
所以,宋代的妓院出現(xiàn)了空前的盛況傍妒,從業(yè)人員不但數(shù)量多幔摸,而且素質高摸柄,官員雅士們也經常入出颤练,成為一種社會常態(tài)。妓院之間驱负,比的不是誰家的姑娘漂亮嗦玖,而是哪里的姑娘才藝高,而判斷才藝高的標準跃脊,就是擁有詞牌的多少宇挫。
詞牌雖然各有來源,但至此已成為一種符號酪术,失去了原來的意思器瘪。比如破陣子,據說來源于李世民绘雁,是唐代開國大型舞曲橡疼,但成為詞牌名之后,就失去了原來的意思庐舟,而成為娼妓們謀生的手段欣除,詩人們填詞的格式。
破陣子挪略,既可以是辛棄疾的“醉里挑燈看劍”历帚,也可以是李后主的“四十年來家國”滔岳,還可以是晏殊的“燕子來時新社”,完全屬于不同的領域挽牢,有些還勉強和軍隊有關谱煤,有些已完全是生活場景的鋪敘,有些還成為抒發(fā)兒女情長的寄托卓研。
所以趴俘,作為詞牌名的“破陣子”,完全沒有翻譯的必要奏赘,也真的沒辦法翻譯寥闪,但有些譯者,還是硬著頭皮上了磨淌。
比如卓振英先生的翻譯:Undermining the Battle Array(破壞作戰(zhàn)陣容)疲憋,實在令人不知道說什么好。辛棄疾如若有知梁只,必定吐一口老血缚柳,早知道換其他詞牌名來寫了。
還有許淵沖先生搪锣,譯成?Dance of the Cavalry(騎士舞)秋忙。許先生還是做了相當?shù)墓φn,查到了它的起源构舟,是一種舞蹈灰追,和騎馬有關。也能中西結合狗超,以西方的文化來解釋中國的事情弹澎,但也未免有些跑題了。不說《破陣樂》本身只是由馬帶領入場努咐,并非騎士所舞苦蒿,即使辛棄疾在此詩中,所表達的內容和感情渗稍,也和騎士與舞蹈無關佩迟。
有些人就比較聰明,直接漢語拼音:Po Zhen Zi(龔景浩先生)竿屹,雖然有偷懶的嫌疑报强,但不失為一種明智的做法。
在對“壯詞”的解釋中羔沙,卓先生也發(fā)揚了一貫的勤懇踏實的作風躺涝,翻譯成:To Chen Tongfu to Convey My Encouragement(傳達我對陳同甫的鼓勵)。通覽全篇,我們知道坚嗜,辛棄疾所謂的“壯詞”夯膀,是“一方面,是壯大的場面苍蔬,另一方面诱建,是悲壯的情懷”,漢字有時候就是這樣詭異碟绑,讓你琢磨不定俺猿,也難為卓先生想出一個“鼓勵”的詞出來「裰伲看過【詩詞溫故】公子肖的解析文章《辛棄疾的建軍夢》(以下簡稱《建軍夢》)的朋友們應該明白押袍,對老憤青陳亮同志,辛棄疾真心是不敢鼓勵啊凯肋,不鼓勵他都把腦袋往石頭上碰谊惭,再敢鼓勵,豈不是直接要了這位兄弟的性命侮东?
“醉里挑燈看劍”也是一個令人費解的地方圈盔,《建軍夢》指出:
“所謂挑燈,有兩層含義悄雅,一是普通的點燈驱敲;二是撥動燈芯,使燈更加明亮宽闲。用在這里众眨,……乃有意而為之,非普通的點燈便锨,應該是指后者围辙,看在意氣里我碟,看在傷心處放案,唯恐光不夠明亮〗冒常”
而幾位先生的翻譯吱殉,也各有千秋。
卓先生是:Tipsy, to watch my sabre I rais’d the wick of the lamp(喝醉了厘托,我把燈芯挑高了來看我的寶劍友雳。);“raise” 就是把…抬高铅匹,把燈芯弄高一點押赊,這樣光就會亮一點,看劍可以更仔細一點包斑。整體意思沒錯流礁,可惜缺乏對生活的觀察涕俗。想要使油燈或者蠟燭的燈光明亮,挑動燈芯不假神帅,但不是挑高再姑,而是挑松挑散,甚至減掉一部分找御,李商隱“何當共剪西窗燭”就是如此元镀。
龔先生就是用剪:I trimmed the lamp, tipsy(我剪了燈芯,醉醺醺的)霎桅,可惜如果仔細議論起來栖疑,剪燭和挑燈還是有區(qū)別的。傳統(tǒng)文化翻譯之難滔驶,就在這里蔽挠。
這一點,許先生值得嘉獎瓜浸,簡單譯做:?we lit the lamp(我們點燈)澳淑,可惜,主語又不對插佛。
我們知道杠巡,此時,辛棄疾是一個人雇寇,陳亮的言語深深觸動了辛棄疾氢拥,自他離去后,辛棄疾又重新憶起了早年的理想锨侯,心中的苦悶無處發(fā)泄嫩海,只好一個人喝悶酒佯裝醉酒,夜里挑燈看劍囚痴。如果是“我們”叁怪,那就可能不是發(fā)發(fā)牢騷那么簡單了,可能是幾個人燈下指劍為誓言深滚,或者是搞陰謀奕谭,就像當年劉備的衣帶詔。
“夢回吹角連營”痴荐,也不能往細里想血柳。夢回,在《建軍夢》生兆,是這樣的:
“在古詩中难捌,夢回即是夢醒,是一件令人痛苦、無奈的事根吁,它往往伴隨著孤苦昆汹、思慮和憂愁出現(xiàn),時間一般在下半夜婴栽÷郑”
可是,“吹角連營”不正是辛棄疾一直以來所渴望的嗎愚争?為什么要痛苦呢映皆?他此時在什么地方?在江西的別墅里轰枝。別墅里怎么會聽到“吹角連營”而被驚醒捅彻?顯然,這不是真實的場景鞍陨,而是夢中的場景步淹。“可能是因為喝了酒诚撵,半夜身體不適醒來缭裆;可能是在‘吹角連營’的美夢中,因無法實現(xiàn)而徒起哀嘆寿烟,突然醒來澈驼;也可能是又夢到以前夢中反復出現(xiàn)的場景,不自覺地就醒來了筛武》炱洌總之,這是一件令人憂傷的事徘六∧诒撸”
可是,譯者們顯然沒有弄明白這一層含義待锈,翻譯起來漠其,就五花八門了。
Awake, I heard bugle horns resounding from camp to camp(卓先生:醒了炉擅,我聽見一個營地接一個營地的號角聲在回蕩)辉懒;
Waking up from my dreams, I heard the camp bugles’ sound(龔先生:我從夢中醒來阳惹,聽見了營地的號角聲)谍失;
Sober, we heard the horns from tent to tent(許先生:剛才“我們”是喝醉了,但是現(xiàn)在的“我們”是清醒的莹汤,大概是被洪亮的號角聲吵醒的快鱼,每個營帳都有人在吹)。
都譯成了現(xiàn)實的場景。那么抹竹,對后面兩句典故线罕,就無法明白作者真正的用義。
有的人說是分肉給部下窃判,有人說是在旗幟下分烤肉钞楼。而作者的真實用意,是借鑒歷史上李牧養(yǎng)兵的故事袄琳,說自己如果也有這樣的機會询件,也會培養(yǎng)士氣,不惜千金唆樊,將好牛分給部下宛琅,讓他們拿去烤了吃,好賣力打仗逗旁。
所謂“五十弦”嘿辟,就更令這些文化使者頭疼了∑В《建軍夢》認為红伦,五十弦用了典故,本意是指一種代表悲哀到極致的樂器淀衣,已經失傳色建,辛棄疾反其道而用之,從代表悲哀的失傳樂器中舌缤,彈出塞外練兵的聲音箕戳,來表達心中的悲壯與激昂。
可是国撵,我們看陵吸,徐先生和卓先生的翻譯:fifty instruments(五十種樂器)。在宋代的繁華世界里介牙,可能還真能湊齊五十中樂器壮虫,但在軍樂中想湊齊五十種樂器,恐怕到今天都難环础。何況我們傳統(tǒng)音樂雖然也有合奏的現(xiàn)象囚似,但都是幾種,絕沒有交響樂那樣的場面线得。五十種樂器饶唤,實在是太多了。龔先生發(fā)揚了一貫老實的作風贯钩,原原本本地翻譯出來了:The fifty-stringed instrument(五十根弦的樂器)募狂“焖兀可惜,這讓老外如何體會其中的感情祸穷,可能還真的好奇中國有這么多弦的樂器性穿,甚至還會追問:是不是弦越多越莊嚴。
“沙場秋點兵”雷滚,文化使者們無一例外需曾,都翻譯成??autumn maneuver?(軍事演習,閱兵)祈远。然而胯舷,中國的傳統(tǒng),并無軍事演習绊含。以前高規(guī)格的軍事演習桑嘶,就是狩獵。所謂“點兵”躬充,基本就是要開打了逃顶。點兵,就是打仗前的軍事部署充甚。所以才有后文的“馬”和“弓”以政,“天下事”和”“前后名”,軍事演習是達不到這樣的效果的伴找。
而“點兵”在這里出現(xiàn)盈蛮,還有另一層含義,明知不可能還要說出技矮,就像《建軍夢》中所說的那樣:
“如果是真正的點兵抖誉,又何須做這樣的說明?正是因為那只是心中的想象衰倦,生怕人不知袒炉,才須特別點明,就好像拍攝現(xiàn)場樊零,導演很嚴肅地對演員們說我磁,我們這是沙場,是秋天出征的大場面驻襟,我們這是在點兵夺艰,大家請嚴肅點〕烈拢”
如果只是作閱兵郁副,如何傳達這層頗有堂吉訶德式的悲壯玩笑的味道?
至于后面的翻譯厢蒜,就更不得要領了霞势。不過烹植,要想通過翻譯斑鸦,在短短的幾句話中愕贡,將所有的意思表達出來,也基本沒有可能巷屿。所以固以,我們也不能過分苛責辛苦付出的翻譯者們。倒是他們在翻譯的過程中嘱巾,對一些細節(jié)的深入思考和精準把握憨琳,為我們提供了不少的啟發(fā)。
比如關于“可憐白發(fā)生”旬昭。
我們通常的理解篙螟,就是長白頭發(fā)了∥示校可是遍略,翻譯成英文呢?不看不知道骤坐,一看嚇一跳绪杏,還真的有文章。卓先生的翻譯是:But lo, it is a pity that grey my hair has grown(但是看那纽绍,可惜我都已經長白頭發(fā)了)蕾久,是一種結果的描述。龔先生的翻譯是:Only, my hair is turning white(只是拌夏,我的頭發(fā)正在變白了)僧著,則變成了一種正在進行的狀態(tài),更能引起人的傷感障簿。而數(shù)許先生的翻譯最為精到:But alas! White hair grows(但是嗚呼霹抛!白頭發(fā)一直在長出來),是一種一直在進行的狀態(tài)卷谈,那種歲月催人老的感覺一下子就涌現(xiàn)在我們面前了杯拐。
兩種文化的互通,不單單只是言語的轉換世蔗,更多是一種文化的轉換端逼。語言轉換易,文化轉換難,而難點也就在文化認同。這些文化使者命满,以自己的智慧和耐心找颓,全力為我們縮小這種距離,減小這種難度趣席。雖然在他們面前泊柬,路還很遙遠波附,但畢竟已經走出很遠仅醇,我們才能踩著他們開鑿的路冗美,看到彼岸的風景;透過他們的細節(jié)析二,重新認識自我粉洼,發(fā)現(xiàn)自我。
向他們致敬叶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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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委:
沈芊萱 ?公子肖 ?北冥鯤父